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节 ?本书名称: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本书作者: 漫步长安 本书简介: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姜觅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乐观。 一,她生母早逝。 二,亲爹对她不闻不问。 三,全家人都不喜欢她。 所有人都骂她又蠢又坏,活该没人爱。 姜觅:“……” 她不气也不恼,告诉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毕竟她长得好看又有钱,要那么多爱做什么,别人怕她就够了! 所以她继续维持自己又蠢又坏的人设,在侯府的后宅里兴风作浪无所畏惧,令侯府上下闻之色变。 人人厌她惧她,却无可奈何。 于是太后做主,将她赐婚给了慎王萧隽。 秉承着人设不能崩的原则,她嫁进慎王府之后开始了作天作地打骂老公鸡飞狗跳(快活)的日子。 ****** 慎王萧隽乃是先太子之子,世人皆知他貌若莲花体弱多病,空有天乙命格却是堕龙之相。幼年时大病一场之后变得又傻又呆,表面上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他在暗夜中前行,一路残血。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救了她,不止一次。 世人都说那姑娘又蠢又坏,巧的是他又傻又呆。 他想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预收文一:《被读心术后我嫁给了心机男》 镇南王世子萧翎出身高贵,人品如玉,世人称之为盛京明月。 这轮明月千般好,唯有一点:不近女色。 镇南王妃心急如焚,召集家族中所有亲戚送女入王府,以便能唤起儿子的慕艾之心,谢姝就是其中一个。 谢姝出身低,勉强算是王府的远亲,且还是穷亲戚。 众女展示才艺时,她在中间滥竽充数,谁知萧翎直接走到她面前,让她单独来一段。 她:“……” 众女送礼时,她拿着自己绣得不堪入目的荷包鱼目混珠,谁知萧翎选的正是她的荷包。 她:“……” 王府宴会之上,有人同萧翎玩笑。 “京中贵女万千,却无一人能让小王爷为之侧目。” 谢姝低头缩脑,心中默念一千遍: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谁知萧翎但笑不语,目光越过人群望向她。 她:“……” 这个心机boy想害死她!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故事 立意:绝境不绝望,自立至自强 预收文二:《穿越后我嫁给了男二》 霍成碧穿书了,她穿的是一本古早追妻火葬文中的女主。 男主顾行云,邪魅狂狷俊美无双,对女人不屑一顾。初时百般折辱女主,视女主为脏东西一般诸多嫌弃。女主心灰意冷之后离开男主,男主幡然醒悟自己的心意之后开始追妻火葬场。 霍成碧:呵呵。 告辞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男二沈婺,温润如玉儒雅高才,对女主呵护有加,默默守护在女主身边不求回报。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之后,他独身终老。 霍成碧:哦豁。 她可以的。 痴情的男人最难得。 第1章 晨风习习,东方既白。 天边隐现绚丽霞色,一轮红日似要喷薄欲出。 秋意渐浓的时节,早晚都带着几分凉意。 一位青色衣裙的丫头站在采薇轩外面,面上有迟疑之色。她望着屋檐下随风而动的护花铃,听着那清脆而悦耳的声音,一颗心忽上忽下,一时期待一时忐忑。 主屋的双扇门一扇闭着一扇半开,从外头隐隐约约能瞧见屋内的布置,雅致中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安静。 一刻钟后,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屋。屋内甜腻的香呛得她咳了好几下,赶紧手慌脚乱开窗透气,清扫完香灰后换上另一盘香。做完这一切,她额间已有薄薄的细汗。掂了掂小炉上温着的茶壶,里面的茶水满满当当,同昨夜备下时一般无二。圆桌上的点心摆放完好,原本色泽诱人的酥皮已经有些软塌,看上去未曾被人动过。 应该成了吧。 她心想着,伸手刚要掀开内寝的珠帘时,一根珠串突然断开,珠子滚落在地的清脆声响将她吓了一大跳。 须臾间的工夫,圆润的玛瑙珠子滚得到处都是,散发着油蜡一样的光泽。单是一颗玛瑙珠子,已够寻常百姓个把月的嚼用。而在这间屋子里,却平常到好比是随处可见的小石子。她蹑手蹑脚地将珠子拾起,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人。 内寝之中,一片寂静。 她将珠子用布巾包好搁置一边,然后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地走进内室。拨开雕工精美的拔步床上垂着的浅碧色纱帐,一张香培玉篆的小脸映入眼帘。 “大姑娘。”她轻唤着,声音发颤。 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宛如死去。 她的心瞬间狂跳如鼓,抖着手指去探少女的鼻息,不等她的手触及少女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眼。 “啊!”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眼,仿佛所有的算计污秽都无所遁形。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像是已经停止。 “大…大姑娘,你…差点吓死奴婢了。” 少女伸着懒腰坐起,娇美慵懒的模样仿佛仅仅是睡了一个极沉的觉,丝毫看不出是一个饿了两天两夜的人。她无骨般地靠在床头,似随意道:“怎么就吓着了?莫非你以为我死了?” 死这个字,惊得青衣丫头面色发白,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窟。 “大…大姑娘,奴婢胆小,你别吓奴婢了。” 少女笑了。 一室生辉。 谁也不会知道,这位武昌侯府的嫡长女已经换了芯子。 相同的名字,不同的人。 “月容你这么胆小,以后还怎么替我办大事?” 说着,姜觅光脚下地。 地板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激,退散了些许虚弱之感。叫月容的丫头赶紧上前扶她,她没有拒绝。 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的美人惊艳了她的眼。冰肌玉骨,靡颜腻理,双眸如秋水盈波,巴掌大的小脸因为饿瘦之后呈现出破碎之美,少一分是我见犹怜小白花,多一分则是瑰姿艳逸小妖精。 月容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着头,半掀着眼皮窥着她的脸色。 “奴婢听说今日大公主会过府,二姑娘一早就吩咐厨房,务必全力以赴。” 大公主指今上的长女德章公主,二姑娘则是武昌侯姜惟的嫡次女姜晴雪。虽然同为姜惟的嫡女,但原主和姜晴雪却不同母。 姜惟有两房妻室,一嫡一平,嫡妻徐氏出身安国公府,平妻余氏的娘家是承恩公府。 当年徐氏嫁入姜家不久,宫中遭逢巨变。一夜之间先帝暴毙,执掌兵权的南平王被问罪。太子闻讯匆匆归京,不料途中忽染重疾病逝,同行的南平王世子不知所踪。彼此还是二皇子的今上在混乱中监国,监国之后一道圣旨发出,以偷窃玉玺意图谋逆的罪名抄了南平王府。 这桩案子,就是有名的窃玉案。 安国公和南平王情同手足,于朝堂之上替南平王求情,力保南平王的清白,并恳求今上重查案子。今上不允,怀疑他是南平王同党,迫使他悲愤之下当殿撞柱而亡。 至此,徐家失势。 今上登基之后,封生母余妃为太后,晋亲舅为承恩公,余家一时风头无二。承恩公之女余氏嫣然,一直爱慕姜惟。早年余家不显,姜惟对她来说无异于星辰大海般遥不可及。余家得势显赫之后,她求到自己的姑母余太后面前,说自己此生此世非姜惟不嫁。余太后怜其痴情,以平妻之名将她赐婚给姜惟。姜惟不敢抗旨,遂娶她过门。 当时徐氏正怀着身孕,备受孕吐之苦,在长子失踪夫君另娶他人后心情抑郁,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生生挨到生产之日,拼尽全力产下女儿之后撒手人寰。几个月后,余氏也产下一女。 大雍以瘦为美,无论男女皆追求纸片人的身材,再着以飘逸的广袖衣裳,重在呈现清逸淡雅的风姿。姜晴雪清丽纤瘦,最是合宜时下的审美。加之有生母相护,外祖家备受圣宠,自己又得余太后的喜爱,可谓是齐万千宠爱于一身。 世人捧高踩低,处处抬举姜晴雪。原主心中嫉妒,越发喜欢和姜晴雪攀比。前几日因为德章公主的一句“显山露水枉争春,凡桃俗梨难入眼”的话,恼恨自己胸大,一气之下拼命节食。 之前半梦半醒间,姜觅已继承原主所有的记忆。那些浮光掠影的画面看得她连连摇头,对原主是既可怜同情又有些怒其不争。她舔了舔脱水的唇,镜子中的美人儿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月容,我是不是比二姑娘美?” 月容听到她的问话,心神渐稳。 看来大姑娘什么也不知道。 也是。 若大姑娘是有城府心眼之人,这些年又岂能被孟姨娘牵着鼻子走,更不会成日只想着和二姑娘攀比,生生丢了自己身为侯府嫡长女的体面。 “二姑娘长相尚可,但肤色不佳,怎敌得过大姑娘你肤白如雪。”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节 镜中的美人饿过了头,气色虽然不好,却依旧雪肌玉骨。 月容她打开妆匣,取出一支孔雀衔珠金步摇。 “放眼京中谁也不及大姑娘你肌肤如玉,这支步摇极衬大姑娘的颜色。大公主与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将她送的步摇转头就给了大姑娘你,定然会和二姑娘生出间隙。” “是吗?” 似细喃的两个字,听得月容稍稳的心神一乱,不期然和镜子里那双清澈到不染任何污秽的眸子对上,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待她深思,只看到镜子里的美人颦起眉头,不悦地睨着她。 “你怎么还不去传早膳,是想饿死我吗?” 死这个字,令月容不敢再与之对视,忙告着罪退出去。走出采薇轩很远,她才敢停下来平复狂乱的心绪。 方才或许是她想多了。 大姑娘脾气不好,若真是知道什么必然会表露出来。她庆幸有惊无险的同时,又遗憾机会难得,错过这一次不知再待何时。 她却是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成功了。 初阳的冷芒透过雕花的雅窗,细小的微尘在光线中欢呼跳跃,仿若是送别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欢迎新来的生灵。 姜觅坐着没动,一眼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美人。 花容耀世般般入画,明月在怀盈盈楚腰。这么美的皮囊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个东施效颦的大笑话。 妆匣开着,一匣子的珠光宝气。 她的目光却未被那些珠宝首饰吸引,反倒地认真地研究着妆匣。妆匣木质为紫檀,雕花精美繁复,造型精巧雅致,提环把手与雕花蕊中皆镶嵌着绿宝石。她不知拨弄了哪处,露出了底部隐藏的暗格。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隐隐听到女子娇喝他人的声音。 她心念一动将那支步摇放入暗格,触碰机关恢复妆匣原本的模样。然后慢慢起身到外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后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内漫延,细嗅之下似乎还有一缕甜腻之气未散。她朝香气的根源望去,只看到精巧无比的紫金镂花香炉。 门被推开时,她下意识以手遮眼。 旭日东升,金光万道,正是好时光。 然而时光虽好,却被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华服迤逦的宫装少女被人拥簇着进来,在看到她之后怒斥道:“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你也敢拿,姜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第2章 来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明丽的五官上满是娇蛮。那双带着贵气的杏眼在看到姜觅坐着没动时,蓦地窜出愤怒的火苗。 好半天,姜觅才慢条斯理地起来行礼。 “公主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幽怨低落的声音让德章公主微怔,她这才认真打量起姜觅,杏眼中闪过一抹说不出来的讽刺。 “听说你在闹节食?” “确有此事。” “真是可笑至极。”德章公主真的笑出了声,“鸲鹆学舌,丑女效颦…” “公主殿下说我鸲鹆学舌我认了,但说我是丑女,恕我不能承认。敢问公主殿下,我真的丑吗?” 德章公主又是一怔,眯起眼来。 美就是美,无论哪种形态。 云窗琼阁紫金炉,画梁雕柱玉扇屏,一室的雅致精巧布置,衬得那消瘦了许多的少女如碎玉般惹人怜爱。她不止一次听到那些世家公子们私下议论此女,道其珠玉无瑕柳腰花态勾人魂,最是让人见之心痒的容貌,可惜太蠢了些。勾人魂三个字,足见此女长相之妖娆。只是一对上那双无垢清澈的眼睛,她满腹贬低讽刺的话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这个姜觅,今日瞧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姜觅,本宫问你,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是你拿的吗?” “这话是姜晴雪说的?”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姜觅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桌边。 姜晴雪是郦京贵女中的翘楚,绝对不可能说出让人揪到把柄的话。越是表面重规矩重礼数的虚伪之人越喜欢借刀杀人,往往语焉不详地说上半句话,配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成功引得他人替自己出头。 “公主殿下既然信了姜晴雪的话,想来我说什么都不会信,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自行搜查便是。” “你以为本宫不敢?” 姜觅还真就料准了她不敢,就算真搜也不怕。 “公主殿下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大雍律法有令,凡搜查有主之屋者,必须有官府文书或是宫中旨意。哪怕是贵为公主,也不能狂妄到随意搜查别人的屋子。 德章公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杏眸中的怒火不加掩饰。 “姜觅,识相的你就把东西给本宫交出来!” “公主殿下果然不信我,但我不能不为公主殿下的名声着想。若是公主殿下一人随我入内,以闺友之名替我挑选今日佩戴的首饰,岂不两全其美。” 这倒也是。 德章公主冷哼一声,命随行的宫人在外间候着,自己随姜觅进了内室。姜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德章公主可以随意搜查内室的所有东西。德章公主露出一个算她识相的表情,径直走到妆台前。 精美的妆台之上,琳琅满目。不拘是未收好的梳钗,还是随意摆放的胭脂水粉,皆是品相极好。姜觅先一步打开妆匣,一匣子的金玉之光,便是尊贵如德章公主亦是一时被晃花了眼。 “这支红月当空蝴蝶钗,是先帝给我母亲及笄的赏赐。旁边那支富贵如意缠丝海棠玉簪,则是太皇太后在世亲赐给我外祖母的成亲贺礼。我外祖家祖上还有一件镇宅之宝,是元祖皇帝赏赐的盛世吉祥三面七层宝塔金簪,乃是世间罕见的珍品。我外祖膝下唯我母亲一女,我母亲又仅剩我一个孩子,徐家几代人的锦绣富贵全在我一人身上,我又怎会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徐氏是安国公的独女,出嫁时携带的是徐家一大半的家产,嫁妆之丰常人难及,甚至连皇室公主都望尘莫及。 这座院子,原是徐氏的住处。 徐氏去世之后,原主就一直住在这里,承继了生母的一切。 妆匣里的首饰,件件都不是凡品,拥有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任是谁都不可能会和别人争什么抢什么。原主不是真的眼皮子浅,无非是因为嫉妒,又或者是故意恶心人。 “光是步摇,我就有近百支,平日里根本戴不过来。” “谁不知道你,你不就是喜欢和晴雪做对。” 还真是。 纵观原主短暂的一生,这一点不能否认。 姜觅又叹了一口气,声音轻细如低喃。“我以为,我和公主殿下是一样的人。” 德章公主闻言,微愣。 “本宫贵为公主,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不知公主殿下有没有听过一种四脚蛇,卧在草间时为绿,爬上花丛又为红,世人称之为守宫。你我皆是丧妇长女,无人可依,能靠的只有自己。或是装癫卖傻,或是故作刁蛮跋扈,其实都是为了守命。” 姜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七瓣梅花点翠步摇。步摇垂下三根珍珠流苏,每根流苏都坠着一颗红宝石。流苏在她的拨弄下晃动,那几颗耀眼的红宝石也跟着来回摇摆,一如德章公主此时犹疑不定的心情。 德章公主的母亲赵皇后是今上的原配,赵皇后出身长信侯府,然而赵家虽有侯爵之位,却早已败落,不过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子,压根不能成为今上的助力。今上登基之前,赵皇后突然病逝,如今宫里的正宫之主是柳相之女。柳皇后是在今上登基的那一年入主后宫的,膝下有两子一女,其女荣嘉公主比德章公主小三岁。 后宅明争暗斗不止,后宫更甚。 宫中倾轧不为人知,亦不想人知。 “本宫是天子嫡长女,得天相佑,有何惧之。” “公主殿下若真得天相佑,上个月又怎么会病了好几日?” 德章公主闻言,眼神一变。她生病的事不是秘密,对外宣称的是偶感风寒,但真正的病情却是中毒。好在她平日里小心谨慎,对方下的毒也不是为了要她性命,否则她此时早已魂归西天。 这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她猛地一挥手,妆台上的一瓶胭脂滚下来,脂粉散了一地。 姜觅似是受惊不小,惨白着脸扶着妆台。 浅蓝色衣裙的少女进来,明明走得急却不见半点失态,哪怕是踩中地上的脂粉亦面色不变,身姿清逸而优雅。 来人是姜晴雪。 姜晴雪美誉在外,容貌自然不俗。动时仪态万方,静时亭亭玉立,一动一静间尽显其绰约多姿。 “公主殿下,这是一场误会,我大姐真的没有拿那支步摇……步摇是我送给她的。” 姐妹二人自来不和,这个送字本身就有问题。 姜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姜晴雪,公主殿下刚才都看过了,那支步摇根本不在我这里。” 德章公主狠狠瞪了姜觅一眼,“姜觅,你不要得意,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她气冲冲地出了内室。 姜晴雪赶紧跟上,临出门之际还回头看了姜觅一眼。 姜觅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的东西。 正是那支孔雀衔珠金步摇! “公主殿下,且慢!” 德章公主气呼呼地转身,“晴雪,你别再为她说好话了,本宫早就和你说过,对付她这样的人不能太过容忍,否则…” “大姐,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可否让我看一眼?” “姜觅,本宫命令你,你手中的东西赶紧给晴雪看一眼!” 姜觅背着手,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来。她的手中确实是一支孔雀步摇,但孔雀的口中并未衔珠,且样式也略有不同。 “我明明看见…”姜晴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变口吻。“是我看岔了。” “你不是看岔了,你是巴不得公主殿下在我屋子里搜出那支步摇,好达到你诬蔑我偷拿东西的目的。可惜了,事情未能如你所愿,白白折腾公主殿下跑一回。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世人只会说我品性不端,指责公主殿下蛮横无理,而你的名声半点不会有损,当真是好算计。” 德章公主眼底划过一道暗芒,道:“姜觅,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事事算计。晴雪,我们走!” 脚步声远去,还能听到姜晴雪的劝说声。 “公主殿下,你别生我大姐的气,她就是那样的人,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我只是没想到,她在你面前居然还不知收敛…” 姜觅缓缓坐下,扯了一下嘴角。 镜子中的美人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不雅但很美。 “大姑娘,大姑娘…你没事吧?”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节 月容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脂粉大惊失色。 “大姑娘,公主殿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姜觅看着镜子中的美人,眸色幽深,“姜晴雪告我黑状,说那支步摇是我擅自拿走的,大公主来兴师问罪,搜了一圈也没搜到,便恼羞成怒了。” “怎么会没有搜到?”月容下意识道:“不就放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镜子中的美人猛地变脸,冷冷地看着她。 “大姑娘,奴婢的意思是…真是太好了,幸好大公主没有搜到。” 姜觅转过身,目光生寒。 “月容,你可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我这么信任你,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不,不会的,奴婢一定不会让大姑娘失望的。” 月容心口发着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从不知大姑娘的眼神如此吓人,仿佛能直直看进她的心里,一眼就能将她所有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她头皮发麻,欲说什么话表忠心之时,只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 “我饿了。” 第3章 饿得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姜觅喝了半碗粥后,便没再继续。 日头已渐高,阳光的气息分外的干燥而清爽,一呼一吸间全是生命鲜活的味道。上辈子她是传承家族手艺的匠人,最喜欢研究前人的工匠技艺。曾有友人戏言她若是身在古代,必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价值。 谁成想,她真的穿越了。 入目所及之处,皆是令她痴迷的艺术品。无论门窗,床柜还是桌椅,无一不展示着木工精巧的技艺。花鸟纹、五福纹、祥云纹应有尽有,便是木椅的扶手都尽显精美的雕工。她慢慢摩挲着圆桌边的莲纹,感受着虚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恢复力气。 一室安静,月容却是心里打鼓。 大姑娘的性子喜怒无常,往日里难得沉默,但每每阴沉着脸坐上一会之后,是越发变本加厉的折腾。她不时伸着脖子朝外张望,待看到一抹素色的身影之后,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姨娘终于来了。 “我可怜的大姑娘,你受委屈了。” 孟姨娘人未至,声先到。 她衣着简素,眉眼温柔,发间仅一根碧玉簪,通身却有种说不出的婉约气质。一双美目怜惜地看着姜觅,眸中全是心疼之色。 姜觅也看到来人,轻哼一声别过脸。 “姨娘怎么才来?若我真有什么事,你这个时候过来倒是刚好可以给我收尸!” “呸!呸!呸!”孟姨娘连呸三声,白着脸道:“什么死不死的,大姑娘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是姨娘不好,谁让姨娘只是个妾,万事都得余夫人的脸色行事。” “什么余夫人,她不过也是个妾!” 一个妾字,骂了两个人。 孟姨娘小心地赔着笑,快速瞟了月容一眼,月容轻轻摇了摇头。 “大姑娘这话千万别在外面说,否则又要徒增是非。” “我还怕了她不成!” 蛮横的语气,一如原主。 孟姨娘无比忧心地道:“大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哪里是二姑娘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能比。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娘俩在屋子里说说还行,在外头万不能说漏了嘴。如今外人都认余夫人,谁还记得你母亲。若是你母亲还在,那大公主又岂敢这么对大姑娘。大姑娘受尽委屈,偏生连个可以做主的人都没有。谁让姨娘只是一个妾,你弟弟又没有长大,便是有心替你撑腰也无能为力。” 她说的弟弟是指自己生的儿子姜洵。 原主与她很亲近,因为她是徐氏的陪嫁丫头。徐氏在余氏进门之后整日抑郁,又怀着身子无法侍候姜惟,便将她开了脸。她也算是争气,接连生下一女一子,女儿姜婉在姐妹中行三,儿子姜洵比余氏所出的姜沅年长一岁。 姜觅似是很烦躁,眉头紧紧皱起。 “说来说去,姨娘不就是让我忍!” “我可怜的大姑娘,你不忍还能如何?余夫人的娘家正得势,她又是余太后嫡亲的侄女,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她当年嫁入侯府是以势压人,又有谁敢替你母亲说一句公道话。可怜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早早就去了…” 姜觅似是忍无可忍,“呼”地站起身来。 “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平妻,还能压在我这个堂堂正正的嫡长女头上不成!” 她甩开孟姨娘伸过来的手,喝斥着月容赶紧给自己更衣。 在她的身后,孟姨娘和月容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 武昌侯府历经几代,早年的风光荣耀处处可见。碧瓦朱檐熠生辉,玉台琼阁重叠出,假山奇松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相对成趣。纵然上一代已现落败之相,近些年却是逐渐恢复荣光。 未近余氏的院子,远远便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下人,比之采薇轩的冷清无人气,余氏的满庭芳可谓是奴婢成群。 余氏不到四十,保养得当看上去如同二十多岁。那双和姜晴雪相似的眼睛在看到姜觅时,有一丝恍惚,暗道这位大姑娘,瘦了一些之后倒是有几分像其母徐令娇。 姜觅怒冲冲地过来,也不行礼。 “今日之事,想来余夫人应该也听说了。” 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余氏不可能不知道。为此大公主直接打道回宫,害得她的晴雪赔尽了小心。 “晴雪已经和我说了,一场误会而已,大姑娘莫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误不误会的你们说了不算,我只知道我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拿了姜晴雪的东西,还被大公主上门指责。这口气我忍不了,余夫人你说怎么办吧!” 说着,她一屁股坐下。 她接收的记忆中,原主可没少找余夫人的麻烦。 余夫人也已习惯,但依然很气。自己不是续弦,后娘还可以端着继母的身份教训原配所出的子女,而她只是一个平妻,若是敢对嫡妻的子女指手画脚,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溅她一脸。当年如果早知徐氏会死,她何必急于一时。 “那你说该怎么办?” 姜觅轻“哼”一声,“脏水泼到我身上,我不能平白惹上一身骚。姜晴雪不是说我拿了她的步摇,那步摇呢?大公主还打破了我一瓶上等的胭脂,余夫人你说怎么办?” 合着又是要东西! 余氏气极。 举凡是她和晴雪的屋子里添置了什么好物件,这位大姑娘都会眼红,不是说酸话贬低一番,就是想方设法弄走,害得她和晴雪有什么好东西恨不得藏着掖着。 简直是强盗! “你想怎么办?” 这话问得是咬牙切齿。 余家未显赫之前,不过是郦京城中的末流小户。即使是后来晋升了公府,爵位和地位都有了,无奈实质性的好处却不多。并非是今上小气,而是国库空虚,陛下赏无可赏心有余而力不足。 余氏嫁妆不丰,嫁进侯府之后又未掌家,手中流通的银钱本就不多,一应吃穿用度不能降了身份,日子过得难免有些紧巴。一瓶上等的胭脂,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再加上一支步摇,哪怕是简单样式的金步摇,也不会低于二十两银子。何况这位大姑娘绝非好说话的人,寻常的步摇根本打发不了。 果然,姜觅一开口,她的心就开始滴血。 “余夫人也不用为难,更不用重新去买,我瞧着你手里的那支红宝石梅花的步摇还算凑合。前几日宫里不是来了一批赏赐,那瓶宫廷秘方的玉容膏就不错。” 那支红宝石梅花的步摇是余氏最喜欢的一支,也是最贵重的一支,原是打算留给女儿做嫁妆的。至于那瓶玉容膏,连她自己都不舍得用,当然不愿意便宜别人。 给还是不给? 余氏在犹豫。 “余夫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姜觅睨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余氏,不由让她想到了多年前。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官之女,挤破脑袋得到了一张雅集的帖子。她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戴着最好的首饰跻身其中时,那些世家贵女们惊讶轻视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惶惶不安自卑垂泪,无地自容之时是徐令娇替她解了围。 那时的徐令娇被众人簇拥着,宛如星月一般耀眼无双。而她太过低微,感激的言语换来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看到所有人都对着徐令娇笑,徐令娇至始至终都淡然若之,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自卑、羡慕、还有说不出来的滋味让她羞愤欲死,当她看到徐令娇身边芝兰玉树的男人时,五味杂陈的情绪全变成了嫉妒。 那个男人,就是侯爷。 她对侯爷一见倾心,本以为此时只能在梦中相思,却不想老天爷可怜她,让余家一步登天成为皇亲国戚。如今的她好歹也是侯夫人,岂能再被人看不起,尤其还是徐令娇的女儿。 不就是一支步摇吗? 不就是一瓶玉容膏吗? 她给就是! 东西递出去的刹那,她心口的血滴得更厉害。 姜觅漫不经心地接过东西,随手就让月容拿着,那般的随意和不珍视,再次让余氏的心再次受到打击。 这位大姑娘,看不起人的样子真像徐令娇! 哪怕后来徐家失了势,哪怕她已经和徐令娇平起平坐,徐令娇看她的眼神始终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她永远只是那个家境不好的小户之女。 她气得头昏眼花,命人送客。 “东西我收了,余夫人可别学姜晴雪的做派,到时候又污蔑东西是我自己偷拿的。” “大姑娘慢走!” 姜觅得意一笑,像斗赢的骄傲孔雀般昂着头出了满庭芳。 将将走出院子,但见打右边走来一位男子。男子儒雅俊朗,身材修长气度不凡,正是武昌侯姜惟。在原主的记忆中,姜惟这个父亲永远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可谓是完全无视。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姜觅慢慢停下脚步,垂着眸唤了一声父亲。 姜惟神色漠然,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4章 他走得不快,行仪优雅。 余氏正在气头上,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立马如正值闺思之龄的少女般含情脉脉地迎上去。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节 成亲多年,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一向不浓,他主动来满庭芳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乍见他突然过来,余氏心中欢喜眼神如痴,生怕怠慢于他,当下将下人们指使得团团转,又是煮水泡茶又是上点心。 他对余氏的热情反应冷淡,便是坐着都隔着距离。余氏爱慕他多年,最是喜欢他清雅疏离之时的风采。一想到二人夫妻多年,还育有一双儿女,不由身子软了半边。 姜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她的痴迷渐散。 思及正事,她小心翼翼开口。“大姑娘这性子,妾身瞧着都忧心。在家中千般好,一家人自然是能容忍她。可若是嫁了人家,婆家人能惯着她吗?” 茶香正浓,姜惟却没有喝。 余氏见他不语,又道:“侯爷,我是真怕她日后受气。你是知道的,当年徐姐姐帮过我,我心中一直感激不尽。无奈大姑娘平日里同孟姨娘走得近,与我很是生分。女子嫁人如重新投胎,半点也不能马虎。我与徐姐姐命好,能嫁给侯爷为妻,我打心眼里盼着大姑娘也能嫁个好人家。” “她的亲事,自有母亲操心,你就不用费心了。” 这哪里是费心。 余氏满心的痴情遇了冷,难免生出几分幽怨。 徐令娇是嫡妻,掌家是理所应当。后来徐令娇死了,按理说掌家之权应该交由她这个平妻。谁能想到老夫人横插一手,不仅抢走了府中的中馈,还接手了徐令娇的嫁妆。徐令娇的十里红妆,当年可是名动郦京,谁不羡慕谁不眼红。他日大姑娘嫁给谁,那数不尽的富贵就是谁的,一想到母亲和她说的话,她的心就“嘭嘭”直跳。 “老夫人年纪大了,还要顾着三姑娘,这一去京外小住就是一个多月。眼看着大姑娘年岁到了,再不抓紧相看人家恐怕会错失好姻缘。” 三姑娘姜婉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眼下正陪着老夫人在京外修养。余氏也是算准机会,否则不会轻易开口。 “若是旁人,我也张不了嘴,但我娘家的靖哥儿是侯爷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打小聪慧,连陛下都夸他有状元之才。” 她说的靖哥儿是她嫡亲的侄儿余靖,现在余家的爵位已传到她兄长手上,侄儿余靖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爷,相貌堂堂才名远扬,论身份亦是上乘之选,这也是她敢开口的底气。 姜惟搁下茶杯,淡淡地看她一眼。“我说了,大姑娘的亲事有母亲操心,你顾好自己院子里的事就可以。” “侯爷……” 留给她的,是姜惟毫无眷恋的疏离背影。 她脸色黯了下来,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侯爷的心中依然只有徐令娇一人。徐令娇死前瘦得吓人,再无当年的风华貌美,为何侯爷还是忘不掉? 姜惟对嫡妻的深情,是整个武昌侯府下人们都知道的事。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侯爷不喜欢大姑娘。 谁不知道当年侯爷和徐夫人鹣鲽情深夫妻恩爱,徐夫人嫁进侯府之后一直独宠,哪怕是十月怀胎之时侯爷也只宿在徐夫人的房中。徐夫人刚出月子,侯爷就上折请立长子姜润为世子。 可惜世子姜润三岁时被拐,徐夫人晕倒之后发现又怀了身孕。从那时起,府里就有下人传徐夫人腹中的孩子命中带克。后来徐夫人的难产而亡,仿佛是在冥冥之中更印证了这个传言。 而姜惟,似乎也信了。 …… 姜觅回到采薇轩时,孟姨娘还没走。 雕梁画栋仍在,树木花草年复一年,曾经侯府最为尊荣之地,如今仅剩萧寂与冷清,便是景致都灰败了几分。 日头已烈,孟姨娘就站在院门处张望,一脸的忧心忡忡。府里的下人都说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念着旧主的恩情,对大姑娘比自己亲生的三姑娘二公子还要好。那满脸的愁绪,那紧锁的眉头,以及在见到姜觅之后的焦急担心,无不一展现她的忠心与情义。 “大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姨娘真是担心死了,余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她一个平妻,在我这个嫡出大姑娘的面前能有什么威风。姨娘你也真是的,开口闭口就是她为难我,分明是长他人志气而灭我的威风,我听着心里不舒服。” “姨娘就是担心你,生怕你在余夫人那里受了气。