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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鸣泽背到一半又忘了,抱着墙壁崩溃地往上撞。

    这不怪他脑子不好使,这个世界的人名字真的太他妈难记了,动不动还那么长,尤其是贵族,中间名可能夹好几个人的名字,简直跟在别人学术论文中执着地加上自己作为第二作者的名字一样惹人讨厌,他到现在都没记全奥斯顿的名字。

    鹿鸣泽撞完墙之后觉得脑袋清醒了一点,又重新开始背书。

    飞船已经于近期抵达主星,斯诺星上来的人被集中安排在几间大屋,有点像难民营,但是比难民营的条件好很多,大家一起睡通铺,但是每天提供两餐,还有很多机器人在屋内来回穿梭维护治安,作为暂时的避难所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奥斯顿提前吩咐过,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天了,他们这些人仍然没有被安排去做事,好像政府接他们到主星来就是为了养着他们似的。

    “鹿哥……”

    玛丽的声音将鹿鸣泽注意力拉回来,他一回头,见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碗,碗里盛着牛奶和燕麦,她看到鹿鸣泽注意到她,露出开心的表情,凑上前几乎是哀求道:“鹿哥,你一早上都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玛丽的态度让鹿鸣泽有些疑惑,他接过碗之后认真想了想,玛丽自从来了主星,貌似再也没问过他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鹿鸣泽觉得突然换一个陌生环境可能对小姑娘刺激太大了,自己又没日没夜忙着复习,忽略了对她的教育问题。

    于是拉过玛丽问她:“是不是担心叔叔婶子?”

    玛丽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鹿鸣泽,后者不明白她的意思,挠挠头问道:“那你是怎么了?有心事吗?”

    玛丽犹豫了一下说:“比起爸妈我更担心鹿哥你……你最近表现得好奇怪。”

    玛丽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是她不懂鹿鸣泽为什么时不时看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那个东西,好像在等什么人,又好像在记什么东西,看不了多久就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不疼的吗?

    她想来想去觉得鹿鸣泽可能精神上出问题了,肯定在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她不敢打扰鹿鸣泽,每次对方用脑袋撞墙的时候,玛丽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不敢哭也不敢说话,她只能抱紧上校给自己勇气。

    鹿鸣泽听了她的话后哭笑不得,见她跟上校可怜巴巴地挤成一团,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之前表现得太神经,吓到人家了。

    他无奈地挠挠后脑勺:“玛丽啊,你哥这是要考试了,正在准备呢,我这是在复习资料而已。”

    玛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鹿鸣泽把碗里的牛奶麦片吃掉,揉了揉玛丽的头发:“好了,别担心,去玩儿吧。”

    玛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但是我觉得你在等什么人……你戴着的是什么?里面会有人出来吗?”

    鹿鸣泽下意识把手腕挡住,撇嘴道:“什么都没有,这玩意儿里面怎么会有人出来,小孩子不要瞎打听!边儿待着去。”

    玛丽被教训一通很不服气但是见鹿鸣泽总算恢复正常,她又有点开心,于是把脸一嘟跟上校去一边玩了,懒得再理鹿鸣泽。

    自从被奥斯顿派人抓到船舱里私下见了一面之后,鹿鸣泽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他是为了表现自己对睡过的“omega”拔屌不留情借以展示贵族风范,还是单纯忙得抽不出空来。

    鹿鸣泽生气地把手表调到静音模式,认真复习奥斯顿发过来的资料,他才不想像个怀春少女一样天天等对方的电话,这人难道以为表白了他就胜券在握了?可去他的吧……

    “嗡。”

    调到静音的手表震了一下,鹿鸣泽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往无人的地方钻,但是走到一半发现只是奥斯顿发来一份新的复习资料,这次是《星际历史》。鹿鸣泽下意识鼓了一下脸,低着头走路的他,一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操!”

    鹿鸣泽捂住脑袋往回走,腹诽道,能给他发资料,就不能打电话?!妈的,好想把手表摘下来摔他脸上。

    这些只能想想,奥斯顿现在不出面,鹿鸣泽也找不到他,或者说,他不能去找他,对方在他眼里作为“合作者”的身份比“追求者”的身份更加重要,如果贸然出去,影响了奥斯顿的计划怎么办。

    这之后又过了一个多周,鹿鸣泽终于见到了奥斯顿,不过是在大屏幕上。当时他们正在临时食堂吃饭,有人把悬挂在墙上的光屏打开,调到了新闻台,奥斯顿那张脸就出现在大屏幕上。

    “午安,诸君。”

    熟悉的声音响起,鹿鸣泽满嘴的面包渣几乎音画同步地喷出来。他一边咳一边去拿水杯,屏幕中的奥斯顿却仿佛猜到了鹿鸣泽的反应似的,看着他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个温柔而无奈的笑容——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光屏上那位英俊的男子是在对自己微笑,所有人,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是谁?”

    “不知道啊?”

    “他要干什么啊?”

    “喂,给我换台,我要看刚刚洗头发那条,那个omega长得真美。”

    “蠢货那是广告!”

    斯诺星上没见过奥斯顿的人都议论纷纷,见过他的人也没认出他,因为他此时装扮与那时完全不同,他梳着一丝不乱的发型,穿着藏蓝色的制服,里面是白衬衫,衬衫领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他这副打扮别说跟他不熟的人,就算鹿鸣泽都不太敢认。

    “我是奥斯顿·尼古拉斯,很高兴,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与大家见面。”

    奥斯顿的话一说完,现场先是陷入一片寂静,随后在场的众人直接炸了——当然,炸的还是主星上的原著居民,斯诺星的人根本不知道奥斯顿·尼古拉斯是个什么玩意儿。

    “奥斯顿侯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侯爵比我想象的还要英俊!!!苏死我了!!!”

    一个迷弟在鹿鸣泽耳边尖叫。

    “啊……啊!!侯爵大人!我要嫁给他!我的梦中情人就是他那样的!!!”

    一个迷妹在鹿鸣泽旁边晕倒。

    玛丽不明所以地抱起自己的餐盘往旁边躲了躲,上校的狗盆被踩翻了,他才不管什么奥斯顿什么全民偶像,现在它的饭碗被砸非常不爽,朝着那个不长眼的人汪汪叫起来。

    “上校!安静点!”

    玛丽把上校拉回来不让他随便咬人,疑惑地指着光屏上的人说:“鹿哥,那个人好像是奥斯。”

    鹿鸣泽木着脸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光:“人有相似嘛,你看错了。”

    玛丽疑惑半天,小声嘟囔着:“怎么会……”

    奥斯顿的演讲还在继续,鹿鸣泽梳着耳朵听他说一些优雅的废话,一边提炼其中重要的内容:“众所周知,我在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意外……在联邦荣耀的历史上,总是有英勇的士兵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奋勇杀敌,以致牺牲,我在此对他们表示深切的哀悼和尊敬……今年格拉斯哥将增加一批入学名额,望大家踊跃报名,我希望能够亲自挑选自己的士兵,届时将作为兼任教官入职格拉斯哥……”

    鹿鸣泽粗略听了一下,发现奥斯顿说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对方说完之后,又补充说明了一下斯诺星的问题,算是将这个不起眼的星球彻底推到公众面前。当然,奥斯顿并没有公开斯诺星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只用“一些事情还待查明”一带而过。

    鹿鸣泽觉得很少有人注意到他说的这句话,毕竟大家都陷入了奥斯顿的美貌无法自拔,而且在得知他要担任格拉斯哥的教官后,又陷入了另一种疯狂的痴迷状态。

    ——偶像要下海当教官了啊!高高在上的偶像要去军校了!妈的挤破头也要挤进去啊!

    “我一向认为,军校生的选拔不该以其星球和种族背景为限制,所以今年的军校生,将不考虑背景,任何适龄的alpha和beta都可以参加报名。”

    奥斯顿的演讲以这样一句话和真诚的微笑为结尾,他刚说完,屋内突然想起一阵欢呼声。

    “我男神真棒。”“我男神又苏又帅。”“身为贵族一点都不种族歧视,简直是我人生偶像。”“不愧是我的男神!”

    各种溢美之词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涌进鹿鸣泽的耳朵里,真是把他给肉麻坏了。

    “哼,装腔作势……”

    玛丽懵懂地听着周围人夸奖她所认为的那个是奥斯的人,突然听到鹿鸣泽说出反对意见,不禁追问:“鹿哥你说什么?”

    鹿鸣泽往嘴里狠狠填一勺土豆泥:“我说真好。”

    男神啊,男神放屁都是香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如果知道自己口中的男神私底下是怎样一副样子,还会不会这么痴迷。

    ……呸呸呸!他脑子又在想什么。

    鹿鸣泽扔下勺子,对玛丽说:“我去复习了,没听人家说不分星球种族背景,都可以报名参加军校考试嘛,今年哥就考个耍耍去。”

    玛丽配合地给他鼓掌:“鹿哥加油!等你考上了我就是军属了啊!”

    鹿鸣泽朝她笑了笑,起身离开餐厅。

    他刚走到外面,戴在手腕上的表盘又“嗡”地一声震动了,鹿鸣泽以为奥斯顿又给他发复习资料,叹着气抬起手腕看过去,却是一条简讯,抱着信件标志的小人在表盘的光屏上一跳一跳,仿佛在催促他赶紧打开。

    鹿鸣泽疑惑地点开那个信封,文字伴随着奥斯顿醇厚的声线从手表中流淌出来。

    ——今晚可以见一面吗?日落后我去接你,救济站外小树林,不见不散。

    鹿鸣泽听完简讯狠狠把表盘摁上:“厉害不死你……谁要见面!”