千不好万不好都是姨娘不好,谁让姨娘只是一个妾,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你就算不是个妾,最多也是个管事妈妈,你能帮我什么忙,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能当夫人,和余夫人平起平坐不成?” 姜觅的话如平地一个惊雷,惊得孟姨娘出了一身的冷汗。偏生原主就是这样的性子,任性至极喜怒无常,最喜欢拿话刀子扎人。 采薇轩原是府中的正院,一应布置景致皆是全府最佳。抬头是碧空如洗,放眼望去则是富贵积年。干净无苔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主屋的台阶之下。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下人,将尖锐的小石子遗落未扫,被姜觅抬脚往后踢飞,好巧不巧砸在孟姨娘的绣花鞋上。 孟姨娘一声痛呼,姜觅置若罔闻。 “姨娘,你没事吧?”月容关切问道。 “没事。” 二人低声言语之时,眼神交换。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姜觅突然回头。“是不是说我的坏话?” “大姑娘,姨娘……” 孟姨娘示意月容不要说,笑道:“我和月容确实是在说大姑娘,大姑娘节食颇见成效,瞧着就是不一样了。” “多亏姨娘给的香…” “不是…” “姨娘不必否认,月容说是外面买的,我却是知道外面根本买不到那样的香,不是姨娘给的还能是谁?我还想着要好好感谢姨娘,若不是姨娘给的香闻了之后不仅不饿,还光想着睡觉,我也不可能忍着两天不吃饭。” 孟姨娘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干笑着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不安。 她思忖再三,决定还是要解释一二。 不待她张嘴,便听到姜觅兴高采烈地吩咐月容给自己再换一身衣服,说是要去姜晴雪那里显摆自己瘦下来的好模样。 她被晾在院子里,慢慢脸色阴沉。姜觅仿佛没注意到她,在她告辞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她出了采薇轩后忍不住回头,雕花的窗敞着,那一室的富贵仿佛很近,近到唾手可得,又仿佛很远,远到穷尽一生都不能拥有。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桂花香,幽幽然入鼻。她记得徐夫人死的时候,桂花香开得尤为浓郁。无孔不入的桂花香,也盖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死人如何能与活人争,只有活人才有可能改变一切! 她不知道那半敞开的窗内,一双清澈的眼一直在看着她。 良久,姜觅缓缓收回视线,将从余氏那里要来的步摇和玉容膏并德章公主的步摇一起,一并赏给了月容。 这样的事,原主以前常做。 月容按捺着心中喜色,假意推拒一二。往日里大姑娘有时也会把余夫人和二姑娘那里要来的东西赏给自己,但任何一次都不如这一次的东西贵重。 “大姑娘…这东西奴婢拿着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给你你就拿着。本姑娘我要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么可能用她们的破烂玩意儿。我就是喜欢看她们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听到这样的话,月容彻底放心。 一番梳妆打扮后,姜觅施施然前往姜晴雪的晴光院。 姜晴雪送德章公主回来之后,很快在余氏的口中听到姜觅的所作所为。多年结下的仇,有外人在时还能粉饰一二,没有外人时便没了顾忌。 “你气走了大公主,又在我母亲那里得了好处,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讨债呀。” 姜觅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家才坐的位置上。 讨债二字,让姜晴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又是来要东西的吧? “姜晴雪,你这是什么表情,施恩不图报这样的美事你也敢想,看来余夫人把你教的也不怎么样。” “什么恩?” “当然是我对你的恩。”姜觅嫌弃地打量着屋中的布置。“看你寒酸的样子,拢共也拿不出几样好东西,你会那么痛快把大公主送给你的步摇给我,不就是让我替你挡灾。” 姜晴雪闻言,面色变了变。 大公主为人跋扈,又非柳皇后所出,她一直不愿结交。若非大公主缠着她不放,她根本不想和对方过多接触。无奈她是臣女,明面上不可能嫌弃一个公主。 阖宫上下无人不知,大公主和二公主不和。荣嘉公主是柳皇后的亲生女儿,那才是她应该结交的人。前几日大公主故意当着二公主的面送给自己那支孔雀衔珠金步摇,她不能不收。为怕二公主和自己生间隙,她急需将烫手的山芋脱手,所以回府之后有意炫耀。 果然,有人如她所愿把东西要走。 她手里的好东西不多,那步摇若是别人送的她必会珍藏。若是因为一支步摇,让大公主对武昌侯和她都失去兴趣,也不枉她舍出去。 万万没想到,愚笨如姜觅,居然能看出端倪。 “大姐说什么话,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你可真蠢!” 姜晴雪气结,到底是谁蠢? “我乏了,大姐若是没有其它的事,那我就不送了。” “你急什么?”姜觅站起来,转了一圈。“我来是想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以前更美?” 姜晴雪不想承认,但眼前少女的美毋庸置疑。孤芳自恃而得意骄傲,貌美娇矜且盛气凌人,明明绝色无双,却又那么的讨厌。 “大姐,我真的乏了。” “行了,我相信确实是乏了,这么急着赶人,听起来好像活不过明天的样子。” “姜觅!”姜晴雪忍无可忍。 “不叫大姐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根本不是姐妹,你一声声的大姐听得我直犯恶心。”姜觅忽地凑近,声线寒沁,“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们的破烂玩意儿,什么红宝石梅花步摇,什么玉容膏,我随手就赏给了月容。你们眼里的宝贝,不过是我高兴时打发下人的东西。你瞪我干什么?有本事打我呀。” 姜晴雪确实不能怎么样,气得是浑身发抖。 姜觅后退一步,冷笑睥睨。 “我就喜欢看你们明明恨我恨得要死,还要对我客客气气的样子!” 第5章 ...... 一入夜,姜觅就歇下了。 睡至半夜醒来,摸黑起身。 借着月色朦胧的光,她像幽灵一般探索着屋子。从床到柜,从妆台到箱子,每一样家具都没有放过。 做为一个手艺人,她对这些堪称艺术品的家具极为喜爱。一边惊叹着工匠的技艺,一边又震惊其中的巧思。雕花刻纹之间,是无比精湛的工艺和精妙的机关设计。既是精美实用的日用物件,又是复杂精巧的艺术品。 徐家的祖上是匠师,后代一直传承技艺。徐氏的父亲安国公,在世时一直在工部任职。这间屋子的一应家具皆是徐家布置,听说是从徐氏一出生起就开始准备,所有的东西都是安国公亲手打造。 可怜当年那位国公爷怀着嫁女的复杂心情亲自替女儿布置新房时,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会死在这间屋子里。 将所有的家具都探索一遍后,她心里有了数。 这一觉睡得倒是不错,直至被人叫醒。 叫醒她的人不是月容,而是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头。那丫头明显很惧怕原主,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架。 “大…大姑娘,月容姐姐…要被余夫人打死了!” 余氏当然不敢打死月容,至少没有姜觅的同意她不敢动手。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节 姜觅赶到时,月容已被绑在凳子上,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拿着板子立于两侧。余氏端坐在院子正前方,身后站着的是姜晴雪。 昨天夜里,余氏说是自己丢了东西,怀疑是府中下人所为。于是连夜搜查下人房,不想搜出月容的私房,其中就包括那两支步摇和一瓶玉容膏。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救我!” 月容拼命喊着,衣衫不整头发零乱,看上去好不狼狈可怜。 “余夫人,月容是我的丫头,你凭什么把人给绑了?” “大姑娘先不要生气,先看看这些东西。” 余氏心下冷笑,平日里她想着自己好歹是长辈,不能自降身份和一个小辈计较。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宽容大度,才纵得有些人得寸进尺。是时候让这位大姑娘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什么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朝坍塌无人提。安国公府徐家早已在京中除名,如今谁不知道他们承恩公府余家。她嫡亲的姑母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她表哥。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一品公爵,她是公府嫡出的大姑奶奶。 何惧之有! “大公主送给晴雪的步摇,还有我给大姑娘的东西,全是在这丫头的床铺底下搜出来的。这丫头说东西是大姑娘赏她的。我听着觉得不对,大姑娘你再怎么胡来,也不可能如此不知礼数不懂规矩。我给的东西还罢了,一家人凡事遮掩一二也就过去了,只是大公主的那支步摇你不是说不在你那里吗?怎么会在这丫头的手上?”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余夫人的人,其中有一个板着脸的嬷嬷尤为显眼。姜觅从原主的记忆中认出对方,此人姓郑,乃是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心腹。老夫人离京之后,郑嬷嬷就是老夫人的眼睛,负责盯着府里的一切事务。 郑嬷嬷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大姑娘,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承认东西是自己赏的,那就坐实自己蔑视余氏欺瞒德章公主的事实。郑嬷嬷的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姜觅装作心虚的样子,隐晦地看着月容。 “月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容求救的声音卡死在喉咙里,她从姜觅的问话中听出下意。如果她再继续声称东西是姜觅给的,那就是拖自己的主子下水,不管事实如何她都难逃最坏的结果。 余夫人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倒也不急。 “大姑娘年轻,对下人太过纵容,才纵得这丫头没轻没重。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该拿的不该拿的都敢拿。” 这就是指桑骂槐了。 姜晴雪适时提醒,“母亲,你给的东西好说,大公主的步摇…” 姜觅大喊道:“好你个姜晴雪,你在大公主面前不是说是你送给我的吗?这时候你想改口了,你把大公主当猴耍吗?” “大姐,你不说你没拿吗?” “我说了吗?”姜觅哼了一声,“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我没拿,不信你可以找大公主来对质。怪不得大公主去的时候没找到,我还纳闷东西去哪了,原来是被这丫头给藏起来了。” 月容认命地道:“是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大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救奴婢…” 她唯一能求的,也只有姜觅。 姜觅皱着眉,“你还敢让我救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想害我。” “大姑娘!”月容的心沉到了谷底,早知大姑娘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被人挑拨几下就赶走秦妈妈。她暗淡的眼睛里迸出一丝恨意,如果她一开始就听人劝,事情此时早已大成,那么她也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大姑娘,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了。”郑嬷嬷严肃的声音响起,“家丑不可外扬,这丫头手脚不干净,杖责二十,之后是发卖还是赶出府都由大姑娘做主。” 对于这个结果,余夫人没有异议。她本意就是给姜觅一个教训,杀一杀姜觅的锐气,断一断姜觅的臂膀,让姜觅长一个记性。 月容听到杖责二十时,浑身抖得厉害。二十大板,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姜觅先行一步用帕子堵住她的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姜觅的动作,姜觅仿佛半点也没有觉察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让人震惊又寒心的事,下着狠劲把帕子使劲往月容的嘴里塞。 “好歹这丫头跟了我多年,我实在不忍心听到她凄惨的叫声。” 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 大姑娘也太无耻了! 月容发出呜呜的声音,含泪的眼中有乞求之色。 姜觅眼神闪烁,转头对余氏道:“幸亏余夫人歪打正着,否则我还不知道我身边还藏了这么一个刁奴。余夫人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这两支步摇和一瓶玉容膏就当是借花献佛。” 听到她这番话,余氏和姜晴雪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的难看。东西本来就是她们的,什么叫送给她们的? 她仿佛没看到母女俩的脸色,颐指气使地对那两个婆子道:“你们先打,打完了把人送到孟姨娘那里。” 扔下那句话后,她急急离开,却是未回采薇轩,而是去往孟姨娘的海棠居。 海棠居满是书墨香,院中还有一汪小洗墨池,池边种着一棵海棠树,海棠居也是因此而得。听到动静,正在洗墨池边洗笔的少年抬头,在看到她之后又嫌弃地低下头去。 这少年是孟姨娘的儿子姜洵。 “姜洵,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我吗?” 姜洵长得像姜惟,十二岁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树之姿。 他没有理会姜觅,端着洗好的笔具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姜觅喊住他,“姨娘天天说我以后能靠的只有你,你这个死样子,你让我以后怎么靠你?” “教人先律己,你若行言得当,我自会敬你。”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谁教你的?是不是姨娘?”姜觅大怒。 “洵哥儿,你胡说什么?她是你大姐!”孟姨娘急急出来,使眼色让儿子赶紧走。 姜洵皱着眉,抿着唇离开。 姜觅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姨娘,你看看他!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大姐,我还怎么能指望他?” “他不是故意气你,而是在激你,心里比谁都盼着你好。”孟姨娘过来拉她,“姨娘刚听说出了事,不知出了什么事?” 她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没好气地道:“还能有什么好事!不就是我赏给月容的东西被余氏给搜了出来!月容那丫头也是个不成事的,竟然敢说东西是我给的,差点把我给害死了。余氏想杀鸡儆猴给我看,我偏不上她的当!还是郑嬷嬷处事公允,说是先打二十大板,到时候是发卖还是送走都由我处置。姨娘你可要替我操个心,待会人送过来之后你看着办。” 不等孟姨娘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她已像被鬼撵一样急火火地走人。 孟姨娘站在海棠树下,胸口急剧起伏。 好半天,她才平复心绪。 她身后的心腹吴婆子道,“大姑娘好生凉薄,月容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出了事她就知道把自己撇干净,还真是无情,难怪有人说大姑娘又蠢又坏最是让人心寒。若是夫人能看到,不知该有多失望。” “她这性子确实让人头疼。”孟姨娘深吸一个口气,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真希望夫人泉下有知。” 第6章 侯府极大,下人众多。且不说丫头婆子要分几等,便是杂役的也有等级之分。一等杂役负责在各主子院子里当值,主要是做一些跑腿搬东西的杂事。二等杂役负责府中的打扫清理,几乎没有任何油水。三等杂役更惨,做的都是一些杂活累活,比如说洗恭桶。 一旦沦为三等杂役,要么是得罪了管事,要么是老了残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自己的主子厌弃。 全府的恭桶堆集在一处,骚臭味儿冲天。 “这点活都干不好,今天的饭不想吃了吗?你少给老娘哭丧着脸,老娘瞧着就霉气。你那亲娘都被赶出府了,依我看她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大姑娘说了,你以就在这老老实实刷恭桶,别想着再回采薇轩!”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叉着腰,对着正埋头干活的灰衣少女口沫横飞。 灰衣少女一声不吭,垂着头刷着手中的恭桶。 那妇人见她不应声,越发来劲。 “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怪不得不讨大姑娘的喜欢。老娘看你可怜,你还不知好歹。老娘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要是不嫁我儿子,那就等着在这里刷恭桶刷到死!” 少女还是不说话,手里的动作却是发了几分狠。 那妇人冷笑一声,进了这地方的人还想出去,简直是做梦。这小蹄子还没吃够苦,等日子再一长没了盼头,必定会哭着喊着求她。 她儿子是府里的三等仆从,但三等的丫头可看不上她儿子,她儿子又看不上最低等的杂役丫头。她正发愁儿子的亲事之际,大姑娘院子里的子规姑娘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大姑娘送了过来。 莫说是她儿子,她也一眼就相中了。磋磨了几天,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不肯服软。她倒要看看,这死丫头能犟到几时。 “我若是你,赶紧趁现在还有几分颜色找个好人家,免得到时候熬得没了人样,还沾了一身洗不掉的臭味,便是送上门别人都不稀罕。” 少女还是不应声,刷恭桶的力量又狠了一些。 那妇人站累了,坐下来磕起瓜子。她也不嫌臭,瓜子皮飞得到处都是。眼看着地上落一层,她命令少女打扫干净。 少女没动,依旧刷着恭桶。 “老娘喊你,你没听到!我看你还没明白,在这里老娘就是天王老子…” 她“腾”地站起来,突然“唉哟”一声捂着头。 “哪个不长眼的,敢用石头砸老娘!” “你是谁的老娘?” “大…大姑娘!” 少女听到这声大姑娘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姜觅走上前,睨着那妇人。 那妇人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下连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大姑娘息怒,都怪奴婢这张破嘴,污了大姑娘的耳朵。” “还不快去服侍子规姑娘梳洗更衣,今日我就把人领走了。” 子规就是灰衣少女。 “诶,诶,奴婢这就去。”那妇人挤着笑,捏着嗓子说话。“子规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子规愣愣地被那妇人带去梳洗,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直到再次站在姜觅的面前,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大姑娘真的来接她了! 姜觅有原主的记忆,看到子规的神情心下不知叹了多少气。 子规是秦妈妈的女儿,而秦妈妈是原主的乳母。原主听信别人的搬弄是非,断定秦妈妈和自己离心离德,一怒之下将人赶出去。半个月前,原主又受了有心之人的挑唆,非要撵子规走。子规死活不肯走,原主便把人送到这里。 那妇人赔着笑,“大姑娘,奴婢照着你的吩咐,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关照子规姑娘。” “辛苦妈妈了。”姜觅似笑非笑道:“子规,你也听到了,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妈妈是怎么对你的,你记得要双倍还回去。” 妇人傻眼。 等到姜觅和子规走得没了影,她才恶狠狠地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口。 子规亦步亦趋地跟在姜觅身后,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分明记得大姑娘在赶她娘走时说过的话,说她娘包藏祸心,主仆情分自那以后一刀两断。娘离开侯府后,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大姑娘成天挑她的错,骂人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那日大姑娘说的话言犹在耳,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一个背主之人,还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她牢记娘临之前的嘱咐,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大姑娘怒极之下让人将她送去洗恭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大姑娘会亲自来接她? “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姜觅突然开口。“我梦到了外祖父。外祖父骂我忠奸不分,痛心疾首地教导我,还传授了我一身技艺。我醒来后如大梦一场,竟是觉得醍醐灌顶般清明许多,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糊涂,居然偏听他人挑拨,误会了你们母女。”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节 她和原主不是一个人,总得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子规自小到大常听秦妈妈念叨,说国公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姑娘平安顺遂,是以对姜觅这样的说辞深信不疑。 既然大姑娘都明白了,那月容… 不等子规问,姜觅主动提及月容。 月容受完二十杖之后,已被送到了孟姨娘的院子里。孟姨娘将其安顿好之后,这才得到姜觅把子规接回去的消息。 惊愕之余,孟姨娘亲自上门询问。 她刚到采薇轩,只听到屋内一声脆响,然后就听到姜觅的斥骂声。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连倒个茶都不会。若不是月容现在不能用,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接回来!” 院子里的下人们噤若寒蝉,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大姑娘脾气差,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就怕被大姑娘迁怒。采薇轩的众人都知道,大姑娘动气之时也只有孟姨娘能相劝。孟姨娘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皱着眉头进去。 屋内一地的狼藉,地上是摔碎的茶杯和溅出来的茶水茶叶。姜觅一脸怒气地坐着,子规低着头跪在地上。 “子规这丫头自来是个不太聪明的,大姑娘你同她置什么气。前些子她才惹了大姑娘生气,大姑娘你把她接回来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身边没了可用之人,依姨娘看该怎么办?” “眼下月容伤了身子,不如我让秋莹留下来搭把手。” 秋莹是孟姨娘最得用的丫头,此时刚好跟在她身边。 姜觅看了秋莹一眼,嫌弃道:“不用了,我好歹也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能向府里的妾室要人。若是传出去我的脸还要不要?” 孟姨娘噎了一下,“是姨娘思虑不周。” 姜觅沉着脸,也没安慰她。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有几分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姜觅才没好气地道:“出了那样的事,余氏和姜晴雪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我。姨娘莫不是也想看我的笑话?” “我的大姑娘,你说这样的话真是太伤姨娘的心了。姨娘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要姨娘的心做什么?脏死了!” 脏这个字,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孟姨娘的心窝子里。 姜觅眼神嫌弃,“我就知道一旦出了事,姨娘你根本帮不上我,亏得你平日里还说什么我比三妹妹和二弟弟重要。若是三妹妹身边的人犯了事,你会袖手旁观吗?之前余氏耍威风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原主脾气阴晴不定,最喜欢迁怒于人和事后算账。 “余夫人分明是想打大姑娘一个措手不及,奴婢一个妾,消息哪有那么灵通…” “行了,知道自己是一个妾,那还乱出主意。幸亏我还有几分脑子,否则真听了你的话把秋莹留下来,余氏和姜晴雪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说完也不管孟姨娘委不委屈,像赶苍蝇一样撵人。 孟姨娘满眼的担心,一脸愁容地离开。 她一步三回头,那忧心忡忡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无奈,仿佛是一个为儿女操碎了心,又不得儿女理解的慈母。 透过雕花的窗,她的一应做派全落在姜觅的眼中。 姜觅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猛地从窗户扔出去。 “不长眼的东西,一个个的敢算计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杯子正好砸在孟姨娘身后,碎裂的声音惊得她险些失态。她扶着秋莹的手,低着头快步走出采薇轩。 采薇轩的气氛顿时凝成了冰,所有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子规的头更低,直到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她震惊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睛。 大姑娘不是正在气头上吗? “姑娘…大姑娘…” “以后你还是叫我姑娘吧。” 原主不喜欢子规母女叫自己姑娘,因为她觉得大姑娘这三个字更能体现自己的尊贵,也更能在称呼上压姜晴雪一头。她不知道的是,姑娘就是姑娘,没有和任何人论排序,代表的是唯一。 “子规,你刚才看明白了吗?” 子规好像明白了什么,懵懂点头。 姜觅的手落在她肩膀上,面色凝重。 “以后在这侯府,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第7章 采薇轩的动静不小,很快就传了出去。 府里下人说什么都有,所有人都说姜觅薄情寡恩不得人心,有人替月容不值,还有人为子规感到可惜。主子跟前的大丫头,哪个走出去不是体体面面,有几人像月容和子规那样,一个替主子背了污名后弃如敝履,另一个则被又打又骂比最下等的丫头还没脸。 “谁不知道东西就是大姑娘赏给月容的,月容分明是替大姑娘遮掩。大姑娘直接把人扔给孟姨娘,根本不管月容的死活。” “早前秦妈妈被赶走的时候,听说只带走了两身衣裳,就那样大姑娘还让人搜查了一遍。秦妈妈一走,大姑娘是变着法子为难子规姑娘。子规姑娘洗了半个月的恭桶,如今被接回来不知还要受什么样的磋磨。碰到这样的主子,也是她们倒霉。” 说话的两个丫头一个晴光院的人,另一个在满庭芳当差。她们高声谈论着采薇轩的事,言语带着几分自己跟对了主子的庆幸。 她们说话的一墙之隔,就是晴光院。 姜晴雪听着她们的议论声,不自觉露出笑意。母亲不掌家又如何,对付一个没脑子的蠢货还不是绰绰有余。 那蠢货折了一个得用的心腹,必然是气得不轻吧。 突然她笑意顿住,因为她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余夫人和姜晴雪真是御下有方,这当下人的都敢在背后嚼主子的口舌了?” 姜觅站在那两人面前,穿透力极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说闲话的两个丫头,她们吓得缩脖子低头,齐齐在心下叫苦不已。 大姑娘性情乖戾,平日里没少找余夫人和二姑娘的麻烦,晴光院和满庭芳的下人都知道,千万不能被大姑娘抓到任何把柄。何况大姑娘对下人毫无怜悯之心,最是喜欢和余夫人二姑娘对着来。挨罚是小,连累主子才是罪大。两人跪在地上,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那就是抵死也不承认! “大姑娘,奴婢们没有说你的坏话,说的都是实话。” “奴婢们说的事人尽皆知,大姑娘若是非要责罚我们,那我们无话可说。” 姜觅“嗤”笑一声。 “府里的大丫头月钱半两,余夫人和姜晴雪每月给你们的赏钱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你们一个月顶天了也就一两银钱。你可知我身边的人多少钱一月?” 两个丫头同时露出诧异之色,不明白姜觅何故如此一问,其中一个丫头下意识摇头。 姜觅眉眼一弯,伸出自己的一双手。只见十根手指纤细如玉,指甲盖粉嫩秀气。她像是在认真欣赏自己好看的手指,一根根地掰着。 “我身边的大丫头,一个月的赏钱都不低于十两银子。你说你们这些每月一两银子的人,不自量力地操着人家十两一月的心,是不是有点可笑?” 两人瞬间白了脸,眼底地闪过艳羡。谁不知道大姑娘有钱,如果一个月能得十两银子,挨些打骂又何妨。 姜晴雪再也听不下去,冷着脸出来。 姜觅笑看着她,“果然是便宜无好货,一月一两银子的下人就是不懂规矩,连主子的是非都敢议论,姜晴雪你可得好好管一管。” “我的下人我自会管教。” “那敢情好。”姜觅一抬手,从发间取下一支通体无瑕的玉钗,极其随意地递给身边的子规。“子规洗了半个月的恭桶,我带她四处走走去去晦气。可怜见的,这些日子没少干活,我这个当主子的少不得要补偿一二。” 那两个丫头的眼睛都直了。 洗半个月恭桶能得一支不下百两银子的玉钗,她们也想! 姜晴雪又恼又气,恼姜觅财大气粗,气姜觅挑拨是非。钱财最能动人心,姜觅如此一宣扬,以后她和母亲还怎么管教底下的人。 子规已经感激不尽地双手接过玉钗,原本红肿的眼睛更红,流着眼泪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候。 “姑娘对奴婢真好,奴婢一点也不委屈,” 那两个丫头是又羡慕又嫉妒,这样的眼泪她们也想流,这样的委屈她们也想感受。她们眼巴巴地看着子规和子规手里的那支玉钗,既想流口水又想流眼泪。 姜晴雪自是将她们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气恼。“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么做不怕带坏府里的风气吗?” “赏罚分明,奖惩有度,我带坏了什么风气?子规,你说说看,你家姑娘我如此行事,可有什么不妥,你是否有怨言?” “回姑娘的话,子规以为姑娘行事妥当,心中无一丝怨言。” 那两个丫头不自觉点头,换成她们也没有怨言。 姜晴雪实在不想再听下去,更不想看到姜觅得意张狂的样子,当下凌厉地看了那两人一眼,让她们退下。 这些年来,姜觅不就是仗着徐夫人丰厚的嫁妆在府中为所欲为。祖母在家时还知道收敛一二,祖母不在时越发张狂。 “大姐,你这么做难道不怕九泉之下的徐夫人伤心吗?” 姜觅拿钱财压人,就别怪被人戳痛处。 姜晴雪最是知道,这个大姐的痛处在哪里。 若是原主被她这么一说,必定恼羞成怒,然后大发雷霆失去理智,口不择言的后果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 这些年来姜晴雪常行此招,且无往不利。没有人比姜觅更清楚原主的感受,那种愤怒到心都在颤抖的痛苦无人知晓。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姜晴雪一记耳光。 姜晴雪不敢置信,捂着自己的脸颊。 “姜觅,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以往原主和姜晴雪对上,气急败坏的都是原主,姜晴雪永远是气定神闲的那一个。姜晴雪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视为蠢货的人压制住。 这种被气到无话可说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糟糕。一对上姜觅那清澈冰冷的眼,她莫名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仿佛自己所有骄傲和底气一寸寸被吞噬,最后变得荡然无存。 怎么会这样? 忽然姜觅走近一步,冰冷的眼中浮起一抹嘲讽。 “姜晴雪,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像诅咒一样,瞬间封印了姜晴雪的感官。 她错愕之时,姜觅已经走远。 府中景致处不少,姜觅身体其实还很虚,是以走得很慢。她一路走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不经意抬头时却看见站在凉亭中静立的姜惟。 哪怕是人到中年,姜惟的长相气质依然是男人的佼佼者。 当年他和徐令娇一个是侯府世子,一个是国公府独女,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又两情相悦不知多少佳话。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节 如今佳话早已随风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姜觅原想绕道走,不想姜惟看了过来。 姜惟的眼晴很好看,如桃花春水多情多愁,最是让女子心动的那种。这般年纪还能令人惊艳,可想而知年轻时该是多么的玉树临风。难怪余氏念念不忘,明知其有妻室还非君不嫁。 姜觅一步步走近,在凉亭外停下。 凉亭四周,种着好几株桂花树。桂香无风自散,丝丝缕缕地钻入呼吸之中,风过时香味越发浓郁。 原主曾对这个父亲有着令人心疼的期待,时至今日都隐藏在心底隐隐作痛。疼痛的感觉从心里漫延,她迟疑一下朝那边走去。走得近了,越发能感觉到姜惟的冷漠,也能清楚看到冷漠之下的那一丝失望。 她看着对方,脱口相问:“父亲对我,可曾有过任何期许?” 姜惟似愣了一下。 他记得那春光明媚的午后,采薇轩里的蔷薇花开得如火如荼。润儿刚过百天,被妻子抱在怀中。 暖阳和煦,暗香浮动,微风吹起妻子额前的发丝,回眸之时眉目仿佛氤氲在圣光中如画卷一般。 “夫君,你对润儿有何期许?” “他是侯府嫡长子,日后自是要肩负起姜氏一族。我答应过你,我们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都随你姓,将来归宗安国公府。若是儿子,延续徐家血脉顺理成章。若是女儿,招门纳婿当家作主。” 那时他以为此生定会花好月圆无缺时,岁月温柔无风无雨。谁知风云骤变如山倒,花团锦簇到头来是萎谢凋零。 人事已非,再无期许。 良久,他冷淡回答:“未曾。” 这个答案不出姜觅所料。 如果不是没有任何期望,为人父者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视之如无物。她心底的抽痛陡然尖锐起来,然后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那么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做过什么事,想来父亲也不会在意。” 就算是换了一个人,这位侯爷应该也不会在意。 她低声告辞,背影黯然。 