    鹿鸣泽自言自语完,又默默将开关调开——算了,万一有重要讯息收不到怎么办,他上军校的事可全靠这根金大腿了。

    第60章 侯爵不但住城堡还他妈的是个审讯狂

    房间内光线昏暗,幽若的火光明明灭灭,隐约将室内照亮一点。

    椅子背上搭着一件藏蓝色制服,也许由于光线的原因,衣服表层像被血液浸透,透着黑色。

    有人从火光之前站起来,他黑色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再拉长。那个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习惯性将袖口解开,白衬衫的袖子往上翻折一段,露出漂亮的腕骨。他停在一排刑具前面,似乎在烦恼选哪个比较好,最终握住了一条暗红色的短鞭。

    握着鞭子的人是奥斯顿,他握着鞭子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轻晃动,光看鞭子晃动的节奏,会觉得他此时非常悠闲。被审的人吊在一个金属质的圆盘上,低垂着头,脸都被脏兮兮的卷曲长发盖着,也看不清长相,唯一能看出的是他骨骼粗大,身形有些瘦长。

    “又见面了。”

    这个人是奥斯顿顺着从斯诺星上抓回来的那一批科研工作者揪出来的关键性人物,但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想要从他口中挖出幕后的人,以及他那几千个失踪在宇宙中的士兵到底去了哪里。

    奥斯顿松开手,手腕轻轻一抖,短鞭像蛇一样嗖地一声弹了出去,不知道打到对方哪里,被吊在金属圆盘上的人尖锐地叫了一声。

    奥斯顿微笑道:“麻烦你告诉我,支持加瑞森实验室基金的人是谁。”

    “是大王子……”

    “是吗?”

    那个人粗重地喘息着,一口气没提起来,又被抽了一鞭子,他这次连叫声都没发出,浑身狠狠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奥斯顿微微眯起眼:“能够让一个人不畏惧死亡的方法有很多,但是根本上都是因为……背叛,会令他经历比死亡更痛苦的事。那么,你畏惧的到底是什么?”

    奥斯顿绕着他慢慢转了一圈,他下意识扶了扶手腕,猛地弹出手中的鞭子,那个鞭子是特制的,打在皮肉上不会溅出血,鞭子上有倒钩,能狠狠地钩在人身上,这就使他们的血顺着倒钩沿着鞭身慢慢流下来,施行人不抽走鞭子的话,血液就会流到他们手腕附近的位置。奥斯顿显然是担心会被流到身上,才不停地去扶他的衣袖。

    那个人没说话,狠狠呸了一口血。

    “权利?金钱?不像,贪财恋权的人不会以性命效忠主人,那么就是……家人?爱情?”

    奥斯顿说到这里,察觉到那个人不同寻常的表现:“噢……看来是爱情,你的爱人被挟持?还是,你爱的是你的主人?”

    对方听他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像被踩到痛脚的狼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奥斯顿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那就很难办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时间,遗憾地放下鞭子,有人过来将他的衣服展开,为他披在肩膀上。

    “我赶时间,今天就不陪你玩了。”

    奥斯顿轻描淡写地交代下去:“把他放到八音盒里面吧。”

    受刑人闻言愣了愣,连凶恶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他惊恐地瞪大眼,用力摇晃着脑袋:“不……不!放开我!杀了我吧!你这个魔鬼!尼古拉斯!你这个魔鬼!!!”

    奥斯顿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在对方惨叫声的背景音下走出刑讯室。

    所谓八音盒是他特地为顽固不化的囚犯设计的一种刑罚,这种刑罚不会给凡人造成身体上的疼痛,它主要从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着手摧毁。它会令受刑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内都暴露在令人非常不舒服的噪音声中,而且这种噪音会从四面八方向受刑人袭来。这种刑罚非常丧心病狂,而且惨无人道,但是完全合法。

    因为这里是巴萨尔克监狱,只要是关进这里的人,不论被施加了什么样的刑罚都不会有人管。

    奥斯顿坐着电梯慢慢离开地下的刑讯室,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给我看看你的爱到底有多坚定吧。”

    鹿鸣泽一直磨蹭到过了半夜,才来到救济站外面的小树林,他一到这里就看到了月光下站着的奥斯顿,对方穿着白天时上电视的那套藏蓝色的制服,白衬衫的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他看到鹿鸣泽出来,便习惯性勾起微笑。

    “这么晚,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鹿鸣泽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说:“噢……我学习到废寝忘食,就出来晚了。”

    他沉默了一下问:“如果我今天不出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怎么不在手表上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