姜惟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谁也没有看到,他置于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成了拳。 第8章 桂香盈动,秋意浓。 不远处的桂树后,忽现一道素色的身影。 恍惚之中,似是故人来。 他多情的眸中乍现喜色,“娇…” 娇娘二字未说完,他已看清来人,眼中的惊喜如流星逝去再也不见踪影。 来人素衣纤姿,温温婉婉地到了跟前,先是低眉顺目地行过礼,然后抖开手中新做的藏青色披风给他披上。 “天凉了,侯爷千万要保重身体。” 他“嗯”了一声。 “辛苦你了。” “侯爷折煞妾了,这都是妾该做的。妾只恨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大姑娘被人说闲话。”孟姨娘半垂着眸,神情黯然而伤感。 姜惟的脑海中立马现出刚才的情景,像是第一次记清自己的嫡长女长得什么样子,那直视自己清澈眼眸,仿佛两把刀子将他的心割开。 从什么时候起,觅儿竟然越来越像娇娘了。 “由她去吧。” “妾知道了。” 斜路上,一位青衣仆从衣着的中年男子行色匆匆。他恭恭敬敬地走到姜惟身后,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姜惟脸色一变,下意识抬头望向天际,目光朝着皇宫的方向。 良久,他脚步沉重地离开。 孟姨娘目送着,眼神从尊敬到迷恋,再到黯然。 所有人都说徐令娇和侯爷是青梅竹马,又有谁知道陪伴侯爷长大的岂止徐令娇一人,还有她啊。 “这么多年了,侯爷还是忘不了夫人。” 哪怕她弃了自己最爱的红色,日日穿着素色的衣裳,一应做派都模仿他人,她也走不进侯爷的心。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徐令娇是主子,而她是奴婢? “姨娘不必伤心,如今陪在侯爷身边的是你。”她身后的吴婆子如是说。 是啊。 徐令娇已经死了。 纵使痴情不二又如何,她才是侯爷的眼前人。 不管是徐令娇,还是余嫣然,抑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她相信陪伴侯爷到老,始终站在侯爷身边的那个人只有她。 她微微一笑,随手摘了一簇桂花放在掌心中慢慢揉烂,任凭那香味如何垂死挣扎,也逃不过无情的摧残。 主仆二人走远,留下一地的残香。 残香未散之时,京中骤起传言:南平王世子顾霖逃匿多年,终于在云州城被抓,不日将押解回京。还有人说顾霖其实早已秘密押回京中,为怕有人劫囚一直秘而不宣,如今人已关押在刑狱地牢。 这一传言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郦京的每个角落。不到半天的工夫,便是世家内宅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南平王府被提及的同时,少不了要带出安国公府。安国公死后,无主的安国公府便成了空壳。如今安国公府的府邸还在,但这么多年来曾经显赫的徐氏一族仿佛被世人遗忘一般。 徐家真正的血脉,也只剩姜觅一人。 采薇轩的门紧闭着,不时传来东西碎裂的声响,还有女子失控怒骂的声音。下人们一个个像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脑袋藏起来,生怕成了大姑娘怒火之下的炮灰。 落日熔金时,正屋的门终于开了。 子规双眼通红地出来,在许多人猜测打量的目光中前往厨房。当她拿着银子让厨房加两道菜时,厨房的下人皆是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主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平日里惯爱逞强,越是受气愤怒之时越是死要面子,因而此举没有人感到意外。所有人都以为姜觅正在气头上,让子规加菜不过是做个样子,却没有人知道姜觅不仅能吃下去,而且还吃了不少。 她吃得很慢,不时朝门外瞟上一眼。 屋檐下的灯笼亮起时,有人上门。 人未到,声先至。 孟姨娘温柔关切的声音随着夜风入内,伴随着桂花的香气。她一眼就看到桌上的光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我的大姑娘啊,你这又是在和谁置气?”她不悦地睨了子规一眼,“你就是这么服侍大姑娘的,也不知道劝着些?若是大姑娘夜里积了食,你担待得起吗?” 子规低着头,不说话。 原主之所以更喜欢月容,是因为月容会说话。相比起月容的巧嘴和心机,子规则显得木讷老实太多。 姜觅“啪”地一声搁下筷子,恼道:“姨娘一来就说教,是嫌我不够烦吗?我娘留给我那么多钱财,我吃几个菜怎么了?” 徐氏是十里红妆嫁进姜家的,去世之后虽说嫁妆交由老夫人打理,但老夫人在钱财上一直未短过原主的手。倒也不是老夫人有多疼爱原主这个嫡长孙女,事实上老夫人对原主颇多不喜。若不是怕原主闹腾得厉害失了体统,老夫人也不会花钱买清静。 府里的姨娘下人,平日里的花销都要指着月例,孟姨娘也不例外。 孟姨娘面皮僵了僵,道:“府里人多眼杂,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装装样子。私下底你做什么都可以,莫要被人拿了把柄就成。姨娘也是为你好,怕你一时之气坏了名声,日后悔不当初。” 听听这说话的语气,还真是苦口婆心。 再看这人的表情,谁不说是用心良苦。 正是这样的苦口婆心,正是这样的用心良苦,让原主和自己的乳母都离了心,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姜觅垂着眼皮,胸口起伏。 孟姨娘脸色渐渐缓和,底气又生。这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她一清二楚。 她凌厉地看了子规一眼,示意子规退下。 子规没动。 “大姑娘,姨娘有几句话要和你私下说。” “你说。”姜觅有些没好气。 孟姨娘又看了子规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好半天,姜觅好像才觉察出来,当下就甩了脸。“我知道姨娘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我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月容那个不成事的,姨娘你千万要替我看好了,莫要让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我添乱。” “月容吵着要见你,被我劝住了。大姑娘你放心,姨娘一定会好好看着她,不会让她给你添麻烦的。” 姜觅似是被安抚到,不咸不淡地给了孟姨娘几句好话。 一切看似如平常,但孟姨娘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不安。这种不安不知从何处起,尤其是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碰到时越发明显。 “姨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时候还吃这么多不太妥当?” “怎么会?姨娘不是怕你吃得多…” “姨娘,你可知前几日我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姜觅的声音很轻,听在孟姨娘的耳中却有种惊心动魄之感。孟姨娘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嘴上只能顺着姜觅的话问她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我饿死了。” 忽然,灯花炸了一下。 孟姨娘头皮一麻,不敢看姜觅的眼睛。 她若是此时抬头,必能看到姜觅眼底的寒意。 “大姑娘又说胡话,你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可能会饿死?” “是啊,我是侯府的嫡长女。”姜觅的声音尖了几分。“可是我知道有些人巴不得我死了,那样她们就能住我的屋子,戴我的首饰花我的钱,我从梦里看到她们在笑,她们说我坏笑我蠢,还说我活该…” “大姑娘,一个梦而已,你可不能当真。” “我当然不会当真,我就是恨!”姜觅拔高了声,眼神凝成了冰。“我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的!”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节 孟姨娘再也听不下去,借口去给她煮安神汤。 她一把拉住对方,气息逼近,压着声。 “我在那些笑话我的人当中,还看到了姨娘。” 孟姨娘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越发不敢看她的眼睛。 “大姑娘,那只是一个梦…” “没错,那只是一个梦。”姜觅松了手,面色几变之后笑出声来。“一定是我外祖父和我母亲在天之灵给我的示警,让我小心身边的小人。我知道姨娘是个忠心的,姨娘以后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我。” “那是当然。” 孟姨娘几乎是落荒而逃。 姜觅面露嘲讽之色,重新坐下。 饭菜未凉,她再次拿起筷子。 “我若是死了,才真是称了那些人的心意。所以纵然满城风雨流言不断,我都要保重我自己。” “姑娘…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子规哽咽着,娘以前总说姑娘心性没定,最是容易被人言语左右。若是娘知道姑娘已经知事,一定会很高兴。 她含着泪,给姜觅添了一碗汤。 这一夜,采薇轩早早落了锁。 睡到半夜,姜觅被吵醒。 子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说是余氏院子里的李妈妈带了人来搜查。搜查二字一出,让姜觅以为余氏又要作妖。她掀开被子下床,刚趿上鞋子没走两步便感觉后背一股寒气袭来,紧接着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她后背。 一道暗沉的声音似阴风拂过,“别叫。” 第9章 子规的分量显然不够,很快外面的人就闯了进来。 李妈妈是余氏最信任的心腹,平日里没少和原主生龃龉。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正摩拳擦掌要做些什么。 灯烛如橘,披头散发捂着肚子坐在床边的少女肤色如玉,粉白的小脸上一派恼怒之色。 “谁让你们进来的?” 李妈妈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暗道这位大姑娘蠢归蠢坏归坏,倒是长了一副最讨男人喜欢的样子,不仅细皮嫩肉,且身段妖娆。也好在是又蠢又坏,否则自家二姑娘怕是要被压得出不了头露不了脸。 她皮笑肉不笑,道:“京中出了大事,顾氏余孽作乱为祸,禁军奉命搜查逆贼同党。我家夫人好说歹说,他们才松口让我们自查。大姑娘不想让老奴搜查,难道是希望禁军亲自前来?” 姜觅似被气得不轻,“李妈妈你别拿禁军压我,我的房间若是让外男闯入,二妹妹的名声也好不了。” 如果不是为了二姑娘,自家夫人何至于和禁军说好话,这话李妈妈当然只是在心里说说。她敷衍地说了一句得罪,直接让人开始搜查。 原主和余氏积怨太深,满庭芳的下人都把原主当成了仇人,搜查的人挟带着私怨,手上的动作自然不轻,一时之间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告诉你们,但凡我这里损坏了什么东西,你家夫人可是要赔的。” 那些人听到姜觅这句话,到底下手之时有了顾忌。毕竟原主以前的所作所为,令满庭芳所有的下人都心有余悸。 李妈妈鼻子耸了耸,隐约闻到一丝血腥气,当下惊疑地望向姜觅。 姜觅身体微微佝了佝,捂着肚子皱紧眉头,怒道:“看什么看?偏偏挑我来月信时最不舒服的一天折腾,我看根本就不是禁军要搜查,是不是你们公报私仇?” 难怪。 李妈妈暗道一声晦气。 “大姑娘若是不信,何不亲自去前院一看,禁军还在那里等消息呢。” 姜觅嘟哝了一声“我才不去”,似是想到什么清澈的眼眸中瞬间有了光亮。那光亮太过耀眼,不由让李妈妈生出不好的预感。 “妈妈不说我还忘了。大半夜的你们鬼叫着把我吵醒,我本来就气血有亏,明日定然气色不佳。我记得上回宫里赏赐给余夫人的东西里还有一盒…” 李妈妈心下一跳,差点骂脏话。 如果让大姑娘有了借口又找自家夫人要东西,那她今晚就算是白忙活了。不仅半点功劳没有,恐怕还要被自家夫人埋怨。她赶紧打断姜觅的话,生怕姜觅说出那盒东西的名字来,高声询问其他人有没有搜查好,火急火燎地带着人离开。 内室一片狼藉,乱七八糟。 子规正要去收拾,姜觅摆了摆手。 “太晚了,明日再收拾也不迟。” “奴婢就在外头,姑娘你有什么事叫一声。” “不用守夜,去睡吧。” “奴婢…” “我要保重身体,你也一样。如果没有一个好身体,你以后还怎么陪我?” 子规觉得这样的姑娘有点陌生,但是她很喜欢姑娘现在的样子,让她觉得被需要的满足和温暖。 她点点头,一脸感动地退下。 夜再一次静下来,一室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姜觅缓缓起身。也不知道她动了哪里,衣柜突然移开,露出一个暗藏着的小格间。 “人走了,出来吧。” 漆黑的格间中,慢慢现出一人。 男人的脸色有种常年病态的白,像是见不得光的活死人,一半隐在漆黑的格间,一半现于灯火之中。似无边暗夜中突然乍现的白光,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美。 实在是诡异而艳丽! 姜觅认得这个人。 在原主的记忆中,他们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这个人就坐在陛下旁边。容貌绝佳却表情呆滞,如同画在白纸上形态完美却死板的莲花,美则美矣却无灵气。 他就是先太子之子,慎王萧隽。 萧隽自小体弱,常年静养不出,世人皆知陛下最是怜惜疼爱这个侄子,各地上贡的好东西流水似的送到慎王府。但阖京上下也都知道,慎王殿下幼年时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变得又傻又呆,像一具行尸走肉的提线木偶,正应了高僧对他的批命:空有天乙命格却是堕龙之相。 姜觅在打量萧隽的同时,萧隽也在看她。 又蠢又坏? 传言果然不可信。 又傻又呆? 简直是胡说八道。 姜觅能肯定这个人杀过人,且手上沾染的鲜血绝对不少。 血腥气弥散,她颦起秀眉。 “你受伤了。” “嗯。” “需要我帮忙吗?” 萧隽看着她,不语。 少女的脸一半笼罩在暗影中,似一轮明月将出岫,皎洁如珪一派融融。垂下的长睫仿若轻羽,颤动出迷离的光辉,神情平和如常仿佛与故人闲聊,丝毫不见惊惧之色。 这位姜大姑娘,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过了一会儿,萧隽递给她一个药瓶,然后慢慢转身。 深色的夜行衣,看不出血染的红色,但那后肩处的一大片暗湿,昭示了伤口的严重性。姜觅毫不扭捏地准备动手,当她的手碰到萧隽的腰带时,对方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正疑惑着,只见萧隽避过她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衣衫褪去,露出男人精实的后背。 这人的身体,和他的脸真不相配。 姜觅如是想着,开始替他上药。 一室静谧,唯有灯下的人影在动。 “你倒是不怕。”他的声线低沉阴冷,却好听。 “因为你好看。” 这么好看男人,怕什么。 萧隽闻言气势一变,看了过来。 姜觅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如天边明月一般极清极寒,又似地陷深渊那样极墨极暗。如此好看的眼睛,仿佛在镜花水月和深不可测之间来回转换,一时空洞一时幽暗。 她不惧,反问道:“难道你不好看吗?” “你不怕我杀你灭口?”萧隽的左手至始至终都握着剑,剑鞘上浮龙狂舞古朴厚重,而那剑也一直没有出鞘。 “王爷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杀有用之人。” “的确,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有用的人。”萧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如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毫无波澜。但空灵灵的语气在寂夜中响起时,像是一股股的阴风直往人的骨髓里渗透。 姜觅手上的动作未停,直到替他包扎完毕。 “王爷今夜走吗?” “叨扰了。” 那就是不走。 禁军正在搜城,此时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姜觅取来一床薄被,递给他。 “王爷夜里若是冷了,可以用来御寒。” 他抱着绵软的薄被,不知在想什么。 姜觅又道:“我屋子里的灯也不能一直亮着,等会我就熄了。我去睡了,王爷自便。” 灯熄之后,一切归于暗夜。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节 夜如水,姜觅也没有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然后一切归于平静,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直都在。 姜觅翻身朝里,慢慢闭上眼睛。 一夜乱梦,醒来时天色未亮。 室内一切如故,那些被翻乱的东西还乱七八糟地横着,看起来昨夜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姜觅知道,那个人还在。 孟姨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着应该是在和子规说话。 “大姑娘没吓着吧?” “没有。” “大姑娘性子不好,但心不坏,前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千万别怨恨她。她自小没有亲娘,上头还压着一个余夫人…” 她“咳”了一声,外面的谈话立止。 不大会儿,孟姨娘掀着珠帘进来。 “昨夜出了那样的事,余夫人下令所有人都不许乱走。我急得一宿没睡,一直惦记着你。” “所以你自己睡不着,就过来把我吵醒?” 这叫什么话。 孟姨娘暗气,还要赔着笑。 “是姨娘不好,姨娘吵着你了。” “你知道就好。” 姜觅冷哼一声,态度十分恶劣。 孟姨娘眉心一紧,声音越发轻柔。“姨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月容的事已经出了,过些日子等她养好了你再把人接回来,也好堵住那些乱嚼舌根的嘴。” 姜觅没应,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她做出那样的事,你还让我用她,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我的大姑娘,姨娘对你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可知府里的人都怎么说你,他们说你毫无体恤之心。你若真把月容赶出去,旁人如何看你?月容服侍你多年,对你向来忠心耿耿,日后必定会加倍忠心。你把人接回来,一来能让旁人对你有所改观,二来得了一个更忠心的丫头,不是两下相宜吗?” “不行!”姜觅摇头,“如果我真把人接回来了,以后姜晴雪还不得逮着机会就嘲笑我。无论如何人都不能接回来,姨娘你看着办!” 孟姨娘一口气堵在胸间,上不去又下来。她用帕子压着眼睛,不大会儿的工夫眼角就红了,声音越发的低柔,还带着几分无奈和伤感。 “大姑娘,姨娘都是为你好。你若不想用月容,要不再添几个新人?” 子规就候在一边,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低着头,心生忐忑。 姑娘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只听孟姨娘的话? 孟姨娘最是清楚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性子,她有信心自己的提议一定会被对方采纳。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如此也好。 谁知姜觅听了她的话,不耐烦地掀被下床。 “这一大清早的,姨娘三句话不离月容,真是烦死了。尽说这些扫兴的话,姨娘再这样的话,以后就别来了!” 孟姨娘一噎,面色有些不太好。 “姨娘还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我这里正乱着吗?” 以前原主对孟姨娘也谈不上多尊敬,但这么被下面子的时候并不多。孟姨娘见姜觅脸色不好,以为她是昨夜那一通折腾之后没睡好,因而存了怨气,离开时还嘱咐她千万别去余夫人那里闹。 姜觅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一屁股坐在镜子前,极不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对子规道:“那些人想看我的笑话,我偏不让她们如愿。我心情好的很,好到都可以多喝一碗粥。你去厨房那里知会一声,就说我今早要喝鸡丝粥,另外再加一笼蟹黄包子和两道小菜。” 子规什么也没问,出门之前揉了揉眼睛,眼眶瞬间泛红。她关门之际,恰巧和姜觅的目光撞上,当下脸也红了。 姜觅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孺子可教也。 第10章 采薇轩的下人张望着,先是看到子规红着眼眶去取早膳,等早膳端进去之后没多久屋内传来大姑娘的怒喝声。 “笨手笨脚的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你能有什么用?” 过了一会儿,子规掩面出来小声抽泣。 所有人都紧着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姑娘这脾气是越发的坏了。 谁也不知道,屋子里此时多了一个人。 近看之下萧隽的脸色更加苍白,五官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精致。他的表情似万年冰封的寒石,寂凉中又透着说不出来的空茫,一眼望去耸立在高岭之上遥不可及,压迫感扑面而来。一如灵异世界中的艳鬼,冰冷阴森又实在美丽。 姜觅把自己用过的筷子递过去,他犹豫一下接过。 桌上的早饭一分为二,大半都在他面前,另一小半是一碗粥一道小菜并两个包子,旁边还搁着一双筷子,那是给子规准备的。 他吃饭的动作很快,看上去并不算优雅,只是配着他病态的姿仪和出众的长相,莫名赏心悦目。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脸白得像鬼。 一刻钟后,采薇轩的下人们听到姜觅叫子规进去,很快屋内又传来众人都习以为常的傲慢中带着怒火的那种声音。 “这些赏给你了,记得要吃完。” 然后屋子里再也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以为子规此时的处境必是十分的难堪,便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滋味。谁也不知道她不仅没被为难,反而是在自家主子温柔的目光中慢慢地喝着粥。 姜觅留给她的分量刚好,不多也不少。她没有惊讶姜觅怎么会吃下去那么多,也没有问为什么。 等到子规端着残盘冷筷出来时,所有人都对她投去又是同情又是羡慕的眼神。同情是因为她身为主子跟前的大丫头,却全无大丫头该有的体面,羡慕是因为那些好吃的东西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出去后,姜觅慢慢走到屏风前。 “你都听到了?” 萧隽从屏风后现身,手中还握着那把剑。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过来时,倾刻间覆上一层霜寒。 姜觅微微一笑,“王爷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做的。” 方才子规说昨夜禁军夜搜各府,是因为有人闯入刑狱意图劫狱。那人武艺高超形如鬼魅,居然能在万全的埋伏中逃脱。眼下全城已经戒严,禁军和宗天府的衙役们还在搜查盘问,且四处张贴告示,若发现可疑之人的行踪举报者得银十两,若举报者确为逆贼同党则赏银千两。 此时的郦京城内风声鹤唳之中,又呈现出离奇的喧闹。不管真的假的,许多人为了那十两银子的悬赏踊跃举报,听说宗天府的门口已是人满为患。 人心之所向,终是一个利字。 萧隽看着她,手中的剑慢慢出鞘。 寒气乍现,森冷逼人,这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剑。剑身锃亮锋芒毕露,剑气无声却无孔不入,透着久经血染的杀气。 那张苍白无血的脸,在剑气中越发没有人气,如剑一般冷,也如剑一般凉薄。那双无波的眼睛,渐渐变得空洞,令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被这样一把剑对着,被这样一个人看着,是个人都应该感到害怕,全身颤抖魂不附体然后痛哭流涕地求饶。 姜觅也怕,但好像又没那么怕,可能是这个男人太好看了。哪怕是一个夺命勾魂的白无常,也能靠颜值成为黄泉路上一道极美的风景。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一室的雅致,又处处都透着不差钱的富贵。雕床锦绣红玉光,宝阁琳琅名器多,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说的全是事实。 剑气一收,寒气尽消。 萧隽收了剑,垂眸而立。他身瘦病态,修长若竹。这般静立沉默之时,竟是说不出的遗世风雅。 姜觅暗道一声可惜,如果没有窃玉案,如果先太子和先太子妃没有先后去世,这位慎王殿下该是何等的逸色无双。 窃玉案发生之前,南平王和先帝发生过争执,然后先帝气急攻心当夜暴毙。今上临危监国时却发现传国玉玺不知所踪,当即下旨以偷窃玉玺之罪查抄南平王府。南平王府被查抄之后,传国玉玺依然不见踪影,所以今上现在用的玉玺是仿品。 南平王府的急速败落和先太子的病逝,是压倒先太子妃的两座大山,先太子妃康城郡主顾妤正是南平王之女。 所以她不能活,也活不成。 那时这位慎王殿下才五岁。 姜觅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是何等的聪慧绝伦,才会在那样危机四伏的险境之下开始装傻卖痴,所以这个人的心机城府绝非常人能及。 “我不仅不缺钱,我还和陛下有仇。” 这是实话。 安国公之死,徐家的失势,全是因为当今圣上。 “你胆子倒是不小。”萧隽的声音依旧阴冷。 “我的胆子可能比王爷想象的还要大。” 萧隽闻言,看过来。 世人都传这位姜大姑娘又蠢又坏,一言一行皆不为人所喜,如今看来传言何之不实,实则差之甚远。 有用之人,合该聪明胆大一些。 “那就麻烦姑娘了。” 姜觅连说不麻烦,让他自便。 自便是不可能自便的,采薇轩再是没什么人来,进进出出的下人也不少。所以萧隽继续回到小格间,而姜觅则闭门不出。这一天下来三顿饭都有加餐,也重复着早饭时的那一幕,下人们都以为姜觅的怒气还没有消。 夜深人静时,姜觅再次给萧隽上药。灯影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在红帐之中,宛如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 萧隽不经意看到,无波的眼神动了一下。 这一次姜觅看清楚了些,萧隽身上的伤有新有旧,所有不为人知的艰辛挣扎,全刻在这些伤痕中,像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白纸,透着稀碎斑驳的美感。 “王爷今夜走吗?” “多谢。” 这是要走的意思。 “救命之恩,王爷打算怎么谢我?”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节 突然的安静,姜觅却是不怕。她看着萧隽,萧隽也在看她。四目相视,犹如泉水与冰的际遇。一个清澈灵净,一个寒凉空寂。 半晌,萧隽动了。 然后姜觅便看到一块玉佩递过来,玉佩质地为白,透且润,上面刻着蟠龙闹海,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他日我若事成,姑娘尽可拿此玉佩来提条件。若我事败…” 如果他事败了,相关之人撇清干系都来不及,报恩之事也就不必再提。 “如此,玉佩我就收下了。夜路崎岖,王爷保重,走的时候不必和我道别。” 黑夜让一切感官变得灵敏,当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消失时,姜觅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握着那枚玉佩慢慢闭上眼睛。 第11章 翌日她正吃早饭时,秋莹过来了。秋莹是来替孟姨娘传话的,提醒她别忘了明日去谢府赴宴的事。 姜觅记起原主之所以闹节食,不仅是因为受了德章公主的刺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在谢老夫人的寿宴之上惊艳众人。 秋莹前来一是为提醒,二还带来了孟姨娘的叮嘱,叮嘱她出门在外一切以和为贵,切记处处让着姜晴雪。 这话若是原主听了,无异于拱火,便是原本没有的心思也会被勾起。所以当姜觅脸色不好看地去找姜晴雪时,离开之后并未走远的秋莹这才放心回去禀报孟姨娘。 姜觅到晴光院的时候姜晴雪正穿着一身新衣,对着镜子左右端详。 “二姑娘这一身真好看,大姑娘再怎么穿金戴银也比不上。我若是大姑娘,明日定然不会去赴宴,免得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平白又招来一肚子的气。何况大姑娘连着胡吃海喝好几顿,也不知道新做的衣裳能不能穿进去?”说这话的是姜晴雪的丫头。 姜晴雪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心情越发不错。“我那位好大姐的性子谁不知道,她哪里会错过和谢大公子见面的机会。” 谢姜两家是世家,余氏一直想和谢家联姻,看中的正是谢府的嫡长孙谢斐。谢斐自小文采斐然,更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在世家子弟中极为出众,也是姜晴雪的意中人。 那丫头又道:“大姑娘也是的,谁不知道谢大公子根本对她无意。上回她故意在谢大公子面前假装头晕,谢大公子生怕被她沾上躲了过去,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简直是丢人现眼。” 姜晴雪想到那日的情形,眼底隐有几分快意。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吓了她一大跳。她还以为自己眼花,接下来就听到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你们主仆可真有闲情逸致,竟然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姜晴雪目光凌厉地看向守门的下人,这些人为什么把人拦住?她却是不知道,门口的下人原是要通报的,但子规的一句话让她们闭了嘴。 子规说:“挨一顿骂十两银子,干不干?” 干! 不干是傻子。 所以姜觅才会长驱直入。 她双手环胸,眼神微睨着无比挑剔地打量着姜晴雪的新衣和新首饰,目光中全是看垃圾一般的嫌弃。 姜晴雪难看的脸色在镜子中一览无遗,不止是因为姜觅的突然出现,还因为两人显现出来的区别。与姜觅繁复精美流光溢彩的头饰相比,自己的新首饰被衬得庸俗而又无华。 姜觅近前一些,娇容玉色更加清楚地映在镜中。“我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明日我去谢家赴宴穿戴的是什么。” “姜觅!” “你看看你,怎么大呼小叫的。那些夫人不是说你性情怡然淡雅知礼吗?我怎么瞧着你火气太大,难不成是装不下去了?” 姜晴雪的脸色更加难看,死死捏着手中的木梳。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之人比过去更讨厌。 可能是忍得太久,已忍无可忍。 她磨着后槽牙,“我已经看到了。” 姜觅仿佛感受不到她的火气和愤怒,犹在那里对着镜子照。“看到了就好,那些个羡慕啊嫉妒啊放在心里,千万别表现出来。” “谁羡慕嫉妒你?” 姜晴雪就不明白了,徐家早已失势,姜觅又不得父亲和祖母的欢心,哪里来的脸觉得会让别人羡慕嫉妒。 “你啊。”姜觅伸手一根手指,指向她。“你羡慕我长得比你好看,嫉妒我比你有钱。” 姜晴雪只觉一口腥甜堵在喉咙,气得差点吐血。 那丫头气不过,“大姑娘这话莫不是反的,谁不知道大姑娘你最是嫉妒我家二姑娘,也不知道前几日是谁闹节食,不就是因为嫉妒我家二姑娘身段好。” “我不过是闹着玩,谁说我是嫉妒姜晴雪了。”姜觅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瞎,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姜晴雪比我好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比姜晴雪好看多了。” 原主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如姜晴雪好看呢? 后宅之中的算计太多,富贵荣华、男人的宠爱还有人心。对于一个还未形成自我意识的孩子来说,若是身边的人都说自己长相不如人,那么她一定会对此深信不疑,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根深蒂固。 这偌大的侯府,尽是眼盲心瞎之人。 “姜晴雪,你真的觉得你比我长得好看吗?” 字字如巨石,砸在姜晴雪的心上,堵得她险些喘不上气。 小时候她听多了夸奖的话,真以为自己处处都比姜觅强。长大后出的门多了,见的人也多了,听到不一样的话也多了。相熟的人都说她比姜觅好看,她却不止一次从陌生依誮人私底下的议论中知道,原来在很多人眼中,姜觅才是真正的美人。 “世家高门重女子品性,而非容貌。”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姜觅的名声不好,在那些世家夫人的眼中,她的言行举止才是一个侯府嫡女该有的样子。 姜觅不以为意地一笑,“你少拿这样的话来堵我的嘴,承认我比你好看会死吗?” 不会死,但会怄死。 “你好看,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以后你都要记住,我比你好看,还比你有钱,你和我比真是差太远了。” 姜晴雪气得表情都快崩了,她以为姜觅这就完了。谁知道姜觅临走之前指了指她身上的新衣,道:“你这身衣服和我撞色了,你最好是再换一身。我倒是不怕和你撞衫,毕竟谁丑谁没脸,我是替你着想。” 太欺负人了! 姜晴雪气得浑身发抖,她凭什么相让?姜觅不让她穿,她还就偏穿了!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还能被姜觅比下去。 她目光如刀地看向门外的下人,那俩人吓得跪在地上。一个说她们拦不住,一个说姜觅威胁她们不许出声。 原主性情之恶劣,阖府上下皆知。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姜晴雪才更生气。 守门的两人挨了一通训斥,面上瞧着一片惶恐,心里早已被十两银子烫开了花。晴光院一等的大丫头才有半两银子一月,她们这样的三等丫头一月只有两钱银子,赏钱几乎没有。整整十两银子,她们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五六年。何况她们又不是背主,不过是拦了没拦住而已。在姜晴雪没看到的时候,她们对了一下眼,眼中各有欢喜。 这顿骂挨得真是太值了! …… 姜觅出晴光院不久,不经意往远处一望。 余氏正带着婆子丫头,一脸喜气地往这边而来,在看到她之后犹如变脸一般,满面春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的郁沉。 走得近了,她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姜觅老神在在,悠闲惬意地等她。 她黑着一张脸,不悦地皱着眉,不用问也知道这位大姑娘方才是从哪里来,定然是又给自己的女儿添了堵。 这次谢老夫人的寿宴,她可是盼了许久,就盼着她的晴雪能更进一步得到谢老夫人的欢心。为此她是咬牙狠心花重金打制了一套头面,想着给女儿一个惊喜。然而和眼前之人满头的珠光翠影一对比,她费尽心思准备的惊喜突然变得寒酸至极。 更让她恼怒的是,姜觅居然问她自己这一身打扮如何。 金玉生辉,自然好看的,却刺痛了她的眼。她以前不如徐令娇,徐令娇死了还能压她一头,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也要被徐令娇的女儿压一头。 “寿宴之上忌讳多,谢老夫人最是讲究之人。你命格不太妥当,万一被人在宴会之上赶走,丢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面。” 所有人都说原主命中带克,若不然也不会克走了嫡亲的兄长,克死了自己的生母。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世人也就都信了。以往原主听到这样的话,必会又气又怒到口不择言。大发脾气的后果换来的不是别人的同情,而是更无情放肆的指责。 余氏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姜觅一定会失去理智,却没想到姜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说我会克谢老夫人?” “人贵有自知之明,宁可信其有,莫要让别人难做。” 姜觅笑了。 自知之明? 她有啊。 “我竟不知自己的命这么硬,居然什么人都能克,世上岂不是无人敢惹我,我看谁不顺眼就克谁。我这么厉害,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余氏一噎,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觅笑着走近,声音透着几分愉悦。 “如果我真能想克谁就克谁,那么我下一个要克的人就是你!” 秋阳杲杲,余氏却是后背发凉。直到姜觅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女儿,立马折身而返。 她步履惶然行色匆匆,满心的惊愕与余悸,上台阶时脚步一浮差点踩空,当下把身边的人怒斥了一通。 远处,姜觅回过头来。 那略显气虚却如白樱的唇慢慢勾起,绽开一个讽刺的笑。 第12章 谢家的宴会,余氏不去。 原因无他,她是在顾及姜惟的感受。 姜惟年少时和谢太傅之子谢毕相熟,因着谢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师,两人同先太子和身为太子伴读的南平王世子顾霖自小相识,且交情深厚。 窃玉案之后,谢家主动和南平王府划清界线。此后谢毕官运亨通,如今职位已至明书阁大学士。而这些年来姜惟日渐消沉无意仕途,在朝中除了点卯应付之外无多余建树,俨然成为众臣之中的边缘人物。 仕途异路,曾经的好友渐行渐远,平日里很少再私下走动。因而举凡要去谢家做客贺喜,要么是姜老夫人出面,要么是小辈们自行前往。 姜老夫人不在府中,去谢家赴宴的便只有姜觅和姜晴雪两姐妹。原主平日里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嫡长女的身份与排场,从不与姜晴雪同乘马车。两人一前一后到达谢府,身着同色的衣裙,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姜觅循着记忆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姜晴雪则低头垂眉地走在后面。纵然衣着相似,愣是让人生出一种主子与丫环的错觉,自然让不少人认为她是在欺负姜晴雪。 姜晴雪平日里交好的姑娘不少,很快就有人抱不平。 “这个姜觅也太过分了,明摆着是在欺负晴雪。” “晴雪就是太好说话了,处处都让着她,她竟越发的得寸进尺。故意穿这么一身,打量着谁不知道她的心思。” 这些人议论的声音不小,分明是故意让姜觅听到。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1节 姜晴雪连忙向那些人解释,言语中全是在替姜觅说好话。她不解释还好,她越是解释别人就越以为她是在替姜觅遮掩。 有人朝姜觅发难,“姜大姑娘,一家子姐妹同进同出,事先你可问过晴雪今日会穿什么?” “没问。”姜觅答得理所当然。 那人气极,“姜大姑娘的意思是自己无意为难别人?”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姜觅的神情中显出几分不耐烦,脸上尽是娇矜之色,恰如新雨芙蓉刹那之间吐蕊绽放,楚楚可人中染着胭脂瑰丽。“我事先告诉过她,我今日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非要和我穿一样的。” 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众人齐齐看向姜晴雪,纷纷替她感到愤怒。 姜晴雪脸色微黯,轻声道:“大姐确实去找过我,在看到我准备的新衣之后告诉我,她也要穿同色的衣服。” “这不是欺负人吗?”有人惊呼。 一时间,姜觅被无数谴责的目光包围。 她脸上无半丝羞愧之色,大方承认。 “对啊,我就是看到她的新衣服之后才那么说的。我以为姐妹俩穿一样的衣裳才能显出亲近,当时她也没说什么,我还以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谁会愿意和别人穿一样的衣裳,没得被人拿出来比较。姜家姐妹俩关系如何,明眼人都看着呢。 “这都是姜大姑娘的狡辩之辞,你自己怎么想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姜觅点头。 这话没错。 她怎么想的,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想着和她穿姐妹装,缓和一下我们的姐妹感情。你们一个个的指责我,听着像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知会在先,她明知而非要和我穿同色的衣裳在后。如果说我行事霸道,那她也并没有因此避让于我,你们又何必替她委屈?” 也是哦。 姜二姑娘并没有忍让,而是照旧穿了准备好的衣服。 有人小声嘀咕,“这么说来,姜二姑娘也没吃亏。” 先前那替姜晴雪抱不平的姑娘哼了一声,“几日不见,姜大姑娘倒是越发口齿伶俐了。” “谢谢夸奖,我总不能由着别人说自己的是非吧。”姜觅嫌弃地看了姜晴雪一眼,眸中轻飘飘的透着倨傲之色。“姑娘家之间撞色撞衫是常有的事,你明知道我今天要穿什么还故意和我穿一样的,又因为我穿的比你好看而做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天水蓝高雅清贵,是郦京城中最时兴的颜色。偏偏这色又素又清高,还极其挑人。姜觅肤白如雪,是那种既可清纯小白花,又可妖艳小贱货的长相,驾驭起来费不费力,更显冰肌玉骨之感。姜晴雪虽然长相上乘,但肤色略黄,反倒被衬得像气色不怎么好的样子。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会承认姜觅更好看的事实。她们只会安慰姜晴雪,为姜晴雪感到忿忿不平。 姜晴雪脸上的委屈显而易见。“大姐,我什么也没说,你为何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你是什么都没说,这些人都帮你说了,你哪里用得着自己说。”姜觅装模作样地叹气,怜悯地看着刚才帮姜晴雪说话的人。“你们听听,姜晴雪根本不领你们的情。你说你们也是的,为何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传出去外面的人只会说你们多管闲事,姜晴雪倒是落得一个宽仁大方的好名声。” 那些人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些别扭,看姜晴雪的眼神也带出几分怀疑。 姜晴雪大急,“大姐…你这想逼死我!” “姜晴雪,我怎么逼你了?你这么想死,那就去啊!” 众人愕然。 这位姜大姑娘怎么愈发刻薄了? 姜晴雪死死咬着自己的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寿宴,若是她真的寻死寻活的,哪怕是再迫不得已也会招人厌烦。 远远看到衣着华丽的宫装少女走来,她心下一喜。 来的是德章公主,人还未近,斥责先到。 “姜觅,你又在欺负晴雪!” 众人见德章公主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禀报刚才发生的事。有人替自己出头,姜晴雪只要装可怜装委屈即可。 这样的场景,在原主的记忆中并不陌生。那些如火山岩浆一样灼得人心口生疼的愤怒,不管不顾喷发出去之时伤得最深的是自己。 姜觅看向所有人,眼眶渐红,“她委屈,难道我就不委屈吗?你们都向着她,她长得丑了不起,她穿得难看就有理了?活该我比她美,活该我穿得比她好看,所以我就要被你们指责,被你们骂吗?”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但又似乎有些道理。 德章公主沉着脸,道:“女子最忌以色自骄,你这般洋洋得意成何体统!”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人贵有自知之明,过分谦虚反倒是虚伪。毕竟显山露水才是画,凡桃俗梨亦是春。” 不少人想起上回大公主说的话,心道姜大姑娘是对大公主说自己的那句“显山露水枉争春,凡桃俗梨难入眼”的反驳之词。 这位姜大姑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果然,德章公主的脸都黑了。 关键时刻,谢家有人出来打圆场。 客人自当要给主家面子,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寿宴,若真闹出什么是非来,落的都是谢家的脸面。 最后德章公主说了一句,“看在谢老夫人的面子上,这事本宫暂时不和你计较。” “公主殿下,你别生气,我替我大姐向你道歉……” 姜觅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姜晴雪,就你会做好人!今天这事传出去世人都会说我蛮不讲理,也会说公主殿下仗势欺人,你倒落得一个谦让懂事的好名声,真是好算计!” 有人听到这话心里又有怀疑,下意识看向姜晴雪。 姜晴雪白了脸,正准备向德章公主解释,德章公主不耐道地摆手:“晴雪,你什么都不用说,本宫相信你。本宫才不会听她的挑拨之词,我们走!” 众人拥簇着她们,呼拉拉一群。 人群之外,姜觅孑然一人。 这样的孤立,还真明显。 她乐得自在,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猫着,慢悠悠地喝着茶吃着点心。 正热闹之时,突然听到德章公主一声惊呼。她循声看去,原来是添茶的丫头不小心把茶水洒在德章公主的裙摆上。 德章公主到底顾及谢家的面子没有闹开,仅是怒斥了那丫头几句后便起身去换衣。侍候在旁的宫女扶着德章公主,与那丫头对视了一眼。 她们眼神很古怪,写满两个字:阴谋。 姜觅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半刻钟后她抬头望天叹了一口气,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 罢了。 就当是给自己积德吧。 第13章 谢府设宴,自然会备有女客休息室。 府中景致幽深,女客房大多都在清静之处。德章公主对谢府不陌生,也知女客房的位置,并不需要谢家的下人引路。 走在半路上,她突然身体一软倒在身边宫女的身上。那宫女赶紧扶着她,一直将她扶进女客房,随后把门着上。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出来的是那个宫女,她的神色瞧着有些紧张,动作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只见她先是左右张望确保四下无人,接着锁好门离开。 姜觅躲在假山后,等她走远之后靠近休息室。 屋内传来细微的动静,离得近了,才能听到那是女子软弱无力的呼救。 “来人哪…不要…不要…” 除了女子的呼救,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姜觅听出女子的声音,正是德章公主。 门已被锁,门锁是横锁,是最为常见普通的那种。 以前姜觅最喜欢研究古代的机关暗锁,对于这种横锁并不陌生。她取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对着锁的孔眼捣鼓两下,门锁应声而开。 推开门进去时,她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面色潮红的德章公主。一个身量不太高的男子背对着,正在撕扯德章公主的衣裙。 “咚” 男子的后脑被击中,应声而倒。 德章公主迷离的目光努力睁着,“姜…” 姜觅上前,一把将她扶起。她软软地靠在姜觅的身上,全身上下烫得吓人,呼出来的气都透着几分艳靡。 沿路无人,静得有些不寻常。 远远听到嘈杂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朝这边而来。 德章公主两颊红得吓人,不时逸出让人耳红心跳的呻、吟声。她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看到了必生是非。 姜觅看着附近的一汪花池,“公主殿下可会水?” “……无妨。”德章公主狠狠咬破自己的唇,换来短暂的清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么信任她? 姜觅自嘲一笑。 纷杂的脚步声渐近,为首的是德章公主身边的那个宫女,身后跟着一群赴宴的姑娘。 那宫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奴婢一错眼的工夫,殿下就不见了…奴婢心中焦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扑通!” 落水的声音惊动所有人。 “天哪,大公主落水了!” 世家后宅以往的教训太多,不拘是内宅之争还是他人算计,一府之中的水池之地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是以郦京所有府邸池子里的水不深。 德章公主扑腾了好几下站起,那水才堪堪及她的胸下。秋水微凉,凉意从湿透的衣裳浸润着她的皮肤以及身体,冷却了她一身的燥热,也让她迷离的眼神逐渐清醒。 那宫女像是被吓傻了,好半天才喊着“快救公主殿下!” 因为水不深,根本不用旁人下水相救,德章公主挣扎着自己爬上岸。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她,还有人替她披上遮丑的披风。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2节 有人问她怎么会落水,她气急败坏地说自己原本是想要采池边上的菖兰花,谁知脚底打滑落了水。 小池边确实种了一丛菖兰,上面也有被人折断的痕迹。众人不疑有他,唯有那宫女瑟瑟不安,不时东张西望。 “你刚才死哪里去了?”德章公主忽地一个巴掌过来。 那宫女已是魂不附体,被这一巴掌打得东倒西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一转头……公主你就不见了。奴婢找了半天也没找见,这才去找众位姑娘帮忙。” 她明明记得大公主已经被自己扶进那间屋子里,也清楚记得自己将门给锁上,为何大公主会在这里? 极度的惶恐和紧张让她心乱如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她抖得越发厉害,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秋意带着凉气,湿透的衣服冷的不仅是德章公主的身体,还有她的心。她心下发狠,又是一个巴掌过去。 “你哭什么?幸好本宫没事,若本宫有个好歹,本宫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宫女被打得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停说着“殿下饶命”的话,看上去好不可怜。德章公主犹不解气,抬脚上前就是一顿踢。 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人已面露不忍之色。所有人都知道德章公主为人跋扈,不少人对那宫女露出同情怜悯的眼神,却没有人知道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公主殿下,你息怒。”姜晴雪开口道:“她也不是故意的,请你念在她往日里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她这一回。” “晴雪,你居然为这么个尽心的奴才说好话,本宫真是看错你了!”德章公主冷着脸,凌厉地看向姜晴雪。 姜晴雪心头一紧,因为德章公主从未这般和她说过话。 “公主殿下,我是为你好。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寿宴,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莫与这奴才一般见识。” 德章公主脸色变了几变,道:“本宫看在晴雪的面子上,饶你这狗奴才一回。” 那宫女千恩万谢,爬了起来。 姜觅适时现身,在人群之外看着热闹。谁也没看到被人簇拥着的德章公主走远之后看似不经意地回头,对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谢谢。 人群呼啦啦远去,姜觅又被孤立遗忘。 她站在那丛菖兰前,顺手摘下一朵。 菖兰开得正好,一如韶华之龄的女子。哪怕是金枝玉叶的德章公主,在有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朵可以随意采摘的花。 “你果然有用。” 没有感情的寒凉声音,像晴天里的一股阴风。 她一回头,看到的是面白如鬼的萧隽。 白得吓人也就算了,这人上门做客还穿着一身的白,白衣白面的像是勾魂的白无常,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瘆人。转念一想他又傻又呆的表象和状态,显然他这不合时宜的衣服也不是他自己要穿的。 谢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师,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边居然没有跟着人。姜觅正思量时,只感觉眼前一花,一眨眼的工夫萧隽就到了她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之近,仅隔着那朵菖兰。 “你果然有用。” 又是这句话。 所以这位慎王殿下都看到了。 “谢王爷夸奖。” 有用之人总比无用之人好。 “她平日里与你并不对付,你为何要救她?” 为什么呢? 姜觅望天。 “可能是因为我的良心会痛。” 良心? 萧隽看着她,眼神晦暗。 一个在世人口中又蠢又坏的女子,她居然说自己的良心会痛。那些自诩贤明之人,他们的良心却不会痛。 何其可笑。 姜觅目光一转,看向那丛菖兰下的小池。因为之前德章公主在水里的那一通扑腾,小池里的水还是一片浑浊。 “从我救下王爷起,我就已经趟了你们萧家的浑水。” 浑水? 这比方还真是贴切。 萧隽的视线落在姜觅的手上,纤细柔嫩的手指,一根根白似玉。他清楚记得这双手是如何灵巧地开锁,那么的熟练那么的干脆。 如此有用之人,只能为他所用! “我应允你的事,必不会忘记。”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姜觅笑道。 她这一笑,似那丛菖兰绝艳。 至美又至纯。 萧隽下意识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他记得母妃在世时最爱种花,年幼的他学着母妃的样子侍弄过一株茶花。那是一株白茶花,花开时洁白如雪团,清清冷冷又芳香馥郁。 就像眼前的少女。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有人找他的动静,一个气喘吁吁的太监赶到时,只看到他木然地立在池边,手中拿着一朵菖兰。 第14章 …… 谢家书香传世,谢太傅在清流一派中极有地位,谢毕如今的官职亦是不低,是以今日来贺寿的人不少。 谢老夫人出来后,所有的宾客齐齐上前贺寿。男男女女老爷夫人小姐公子聚在一起,一时之间热闹不已。 当萧隽露面时,所有人皆惊。 世人都知他身体病弱,常年闭门不出,若非宫宴之类的大事,几乎不可能看到他。他的出现像一捧雪,落在每个人的心尖上,那么的阴凉那么的冷,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这位慎王殿下长得如此俊美,还真是可惜。” “他长相极似先太子妃,先太子妃当年可是名冠京中的第一美人。” “哎,可惜了。我听人说慎王殿下小时候极其聪慧,三岁识字,五岁习文。先帝在世时还抱他上过朝,听说他在朝堂之上与臣子们辩论,连谢太傅都被他辨得哑口无言。” 这些议论声悉数入了姜觅的耳朵里,她再看那位于人前却木木呆呆的男子,也生出浓浓的惋惜之情。 在众人的注目中,萧隽一步步上前。 他呆板地站在谢老夫人的面前,口中说着没有感情的祝贺之词,看上去像一个被人操控着的傀儡人。 气氛一时诡异无比,不少人感到不适。他的存在是那么的突兀和别扭,仿佛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一位锦衣公子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装作十分熟稔的样子大力拍在他肩膀上,道:“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出门?”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空洞的眼中有一丝茫然之色。 姜觅的心头一跳,瞳也缩了缩。还没愈合的新伤被人重重一拍之后必定重新裂开,若是换成旁人一定会吃痛失态。她再看那木然于前的男子,表情苍茫无一丝破绽,足见其定力之深、耐力之好。 这还是人吗? 那锦衣公子尴尬地搓手,讪笑着说自己是闹着玩。 “我和王爷开个玩笑,不会把王爷吓着了吧?回头陛下怪罪下来你们可得替我作证,我真是无心的。” 萧隽面色呆滞眼神空空,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有人笑道:“柳公子如此热情,慎王殿下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就是,柳公子一片好意,陛下怎么可能会怪罪。” 年轻的公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场面重新热闹起来。那位柳公子似乎很受欢迎,不少人都上赶着巴结他。他是柳相之孙柳仕同,柳皇后的嫡亲的侄子,今年刚入禁军。柳家龙恩正重,旁人可不得捧着讨好着。莫说他是开个玩笑,便是他真做了什么也自有人替他兜底。 恣意骄傲的一群儿郎之中,萧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可能是怕他身体受不住,也可能是怕他影响到别人,总之他很快被人请下去休息。 谁也没有看到,那位柳公子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但凡是谁家设宴,那么来者都是客,主子们有人招待,坐在桌上吃席,而下人们也会有单独的照应,一般都会有在下人院里摆上几桌菜式尚可的席面。 有人来请萧隽身边的太监,那太监初时推迟,后经不住来人劝说有些意动。他叮嘱萧隽不要乱跑,然后关上门出去。 萧隽不言也不语,如同一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头人。一室的安静,他始终坐着未动,保持着活死人的模样。当门被人推开时,他的眸子中出现一个少女的身影,眼神骤然多了活人才有的活气。 姜觅一路尾随而来,等那太监离开之后才现身。她进来之后赶紧把门合上,几步就到了他面前。 “王爷,你没事吧?” “有事。” 说着萧隽起身,去到屏风后。 姜觅立马跟上,一眼就看到他在脱衣服。 换成其他的姑娘家,此时应该有尖叫声,一个男人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脱衣服,到底是想做什么? 萧衣的动作极快,瞬间就脱去了外衣。那白衣之下是一层类似皮衣的软甲,也正是因为这层皮甲,才没有让伤口的血渗出来。 姜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药瓶,这是此前在小池边萧隽塞到她手中的,同时还有一句话:“今日陪我出门的不是我的人。” 也就是说王府之中有他的人,也有监视他的人。 伤口果然裂开了,必须重新上药包扎。姜觅让他转过身去,等让他转过身来时看到姜觅手中多了一条细白的布。 “哪来的布?” “我带来的。” 原主嫌自己胸大,往日里都用布条勒着。她嫌勒得不太舒服,又不愿自己招人眼,便随便缠了两道。 “你出门给人贺寿带白布?” 这事显然不合常理。 屏风隔绝了光亮,幽暗一如他的眼神。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3节 生存艰难处处提防别人的人,性情更是多疑。一个姑娘家出门做客带一条白布,该是多么不寻常,也难怪他会怀疑。 姜觅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头瞟了自己胸前一眼,道:“我胸有点大,出门时用布缠了一下,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萧隽下意识朝她胸前看去,立马又像是被烫了眼睛一般别开视线,所以给自己缠伤口的布,竟然是一个姑娘家的裹胸布! 这是何等的荒唐! 他活了二十三年,前五年在云端,后十八年跌入深渊。五岁以前他被教导着如何做一个受人爱戴的皇孙,后十八年他苦苦挣扎着只为活下去。他以为自己体会过至高无上的尊荣,也感受过生不如死的悲痛,世上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情绪波动。 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自己的伤口。 不痛,很烫。 姜觅察觉到他的不对,抬头看去。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如此之多的矛盾,白面如鬼却容色倾城,目光如晦却绚丽流光,声音阴沉却动人心魂。 这张死人脸还真是好看。 “王爷介意吗?” “不介意。” 不介意就好。 生死攸关,哪来那么多的讲究。何况她觉得萧隽经历太多,又隐藏多年,比谁都知道活着有多么艰难,应该最是一个不在意礼数教条的人。 咦。 这位比鬼还像鬼的慎王殿下为什么会脸红? 萧隽也不知道自己会何会脸红,这些年来他不仅心似石铁,身体也像是没有知觉的空壳。他以为自己已是一具无知无感如同行尸走肉。谁知仅是一个两面之缘的女子,竟能轻易拨动他的情绪,偏偏对方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你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姜觅反问。 两人离得极近,面容都映在彼此的瞳仁中。 眼神较量中先败下来的是姜觅,姜觅暗道这位慎王殿下的眼晴好看是好看,就是漆黑的空洞像要把人吸进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既然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她赶紧告辞。先是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接着开了条门缝四下张望,待见外面无人时快速窜出,溜着墙边隐入树丛,然后猫着身体走。 一番动作下来,灵巧中透着几分熟练。 她只顾藏着自己的行踪,不愿被人瞧见,压根不知客房微开的窗户后,萧隽一直在看她。那双暗藏寒光的眼睛将她的一切行为都看在眼里,渐渐染上了一层外人难以窥见的潋滟之色。 树欲静,而风从不止。风吹动外面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只拖着长尾的鸟儿在林中上窜下跳,发出动听的声音。如同那清灵的少女,突兀地闯入人心。 这种欢喜的滋味,真是久违了。 第15章 姜觅一路避着人走,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紧接着是以一位神色焦虑的华服夫人为首的人群急急往女客院那边而去,隐约听到“二公子被人打了”的话。 原来之前那位意欲对德章公主不轨的男人是谢家的二房的二公子,难怪会色胆包天行那等龌龊之事。 谢家二房的夫人郭氏,就是刚才那位神色焦虑的华服夫人,她的母亲和柳相的夫人是姐妹,她和柳皇后是表姐妹。 宫斗之凶险,必会扩张至后宅。德章公主若真着了道,以后就会被柳皇后一派死死捏在心手里。 为怕和那些人撞个正着,姜觅弯进另一条道。好巧不巧,迎面而来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不用人走近,她也认出来人是谁,正是谢太傅的嫡长孙谢斐。 谢斐长相不凡风度翩翩,自带书生的儒雅之气,看人时眼神温和谦恭,哪怕是对着不喜欢的人也不见丝毫嫌弃,反倒离着几步之远时就和姜觅见礼。 姜觅回了他的礼,清楚感觉到他的有意保持距离。 原主对他颇有好感,又加之意欲和姜晴雪相争的心思,以前没少纠缠他。这条道僻静没什么人,瞧着确实像是自己故意在这里堵他一样,也难怪他看上去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则全身都在防备。 见过礼后,姜觅继续前行。 两人错开之时,谢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她低着眉眼,没有回头。 当谢斐的身影将将在拐弯处消失时,姜晴雪和一众姑娘们说笑着出现。这些人一看到姜觅,说笑声戛然而止,有的眼神微妙有的故作惊讶。 “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刚才过去的人是谢大公子吧。”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接话,“怪不得姜大姑娘今日总不见人影,原来是另有打算。” 姜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我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不巧和谢大公子遇见而已。” “那可还真是巧。”说话之人的语气越发阴阳怪气,看着姜觅的眼神充满鄙夷。 狭路相逢,一方人多势众,一方形影单只。 众人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列举原主做过的事,讥讽嘲弄的目光一道道射向姜觅。姜觅满脸的不在乎,傲气地抬着下颌。 一时之间众矢之的,唇枪舌剑一齐攻向姜觅。 姜晴雪不停劝这个别再说了,又劝那个少说两句,神情似是很焦急。“我大姐说是碰巧遇见,那就是碰巧遇见,你们千万不要多想。” “她说碰巧就碰巧,姜二姑娘真是心善,连这样的谎话都愿意替她遮掩。” “姜二姑娘你别为她说话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你再怎么替她说好话,她也不会领你的情。” “她这么没脸没皮的纠缠谢大公子,人人都可以谴责。” 原主的记忆如浮光掠影一般在姜觅的脑海中闪过,那些被人孤立针对的场景一幕幕重来,那种百口莫辩愤怒焦躁的感觉一点点涌现。 她忽然笑了。 众人莫名,不知她在笑什么。 她的眼睛从所有人的脸上一一看去,最后定在姜晴雪身上。 “二妹妹就是心善,这一点极似余夫人。余夫人当年对我父亲一片痴情非君不嫁,却又心地善良不愿拆散我父亲母亲,而是选择加入他们。二妹妹你这么心善,以后也不知道会和哪位姑娘成为一家人。” 此言一出,喧闹声立止。 这些女子大多都是世家嫡女,自小被教养如何做当家主母。以宽仁之心治下,以恭敬怜爱之心相夫教子,不嫉不妒贤良淑德。她们或许能容得下妾室姨娘,但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丈夫娶一房膈应人的平妻,更何况还是上位者所赐。 余家龙恩正浓,有其母必有其女,若是姜晴雪真的看中了哪家公子,即便是那公子已经娶妻,保不定也会效仿余氏当年的所做所为,求到余太后那里又来一出赐婚为平妻的戏码。 当年徐氏先是长子失踪,后又难产而亡,世人不敢妄加议论,但不少人私下猜测与余家和余氏有关。 没有人愿意当徐氏,也没有人愿意有一个余氏那样的姐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甚至有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 姜晴雪胀红着脸,又羞又怒。 谁说她要当平妻了? 她是侯府的嫡女,要当也是当嫡妻! “大姐,你胡说什么?” 姜觅一脸无辜,“我胡说了吗?难道你觉得余夫人不痴情,难道你觉得余夫人心地不善良,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不像余夫人?” 姜晴雪一噎。 她能说自己的母亲不痴情不善良吗?她能否认自己不像自己的母亲吗? “大姐,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姜觅问众女,“你们觉得我说错了吗?若是你们不介意姜晴雪以后加入到自己的姻缘之中,愿意与她一生一世做一对共嫁一夫的好姐妹,那权当我是在挑拨离间。” 众女闻言,一个个眼神躲闪。 这确实是挑拨离间,同时也是对她们的一个警示之言。 一群人看上去还是一群人,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被人从内部瓦解,再也不复之前的团结繁荣。 姜晴雪羞愤交加,恨恨地瞪着姜觅。 姜觅分开人群,径直而过。 宴席之上不见德章公主,听说她已先行回宫。也不见萧隽,席间没有人提起他,他就像是一个忌讳,不应该出现在祥和喜庆的场合。 姜晴雪食不知味,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她如坐针毡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余的姑娘也各怀心思,不时有人时偷瞄姜觅。 姜觅吃喝如常半点不受影响,仿佛感觉不到姜晴雪愤恨的眼刀子,也察觉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窥视。 散席后,她和姜晴雪还是各走各的。 以往都是原主在前,姜晴雪在后。今日姜晴雪自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马车当先急着回侯府找自己的亲娘哭诉。 姜觅回到侯府时,她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外的孟姨娘。 孟姨娘一脸的忧心,拉着她到无人处。 “二姑娘回来之后不知说了什么,我听说余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姜觅甩开她的手,满不在乎道:“我可没说她们的坏话,相反我还夸了她们。我夸余夫人当年对我父亲一片痴情,又夸她心地善良不忍心拆散我父亲母亲,而是选择以平妻的身份加入他们。” 孟姨娘一怔。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在外面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吗?还是说这事原本就不光彩,所以不许人说了?”姜觅一副得理不饶人又洋洋得意的表情,那双清透的眼睛睨向孟姨娘。 孟姨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忽然生出几分不安。她又想过来拉姜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紧紧把对方捏在自己手心。 姜觅不耐在挥开,道:“我今日心情不错,姨娘你偏要扫我的兴,烦死了!” 说完也不管孟姨娘是什么脸色,直接抬腿走人。 孟姨娘被晾在原地,脸色几次变化。 “姨娘,你已经尽心尽力了。”她身后的吴婆子道:“大姑娘这般不知好歹,迟早要吃大亏。” “余夫人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难为大姑娘。可怜大姑娘自小没了亲娘,若是和余夫人对上哪里能落得了好。” 孟姨娘望着姜觅的背影,目光诡秘。 侯府庭院深深,风从来不止。她就喜欢别人斗得你死我活,而自己则作壁上观。只有鹬蚌相争不断,渔翁才能从中得利。 这侯府鱼塘里的鱼,到最后都应该是她的!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4节 第16章 …… 一大清早,采薇轩的门就被人给砸得“哐哐”响。 砸门的是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穿着金绣紫衣,脖子上挂着金光灿灿的大金锁。长得是白白净净,身材略显圆润,一看就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贵小公子。 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余氏的儿子姜沅。他之所以来找姜觅的麻烦,是因为昨天姜晴雪回来后的那一通哭诉。 “姜觅,你给小爷出来!你有本事欺负小爷的姐姐,有本事给小爷出来!” “快开门,否则小爷我就不客气了!” “好你个姜觅,敢欺负小爷的母亲和姐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砸门的声音极大,在原本清静的早晨显得尤为震耳,听得人胆战心惊。采薇轩的下人都不敢上前,一个个装死。 姜沅砸了半天门,见门始终不开,越发心中气恼。他索性上脚,对着采薇轩大门是又拍又踢,嚷嚷着声音越来越大。 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他一个收力不及险些扑倒在地。侍候他的人急忙扶着他,他定晴看去时愣了一下。 晨曦的光自东边起,斜洒在姜觅的身上。她未施脂粉,一张小脸在光晕中莹润如玉。如墨云一般的发散着,极宽极大的衣裙丝毫不显半分臃肿俗气,反倒有种飘逸出尘之感。 这……这居然是那个蠢货! “姜觅,你…你终于肯出来了!小爷问你,你为什么欺负小爷的姐姐?” “你是谁的小爷?” “我…我就是小爷!” 姜沅骄傲地挺着胸膛,刚才他肯定是眼花了,否则他怎么可以觉得这个蠢货比姐姐还好看。姐姐说这个蠢货当着众人的面讽刺母亲,出言恶毒挑拨离间,害得姐姐丢尽脸面。 他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母亲说以后侯府就是他的,他的姐姐自然是侯府最为尊贵的嫡女,哪里是这个蠢货可以相提并论的。他还就不信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还能被人欺负。身为侯府未来的家主,他第一个不答应! “小爷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唉哟……” 他猛不丁吃了一痛,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 姜觅的表情很冷,眼神更是冷得吓人。清澈的瞳仁宛若结了一层冰,且覆盖着茫茫的寒霜。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棍,杀气腾腾的样子把姜沅给唬了一大跳。 “你…你敢打小爷!” “打的就是你!” 姜觅轻蔑地“呵”了一声,不由分说朝着他再添一棍子。 他一个躲闪不及,棍子直直打在他身上。他吃痛之下“诶诶”地叫唤着,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愤怒。 这下他信了。 姜觅还真敢打他。 “姜觅…你疯了!” 姜沅带来的人拼命阻拦,又忌惮姜觅手中的棍子不敢靠前。这位大姑娘恶名在外,他们确实招惹不起。但三公子是余夫人的心肝宝贝,更是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一个机灵点的下人,见势不对赶紧去通知余夫人。 此时姜沅已回过神来,瞪着眼睛。 “你这个又蠢又坏的丧门星……” “会不会说人话?”姜觅不由分说,又是一棍子过去。“不会说人话,我就打到你会说人话!” 姜沅一躲,棍子打在一个下人身上。 “姜觅,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打小爷!” 姜觅冷笑。 她今天就要好好告诉这个小屁孩子,她到底是谁! “姜沅,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武昌侯府,我是侯府的嫡长女,我母亲是我父亲三媒六聘抬进府的嫡夫人。” “你,你…你得意什么?我才是侯府唯一的嫡子,以后侯府都是我的……” “你的?我告诉你姜沅,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这侯府是先有我母亲,后才有你母亲。也是先有的我,再有的你!你说侯府是你的,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兄长,侯府真正的嫡长子姜润,他是侯府的世子,也是侯府以后的主子!” “你…你说了不算。姜润肯定死了…” “你敢咒我哥?”姜觅一挥棍子,吓得姜沅直缩脑袋。 那几个下人死死护着姜沅,齐齐往后退。 “你们都给我让开,今日我非要教训他不可!便是告到陛下那里我也占理。谁要是敢拦我,我扒了他的皮!””她用棍子指着姜沅,“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自称小爷,还咒我哥死。是谁教你的?余夫人吗?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平日里是怎么教的孩子,才会教出你这么个没有大小尊卑心思恶毒的玩意儿!” 她是嫡长女,教训出言不逊的弟弟占着大理,还真是不怕告到御前。那些下人们不敢拦她,却也不敢不管姜沅。 姜沅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当下脱口而出。“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是你自己克走了姜润,又克死了徐夫人,你就是个丧门星…” 姜觅的心猛地一个抽痛。 原主最恨别人说这样句话,也听不得这样的话。可是有的人心最是恶毒,偏偏喜欢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激得她失去理智只知狂怒,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我确实有娘生,没娘教!你有娘生有娘教,你娘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小畜生?” 匆忙的脚步声及近,来的不止是余夫人,还有姜惟。他们都听到了姜觅最后的那句话,余夫人当下就抹起眼泪。 “侯爷,你听听,大姑娘竟然这么说沅哥儿。”她委委屈屈地看着姜惟,眼巴巴地等着姜惟给自己撑腰。 姜惟朝姜觅看过来,目光还是那么的冷漠。 这不应该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目光。 世人都说他多情,府中的下人也传着他如何痴情徐氏的种种。身为一个父亲,难道他不应该更怜惜亡妻耗尽性命生下的女儿吗? 姜觅的心又尖锐地痛起来,她知道这些都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但这些情绪她能感同身受,所以也是她的。 “父亲可知,他刚才说我什么?”她脸上现出伤痛悲哀之色,声音微微颤抖。“我之所以骂他小畜生,是因为他骂我有娘生没娘教!” 余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沅哥儿,怎能把她和晴雪私下谈论的话说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姜惟,姜惟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极其冰冷地看着她。她心下一个激灵,狠了狠心给了姜沅一巴掌,“你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不懂什么意思就别乱说。” 姜沅十一岁,不是一岁,他怎么可能不懂有娘生没娘教是什么意思。他不仅懂这句话的意思,还知道用这句话来攻击别人。 姜觅悲凉道:“余夫人不用打他,他说的没错,我就是有娘生没娘教。” 谁也没看到,姜惟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握紧了拳。 余氏暗惊,惊讶于姜觅和以往的不一样。 若是姜觅揪着不放大吵大闹,她还有办法扭转局面。眼下姜觅的自艾自伤,实在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个蠢货几时变聪明了。 姜觅的声音发着颤,似哭非哭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故作坚持时才有的古怪笑容。“父亲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 在场的人都愣了。 因为没有人记得原主的生辰。 原主的生日,正是徐夫人的忌日。所以自原主出生以来,她就没有过过一个生辰。幼年时每逢姜晴雪姜婉等人过生辰时,她少不得要胡闹一番,大发脾气摔摔打打。人人都觉得她不懂事,却没有人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想过生辰收生辰礼被人祝福的孩子。 一阵风吹来,带来阵阵桂花香。 恍然间有人记起,当年徐夫人生产那一日也是桂花飘香之时。 姜觅慢慢垂下眼眸,声音如泣。“父亲是不是也忘了,今日不仅是我的生辰,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第17章 姜惟没有忘,他也忘不了。 他的娇娘,就是死在多年前的这一天。十几年来桂花不知落了多少回。锥心之言刻骨之痛,在面对女儿的质问时,他能有的反应还是无尽的沉默。 桂香似乎浓了一些,凉爽的秋意中弥漫着说不出的沉重。 姜沅本来就怕自己的父亲,尤其是抿着唇不发一言冰冷而沉默的姜惟更让他不安。他往余氏身后缩了缩,余氏的心也跟着忽忽地往下沉。 自安国公撞死在殿前,陛下对安国公府的态度极其耐人寻味,不责不问晾在那里。久而久之安国公和南平王一样成为京中的禁忌,侯府上下也对徐氏避之不提。 但余氏知道,徐令娇是死了,又好像一直活着,活在侯爷的心里。这些年来她走不入侯爷的心,只能活在徐令娇留下的阴影中。 今日之事,确实是沅哥儿鲁莽了。 她小声道:“侯爷,沅哥儿知道错了,妾身现在就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姜惟身形未动,恍若未闻。 姜觅在哭,无声的那种哭。仰着倔强的脸,任由泪如雨下。那泪水像是流不完似的,在那玉色的小脸上淌出悲伤的河流。 至始至终,姜惟都默默地看着她哭,没有安慰的言语,也没有安抚的举动,从头到尾置身事外。 “…我好想母亲,若是母亲还在,定然不会看着别人欺负我。” 原主受了委屈只会一味撒泼耍横,哪怕是痛到钻心刺骨,嘴里却连一个苦字也说不出来,哪怕心里的血都流成了河,眼里也没有一滴泪。没有人知道她在故作坚强,所有人都说她脾气坏,又有谁知道她承受了多少,更不会有人知道她仅仅是一个渴望亲情的可怜人。 姜觅这一哭一诉没有大喊大叫,却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人动容。她的眼眶中蓄满泪水,泪水顺着她面颊不断流下来。 姜沅看到她的样子,莫名有些心虚。转念一想又很生气,挨打的人是他,到底是谁欺负谁,这个蠢货还有脸哭! 知子莫若母,一看他的表情余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疼归心疼,怨恨归怨恨,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有。 “沅哥儿,你跟我回去好好反省。” “娘,我没错……” “你住口!”余氏恨不得捂住儿子的嘴。“侯爷,沅哥儿还小不懂事,妾身这就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说着也顾不上姜惟有没有听见,强拉着鼓着腮帮子的儿子离开。 姜惟目光幽远,望着眼前的院子。 透过采薇轩的门,里面的景致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曾经那屋廊下那花架下,不知有多少美好的瞬间。 物是人非,旧景不忍再见。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5节 不知过了多久,他漠然转身。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萧瑟,又是那么的无情。曲径幽路不回头,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姜觅一眼。 姜觅慢慢抬头,满脸泪痕。 “姑娘,你别哭了,奴婢觉得侯爷一定是有苦衷的。”子规哽咽道。 “苦衷?”姜觅用袖子一抹,湿漉漉的眼中已然一片冰凉。她望着姜惟远去的身影,眸底浮起浓浓的嘲讽。“娶妻纳妾一气生了四个孩子出来,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苦衷。” 无论他曾经对徐氏有多深情,无论这些年他如何怀念,又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但也没耽误他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所以在姜觅看来这样的深情比草都溅。 子规红红的眼睛里略有几分茫然,干巴巴地劝道:“姑娘,你别难过了。” “我不是为他难过,因为他不配!” 这话子规就不懂了。 可她什么也没有问。 既然姑娘说侯爷不配,那侯爷就是不配。 …… 余氏带着姜沅一到满庭芳,得到消息的姜晴雪就赶了过来。 姜沅满脸不服气地跪在院子当中,犟着脑袋梗着脖子。姜晴雪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之后,他慢慢耷下脑袋。 算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就勉强认个错。 余氏又气又心疼,满脸恼怒。 那个碍眼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昨天才欺负了她的晴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讽她,害得她的晴雪受尽委屈。今日又闹这一出,居然敢打她的沅哥儿。沅哥儿自出生以来,她都舍不得动一个手指头,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的肺都快气炸了,胸口急剧起伏。 姜晴雪安慰道:“娘,你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气?徐令娇生的好女儿,居然敢打我的沅哥儿!” 她的女儿被人说得那么难听,她不能骂回去。她心肝肉一样的宝贝儿子,被人打了也不能还回去,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姜晴雪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娘,我看姜觅就是故意的。她分明就是想让事情闹大,好把父亲引过去。父亲对徐夫人念念不忘,她故意提起徐夫人,不就是想趁机讨得父亲的怜爱。” 这一点,余氏很赞同。 十几年来,她和一个死人争着宠。徐令娇死后,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侯爷都绝口不提将她扶为正妻一事。当着陛下和父亲的面,侯爷拿太后姑母赐她为平妻的懿旨为由,不软不硬地把话给堵了回去。 因为不是名正言顺的嫡妻继室,她只能处处忍让徐令娇生的女儿,才纵得那又蠢又坏的东西敢对她的沅哥儿动手。 姜晴雪替她倒了一杯水,乖巧地坐着她身边。 “我听人说父亲根本没有进采薇轩,也没有安慰姜觅。谁让姜觅命中带克,父亲越是放不下徐夫人,就越不会亲近她。她克兄克母,父亲怨恨她都来不及。不管她如何装可怜,父亲也不会心软的。” “但愿如此。”余氏叹了一口气,望向院子中跪着的儿子,眼中全是心疼之色。 不是她狠心,实在是沅哥儿那话说得不太妥当,若不让侯爷看到她教子的决心,只怕沅哥儿还要吃苦头。 这些年来侯爷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徐令娇的儿子姜润,哪怕始终音讯全无,侯府的世子还是姜润。可怜她的沅哥儿,明明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却无法被请立为世子。 徐令娇啊徐令娇,你为什么阴魂不散? 生的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拖累她的沅哥儿不能被立为世子。生的女儿天天碍人眼,害得她们母女不得自在。 “娘,她总这么闹,我们难道要一直忍着?” 余氏听到女儿这么问,眼底沉了沉。 …… 夜渐深时,采薇轩的一处墙角升起烟雾。 凉凉的夜风送来浓郁的桂香,飘散在空气中,丝丝缕缕直往人心里钻。这桂香太过霸道,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袅袅的烟灰气混着桂花的香,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揉合成古怪的气味,然后被风吹向四处。 烟雾升起的地方,是姜觅带着子规在烧纸钱。 原主小时候曾被乳母秦妈妈带着给生母烧过纸钱,后来听了别人的挑拨,一面怨恨自己的克兄克母之名,一面又怕自己受到安国公府的连累,便再也不肯给祭拜生母。 姜觅不停添着纸钱,什么话也没有讲。若是人死后真有魂魄,那么徐夫人和原主母女俩应该已经团聚,也就用不着她再说些什么。 纸钱烧完后,夜已深。 姜觅刚进屋,屋内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让她眸色微微一变。她让子规去睡,说是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做。 子规不疑有她,听话地退了出去。 她慢慢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惊。 茶水见底时,柜子自动移开,露出那个隐藏的小格间。小格间内,倾城绝色却苍白如鬼的男子在看着她。 她不惧也不怕,甚至还笑着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嗨!” 第18章 光影交错的视线中,男人的身形一点点显现。 黑的衣,墨的发,还有苍白无血的脸。 乍然的惊艳,似天山背阴处松尖上的雪,遗世而无视长空万里,淡然却孑立于高岭之上,却又仿佛弱不经风稍纵即化。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姜觅心想。 若不然也不会一次就能融汇贯通,从而找到小格间内外对应的机关,不仅能自己进去还能自己出来。 当然他越是聪明,姜觅就越期待。期待他有朝一日从黑暗中走出去,站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查清过去的重重疑点。 比如窃玉案,比如南平王府,比如安国公府。 他缓缓走来,坐到姜觅对面。 姜觅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推至他跟前,动作自然随意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甚至连语气都透着熟稔。 “王爷,请喝茶。” 他手微抬,但并不是接茶,而是伸至自己的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竟然是那条洗干净的裹胸布! 所以这位王爷大半夜的前来就是为了还这块布。 姜觅心说大可不必,这样的布她有的是,说出去的话却是:“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王爷留着用便是,更不需要特地送一趟。” 萧隽无波的瞳仁划过一道细小的波纹,道:“此物于姑娘有用,对我却是无用。” 姑娘家用来裹胸的布,他还真用不上。 他目光放空望着烛火,声线无起无伏道:“你已经很好,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姜觅闻言,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胸前。 这位慎王殿下还挺识货。 不说是男人,有时候她自己多看两眼都觉得面红心跳。 “我也是这么想的,与其遮遮掩掩,何不大大方方,再说我这么好看,只有别人羡慕的份,又怎么会妄自菲薄。” 她这话说的也大方,眼神无一丝羞涩难为情。 可怜萧隽活了二十三年,自认为阴谋诡计无所不能,装傻卖呆驾轻就熟,方才能说出那句话已是极限,眼下完全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木着脸的样子,像空有躯体没有灵魂的玉人。这是他一贯的示人之态,以傀儡之相骗过所有人。 “王爷,你怎么了?”姜觅以为他在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刹那间,冰冷的玉人像被注入阴冷的灵魂,透着森森的寒气。那寒气骤然快速散去,只余一丝淡淡的凉意。 “你会开锁。” 这不是问话,而是在陈述事实。 姜觅点头。 萧隽能说出这话,表明自己在谢府救下德章公主所有的过程都被他在眼里,所以他那时才会一连说了两句“你果然有用”的话。 既然她很有用,那么萧隽应该是遇到了这方面的难题。她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静等着对方自己说。 “不知姑娘是何时学得此技艺?” 不怪萧隽疑心,换成谁都会怀疑。 徐家世代善工不假,但原主自小长在武昌侯府,同徐家并无往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习得这样的技艺,确实让人疑惑。 姜觅早有应对之策,将自己对子规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她眼神清澈不避躲,言语流畅口齿清楚,好像真的做过那样一个梦。 托梦一说,常流传于民间,古来传说并不少。虽然玄之又玄,虚空而又不真实,却最是能解释不合常理之事。 不管萧隽信不信,她都只有这个解释。 萧隽眉眼微垂,似幽谷白莲。 单论外表,此人美艳而病弱,但姜觅知道眼前之人绝非善类。她忘不掉初见时这位王爷给自己的感觉,毫不怀疑对方手中沾染过鲜血无数。同时她也记得这位王爷说过的话,在对方的眼中只有死人和有用的人。 既然她有用,那她就不怕。 当萧隽抬眸看她时,她就知道自己是对的。 南平王府的崩塌,先太子和先太子妃的死,留给这位慎王殿下可用的人不多。她若是有些用处,且还是徐家的后人,对方哪怕是心中存疑也会用她。 “除了那种锁,姑娘还会哪些?” “具体的我说不出来,得见到东西才好判断。” 她再是喜欢研究前人的东西,却不敢夸下海口,毕竟历史源远流长,她知道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更何况有些技艺早已失传。 萧隽没再问,而是缓缓站起掀开自己衣摆之下的裤脚。 他右脚的脚踝处,竟然戴着一个环形锁! 那锁乌黑锃亮,看上去极沉极重,其上还附着一个造工精巧的铃铛。那铃铛的眼被堵实,所以才没有发出声响。 姜觅愕然。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6节 她方才诸般猜测,却未能猜到竟是这样。 在萧隽的示意下,她蹲下去研究。 这种锁被称为兽镣,是前朝宫廷巧匠所制,最初被用在皇家山林圈养的猛兽身上,以便围猎之时定位。后来前朝末代的那位亡国之君突发奇想,将这种锁戴在死囚身上,然后将死因们放逐在林间,以供他们追捕猎杀。 说到前朝,就不得不提前朝皇族杨氏的骄奢淫逸。皇宫之内的堆金叠玉,地砖都是镀金的。那时民间便有传言:刮去宫砖一尺,富及子孙三代。 杨氏最后的那位亡国之君贪图享乐,无论追兽还是猎人图的都是乐子,所造兽镣倒也轻巧,因为重在追踪定位。而萧隽脚上的兽镣应是经过改制,不仅镣铐粗且重,明锁也变成了暗锁,更为复杂难解。 “这锁是谁给王爷戴上的?” 她这是明知故问。 “我又傻又呆,我那位好皇叔怕我走丢了,便想出将我锁住的好法子。” 除去九五之尊,谁敢给一个王爷上锁。戴着这么重的锁环想跑也跑不远,何况一跑起来铃铛就响,肯定很快就会被人找到。 龙椅之上的那位帝王,真的是因为怕侄子走丢吗? 先太子在世时,今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跟在先太子身后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先帝瞧不上他,对他颇多训责,唯有先太子对他诸多维护。 先太子病逝后,先太子妃也服毒随之而去。父母的相继离世,让年幼的萧隽大病一场,是他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太医们几次束手无策,是他下令到民间四处寻医。萧隽病了多久,他就没日没夜地照顾了多久。 世人都说如果不是他,萧隽早已夭折,是他用自己的龙气护住了萧隽的性命,哪怕萧隽病好之后变得又傻又呆,那也是他的帝王功德。 帝王功德啊,谁抢着不歌颂,又有谁会在意先太子唯一的儿子是否变得呆傻无用。 姜觅抬头,看到的是萧隽削瘦完美的下颌,以及那阴森森的冷意。极端环境中长大的人,无论手段心性皆非常人能及。若是自小一直戴着这样的镣铐,习武之时必会被磕碰出不少淤青,甚至磨破皮肉,忍受极大的痛苦折磨。她观萧隽的脚踝处仅有几小块陈年的皮损,损在表皮而不在内里,完全不似长年累月被钝器磨破血肉留下的疤痕。 这位慎王殿下可能有钥匙! 若对方手中有钥匙还来要找自己解锁,目的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试探她是否真的有用。想通其中关窍之后,她心中并无愤怒,甚至还有一丝庆幸。萍水相逢机缘巧合,他们之间除去利益再无其它。利益相互全在于彼此有用与否,她对萧隽有用,反过来萧隽于她而言也有用处,互取所需而已,没有必要因为觉得被人怀疑和利用而愤怒。 研究完锁后,她心中已有数。 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好,近些日子没少折腾,更虚弱了些。当她准备站起来时只感觉眼前一黑,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人。 情急之下无定数,抓到哪里就是哪里。等她反应过来时,这才知道自己抓紧的居然是萧隽的腰带。 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这就有些尬尴了。 第19章 姜觅赶紧松手,因为未站稳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她心下哀嚎,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丢了大脸,便感觉一双男人的大手将自己托住扶起。 萧隽的动作极快,扶起放开一气呵成。 气氛似乎更古怪了。 化解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谈正事,姜觅道:“此锁是暗眼,且有两处,应有两把钥匙。” 这种锁开锁时需要同时插入两把钥匙,一个往左旋一个往右旋才能打开。 萧隽感受着掌心的灼烫,将五指慢慢收紧。 她说的没错,这锁确有两把钥匙。 “姑娘可能解?” 姜觅点点头。 “能。” 锁能解,但需要工具。寻常的簪子解不了这么精巧的锁,她需要细铁丝薄刀片以及尖利精巧的钩子扳手等等,而这些东西她都没有,所以问题给到萧隽。 萧隽听完她的要求之后,让她将所需东西画出来。 她自然不会扭捏,当下铺纸作画。 纤细如玉的手握着狼毫笔,她下笔之时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流畅的线条渐渐在纸上勾勒出工具的形状,铁丝和薄刀片一目了然,其他如钩子扳手等物则是她参照现有的工艺改良过的。除了这些,她还画了一些自己需要的工具图。 “若是王爷方便,这些东西可否也替我打造出来,工钱我会一分不少。” 萧隽接过她画好的图纸,目光幽深。 “不愧是先人显灵梦中传技,姑娘这一手工造图简直是出神入化。” 她腼腆一笑,权当对方是在夸自己。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她不想藏着掖着,也只能一直打着被外祖父安国公梦中传技的名号。 夜已深,四下寂静。 萧隽将图纸收好,道:“姑娘歇息吧。” 姜觅依言,脱衣上床。 萧隽的眼神没有回避,而是一直看着她。 她倒也没觉得不自在,毕竟又不是脱光,里面还穿着长袖长裤的内衫。但是这个世道讲究男女大防,再是京中的风气开放多少也应该避讳一些,尤其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王爷不打算回避吗?” “初见时姑娘欲替我宽衣解带,而我对姑娘已坦诚相见,姑娘对我难道还需要避讳不成?”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那不是要为他处理伤口吗? 这个男人顶着一张白得像鬼一样的死人脸,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不容易。 “王爷若是想看,那就看吧。” 隔着包得严实的内衫,她是一点也不怕,就是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尤其是瞄到对方那双没什么温度空洞而幽深的眼晴时,无端端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以极快的速度脱了衣服,然后钻进被子里。等她闭着眼睛后不久,似是有一道劲风袭过,然后灯就灭了。骤然漆黑之中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风吹落,紧接着屋内的压迫感随之消失。 终于走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翻身朝里,任由自己陷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细细的啜泣声吵醒,惺惺忪忪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哭得双眼红肿的孟姨娘。 孟姨娘看上去应是一夜未睡,整个人憔悴又伤心。 “一大早的姨娘坐在我床头哭,不知情由的人还以为我死了。” “我的大姑娘,你说的这叫什么晦气话。你昨日受了那样的委屈,姨娘的心都快疼死了。” 孟姨娘哭泣着,说自己怕别人知道,每年徐夫人的忌日时都会关上门偷摸抄写一些往生经烧去,并吩咐下人们不能打扰,所以等她听到姜沅大闹采薇轩的消息时已是夜深人静。她说她不放心夜里来看过一回,知道姜觅已经睡下后才离开。 “三公子实在太过分了,平日里也就算了,非要在夫人的忌日当天来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如今侯府上下都要看余夫人的脸色,谁还记得你母亲。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被人欺负,指怕是心都要碎了。也是姨娘无能,姨娘一个奴妾,便是有心想护着你,在余夫人那里也说不上话。” 孟姨娘和秦妈妈都是徐氏陪嫁丫头,身契都在徐氏手上。哪怕是孟姨娘被成了妾,还生了一双儿女,也只是内宅之中身份较低的奴妾。 既然是奴妾,自然是不能和良妾相提并论。 姜觅眸光一冷,猛地甩开她的手。 “姨娘这会说自己无能了,那以前秦妈妈还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秦妈妈对我不忠心,若是我娘当初把我托付给你,你一定不会让我被人欺负。我听信你的话把秦妈妈赶走,你现在说什么你护不住我,你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吗?” 她一个不防,被甩得险些跌下去。惊愕看去时,只看到姜觅满脸的恼怒,当下眉眼微垂,泪珠儿不断线似地滚落。 “大姑娘这是怨我了?” 原主脾气差,但耳根子软,若不然也不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挑起火来,更不可能被人随意挑拨就把自己的乳母赶出去。 又蠢又坏的人设不能倒,姜觅轻哼一声别过脸不看她。 她哀切切地擦着眼泪,声音凄楚。“是姨娘不自量力,姨娘以为自己只要拼尽全力就一定能护住你。无奈妻妾有别,姨娘一个奴妾在余夫人那里连个下人都不如。若姨娘的身份再高一些,无论如何也在和余夫人理论一番。” 所以她是想脱籍。 一旦脱了籍那就是良妾,良妾是自由身,主家不得随意发卖,且在后宅之中也有一定的发言权,所出子女身份也更高一些。更何况大雍没有妾室不能扶正的规定,纵然被扶正的妾室不多,但也是有例可循。 “再高一些?”姜觅睨着她,“你想当夫人?” 孟姨娘心口“突突”直跳,她怎么可能不想当夫人,然而凡事不可能一步登天,首先她得成为良妾,日后才有被扶正的可能。 “我的姑娘啊,姨娘哪有那样的心思。姨娘就是想有点底气,往后能照应你…” “若说照应我,以前秦妈妈做的倒是不错。是你说她对我有异心,我这才把人给赶走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些,难道是耍我玩吗?” 孟姨娘暗道自己可能太心急了,压着声音道:“姨娘怎么会骗你?大姑娘可知秦妈妈出府之后去了哪里?” 这一点,原主没有在意过,姜觅也就无从得知。 “她去哪了?”姜觅怒问。 孟姨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 “她回安国公府了。” 安国公府名存实亡,但府邸仍在。府中如今一直住着人,住的是安国公府徐修收养的义子徐效。 自徐氏去世后,徐效一次也没来看过原主。这些年来原主一方面听到的是秦妈妈对徐效的维护,一方面听到的是孟姨娘对徐效和秦妈妈的猜测。秦妈妈说徐效不来看她是有苦衷,孟姨娘则告诉她秦妈妈和徐效是一条心,图的是安国公府的爵位和财产。 久而久之,原主更倾向相信孟姨娘。 孟姨娘悲伤而又同情地看着姜觅,语气更是无比沉痛。“我早说过,秦妈妈和大姑娘不是一条心,大姑娘现在信了吧。” “她和我不是一条心,那姨娘和我是一条心吗?” “我当然和大姑娘是一条心。” “那好,既然秦妈妈不在,我这采薇轩里也不能缺了管事婆子。不如姨娘去和父亲说,说你不做妾了,以后就在我院子里当管事妈妈。” 孟姨娘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姜觅会提这样的要求。一对上姜觅冰冷的目光,她更是心惊不已。 这个孩子原来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自私无情! 她怎么能弃妾当奴婢,那她的婉儿和洵儿怎么办? “姨娘愿意照料大姑娘,只是你婉儿妹妹和洵儿弟弟还小…” “姨娘以前不是说过,你说我母亲之所以抬你为妾,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希望你能照顾我。你还说我在你心里最重要,你生下三妹妹和二弟都是为了我。既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你为什么会犹豫?” 孟姨娘掐着自己的掌心,这叫她如何回答? “大姑娘,这事从无先例,传出去别人怎么说你。” “我还怕人说了吗?”姜觅声线尖刺起来,眼神凌厉如刀。“你尽管放心去和父亲说,至于三妹妹和二弟你再找个人照料即可,我看你身边的秋莹就不错。你不是说父亲不常去你那,你何不把秋莹开了脸抬成通房,这样一来一举三得。一来可以笼络父亲的心,二来她还能帮你照顾三妹妹和二弟,三来你也能全心全意地来照顾我。” 孟姨娘心口发凉。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7节 这么无耻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姜觅的表情告诉她,还有更无耻的话。 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为怕姜觅说出更无耻的话,她假意应下了,说自己寻个机会去找侯爷提一提。姜觅似是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告诉她这事要尽快去办不能拖太久。 “大姑娘好好养身体,姨娘明日再来看你。” “姨娘来不来都无所谓,我不怕姨娘跑了。” 孟姨娘讪笑,“大姑娘又说胡话。” “我说真的。”姜觅打了一个哈欠,将身体往床头一靠。“姨娘的身契在我手里,姨娘还能跑到哪里去?” 第20章 孟姨娘的母亲原就是安国公夫人跟前的丫头,所以她是徐家的家生奴才。她费尽心机赶走秦妈妈,百般怂恿原主,一是想给自己谋一个良身,二是想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计谋未成,奴籍也未去除,再听到姜觅的这番话,怎能不让她惊骇。 她一时心慌,竟不敢与姜觅对视。 姜觅睨着她,“姨娘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被看穿了吗? 不。 不可能的。 这个孩子有多蠢有多自以为是,她比谁都清楚。或许只是话赶话赶巧了,一个蠢货哪里会突然变聪明,除非是换了一个人。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还真是换了一个人。 当她表完忠心准备告退时,被姜觅叫住。 “昨日姜沅砸坏了我的门,你替我去满庭芳跑一趟,告诉他们一百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她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面露难色,“大姑娘,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让她去找余夫人要银子,这不是想要她的命吗? 这孩子不仅蠢,而且还坏透了! “我让你去你就去!”姜觅脸一沉,坐直身体。“难道你想违背我的命令?” “大姑娘,姨娘是为你着想…” “姨娘是想教我做人做事?” 孟姨娘掌心都快掐出血来,“大姑娘,你的名声…” “我的名声不需要姨娘操心,姨娘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让你去余夫人那里走一趟你都推三阻四的,你让我如何信你?” 说罢,姜觅像赶苍蝇一样摆手。 “姨娘且去吧,你亲自去,莫要假手于人。若是此事办不成,以后你也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一个对主子无用的下人,姨娘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置。” 被主子弃用的下人,要么是被打发到庄子上,要么是被发卖。她用冰冷的眼神告诉孟姨娘,这事她真做得出来。 孟姨娘是心苦嘴也苦,早知这个孩子有多自私,她还是太低估对方的无情。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最终低声应下。 余氏那里她不会去,去了也是给自己找没脸。所以那一百两银子是她自己出了血,一个时辰之后返回采薇轩。 她到采薇轩时,姜觅正在亭子里喝茶吃点心。 茶香四溢,花香满鼻。 那一身绫罗的少女半卧在雪狐毛铺就的躺椅中,青丝如瀑雪肤花貌,一抬手一垂眸都透着娇矜贵气。 老天爷何其的不公,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无上的尊荣和非凡的美貌,被众人捧着哄着一世娇宠。明明是同父所出,为何地位天差地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一个是任人使唤的奴婢。 她好不甘! “姨娘为何如此看着我?难道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娇蛮讽刺的话,惊得她立马回神。 她将银票递上,姜觅却是没接。 “子规,这一百两银子你替我分下去,人人有份。” 消息传下去,采薇轩内一片欢呼之声。 那一百两银子分下去后,人人都分了好几银子。拿到赏银的下人们一个个来向姜觅谢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与感恩戴德。 姜觅受着她们的跪恩,看上去很是得意和享受。 这一院子的主仆热闹刺痛了孟姨娘的眼,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她的心也在滴血。侯府妾室的月例一月五两,这一百两银子她不吃不喝也要攒上近两年。她辛苦攒下的私房钱,却被人用来随意打赏给下人。 她的恨意前所未有,但一丝一毫都不能表现出来。 不仅如此,她还要适时地夸赞几句。夸姜觅宽仁大方体恤下人,赞姜觅行事大气为人仁慈。 姜觅听着她的恭维,面上的得色看上去更甚。 这样就受不了吗? 才哪到哪啊。 “我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姨娘这次的事办得不错,你去子规那里领赏银吧。” 这是真把她当下人了! “大姑娘高兴,姨娘就高兴,这银子姨娘不能要。” 若是要了,岂不是自降身份。 哪怕是再恨再难受,这个份她不能跌。她相信迟早有一天,挡她路的碍她眼的,她会一个个除去,直到在无人再敢小瞧她,无人再敢看轻她,更无人再敢欺辱她。 姜觅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姨娘不会是嫌少吧?你一个姨娘,月例银子不过五两,我想着你也不能嫌少。” 子规闻言,把银子强塞到她手上。 她拿着银子的手在抖,恨意在她心口漫延狂涌,若不是理智尚在,她真想拿银子砸在眼前这张娇绝却讨厌的脸上。 为什么? 她已是侯爷的女人,还为侯爷生下一儿一女。这么多年来她苦心经营着自己的一切,小心维护自己的身份体面,谁知到头来在有些人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奴才。 简直是欺人太甚! “姨娘,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我瞧着你好像想杀了我?” 这话让她心头狂跳,险些失态。 “大姑娘…你别吓姨娘…” “是你吓着我了!”姜觅冷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敢对主子不忠,信不信我把你卖到花楼去!” 花楼两个字,彻底让孟姨娘清醒过来。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丝不忍,此时全化成了后悔。她后悔自己以前还不够心狠,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恨。 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为怕再听到更难听的话,她赶紧告退。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秋风之中夹杂着瑟瑟之意,吹得那馥郁的桂花香也变了味,竟让人觉得太过香腻令人作呕。 姜觅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子规,问:“是不是没看明白?” 子规摇头又点头。 她确实没明白姑娘的用意。 以前姑娘对孟姨娘说不上多客气,但也从未说过卖去花楼的狠话。方才孟姨娘的脸色都变了,分明是对姑娘有了怨恨之心。 这几日她观姑娘的行事,看似和以前一样没有章法任性妄为,细思之下却颇多深意。她欣慰于姑娘的改变,暗暗发誓自己不能拖姑娘的后腿。 “奴婢愚笨,还请姑娘教导。” 姜觅微微一笑。 “狗急才会跳墙。” 所以她这是在逼孟姨娘再次出手。 算日子,自己那位便宜祖母也该归京了,到时候侯府的人一齐,后面的大戏才好上场,否则还真唱不起来。 正思忖着,便有下人来报。 “老夫人回府了。” 姜老夫人姓刘,其父是前御史大夫。许是受家风影响,她平日里十分严肃鲜少有笑模样。虽说保养得宜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但耷拉的眼角和唇角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她最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对原主颇为严厉。动则训斥,重则罚跪,从不曾有过慈爱与和颜悦色。所以原主有些怕她,曾庆幸自己没有被养在她膝下。 她每年都会出京调养身体,除了几个得用的下人外,随身侍候的还有孟姨娘所出的三姑娘姜婉。 姜婉今年十四,比姜觅小三岁。因自小养在祖母身边,一应言行以及待人处事都很是老成稳重。加之长相秀美,看上去十分端庄淑静。 原主和这个庶妹关系还算不错,每当原主受训受罚时姜婉总是偷偷照顾或是向刘氏求情。所以两人平日里与之较为亲近,原主也没少送对方东西。 刘氏坐在正位,姜婉立在后其左侧身后。 右侧方位,站着郑嬷嬷。 郑嬷嬷是刘氏留在侯府的眼睛,也是刘氏的耳报神。刘氏出京这段日子,对侯府所发生的事可谓了如指掌。 共济一堂的有余氏和姜晴雪姜沅娘仨,还有孟姨娘和姜洵母子。 姜觅独自突兀地站在中间,如同一个外人。 刘氏面色不虞地盯着她,突然一声喝,“跪下!” 她没动,反问:“祖母为何罚我?” 第21章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8节 所有人都朝姜觅看来,皆是讶异。 刘氏是侯府的当家老夫人,身份最高权力最大,不说是其他人,便是如今娘家显赫的余氏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阖府上下刘氏几乎可以说是说一不二,无人敢顶撞反对。 原主性情不好脾气又坏,但最怕的人就是刘氏。刘氏捏着徐氏嫁妆这些年,原主虽然闹过几回,总的来说并不敢太过分,也或许是刘氏怕她闹得太厉害,在钱财上从没短过她的手。可一旦无关徐氏的嫁妆问题,刘氏对她便极为严苛,她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眼下被姜觅这么一质问,刘氏自己都愣了。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清楚。” “那你还问!”刘氏眯着眼,又是一喝,“还不跪下!” 姜觅还是没动。 余氏和余晴雪对视一眼,母女二人的眼中全是兴奋之色。她们齐齐在心里嘲讽姜觅的蠢,盼着刘氏给姜觅一个狠狠的教训,以替她们出一出近日里的恶气。 姜婉看似很着急,拼命给姜觅使眼色,无奈姜觅压根不理会。 气氛凝重之时,孟姨娘低着头出来求情,“老夫人,大姑娘已经知道错了,您要怪就怪妾,是妾没有照顾好大姑娘。” 在侯府所有人的眼中,这些年来她大部分的心思都扑在原主身上,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反倒是都有所疏忽,尤其是对姜婉。 果然,刘氏语气软了几分。 “还要照顾洵哥儿,力所不及也是常理。好在婉儿懂事,打小就没让你操过心。但你身为婉儿的生母,也应该把心思放一些在婉儿身上。” 孟姨娘诺诺地应了。 姜觅忽地变脸,怒道:“真是可笑,我堂堂侯府嫡女还需要一个姨娘照顾,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岂不是嘲笑我是小娘养大的!” 小娘两个字,掷地有声。 余氏和姜晴雪眼中的兴奋之色更甚,姜婉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孟姨娘已是满面羞愧不敢抬头。 “你还不赶紧跪下!”刘氏脸都黑了,俨然被气得不轻。 什么小娘养的,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姜觅昂着头,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像我这样有娘生没娘教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祖母有什么好生气的?” 余氏原本正看着好戏,谁成想这火居然烧到自己身上。她心下骂了一句脏话,赶紧给姜沅使眼色,姜沅不情不原地上前跪在地上。 “母亲,这事都是误会。沅哥儿年纪小,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账话,鹦鹉学舌说了一嘴,谁知道大姑娘会当真。” “十一岁很小吗?”姜觅睨过去,面带讥讽。“再过几年他都可以成亲生子,哪里小了?” 姜沅自小养得精细衣食无忧,长得比同龄高,也比同龄人要壮,比年长一岁的姜洵还要高一点,实在看不哪里小。 “大姑娘,姜沅说错了话,我已经罚过他了,你何必揪着此事不放?” “你罚他了?”姜觅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请问你是打了他还是骂了他,我怎么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余氏罚儿子,不过是装装样子,从头到尾姜沅跪了不到一个时辰。 她自知不能和姜觅再纠缠下去,否则很难收场。 “母亲,我真的罚了沅哥儿,他也知道错了。” 刘氏碍于她背后的靠山,一向对她客气,道:“沅哥儿性子未定,你平日里要多教导才是。” 余氏称是,态度恭敬。 刘氏又训导姜沅几句,无非是强调祸从口出的危害性,教育他以后出口之言一定要三思,然后让他起来。 她们将此事轻拿轻放,没有人在意姜觅的感受。 姜觅幽幽叹息,“我觉得他说的对,我就是有娘生没娘教。” 她下巴微扬,看上去倔强而可怜,眼眶慢慢地泛红,原本清澈灵透的双眸因为湿润而显得凄楚无比。 余氏暗恼,这还没完了! 姜觅看过来,用眼神明明摆摆的告诉她:这事没完! “我娘生下我就走了,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祖母看不上我,觉得我没有二妹妹乖巧,也不如三妹妹懂事,是以从未想过亲自教养我。” 屋子里静得吓人,刘氏脸色极其难看。 姜觅环顾所有人,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于眼底,神色越发哀凉。 “我生于侯府长于侯府,我是天生就没有教养吗?是因为我娘死得早,是因为祖母你宁愿教养三妹妹也不教养我。你们现在嫌弃我有没有教养,早干嘛去了?祖母你告诉我,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这不是原主的错,也不是她的错。侯府本来是家啊,可这偌大的府邸之中哪一个是原主的亲人。 没有! 刘氏胸口起伏,“你这是在怪我们?” “我未曾怪过你们,是祖母你在指责我!” “好,好得很!”刘氏一怒,杯子碎在地上。“我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教养不好,居然把错都推到长辈头上的?” 茶叶水渍溅得到处都是,屋子里只听到姜婉低声劝慰刘氏的声音。 余氏又乐得看戏,置身事外。 孟姨娘看上去又惊又忧,全是表面功夫。 姜觅对上刘氏愤怒的目光,不躲也不惧。“是祖母责怪我在先!你明知我没人教养,还要处处挑我的错,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孙女吗?” “你…你…”刘氏再也坐不住了,“呼”地站起来,指着她的手指都在抖。“你…你再说一遍?” 恰在此时,姜惟来了。 刘氏怒极,“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的好女儿,都敢指着我鼻子骂了!” 姜惟还是那般儒雅冷清的样子,淡淡地看了姜觅一眼。 风从门外吹来,姜觅觉得好冷。 这种冷遍及全身,深入骨髓。 “方才祖母指责我没有教养,我说我就是有娘生没娘教。一出生就不被嫡亲的祖母所喜,祖母宁愿教养一个庶女也不愿意教养我,请问父亲,我说错了吗?” 刘氏闻言,气得心口疼。 一个克兄克母的丧星,让她如何抱过来亲自教养。嫡亲的孙女又如何,这么个晦气的玩意儿养在身边,她又不是嫌自己的命长。 “侯爷,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她这般不敬长辈没大没小,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管教管教!” 所有人都看着姜惟,期待姜惟狠狠教训姜觅。 姜觅不躲不避,迎视着姜惟。 “别人骂我有娘生没娘教,我认了,因为我确实有娘生没娘教。但父亲可记得还有一句话:子不教父之过。” 刘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个孽障今天是疯了吗? 姜觅仿佛感受不到其他人的目光,她的视线自始自终都没离开过姜惟,可悲的是她从姜惟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愧疚。 “我曾问过父亲对我是否有期望,父亲回答我,你从未对我有过期望。这些年来父亲对我不闻不问,想来并不介意我是否有教养。我就像侯府的一棵野草,无人问津无人关爱,所以才肆意长成了今天的模样。别人都说我又蠢又坏,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你们怎么能要求一棵野草历经风吹雨打自生自灭,还能开出绚丽的花来?对于野草而言,能活着就已是万幸,你们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刘氏气极。“你是侯府的大姑娘,不是什么野草!侯府生养了你,你的一言一行关乎着侯府脸面,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生养我?”姜觅指了指自己,冷哼一声。“祖母你看看我这满头的珠翠,还有我这一身的绫罗,真的是侯府那十两银子的月例能堆砌出来的?生我的是我母亲,我吃的用的全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钱财。祖母你说侯府生养了我,这话你不觉得亏心吗?” 原主这些年除了每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外,没有沾过侯府半点的好处。 但显然,刘氏听不了这样的实话。 “侯爷,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她……” “父亲!”姜觅打断她的话,眼神未离姜惟。“父亲对我没有期望,所以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父亲都不会失望,也不会生气,对吗?” 第22章 姜惟再一次看清自己嫡长女的脸,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远那么的平静。 如同去世前几个月的娇娘。 他失望吗?生气吗? 他不知道。 “侯爷!”刘氏的声音唤醒了他。 他上前,道:“母亲,你一路舟车劳顿,早点歇息吧。” 刘氏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就这么护着她?你这是在害她!” “祖母平日里对我不是训斥就是责罚,难道是出于对我的爱护之情吗?”姜觅看着她,眼底全是讽刺。“姜沅骂我有娘生没娘教,在祖母看来他只是性子未定。若我用这话骂姜沅,祖母必定会斥责我没有教养。祖母对待自己的孙辈都因人而异,无非是因为他亲娘还在,而我娘已经去世多年!” “够了!” 姜惟额头的青筋尽现,紧抿着唇。他自来是儒雅之人,近些年更是淡然处世,鲜少有过这般愤怒至极的模样。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神各异。 刘氏心口起起伏伏,嘴角耷拉得更厉害。 良久,姜惟神色渐渐恢复。 他对姜觅道:“你先回去。” 姜觅闻言冷冷地看了刘氏一眼,抬脚出了屋子。在她的身后,是刘氏一怒之下砸碎杯子的声音,惊得守在门外的下人都是浑身一个哆嗦。 这位大姑娘可真够厉害的,居然能把老夫人气成那样。 下人们眼神惊疑游离,目送着姜觅出了安怡堂。 外面日头正好,秋高气爽。内宅中的污浊之气丝毫不影响岁月的日月轮回,任是阴谋算计也挡不住万物的生生不息。路边的野草还绿着,假山缝隙中的青苔也油油地长着。哪怕是下人们不断地清理,依然有倔强的生命不屈不饶。 姜觅走得不快,脸上的泪渐干。 她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慢慢将胸腔里的郁气吐出来。那些积压多年的委屈,那些不为人知的怨恨,说出来之后好受多了。 为什么要忍呢? 那些人不值得啊。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9节 “大姐,你别生祖母的气,祖母都是为你好。”姜婉追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怯生生地道:“出京这么多天,我好想大姐。” 十四岁的少女,抽条的身姿亭亭玉立,哪怕是素色衣裙也挡不出美好韶华的春意盎然。类似道姑头的髻子上仅有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简简单单又无比雅致。 姜觅甩开她的手,“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若真向着我,刚才祖母说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 原主耳根子软,最是喜欢这个说话好听又爱粘着自己的庶妹,哪怕是偶尔闹了别扭,也会被对方几句甜言蜜语给顺毛。 姜婉神色微黯,满眼的小心翼翼,“大姐又不是不知道祖母的脾气,方才我若真为大姐说话,只怕祖母会更生气。” “祖母最疼你,她怎么会生你的气!” “大姐你在怪我吗?不管别人如何,这些年姨娘怎么对你的,我又是怎么对你的,你是最清楚的。” 姜觅冷笑,“以前我以为我很清楚,现在我觉得自己好糊涂。孟姨娘这些年真的是一心一意为我吗?” 姜婉心头一跳,眼神下意识躲闪。 难道大姐看出什么了吗? 不会的! “大姐,你可真是冤枉死姨娘了。姨娘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再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寒了她的心。”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心里就是不痛快。你们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那为什么我还处处受气?余夫人欺负我,姨娘说没有办法。祖母训斥我,你也说不能帮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听你们的!我送你的东西全是白瞎,我命你把它们还回来,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话间,姜觅飞快地将姜婉头上的玉簪拨下。 这支通体碧绿的玉簪,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品相,原是徐氏留下来的东西,被原主送给了别人。 姜觅把玩着玉簪,似笑非笑看着傻眼的姜婉。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大姐…” “叫大姐也没用,今日我心情不好,识相的你就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过去原主生气之时,姜婉最是有办法哄其高兴。 姜婉以为这一次也会如此,哪知嘴巴才一张就被姜觅打断。 姜觅眼神突然凌厉如刀,一字一顿。“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告诉别人,那些东西都是你偷的!” 世家的姑娘最重名声,一个偷字足让姜婉变了脸色。她心中惊疑不定,却是再也不敢说些什么。 为怕她耍花招,姜觅直接跟着她回到海棠居。一路上她几次想缓和气氛,都被姜觅不冷不淡地挡了回去。 临近自己的屋子时,她还不死心地想岔开话题,说自己给姜觅准备了礼物,问姜觅想不想看一看。 姜觅睨她一眼,“先把我的东西还了再说。” 至此,她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当然她依然心存侥幸,东找西找的动作极慢。她在拖延时间,等的就是孟姨娘,所以听到孟姨娘的声音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孟姨娘一进院子就听到下人禀报,当时就是一惊。进屋之后看到坐在一旁像个监工似的姜觅,立马讨好一笑。 “大姑娘,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姜觅面露不善,“别人欺负我时,你和姜婉只顾看热闹,枉费我平日里对你们那么好。既然你们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我也就没有必要再惯着你们。你来得正好,我记得我送给你的东西也不少,赶紧给我找出来!” “大姑娘…” “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 “大姐,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撒,你别为难姨娘好不好?”姜婉软声细语地道。 姜觅一拍桌子,“不好!” 这些人在原主面前演着戏,骗得原主好苦。 “快去收拾,否则我就喊人了!” 孟姨娘和姜婉对视一眼,母女俩心情一样的糟糕,以前得的那些好东西都要交出去,简直是在生剐她们的心。 半个时辰后,摆在姜觅的面前是一堆的金玉首饰。 “都在这了?”她问。 孟姨娘忍着滴血的心痛,“应该就是这些了。” “我记得有一支芙蓉花镶红宝石的金钗,怎么不在这里?” “哦。”姜晴雪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喃喃道:“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样东西,我这就去找。” “要找就再找仔细一些,比如说那支莲头双坠的白玉簪,还有那只翡翠雕花如意手镯。” 孟姨娘心下是惊了又惊,她没想到姜觅会记得如此清楚。还以为姜觅在气头上,她们找出一一些东西来敷衍一二,此事定能揭过去。 姜觅冷冷地看着她们,讥诮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们,今天休想蒙混过关。 吃了原主的,统统都要给她吐出来! 她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也不敢糊弄,不太情愿地将原本要瞒下的东西拿出来。 一刻钟后,姜晴雪终于把东西找齐。 珠光宝气堆了一桌子,让人眼花缭乱。这些东西都是上品,却被原主随意送人,足见徐氏当年的嫁妆有多丰厚。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说,狗竟然还有伤人意,这就不能忍了。 姜觅让子规把东西包起来带走,临出门之际朝孟姨娘的头上看了一眼。孟姨娘脸色一变,不太情愿地将头上的一支金簪取下。金簪取下之后见姜觅又看着自己的耳朵,她只好把耳朵上一副水滴玉的耳环也摘下来。 母女俩亲自把姜觅送出海棠居后,姜婉再也忍不住问道:“姨娘,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孟姨娘示意她小声一些,“她那么蠢,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脾气越来越坏了而已。婉儿,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结果都不会变。” “我知道的,姨娘。”姜婉的语气很坚定,有种与生俱来的笃定。“我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 正如她梦里的那样。 第23章 她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中姜觅死了。 姜觅死后,姨娘被抬举成良妾,她也被记在徐夫人名下,不仅拥有嫡女的身份,还能继承徐氏留下来的丰厚嫁妆。 及笄那一日,很多世家夫人前来观礼,宫中竟然也有赏赐。她听人说是皇后娘娘看中了自己,欲将她赐婚给太子殿下当侧妃。所有人都说她天生富贵命,日后必定会成为人上人。 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仿佛身临其境。她坚信是上天给她的托梦,也更坚信自己终将拥有梦里的一切。 这个梦除了她知道外,姨娘也知道。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目光坚定。 孟姨娘轻轻将姜婉散下的发丝捋到耳后,道:“这是她们欠我们的。” 徐家欠她的,徐令娇欠她的,她要一一讨回来。 “你且再忍忍,姨娘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嫁入高门,等到你弟弟成了侯府之主,我们娘仨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姜婉的眼神越发坚定,姨娘说的没错,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忍只有等,等到大局落定的那一天,便无人敢再小瞧他们。 她望着姜觅远去的身影,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转眼一瞬间,姜觅已经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转入另一条道。侯府里种的桂花树不少,早开的已残,晚开的正浓,金桂银桂处处飘香。 穿过一处月洞门,再绕过一座假山,桂花的香气越发的浓郁。放眼望去,绿意盎然的桂树间点缀着簇簇金银。 侯府之中,就数这一片桂花林的桂花品相香气最佳,每年府里的下人都会采摘晒干,或是做点心或是用来泡茶薰衣裳。 桂花树下,已有人正在打桂花。 半大的少年,容姿已现,月白色的华服更是衬得他文雅秀气,一举手一投足间已有了一些世家贵公子的风度。 树下铺着青色的绸布,绸布上洒满如雪的银桂。青青白白的颜色原本最是相得益彰,但在姜觅的眼中却是无比的讽刺,整个侯府之中有谁还记得这一片桂花林是徐氏嫁进来的那年亲手所种。 前人栽树,后人摘桂,原本无可厚非。 然而有些人不配! 青绸布被人揭起,上面的桂花全部落入尘泥。 姜洵怒目望去见是姜觅之后,恼怒之中又带出几许嫌弃。 “你…你干什么?” “我不许你在这里打桂花。” “桂花是侯府的,我为什么不能打?” 孟姨娘喜欢吃桂花糕,姜婉喜欢用桂花泡茶,姜洵打下来的桂花正是为了送给自己的姨娘和姐姐。 府里的下人都能打桂花,他怎么就不能打了?这个大姐莫不是今日在祖母那里吃了挂落,逮谁就找谁的不痛快。 “你是不是想拿我撒气?” 姜洵自小被姜惟亲自教导,心性和底气非一般世家府邸的庶子可比。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原主的品德心性,最为憋屈的就是孟姨娘和姜婉对原主的讨好。 所以他对原主从不奉承,脸上明明摆摆写满嫌弃。 姜觅双手环胸,睨着他。 “是又如何?” “我劝你适可而止,莫要得寸进尺。” “你是不是觉得父亲看重你,所以我管不了你?” 姜洵就是这么想的,但他不会这么说。 “我是侯府的公子,府里的桂花我为何不能打?” “因为我不同意!”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姜洵表现得再是成熟稳重,到底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被姜觅霸道的话激得变了脸色,不由得怒目而视。 二人争执之时,有人在暗处窥视着一切,而且不止一个。一人躲在月洞门的后面,一人隐在一棵繁茂的桂花树后,同时紧盯着对峙的姜觅和姜洵。 姜觅一脸的骄纵霸道,表情更是得意蛮横,就那么直戳戳地杵在姜洵的面前,眼神睥睨张扬至极。 姜洵抿着唇,看面色已濒临忍无可忍的边缘。以前这个大姐对他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可从来不会过分到这个地步。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0节 思量几下,他准备走人。 一步两步,到了姜觅身边。 刚要错身而过时,被姜觅喊住。 “你走可以,东西留下来。” 姜洵心中充斥着说不出来的厌恶,道:“你没看见吗?我一朵桂花也没有带走。” 一地银雪般的桂花,还有那块青绸布,他根本捡都没捡,确实什么也没有拿。 “我说的不是桂花。”姜觅目光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落在他的脖子上,那里有一根红绳。因为方才打桂花时动作幅度大,红绳下面吊着的绿玉佛掉到了衣襟外。 这是原主去年送给他的生辰礼。 既然嫌弃她这个人,为什么不嫌弃她送的好东西? “你…你干什么?”姜洵惊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 红绳已被姜觅扯断,绿玉佛也到了姜觅手中。 “我的东西,你不配戴!” 姜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姜觅居然做到这个地步,他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敬你?” “论年纪,我为长你为幼。论身份,我是嫡你是庶。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我一个嫡长女,你一个庶子胆敢不敬,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谁说我是庶子?”羞愤之下,姜洵脱口而出。 姜觅眸光微变,冰冷至极。 如果姜洵是嫡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记在嫡母的名下。 嫡庶之所以有别,无非是因为其中横着一条很难跨越的鸿沟。庶出子女一旦被记在嫡母名下,则会享有嫡出子女同等的待遇,事关家族财产分割和嫡母的嫁妆继承,以庶充嫡的事情在各大世家高门皆是慎之又慎。 余氏膝下有子,断然不可能容忍一个妾室的儿子压自己的儿子一头,所以若他真的被记名,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记在徐氏名下。 姜觅看着那一地的残花,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所谓的深情不过如此。 “你不是庶子,难道你是嫡子不成?” “我…我…我不和你争论这些。”姜洵的脸胀起不正常的红,不是羞的也不是气的,更像是因为自己说错话而恼了自己。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真的是嫡子吗?” “我…” 姜洵心气高,平日里最不屑的就是欺瞒哄骗之事。那个不字他说不出口,因为他早已被父亲记在嫡母的名下。 姨娘再三叮嘱,为免节外生枝让他千万不能泄漏半分,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公开。今日他说漏了嘴,万一引出什么事端该如何是好。 他心绪大乱,道:“我…我一时失言,大姐别往心里去…” “你倒是命好,居然能入得了余夫人的眼。余夫人的心可真宽,自己有亲生儿子不够,还和一个姨娘抢儿子。” “不是…”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姜洵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被人激得失了分寸。 姜觅心下冷笑,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记在余氏名下。 庶子若想记为嫡子,一是要族老们见证,二是要嫡母同意。如果嫡母去世,则需要嫡母娘家人的认同。所以不可能是余氏,因为余氏不会同意,承恩公府也不可能同意。 她刚才故意那么一说,是说给那偷听的人听的。关乎到根本的利益,余氏一定会宁可信其有。她要做的就是等,等余氏去查姜洵是否真被记为嫡子以及是不是记在徐氏名下。 姜洵此时已是心慌不已,急着去找自己的姨娘商议。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抬头看了一眼,惊得他立马低下头去。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大姐吗? 那一双清澈含讥的眼睛,如同两只无形的手剥开他的心,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和隐藏都无所遁形,一时之间他腿软得厉害,竟迈不出去半步。 姜觅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远。 这侯府的水啊。 越浑越好。 既然是互相伤害,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第24章 躲在暗处偷听的两人见他们走了,忙去禀报自己的主子,一个去的是安怡堂,另一个则直奔满庭芳。 余氏听到下人的禀报之后,惊得手中的茶都洒了出来。她一连确认好几遍,当即换了一身衣衫去前院。 临近书房时,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端着点心盘子进去。 姜惟见是她,面上无丝毫欣喜。 她心头一涩,委屈更甚。 这是她少女情窦初开时就爱慕的男人,为了侯爷她什么都愿意做。然而夫妻多年侯爷对自己一直淡淡,她满腔的爱意与热情得不到回应。 她低徐令娇一头,她的儿女也比不上徐令娇所出的子女,这些她都能忍,但她绝不能容忍一个庶子爬到她沅哥儿的头上。 “方才我听说大姑娘和二公子在桂花林吵起来了。” 听到她这话,姜惟眉头皱了一下。 “侯爷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多事之人。”她轻轻走过去,温柔地替姜惟捏着肩。“只是他们争吵的是事非同小可,还与我有关。” “什么事?” “二公子说他已是嫡子,我听着不太对。” 姜惟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捏了。 “这事与你无关。” 也就是说,姜洵不是记在自己名下。 这一点余氏早就猜到。 她介意的不是这个,她真正介意的是姜洵到底是不是嫡子。 “我想着也是。孟姨娘是徐姐姐的人,她生的孩子记在徐姐姐名下再是合适不过。大姑娘若是知道自己和二公子以后就是嫡亲的姐弟,指不定有多欢喜。” “若无事,你先回去吧。” 她笑盈盈地行礼,柔情似水地告退。 一出书房,她脸色立马变得阴沉。 原来这事竟然是真的! 一旦确认姜润找不回来,那么依照嫡庶长幼的规矩,姜洵就能顺理成章被请立为新的侯府世子。 到时候她的沅哥儿怎么办? 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低声吩咐李妈妈几句,李妈妈立马领命而去。 李妈妈去的地方不是的别处,正是采薇轩。 姜觅就站在半开的窗户后面,看到来人之后嘴角勾了勾。 果然,有人比她更着急。 李妈妈一进门,开口就是恭喜。 “奴婢是来恭喜大姑娘的,大姑娘先前误会了,二公子不是记在我们夫人名下,而是记在徐夫人名下。以后大姑娘和二公子就是嫡亲的姐弟了,真是可喜可贺!” “记在我母亲名下?”姜觅似是极为震惊。 “正是,以后二公子就是大姑娘嫡亲的弟弟了。日后如果世子找不回来,二公子便能名正言顺的被立为新世子。” 姜觅听到这话,装作恼怒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谁说我哥哥找回不来?” “瞧奴婢这张臭嘴!”李妈妈作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大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如今徐夫人名下多了一个嫡子,便是世子找不回来也无妨。” “你个该死的奴才!”姜觅大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夫人的用意,她这是想挑拨离间!她是不是害怕了?你回去告诉她,这一招对我没用!管他什么嫡二子嫡三子,我哥哥是嫡长子,谁也越不过去!你给我滚!” 李妈妈早料到她会发怒,早早就退到了门边,闻言一脚就迈过了门槛,口中还不死心地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 “以前孟姨娘和你一条心,如今她儿子成了嫡子,她还会和你一条心吗?她还会希望世子找回来吗?人心最是难测,谁知道她会从中做什么手脚…” “滚!” 一只茶杯砸在李妈妈脚边,吓得李妈妈跳着出了屋子。 屋内传来姜觅歇斯底里的声音,“一群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想我哥哥回来…” 这话确实不假。 李妈妈心道。 为了三公子,自家夫人比谁都盼着姜润找不回来。 夫人说了,大姑娘为人自私自利,表面上瞧着和孟姨娘走得近,其实一直把孟姨娘母女当下人看待。如今下人的儿子被记在自己母亲名下成了嫡子,大姑娘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忽然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避之不及被人撞倒在地。那人从她身上跨过去,浅绿色的身影在她眼中掠过。 是大姑娘! 还真是不把下人当人看! 等看到姜觅去的方向正是海棠居,她心里的愤怒全变成了欢喜。 还真不出夫人所料。 自己这一趟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 姜觅杀气腾腾地冲进海棠居,不由分说直接开砸。 什么茶具瓷器,统统往地上摔。碎裂声不绝于耳,瓷片崩得到处都是,孟姨娘一时躲闪不及,脸颊被飞过来的一小声瓷片划出一道口子。 她和姜婉拼命阻拦,姜洵站在一旁又后悔又痛恨。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屋子里但凡是能摔的都摔了,能倒的都倒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1节 “大姑娘,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万一伤了你自己怎么办?” “好你个孟海棠,我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哄得父亲把姜洵记在我母亲名下。” 孟姨娘心下一惊,方才洵儿不是说大姑娘猜测的是余夫人吗?很快她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知一定是余夫人从中挑拨。 “大姑娘,姨娘真的不知道…我一个妾室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今日若不是洵儿和我说起,我根本就不知道侯爷他…” “你不知道?”姜觅冷冷地看着她。 她拼命摇头,“姨娘真的不知道。” “好啊。”姜觅拍拍手上的灰,满意地看着一地的狼藉。“那你去和父亲说,就说你身份低贱,你的儿子不配被记为嫡子,让父亲收回成命。” 姜洵气极欲发作,被姜婉制止。 这时吴婆子回来了,对姜婉摇了摇头。 吴婆子是个机灵的,她之前一见形势不对赶紧去通风报信,却不想安怡堂的下人说老夫人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姜婉最是知道刘氏的作息,自然知道这个时辰祖母并没有睡。祖母之所以不愿理会,一定也是深知大姐的脾气。 这一通火若是不让大姐发出来,只怕更难收场。 “大姐,你就不要为难姨娘了。你也说姨娘身份低微,她又怎么能让父亲收回成命。何况父亲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姐,他是知道大姐和余夫人不和,以后姜沅必不会护着大姐。所以才想着抬举洵哥儿,就是希望洵哥儿将来能成为大姐的依靠。” “我的依靠?”姜觅大怒。“我看是你的依靠吧!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是不是都盼着我早死?” 孟姨娘和姜婉同时骇了一跳,隐晦地对视一眼。 难道她们的心思真的被猜到了? “大姑娘,这话太诛心了,你真是想要了姨娘的命啊!” “孟海棠,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你当真是好心机啊。先让自己的儿子记在我母亲名下,以后再让你女儿也记在我母亲名下,到时候我一死,这侯府的爵位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统统都落在你们手上!” 这…这是真的被猜到了吗? 孟姨娘不敢相信。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一个一直被自己蒙在鼓里,玩弄于掌心的蠢货会看穿她所有的谋算。 姜婉也是脸色发白,心神大乱。 姜觅冷冷地看着她们,“我不管你们藏着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心思,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成功。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如果明日之后姜洵的名字还在我母亲名下,休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她扬长而去。 这么大的事,她总要留一点时间给别人。 比如说余氏,比如说姜惟。 一回到采薇轩,她一眼就看到桌上的两个匣子。 “你回去歇息吧。”她对子规说。 子规已经习惯,顺从告退。 关上门后,她打开匣子。里面除了开锁所用的工具,她自己想要的工具也全部打造好,这些工具的精巧适用程度比她预估的还要理想。 身后传来动静,她慢慢回头。 烛火的暖光中,白到瘆人的美男子正用空洞如深渊的眼睛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像个血都冷了的活死人! 第25章 萧隽一步步走近,诡异而艳丽。 那阴冷的气质,那无形的杀气,似勾魂的使者。 此情此景,怪诞而恐怖。 姜觅一点也不怕,反而笑着打招呼。 “王爷,你来了。” 萧隽黑沉沉的瞳眸像两眼深不见底的暗潭,潭底奇异的美景幽幽地招摇着,仿佛瞬间能将人吸进去。 他看着姜觅,问:“你有心事?” 姜觅惊艳于眼前的美景,又惋惜其中的凶险。 她轻轻点头。 偌大的侯府之中,她孤身一人。看似身边全是至亲,却无一人真心待她。她不惧争斗,但又实在是为徐氏和原主感到悲伤难过。 “世人都说我父亲情深义重,对我母亲一直念念不忘。所有人都像是瞎了一样,看不到他这么多年依旧妻妾和美,也看不到他和别的女人又生了一堆儿女,我真替我母亲感到不值。” “男人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之事。” 是啊。 寻常之事而已,何来的值与不值。 姜觅低头苦笑,拿起一把刻刀。 这刻刀按她的要求打造,小巧而锋利。她试了试手感,掂在手中把玩起来。刻刀和钢笔一般大小,在她手指间如活物一般。 突然她“嗤”了一声,抬眸望着萧隽。 “嘴上说着心里有人,身体则想什么快活就怎么快活,这般身心不能如一的感情,算什么狗屁痴情!” “你这是善妒。” “我不是善妒,我只是不想受气。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反正以后我是万万不愿受这样的气。我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有钱,谁要是敢让我受这份气,休怪我不客气!” 她用刻刀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萧隽莫名感觉自己身底下一凉,气势大变。 一时之间,屋内仿佛阴风过境。 姜觅不由自主抖了抖,后背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明明她心里也不怎么害怕,但身体的反应最为真实。 她以为这位慎王殿下多年装傻,心智和心性必定异于常人,一定可以接受任何不合世俗的人和事,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哼。 看来男人就是男人。 哪怕是像萧隽这样看上去没什么七情六欲的男人,依然想着三妻四妾齐人之福。 她语气缓了缓,道:“王爷莫怪,我说笑的。我才不会做违法犯纪之事,万一把自己搭了进去多不值当。我这个心胸狭窄又行事偏激,大抵是不能容忍自己和别人共侍一夫。何况我这么有钱又这么好看,以后我才不要看男人的脸色,别人看我的脸色还差不多。” 萧隽气势一收,又恢复成活死人的模样。 他曾听到那些人私下谈论此女,言语之垂涎令人作呕。贪其色又不愿娶之为妻,欲纳为妾室又碍于身份太高。 徐家失势,安国公府早已名存实亡。郦京城中的世家名门谁也不愿和徐家沾染关系,恐引来无端的猜测与打压。 “你不怕别人说你猛浪?” “说我猛我承认,说我浪我不能认。再说我不是还有王爷吗?我现在就盼着王爷能得偿所愿,到时候我背靠大树好乘凉,日后有王爷罩着谁也不敢说我半个不字。” 气氛突然凝滞,一室的沉默。 良久,萧隽垂眸道:“你等我。” 姜觅以为他指的报恩一事,顿时满眼堆笑。 “好,我等王爷。” 她却是没有看到,萧隽眼底那一瞬间的变化。 言归正传,他们还有正事要做。萧隽既然按照她的图纸打造出了工具,今晚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开锁。 她查看开锁所用的工具,技艺精巧且不说,所费的时间也不过一天而已。心知萧隽这些年来暗中经营,手底下应该有一些有用之人。 有了趁手的工具,她蹲下去开锁。 几绺发丝散落在耳侧与额前,随着她的动作不时搅乱她的视线,她几次随意将它们捋到耳后,不多时复又零乱。最后她实在是不能忍受,索性将簪子一取准备重新挽发。 乌发倾泄,青丝如绢。黑瀑般的发散落下来,越发显她容色流光冰肌玉骨,似春风温柔了山水,般般入画美不胜收。 她的动作无比自然,毫无顾忌。 萧隽就这么看着她,空洞而幽深的眼底似有无数火花迸开。那支白玉茶花簪子斜插进她的发间时,一如有什么东西直直穿过萧隽的心。 她挽好头发后继续开锁,神情无比专注。半刻钟后她找准窍门左右两手同时用工具一旋,兽镣应声而开。 “王爷,打开了。” “你果然很有用。” “谢谢王爷夸奖。”姜觅笑了一下,眼神清澈灵动。“能帮到侯爷,是我的荣幸。” 她掂了掂兽镣,这锁的重量比她以为的还要沉一些,锁环的内壁之上刻着一行字:山兽为患,驯化为上。 萧隽应该早就看过这些字吧? 山兽指的是谁? 驯化的又是谁? 被别人当成要驯化的兽,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须臾间,透过眼前这张绝艳的脸,她好像可以想象多年前那个五岁的孩子该有多么的玉雪可爱。原本金尊玉贵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皇孙,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裂变才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为何这般看我?” “我看王爷好看。” 萧隽苍白如雪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血色。 姜觅大感惊奇。 “难道王爷从不知自己好看?” 萧隽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承继了母亲的七分容貌。幼年时世人夸他赞他,无一不是极尽溢美之词。后来旁人议论他,通常都带着几分惋惜与隐晦,甚至是恶意。 “听别人说过:那个傻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真是巧了,别人也说我:一个蠢货,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2节 说完,姜觅笑起来。 “我和王爷还真是同命相怜,除了皮囊和脸以外,再无其它的可取之处。” 因为同命相怜,才惺惺相惜吗?所以这女人才会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宽衣解带没有半点避讳,言语放肆极其随心所欲。 欢喜的滋味,又从压抑多年的心底探出了头。 萧隽感受着久违的愉悦,千年寒冰般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半晌,他突然来了一句。 “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确实如此。” 姜觅听懂了这话,感慨不已。 徐氏世代善工,在前朝末年时达到巅峰。相传那时族中能人众多,有入仕为官者,也有民间从业者,覆盖所有工造内务水利衙门和市井工业。 那时民间和朝堂都有徐氏之技,巧夺天工之说,徐家的技艺备受世人推崇。只是任凭技艺再深,也深不过人心。 萧隽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她,此兽镣乃徐氏所造。 所以这是因果轮回。 兽镣已经取下,而萧隽始终未动。 依照常理,一个多年戴着镣铐的人,一旦卸去这样的牵制必定会兴奋地走上两步。而他并没有,甚至在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姜觅暗道自己之前猜得没错,他的手里有钥匙。 “王爷,这些东西多少钱?” 她问的是自己所用的那些工具造价几何,此前她曾说过会付工钱。原本她想着自己毕竟救过萧隽的命,又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这位慎王殿下怎么着也会客气一番。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说出来的话竟然是:“你救过我,眼下对我也极有用处,日后我必有报答。既然姑娘行事有分寸,又执意诚心要付工钱,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姜觅惊了。 她没想过要赖工钱,只是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合着欠她的可以日后再还,而她欠的则要明算账。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无耻了,没想到这死人脸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人哪。 光知道给她画大饼,口口声声说什么会报答她的恩情,却大言不惭地要她的真金白银,且丝毫没有羞愧之心。亏她之前还同情心泛滥,感慨他命运多舛,简直是一片怜悯之心喂了狗! 她美目圆瞪,像是要把萧隽画的大饼刺出一个窟窿来,看看这饼的内心是空的还是实的。她却是不知道自己清澈的水眸中有多么的波光粼粼,似嗔还怨如娇花怒放,分明是气恼凌厉的模样,又盈盈楚楚尽显媚态。 萧隽记得年幼时守着那株茶花开时的情景,如雪的花瓣一片一片地绽放,怯弱娇嫩又坚定无畏,如同眼前的少女。他似受到蛊惑般欺近,苍白绝艳的脸在姜觅潋滟的眼晴里放大,冰冷却充满侵略性。 姜觅大骇,心跳如鼓。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26章 压迫感一寸寸地?逼近, 恰如死亡一步步来临。无形之中的紧张将气氛渲染得阴森恐怖,仿佛在等待死神的光顾。 这世上有?一种人,长着?一张出?尘无?双的脸, 原本最是让人赏心悦目见之美好的容颜, 却令人望之生畏。 姜觅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怕这个?人,但身体的反应总比她的内心更为诚实。 她的心不惧,她的身体则相反。 须臾间的工夫,她脑海中?像万花筒一样幻化出?无?数的场景。当萧隽的脸几乎占据她整个?瞳仁之时,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五官上,尤其是那没什么血色却唇形完美的薄唇。 他想干什么? 不会是… 当她全?身僵硬地?幻想时只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她的头发如倾泄的黑瀑一般散开?。 这……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等她回过神来之时,原本插在自己头上的簪子已到了萧隽的手中?。 “这支簪子, 就当是工钱。” “……” 所以这位慎王殿下是想让她用簪子抵工钱。 真是好的很! 她还以为…… “王爷行事不拘小节,日后必成大器。在此我祝王爷潜龙出?海一飞冲天。” 这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又不是没有?银子, 居然拨她的簪子抵债,像是生怕她不会给?似的。 萧隽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不满,情绪无?一丝波动。 “谢姑娘吉言, 来日我必报姑娘大恩。” “王爷重诺,那将来我就不客气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盘算一番, 然后拿着?那块玉佩去讨要救命之恩,务必达到投资回报的利益最大化! 反正这人说了, 必报大恩, 那她还有?什么好客气。什么丹书铁券, 什么金银珠宝,她要列出?一张长长的单子, 一一让其兑现。 她脸上带着?笑,牙齿却像在磨刀。 萧隽仿佛听不出?她的咬牙切齿,道:“姑娘不必同我客气,日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她才不会客气! 这么喜欢给?人画大饼,别怪她以后吃拿卡要。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此时夜已深。 将来事将来再说,眼前还有?眼前的事要做。她询问萧隽是否要重新上锁之后,再次蹲下去将兽镣锁好。 少女?的身形纤细瑰丽,一时伸展一时含羞,尽情地?撩拨着?人心。 萧隽记得很多年前,母亲最是喜欢亲自替父亲整理?衣冠,温柔细心事必躬亲,那一幕恰如现在。 他掌心收紧,紧紧握着?那支玉簪。 很快姜觅直起身来,这次她汲取之前的教?训起得极慢,也就没有?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情急之下去抓男人的腰带。 柔软滑顺的发已乱,有?几根发丝贴在她脸上,她却一无?所知。 “王爷,时辰不早了。” 她在赶人。 萧隽垂了垂眸,静谧诡异之时突然出?其不意地?抬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收回时食指的指腹划过她的脸。 那冷玉般的长指触及肌肤,却不见寒意。 姜觅想着?,这人看上去没什么温度,还以为血都是冷的,没想到手指竟然并不凉,反而是温热的。 那抹温热仿佛一直停留在她脸颊上,直到人都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被人轻薄了? …… 夜很静,侯府的人心皆不静。 不拘是满庭芳,还是海棠居,烛火都彻夜亮着?直到天明?。 天色还没怎么亮,姜婉就独自一人到了采薇轩。她双眼红肿,脸色也不太好看,瞧着?应是一夜没怎么睡。 昨日姜觅那一通发作,留给?海棠居的除了一地?的狼藉,还有?忐忑不安的惶恐。地?上的狼藉好收拾,但心底的不安难以抚平。 她面容切切,低声啜泣。 “大姐,姨娘夜里起了高热…病得直说胡说,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大姐,说自己对不住母亲。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你?仔细想想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以防万一……万一大哥找不到…那日后的侯府之主就是三弟,到时候大姐你?该怎么办…” 姜觅背对着?她,不甚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 所以孟姨娘病了? 病得可真是时候啊。 昨夜她回过神来之后到大半夜都睡不着?,一是被那个?无?耻王爷要钱的态度的气得不轻,二?是恼自己被人摸了脸都没反应过来。 她一夜没怎么睡好,精神气不佳。 一大早姜婉就过来哭丧,吵得她脑仁都疼。 “…大姐你?生气归生气,骂我也好,骂姨娘也好,我们都不怪你?。只盼着?你?早些想通,莫要再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亲者?仇者? 她心下冷笑,她哪有?亲? 这侯府上下看似都是亲,实则全?是仇! “大姐…你?看看我给?你?求的平安符和姻缘符,这可是我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添了香油,才求得龙山寺的长明?大师开?过光的。我一心想着?大姐,希望大姐平安顺遂还能?有?一个?好姻缘…” 姜觅终于转身,微挑着?眉。 姜婉的手上拿着?两个?黄色的符,神情怯怯满是讨好。原主最是喜欢她这个?伏低做小的样子,也最是受用她低三下四的态度。她两眼巴巴,看上去弱小又无?助。身为庶女?,她从小就知道要为自己争取,有?些事不用姨娘提醒教?导,她都能?无?师自通。无?论是祖母还是这个?嫡姐,她自有?一套对付讨好的法?子。 思?及此,她神情更是讨好。 好半天,姜觅终于伸手将符接了过去,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姜婉见状,以为她是被自己安抚住。 大姐性子不好,往常动不动就疑神疑鬼大发脾气,这么多年来她对于如何哄好对方颇有?几分心得。只要大姐气一消,她和姨娘再将祸水东引。她相信比起洵儿成为嫡子的事,大姐更介意以后侯府的爵位落到姜沅的头上。 突然那两个?符被扔过来,打在她身上。 “大姐!”她捂着?嘴,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紧接着?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佛祖莫怪,我大姐她不是故意的,佛祖莫怪…” “行了,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地?演戏。长明?大师亲自开?过光?还花了你?所有?的私房钱?姜婉,你?怎么这么会编故事?” “大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姜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眼眶已经泛红。 姜觅丝毫不为所动,道:“符纸又粗又厚,朱砂的颜色也不够正。若我记得没错,这是龙山寺外面香火摊子上卖的符,六文钱一个?,十文钱两个?。” 姜婉心下一惊,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姜觅一脸的嘲弄讽刺。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3节 大姐是怎么知道的? 姜觅冷笑,“鬼话说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十年前你?跟我说你?用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六文钱替我求了一个?平安符,那符和你?今天给?我的一模一样。你?还说来年等你?再多攒些钱,就能?花十文钱给?我求两个?符。” 十年前姜婉四岁,那年是她第一次跟随刘氏出?京。她离京之前和原主说悄悄话,说自己背着?孟姨娘攒了六文钱,会给?原主带礼物回来。 彼时原主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怕是徐氏留下来的东西再多,也会对别人的礼物充满期待。原主等啊等盼啊盼,盼到了那个?平安符,为此高兴了好些天。 姜婉此时也隐约记起往事,顿时后悔不迭。 “大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表情真诚,好像真是姜觅记错一样。 姜觅给?子规递了一个?眼色,子规转身去了内室,出?来时手上拿着?另一个?平安符。两个?平安符放在一起,除去一个?因为颜色略褪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原主仅戴了两天,所有?人都以为她把这个?平安符给?丢了,包括姜婉。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爱惜自己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一直将其珍藏。四岁的姜婉或许对原主有?几分真心,但十年后的姜婉只有?欺骗和算计。 姜婉万万没有?想到姜觅的手里还保留着?以前的平安符,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时安怡堂有?下人来传信,说是老夫人有?请。 一听刘氏有?请,姜觅心下了解,姜婉同样如此。不过二?人的心情相反,姜觅是神色平静,而姜婉则是忐忑不安。 两人心思?各异,一前一后去了安怡堂。 一进安怡堂,不光余氏母子三人在,姜婉口中?生病的孟姨娘也在。孟姨娘一脸病容,在看到姜觅之后神情更是凄楚。她的身后站着?姜洵,姜洵望向姜觅的目光充满了谴责愤怒。 所有?人齐聚一堂,唯独不见姜惟。 刘氏脸色暗沉,眉眼嘴角耷拉得越发厉害。等姜觅和姜婉进来后,她说不用等姜惟,让余氏有?话就说。 姜觅心下微动,嘴角扬了扬。 一夜过去,余氏应是已有?对策。嫡庶之争,事关爵位,比起自己的不愿意和排斥,余氏更是无?法?容忍有?人以庶充嫡压自己儿子一头。她带来了关键证据,那就是姜氏一族的族谱。 旁人或许没这个?本事,但承恩公府如日中?天,她背后还靠着?余太后和今上,弄到姜氏的族谱不在话下。那族谱打开?,先是让刘氏过目,然后送到姜觅面前。只见姜惟的名字后面写着?一列字:妻徐氏令娇,子姜润、姜洵。 “母亲,敢问这上面为何没有?我和沅哥儿的名字?” 平妻不是嫡,可也算得上是正妻,一般都会记于族谱。如果说姜洵被记在徐氏的名下令余氏愤怒,那自己和儿子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族谱则是奇耻大辱。 姜觅实在是有?些意外,意外于余氏的恋爱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余氏太不争气。嫁进侯府十几年,到头来连族谱都没上,早干嘛去了? 如今发现自己和儿子的名字不在族谱上,不应该大闹一场吗?不管是去娘家搬人也好,还是去宫里告状也罢,怎么着?也不能?忍下这口气,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管别人的事。 你?越是示弱,有?些人就越是欺你?哄你?。 果然,刘氏正是这般处理?的。 她盘着?手里的檀木珠串,耷拉的嘴角抬起了一些。“这些年侯爷不太爱理?事,有?些事也就一直没有?顾上。既然今日提及此事,过后我必叮嘱他把你?们母子俩的名字记上。” 这般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明?显就是敷衍。 余氏当然生气,心想着?既然婆母都这么说了,此事暂时搁置一旁,还是姜洵被记为嫡子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她是侯府的主母,她的儿子必定是侯府将来的主子。徐令娇生的儿子也就罢了,一个?姨娘生的贱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记嫡子的事她不好反对,但有?人可以。 然而当她朝姜觅看去时,瞬间被臊得一个?满脸通红。 姜觅眼中?的幸灾乐祸过于明?显,看笑话的嘲讽意思?太过浓烈,仿佛在讥笑余氏的懦弱和好欺负。 一个?蠢货在笑自己蠢,余氏哪里能?忍。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对深爱的男人生出?怨恨之心,而是将埋怨迁怒到刘氏身上,她认为这一切应该都是刘氏捣的鬼。 “我还以为母亲是对我不满,或者是当我娘家没人。” 这话有?点重,刘氏立马变脸。 不等刘氏圆话,姜觅幽幽地?开?口。 “余夫人你?就知足吧,祖母不是说了过后会把你?们的名字记上。总好过我母亲的娘家真的没人了,什么事情都由别人说了算。” 刘氏气结。 这个?孽障! 竟然和余氏一唱一和,莫不是想气死她! 余氏羞臊的同时,又敏锐地?抓住了机会,赶紧道:“庶子被记为嫡子,一是要族老们见证,二?是要嫡母同意。儿媳心中?略有?疑惑,徐姐姐已去世多年,洵哥儿是如何被记在她名下的?” 姜觅立马像炸毛的猫,瞬间来了脾气。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这声质问,姜婉和孟姨娘适时换换了一个?眼色,在默契传达了一些消息。姜婉吃了一颗定心丸,心知祖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刘氏确实是站在他们一边,确切的说是在维护姜惟。 不管后宅如何相争,此等大事真正做主的人是姜惟。姜惟已经同意把姜洵记成嫡子,那么刘氏就一定会保住儿子一家之主的威严。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徐氏临终的遗言。” “徐姐姐的遗言?”余氏脸上的臊热散了一些,她就说自己还能?被一个?蠢货笑话,蠢货只能?是被她利用。她一个?祸水东引,蠢货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但有?些事蠢货能?做,有?些事只能?她自己出?手。 她皱着?眉,装作疑惑的样子,“母亲,不知徐姐姐交待遗言时,当时可有?人作证?” “当时侯爷在场,还有?孟氏。” 也就是说能?作证的都是他们自己人。 余氏不甘,又问:“那时孟姨娘也只是一个?开?脸不久的妾室而已,徐姐姐如何能?料到世子一直找不到,又如何能?料到孟姨娘会生儿子,竟然未卜先知交待这样的遗言?” “我哪里知道。”刘氏转动檀珠的手一顿,嘴角越发耷拉。“或许是人之将死,上天有?所预示。侯爷正是依着?徐氏的遗言,这才将洵儿记在她的名下。” “我相信母亲所言,可是传出?去未必有?人信。若徐姐姐真有?遗言,便是她已经不在,记嫡子的事也应该知会大姑娘一声。我瞧着?大姑娘此前并不知情,这又是为何?” 余氏说这话的时候,眼晴一直看着?姜觅。 姜觅知道,她这是等自己发难。 礼法?有?依,若嫡妻去世,记嫡子之事需征得嫡妻娘家人的同意,以及其子女?的同意。徐氏唯一的血亲只有?原主,原主不仅有?知情权更有?否决权。 刘氏叹了一口气,对姜觅道:“这些年润儿一直找不到,觅儿你?也应该有?所打算了。” 这个?有?所打算姜觅听懂了,不就是觉得她和余氏更不对付,哪怕是再不满意姜洵被记为嫡子,也因为要对付余氏和姜沅而忍下一时之气。 但是这些人猜错了。 什么亲者痛仇者快,在她这里都不存在。 因为整个?侯府之中?她没有?亲,只有?仇! “我不同意!” 刘氏脸一沉。 孟姨娘母子三人大惊失色,而余氏和姜晴雪姜沅这边则是大喜过望。 几家欢喜几家愁,姜觅谁也不在意。 “觅儿,祖母说了,你?莫要一时之气,得为自己的日后好好打算。”刘氏又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余氏何尝听不出?刘氏话里的意思?,她只能?忍着?。 所有?人都看着?姜觅。 姜觅也在看他们,凉凉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清澈如水的眼眸像是两面镜子,不仅照出?他们隐藏的心思?,还折射出?他们所有?的算计。 这些人哪,谁不是在算计她,算计着?她的一切,名声、地?位、还有?钱财。 “祖母,我说了,我不同意。” “这是你?母亲的遗言。”刘氏的声音大了一些。 这个?孽障是想气死她吗? 好赖不分,分不清事情的轻重,哪怕是和孟氏生了一些龃龉,也应该以大局为重。如此不管不顾的小家子气,怎么能?让人喜欢。 她声音大,姜觅的声音更大。 “谁说这是我母亲的遗言?祖母亲耳听到了?” 刘氏当然没有?听到。 安国公府出?事之后,她就有?意远着?徐氏。徐氏难产之时她嫌晦气,除了派人过问之外压根没到场。 这事她撒不了慌,但也容不得一个?小辈质问! “你?……你?竟敢质疑长辈,你?这是大不孝!” “我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你?们说这是她的遗言,那为何不敢公开??” 为什么不敢公开?呢? 还正是因为说不通又不占理?,怕原主闹。 刘氏没办法?再辩解,一对眼珠子激凸出?来死瞪着?姜觅,其中?愤怒如同两把摩擦的刀子,险些磨出?了火星子。 这个?又蠢又坏的孽障! 简直愚不可及。 若是个?聪明?的,哪怕心里再是有?些不太痛快,也当以大局为重。如此胡搅蛮缠不知变通,弄巧成拙而不自知。 她指着?姜觅的手指都在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祖母,您消消气,大姐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没想明?白,不知道您的苦心。”姜婉小声劝着?。 孟姨娘低声啜泣,“大姑娘,这真是夫人的遗言。夫人是怕有?个?万一…早早做了打算。日后世子回来了也不妨碍什么…” 姜润是嫡长子,底下无?论多少个?嫡子,管他嫡二?嫡三还是嫡四,确实都振动不了他嫡长子的地?位。 但有?些事不是这么算的,更何况人心最是难测。 “我压根不信这是我母亲的遗言!”姜觅怒睨过去,“今日你?们想以庶充嫡,说是我母亲的遗言。日后你?们有?人想打我母亲嫁妆的主意,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我母亲的遗言?” 还真是一语中?的。 刘氏和孟姨娘齐齐心惊。 她们的表情落在姜觅眼底,姜觅更替徐氏和原主不值。她冷冷地?环顾所有?人,带着?寒意的目光一一掠过,停留在孟姨娘的身上久一些,最后定在刘氏那里。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同意!” “我说了,这是你?母亲的遗言!”刘氏一拍桌子,怒道。 什么遗言?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4节 姜觅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分明?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扇在侯府的脸面上。 武昌侯府几代人的体面,仿佛都被这一记耳光给?扇得颜面尽失。那些所谓的家族荣耀,那些可笑的世家尊贵,从显赫的底蕴中?剥离出?来,然后被反反复复地?鞭笞。 刘氏脸沉得厉害,眉眼更是耷拉得难看。 孟姨娘的哭声渐大,“大姑娘,夫人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在天之灵该有?伤心的…” “有?你?这样的奴才,我娘确实应该伤心。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说你?会照顾我,怂恿我把秦妈妈赶出?府。你?让你?到我院子里当管事婆子,你?又一脸的不情愿。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生的一双儿女?也和你?一个?德行!” “大姐!”姜婉也跟着?哭起来。“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居然敢糊弄我!龙山寺外面十文钱两个?的符,也敢骗我说是长明?大师开?过光的符!”姜觅咬牙切齿,又恨恨地?看向姜洵。“还有?你?!平日里压根不把我这个?嫡长姐放在眼里,你?让我以后如何指望你?给?我撑腰。你?们一个?个?都靠不住,还想做嫡子,做梦去吧!” 她突然这一通发作,所有?人都以为她今日的不顾大局,宁愿和余氏联手也不同意姜洵当嫡子是因为恼了孟姨娘娘仨惹怒了她。 孟姨娘气苦,她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侯府半个?主子不当,跑去采薇轩当一个?下人,她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姜婉也不能?承认姜觅的指责,“大姐,我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问祖母。” 一屋子乱哄哄的,刘氏越发气恼姜觅的不识大体。她端着?侯府老封君的架子,哪怕是再恨不得把姜觅给?打死,此时此刻也要保持自己的气度。她以为只要安扶好姜觅对孟姨娘的心结,姜洵被记为嫡子一事也会迎刃而解。 “婉儿心诚,用自己的私房钱请长明?大师给?符开?了光,这事我可以作证。” 孟姨娘的哭声越发哀哀切切,仿佛有?万般委屈说不出?来。姜婉也不遑多让,一副受尽冤枉的模样。 母女?俩脸上有?泪,心中?却是大定。 姜觅忽然过来,谁也没看清她的动作,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她从姜洵的脖子上扯出?一根红绳。 “你?做什么?”刘氏怒喝。 姜觅慢慢松手,红绳上挂着?一个?小锦袋。她一把扯开?锦袋,从里面倒出?一个?黄色的平安符。 姜沅冲过来,兴奋地?道:“这是平安符!我也有?一个?,是我母亲请长明?大师开?过光的,和这个?一模一样!” 他行三,姜洵行二?。 如果姜洵成了嫡子,那他还怎么当侯府的世子,以后还怎么袭爵。若不是母亲拦着?,他早就找人把姜洵打一顿了。 一个?庶子还想当嫡子,也要问他答不答应! 他像邀功似的,将那平安符举得更高。 “大姐,三姐肯定是骗你?的,长明?大师开?过光的符她一定是留给?自己和姜洵了,送给?你?的就是普通的符。”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声大姐叫得还挺亲热,可真是能?屈能?伸,但姜觅可忘不了这死小孩骂自己有?娘生没娘教?时的样子。 开?过光的符和普通的符一比,高下立见。 姜婉白着?脸,“我…我一时着?急…拿错了。” 有?没有?拿错,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氏适时打圆场,“好了,误会一场而已。一家子骨肉哪里来的怨仇,觅儿你?是长姐,应当爱护底下弟弟妹妹。” 长辈们的偏心,可能?从来就没有?理?由。但偏心就是偏心,再怎么端着?长辈的架子也改变不了伤人的事实。 原主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又对自己不闻不问,年幼时该是多么的渴望疼爱。明?明?同为女?儿孙女?,她得到的永远都是漠视与偏心,日子一长怎么可能?不怨尤。 她闹,她偏激,都是因为她缺爱。 一个?自己都缺爱的人,拿什么去爱护别人。 “祖母说笑了。二?妹妹和三弟有?余夫人照顾,三妹妹养在你?膝下,二?弟被父亲亲自教?导,他们哪里需要我爱护。我母亲死得早,父亲又对我不闻不问,祖母也不愿教?导我,还让我去爱护别人,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刘氏一噎,又被她气得不轻。 孟姨娘赶紧表态,说自己以前做得还不够好。姜婉也有?样学样,自责自己太过粗心,日后一定不会再犯。 姜洵方才被姜觅那一下弄得措手不及,更加激出?心中?不满。他没有?办法?服软说软话,又识时务地?知道自己眼下不能?和姜觅再起冲突,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偏偏姜觅不肯放过他,问道:“姜洵,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不敬我?” 孟姨娘和姜婉拼命朝他使眼色,她们以为姜觅是在找台阶下,若是能?把姜觅哄好,那记嫡子的事姜觅就不会再追究。 她们这么想,余氏娘仨也这么想, 余氏又急又气,生怕他们和解。 母女?连心,她一个?眼神姜晴雪就明?白是时候该自己出?手。 “大姐,二?弟以后和你?一母同胞,他怎么可能?不敬你??若是顾姑娘知道你?也多了一个?嫡出?的弟弟,必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顾姑娘姓顾名爱莲,是宗天府府司顾大人的嫡女?。顾爱莲的母亲顾夫人膝下无?子,抱了一个?庶子养在名下,这事曾被原主拿出?来嘲笑过。 姜晴雪提起顾爱莲,目的是想刺激姜觅。 姜觅就知道,余氏娘几个?比她更弋?着?急。 她装作恼怒的样子,“谁管她高不高兴!” 孟姨娘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事情要糟。 果然姜觅已经变了脸色,冲姜洵怒吼,“你?对我如此不敬,还想记在我母亲名下,简直是白日做梦!” 说完,她跑了出?去。 天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出?安怡堂的大门,绵绵的秋雨开?始洋洋洒洒。 如果徐氏在天有?灵,此时应该也在哭吧。 “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子规忧心忡忡地?问。 姜觅慢慢仰起头,感受细雨密密地?盖在自己脸上的凉意。 “去找可以做主的人。” …… 前院是待客与家主处理?事务之地?,位置在前院正屋之后。左右两边种着?青竹桂树,绿意浓香相得益彰。 书房的半开?着?,大致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清俊儒雅的男人立于桌前,桌上铺着?一幅画。 桌上铺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正值妙龄,眉目似画笑靥如花,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贵气。画的右下角,有?一方印记,还有?几个?字:吾爱娇娘。 哪怕是从未见过,姜觅还是立马感应到画中?人的身份。 她的生母徐令娇。 旁边还有?一个?有?锁的匣子,应是用来存放这幅画的。匣子的锁不是普通的横锁,而是文人墨客们最为喜爱的藏诗锁。 顾名思?义,藏诗锁是一种密码锁,开?锁的密码就藏在诗文里,只有?将正确的诗文转到同一条线上锁才会打开?。此时四个?转轮正转到密码的位置,同样是:吾爱娇娘。 这样的深情,真是令人如鲠在喉。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惟见是她,明?显吃了一惊。 “余夫人找来族谱,我看到姜洵被记在我母亲名下。” 姜惟垂眸,将画收起, “确有?此事。” “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 姜惟又是一惊,看着?眼前的大女?儿。 姜觅不躲,也看着?他。 人人都说这个?男人痴情,可在她看来这人冷漠自私,而且还极其自以为是。后宅闹成那样,他还lj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假装深情。被他缅怀的人,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恶心? “父亲可知我母亲为何替你?纳孟氏?” 姜惟面色微怔,同时又有?些羞恼。 这不是一个?女?儿可以质问父亲的问题! 这也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态度! “长辈的事,你?不必多问。” “我母亲的事,我为什么不能?问?”姜觅不惧他的威严,目光执着?。“母亲怀哥哥时,从未提过为你?纳妾之事,你?可知为何?” “你?给?我出?去!” 姜惟怒喝道。 他和娇娘的事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就算是他们的女?儿也不行! “父亲不想听,我也要说。”姜觅不仅不退,反而上前一步。“那是因为你?们夫妻恩爱,你?是她珍爱之人,她不愿与人任何人分享你?,哪怕有?人背后说她不容人,哪怕她要背负善妒的名声。后来她为什么又给?你?纳妾了,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她说的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残忍,不等姜惟有?所反应,她接着?道:“那是因为你?娶了余氏,再也不是属于她一人的丈夫。白玉有?了瑕疵,明?镜有?了裂痕,便不值得再珍惜,也就更不会在意白玉的瑕疵多了几点,明?镜的裂痕多了几道。” “你?知道什么!” 姜惟面色红白交加,青筋暴起。 他的骄傲听不得这样的话,他的自尊不允许被人如此指责! 娇娘爱他,他也爱娇娘。如果不是命运捉弄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成为世人艳羡的佳偶。 这个?孩子连父母的私房事也敢置喙,还真是没有?教?养。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母女?连心,我就是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听到自己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叫自己母亲!”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我都不愿意,她怎么会愿意?”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你?娘她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 “为了我吗?为了我哥哥吗?”姜觅瞬间泪流满面,“这么多年来,你?视我为无?物,这叫为了我?你?抬举一个?妾生的儿子为嫡,日后好取代我哥哥的位置,这是为他好吗?若真是这样,那我求求你?,别为了我好,也别为了我哥哥好?你?这样的好我承受不起,我哥哥也无?福消受,我母亲也不会领你?的情!” 姜惟抿着?唇,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极致的愤怒过后,是肉眼可见的颓败与自我怀疑。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5节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真的是为了她好。 没有?人知道他承受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煎熬。别人可以不理?解他,但是他知道娇娘一定与他同心,他们的孩子也应该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姜洵是可造之材,若你?哥哥回来,他必能?成为帮手。若不能?…也可以照顾你?…你?和孟氏一向相处不错,和婉儿感情也好,姜洵也是你?弟弟,我这么做…” “我娘只生了我和我哥哥,她不需要再多一个?儿子!” 姜惟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 “此事已定,日后你?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姜觅突然笑了。 又哭又笑。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如泣低喃。 “幸好…幸好啊,幸好我娘死得早。” 因为死得早,所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又一个?,也不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失望中?磨光所有?的感情,更不会在痛苦中?反反复复地?煎熬着?自己的身心。 “父亲可知欲壑难填,人一旦有?了贪念,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孟氏或许比谁都盼着?我哥哥找不回来,同时也盼着?我和我母亲团聚,那样她就能?彻底翻身做主,从一个?低贱的奴才到成为人上人,取代自己主子所有?的一切,男人、钱财和地?位。” “你?……你?不是一向和她亲近…” “她会做戏,难道我就不会吗?” 姜惟眼神惊疑。 愤怒渐散,变成了惊讶与怀疑。 这个?孩子…难道他一直都看错了? 也或许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 “这只是你?的猜测,你?要知道,你?真正应该提防的人是谁。如果你?和孟氏闹翻,谁是最终受益之人,你?可想过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父亲是说我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余夫人在明?反倒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表面上与你?交好,背后朝你?捅刀子的人。” “孟氏是你?母亲生前得用的人,对你?母亲忠心耿耿,你?实在是没有?理?由怀疑她。好了,这事不用再说,我心中?有?数。” 渣男! 不就是想维护自己的小妾和庶子,什么心中?有?数。 “父亲说你?是为了我,为了我哥。那我这么极力反对的事,你?如果还要坚持,真的是为了我吗?你?如果真是为了我为了我哥,你?应该花更多的心思?找我哥,而不是早早就找了一个?人来取代他!” 姜惟恼怒又起, 今日他不仅是身为父亲的威严被人挑衅,他对娇娘的感情也被人质疑,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女?儿。 子不教?,确实是父之过。 但还有?一句话:那就是世间无?不是之父母。 他是父,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你?还小,有?些事你?看不明?白,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的怨恨,以后都会变成庆幸。若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庆幸? 这个?渣男不要太自以为是! “我哥哥音讯全?无?,我母亲也不在了,父亲如果执意过继庶子,除非我也死了。我一死百了,我母亲这一脉就没人了,到时候父亲想如何就如何。” 姜惟闻言,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 “你?…” “父亲,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若你?非要让姜洵记在我母亲名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死了!” 所以这事没得商量。 除非她死! 第27章 …… 书?房的四周, 早有躲在暗处的各院眼线。 他们不时探头探脑,不时东张西望。等看到姜觅脚步踉跄地哭着夺门而出时,一个个争着赶着去把这个消息传给?自己的主子。 天阴沉沉的, 笼罩在?侯府的上空, 压抑而悲伤。内宅的风不知从何处起,又不知往何处去。哪怕树欲静,而风却永不知停歇。 姜觅跑了一段路后不再掩面,玉色倾城的脸上泪迹斑斑,清澈的水眸中?潋滟泛滥, 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徐徐回望,书?房两边的青竹与桂树并立。 徐令娇喜桂花,姜惟喜竹,这两种?象征他们爱情的花草, 原本最是相得?益彰。或许徐令娇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花一草时过?境迁之后竟是如?此的不合适。 花还是花, 竹还是竹, 可惜竹常青而花不常开。 行至园子时,她脚步渐缓。途中?不时有来往的下人,皆是避之不及的模样。期间有人偷偷瞄她, 眼神充满忌讳与复杂。 她身为侯府的嫡长女,一无亲娘相护, 二无父亲疼爱,三无祖母拂照, 各院的下人明面上对?她又惧又怕, 私底下可没?少议论她。 “孟姨娘之前对?她那么好, 谁能想到?她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如?此不管不顾。她闹得?这么难看,也不怕寒了孟姨娘的心。” “她原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人, 若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对?她失望,宁愿教养三姑娘也不愿意?教养她。” “她这般性子不容人,也难怪命中?带克。” “哎,她克兄克母,没?想到?现?在?连姨娘都克…” 躲在?假山后面的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兴起之时突然感觉不对?。其中?一个抬眼看去,惊骇之下尖叫出声。 神色冷清的少女漠然而立,如?画的容貌越发的灵秀清楚,尤其是那一双冰凉的眸子,幽幽然透着凛冽的寒气。 “大…大姑娘!” 子规几步上前,左右开弓一巴掌扇一个。 “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在?背后说主子的是非!” 那两人上挨了巴掌却不敢狡辩,齐齐跪在?地?上求饶。 姜觅俯睨着她们,眼神冰冷无比。 原主在?时也没?少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揪着人去刘氏面前闹过?几回,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刘氏三言两语打发。 时日一久,纵得?有些有靠山的下人越发的放肆。就好比这两个人,看似跪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样子,实则心中?并无多少的敬畏。 不是说她又蠢又坏吗? 不是说她命中?带克吗? 她如?果不再蠢再坏一些再克几个人,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名声! “既然你们的嘴巴这么臭,那就应该去最臭的地?方待着!” 侯府最臭的地?方,正?是子规被原主发配的洗恭桶的地?方。 前脚子规把这两个人扭送过?去,后脚侯府上下就传得?沸沸扬扬。无非是说姜觅越发的蠢坏,连带着身边的丫头也有样学样。 近些日子以来,子规可不是头一回去那里,而是去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去找那管事婆子的麻烦。那婆子惯会偷奸耍滑,仗着自己好歹是个管事使劲是磋磨没?有靠山的杂役或是被贬去受罚的下人。 子规打着看望她的旗号,名面上是感谢她当初的照顾,其实是去盯着她亲自刷恭桶,不仅要刷完全部的恭桶,还必须得?刷得?干干净净。她因为畏惧姜觅而不敢不从,背后少不得?叫苦连天,逢人就倒苦水。 府里的人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子规是彻底学坏了。但在?姜觅的看来,子规是个可造之材。有其主必有其仆有什?么不好的,她们主仆一心,哪怕是又蠢又坏又如?何! 内宅的水这么深,人心比这水还要难测,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名声算什?么,非议算什?么,她要的就是那些人明明怕她又不敢真的得?罪她的憋屈样子。 这两个人一个是府里的杂扫丫头,一个则在?刘氏的院子里当差。她这一通发作,没?招来刘氏,反倒招来了姜晴雪。 姜晴雪刚进采薇轩,便被屋子里砸东西的声音惊了一下。那瓷器碎裂的声音听得?人胆颤心惊,同时又肉痛不已。唯有不在?意?身外之物的人,才可以随心所欲地?想砸什?么就砸什?么,若是换成是她,哪怕是再生气再愤怒也只能是摔摔枕头发发气。 她甫一进屋,入目所及是一地?的狼藉,月白色衣裙的少女就坐在?狼藉的尽头,哪怕是一脸怒容,依然玉貌花容瑰姿艳逸,恰如?琼花开在?云端之上,光芒万丈流光溢彩。 仅仅是一眼,她便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心头泛起不知所以的滋味。为什?么她最近看这个蠢货,居然会越发心惊对?方的美貌? 姜觅眼皮子抬了抬,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看你的。”姜晴雪按捺着心中?嫉意?,“你我姐妹一场,虽然平日里多有争吵,但说到?底你我之间并无可争之处,我们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就凭你?”姜觅用怀疑目光将她好一通打量,眼神越来越不屑。“你长得?没?我好看,出身上也越不过?我,你拿什?么和我争?” 这话听在?她耳中?,实在?是太过?扎心。 “你是嫡长女,这是不争的事实,府中?姐妹谁也越不过?你,我也没?有资格与你争这个。” 两人先前已撕破了脸,所以她再是来求和求合作,也不可能放低姿态。但既然是来服软的,该说的漂亮话还是不能少。 姜觅冷哼一声,“你当然没?有资格和我争!” 还是这副又蠢又讨厌的样子! 姜晴雪忍着心底的不舒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她的来意?一是火上浇油让姜觅和孟姨娘母子继续对?上,二是隐晦地?表达如?果姜觅想报官的话她可以帮忙。总而言之一句话,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能让孟姨娘母子得?逞。 姜觅听着她说完,嘴角渐渐扬起。 “说完了?” “不管以前我们如?何,今日我确实是好心好意?。”姜婉心里并没?有底,面上不敢显露半分。“莫说我没?有那等心思,便是真的有,你的东西我也抢不过?来。但孟姨娘就不一样了,她曾是你母亲的丫头。她如?果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指不定还真的能成。” 果然是旁观者清。 可惜原主以前看不明白,一门心思和余氏斗得?你死我活,却不知外敌难挡的同时,家贼也是一样的难防。 姜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突然玉面一沉。 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直直砸在?她脚边,巨大的声响和溅开的碎片吓了她一大跳。 定晴看去,见?是一只青花美人瓶。 这瓶子她认识! 正?是去年自己买来插花的瓶子,足足花了她两个月的月例银子。谁知有人心思不正?,非要把瓶子要走。一想到?她攒银子时的省吃俭用,再想到?她买到?瓶子后的爱不释手,再一看地?上一堆的碎片,她的自尊也仿佛被人摔得?粉碎。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6节 “你…” “我什?么!”姜觅“呼”地?站起来,“我告诉你姜晴雪,你少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如?何行事!” 她也是侯府的嫡女,怎么就不算个东西了! 不。 她没?说自己是东西… 姜晴雪恨着,懊恼着,眼睛里全是火。 “你瞪我干什?么?是你自己犯贱跑上门来找骂挨。”姜觅回瞪。 姜觅的眼睛又大又水灵,像两汪清澈的泉水,瞳仁如?浸在?水底的黑玉石。当她用这双眼睛看人时,仿佛所有的污垢都无处隐藏。 姜婉越发心惊,眼神开始躲闪。 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得?有气势了? 姜觅一步步走近,逼得?她一步步后退,心绪和方寸齐乱。 她被逼到?了门口?,若不是扶着门框恐怕已被门槛绊倒。更让她惊骇的是,事情好像被颠倒过?来。以前她总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往往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这个嫡姐情绪大乱。而今她心慌不已,而对?方却气定神闲。 “滚!” 这个滚字,击溃了她。 她再忍不住,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姜觅怒气滔天的骂声,“什?么东西!也敢来教做事。还想来看我的笑话,信不信我明天就和孟姨娘和好?” 紧着怒骂声低了下去,“他们要是诚心诚意?的来求我,我或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她听到?这些话脚步加快,像被鬼撵似的跑出采薇轩。 姜觅瞧着她疾行的样子,唇角慢慢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一个个的都想渔翁得?利,那么谁是鹬蚌? “姑娘,你真会改变主意?吗?”子规小声问?。 姜觅摇头。 这注定是一条孤身走的道,她没?有同行者,也没?有人真心诚意?地?想与她同行。那些人或是虚情或是假意?,为的是将她杀死在?半道,好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她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所以她不会改变主意?。 “子规,你记住,在?这个侯府之中?,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唯一在?意?的人也只有你。” “姑娘…”子规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个,动容之余又有几分心酸。“奴婢当不起的…奴婢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如?今这阖府上下都说我们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比我想象的做得?还要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已有默契,往往姜觅一个眼神过?去,子规就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子规眼眶泛着红,面上则是一片羞赧之色。“都是姑娘教得?好,奴婢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 姜觅拍着她的手,笑道:“嗯。以后你家姑娘我呀,就靠你罩着了。” “姑娘…” 子规突然很想哭。 谁家当主子的要靠下人照应,还不是因为她家姑娘无人可依。她心中?暗暗发誓日后遇事时更应该机灵一些,万万不能坏了姑娘的计划和行事。 她忽然想到?什?么,命人把大门落了闩。 回头一看自家姑娘正?一脸赞赏地?含笑看着自己,她羞赧着,欢喜着,激动着,脸蛋泛红眼睛晶亮。 姑娘真的变了很多,她好喜欢这样的姑娘。 …… 这一天对?于侯府所有人而言都极其漫长,漫长的一天过?去,迎来的是更为难熬的夜晚,各院的灯烛又是一夜未熄。 所有人都以为最难熬的人是姜觅,谁也不知道姜觅睡得?比谁都好。 一大清早的,姜婉和姜洵姐弟就到?了采薇轩门外。事实上他们夜里就来过?,却被早已落闩的门挡在?门外。 这个时辰门还闩着,他们照样进不来。 大门外姜婉还在?低声叮嘱姜洵,姜洵低头一言不发。事关嫡庶之别和前程,姐弟俩都知道轻重。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今日来无论姜觅如?何打骂都受着,只要姜觅能消气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日头渐高,门一直没?开。 姜婉几次隔着门缝叫门,里面根本没?有理睬。久候最是考验人的耐心,姜洵拼命压抑的郁气和怒火一点点地?往外冒。 他们都知道姜觅是故意?的,又毫无办法。 等啊等,太阳升至半空中?。阳光驱散昨日的阴霾,原本开得?繁茂的桂花残败了许多,馥郁的香气也淡了许多。 姜洵已是满心浮躁,道:“说什?么只要我们诚心诚意?地?求她,她会就原谅我们,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那么说的,好让我们上门来自取其辱!” “洵儿。”姜婉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了去,声音压得?更低。“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 “父亲都同意?的事,她凭什?么不同意?。我还就不信了,她真能左右父亲的决定。” 姜婉目光微闪。 “她到?底是嫡长女,父亲再是不喜她,应该有的体面也不会少。” 若是真正?厌弃了呢? 她望着采薇轩外面的路,眼底划过?一抹算计。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姜觅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地?出来,那满头的珠翠晃得?姜婉和姜洵的眼都花了。 所以他们姐弟二人侯在?门外时,这个大姐还有心思打扮梳妆! 姜婉先回过?神来,神情怯怯又乖巧地?叫了一声大姐,递给?姜洵一个眼色。 姜洵绷着脸,面色胀红,生硬地?开口?,“大姐,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大姐心生误会,更不应该顶撞大姐。求大姐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以后我必定好好待大姐,对?大姐言听计从,绝不忤逆大姐。” 他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不敢直视姜觅。 姜觅打了一个哈欠,华美之中?带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这姐弟俩不会以为干巴巴地?服软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真的会回心转意?吗?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如?果不是为了利益,他们会这样吗?既然为了利益能暗中?害人,为了利益能欺骗哄瞒,为了利益能低三下四,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大姐,洵儿知道错了。他原本也不是故意?惹大姐生气的,大姐说的没?错他就是读书?读傻了,有时候犟得?很。大姐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 “人心隔肚皮。”姜觅打断姜婉的话。“何况我和他也不是从同一个肚皮里出来的人,我怎么会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谁知道他嘴上说着以后会听我话,心里是不是想着等以后用不到?我之后再算这笔账。” 姜洵到?底年纪小,闻言面色都变了。 他当然不是心甘情愿来服软的,若不是姨娘和姐姐劝他,若不是为了他嫡子的名分,他怎么可能低头。 女子当贤,未出嫁时尊父为天,出阁后尊夫为天。徐夫人若是活着,必然也不敢不听父亲的。大姐身为父亲的女儿,更不应该违背父亲的决定。 他不说话,姜婉自然要替他辩解。 “大姐…” “啪!” 姜婉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 姜觅讥冷地?看着她,再次扬手。 这下姜洵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将姜觅推开后挡在?姜婉的面前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 “你敢吼我?你刚才不是说以后什?么事都听我的,绝不忤逆我吗?” 打脸来得?这么快,还好意?思说对?她言听计从再不忤逆,当真是可笑至极! 姜洵脸胀得?更红,又恼又气。恼她行事乖张令人讨厌,气自己一时没?忍住食了言。哪怕刚才那番言语并非出自他真心,但他既然说了短时日也应该做到?。 “是你…是你欺人太甚!” “我这样就欺人太甚了?姜洵,你如?果记在?我母亲名下,以后我们才是同母的姐弟。你当事事以我为重,若我和别人起了冲突,你应毫无疑问?地?站在?我这一边,哪怕那个别人是孟姨娘和姜婉。你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这样就忍不了了。 那还真是可惜。 姜觅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心道果然。 她算着时间,再次扬手。 姜洵下意?识一挡,她就势朝后跌去,一下子倒在?地?上。 “姑娘,姑娘!”子规急急忙忙扑过?来,扶了她几次也没?将她扶起,反而连带着一齐倒在?泥土中?。 两人滚在?一起时,姜觅递给?子规一个眼色。子规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惨又无助。“姑娘,姑娘,你别和他们争了,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他们吧,否则你会被他们打死的…” “我凭什?么要给?他们,他们有本事就打死我!”姜觅叫嚣着,挣扎起来时故意?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子规也跟着有样学样,趁机在?地?上沾了满身的尘干。 当主仆二人终于爬起来,那道身影已经走近。 来人正?是姜惟。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直以为品尝兼优的儿子会有这样一面。不仅对?嫡姐不敬,还出手将其推倒。 所以他真的错了吗? “你们在?做什?么?” 姜婉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变得?一片煞白。 怎么会这样? 这难道就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父亲…父亲,事情不是你看的样子,是大姐…大姐她一时没?有站稳…” 姜洵原本还在?怀疑自己的力气,此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从小得?姜惟亲自教养,以为自己才是父亲唯一的骄傲。 “父亲,儿子不是故意?的。是大姐无理取闹要打三姐,儿子情急之下攘了她一下,根本就没?碰到?她,谁知道她竟然会坐地?不起。” “你们胡说!”姜觅怒道。 她就碰瓷怎么了? 别人使计让她上套,还不许她将计就计了。 姜惟不是不信她说的话吗?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7节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总该信了吧。 “父亲,你不是说记嫡子是为了有人照顾我吗?那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被照顾得?很好?” 她和子规都是一身的尘lj土,头发规矩衣衫不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如?果这样都不能让姜惟相信,那只能说她低估了对?方渣的程度。 姜婉心里一个“咯噔”,不敢置信是看着姜觅。 方才她看得?分明,洵儿只是挡了一下,根本没?有推人。她刚刚还奇怪大姐为何会倒在?地?上,眼下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自己的算计早有别人的掌握之中?,她这是被人反将一军了吗? 但…这怎么可能! “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怪洵儿。大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我不怪你,你千万不能让父亲为难。” 姜觅自嘲一笑,合着好人都是别人做,坏人全是她,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或许有些人能忍,但她绝对?不会忍。 她都又蠢又坏了,如?果让别人骑在?头上拉屎,那还叫又蠢又坏吗? “父亲,你也看到?了。姜洵为了姜婉推我,这样看来我在?他心目中?根本没?有办法和一母所出的姜婉比,更别提他的生母孟姨娘。如?果有朝一日我与孟姨娘和姜婉起了冲突,他一定会向着她们。哪怕他被记在?我母亲名下,哪怕我与他是名义上的嫡亲姐弟,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永远处于孟姨娘和姜婉之下。如?此有杂念不能一心一意?照顾我的人,父亲觉得?我真的需要吗?” 姜惟皱起眉头,淡淡地?看着姜洵。 姜洵腿一软,立马跪下。 “父亲,儿子刚才是情急之下的一念之差,求父亲原谅。” 这话姜觅可不依。 什?么叫情急之下,难道不知道情急之下最容易暴露本心和真性情吗?什?么叫一念之差,说明一早就存了那样的念头,差与不差的区别是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而已。 “世间很多的悲剧往往都是一念之差造成的,一念之差可以亲人反目,一念之差也可以天人永隔。”姜觅神情渐悲切,零乱之中?更显几分孤苦。“若我哥哥还在?,无论我是对?是错,想必都会无条件地?维护我。” 她声音空灵,透着哀怨与凄楚。 姜惟的心仿佛被利刃刺中?,酸酸地?抽痛起来。 当年他何尝不是一念之差,所以才会娶余氏过?门。如?果没?有余氏也就不会有孟氏,哪怕被陛下所弃,哪怕不再立于朝堂,他们依然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那该多好。 他黯然地?望着采薇轩,久久出神。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日后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姜觅回得?干脆且斩钉截铁。 她怎么可能会后悔,是后悔别人害她的筹码不够多,还是后悔别人害她的底气不够足,才会傻乎乎地?给?别人添筹码加底气,好让自己死得?更快更惨一些。 所以她不后悔。 永不! 第28章 姜婉知道事情可能已经无法挽回, 但是她不?甘心?。 父亲怎么能这样? 她不?敢在姜惟面前再说什?么,因为她怕适得其反。等到姜惟一走,她连忙拉住眼看着就要回院子的姜觅。 “大姐!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 姜婉更急, 拼命朝还跪在地?上的姜洵使?眼色, “洵儿,你还快和大姐说几句话。” 一旦事情定下?,日后哪里还有机会。若是洵儿不?能成为嫡子,她又怎么可能和梦里那样被记为嫡女。 事关他们姐弟俩的前程,由不?得她不?急。 姜洵面色泛着灰气?, 眼里还有一丝茫然。他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居然真的会撤回自己嫡子的身份。 他不?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吗?为何父亲方才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人人都说徐夫人是大姐克死的,父亲最忌讳大姐的命格,也怨恨大姐克死了徐夫人, 那为什?么父亲会顺着大姐的意? 他看?着姜觅,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 姜觅双手环胸, 明?明?一身的零乱狼狈却依然美得令人心?惊。尤其是一双冷滟的眼睛, 似水清柔又沁寒如刀。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姜洵喃喃着,“凭什?么?” “我就凭徐夫人是我母亲!我母亲只生了我和我哥哥, 她没有其他的孩子,也不?需要其他的孩子!” 这是什?么话! 姜婉气?得想?骂人, 她和洵儿就算是庶出的子女,那也是要叫徐夫人一声母亲的, 同?样也是徐夫人的孩子。 “大姐, 你别忘了, 如今父亲的妻子是余夫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挑动余氏还拉仇恨。 姜觅甩开她的手, 道:“你是不?是以为除了姜洵,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你错了,姜洵是我的庶弟,姜沅在血缘上也是我弟弟,我并不?是没有选择。” 如果姜沅都可以,那为什?么洵儿不?可以! 姜婉气?急不?已,“大姐,三弟可是余夫人所出。难道你忘了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若不?是余夫人横刀夺爱,母亲又怎么会成日抑郁,更不?会难产而亡!” 多年来?原主?就是被这样的话洗脑,所有人都以为徐氏的香消玉殒是余氏造成的,别有用心?之人正是利用这一点,才会怂恿得原主?一次次找余氏的麻烦。 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 在姜觅看?来?,余氏只是原因之一。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洵,道:“姜洵读书好,但不?代表人品也好。他明?明?心?中?厌恶我,私下?对我多有不?屑,却能为了记成嫡子而向我低头服软,足见他有多么的表里不?一,日后哪怕学问?再好,恐怕也是一个伪君子。” 这样的评价,姜洵不?能接受。 不?等姜洵反驳,姜觅又道:“姜沅不?爱学习,性情十?分骄纵,他的坏全在明?面上。他讨厌我,平日里言行上从不?会做表面功夫。他坏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反倒让人放心?。相比而言,伪君子才更让人防不?胜防。” 何况后宅的水太浑,藏得太深的人更不?容易看?清。比起?流于表面的坏人,阴暗之中?放箭的人才最可怕。 所以她宁愿和真小人直来?直往,也不?愿和一个伪君子虚与委蛇。 因着她这一招将计就计,族谱记名一事很快有了结果。余氏和姜沅的名字被记上族谱,而姜洵的名字则从族谱上抹去。 这个消息一出,姜沅就到了采薇轩。 锦衣的少年无比兴奋地?咧着嘴,笑得张扬而灿烂,一口白齿和脖子上的金锁一样发着耀眼的光。 “这个平安符送给你,这可是真的。”他昂着头把平安符递给姜觅,白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别扭之色。 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不?太自然,他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一时看?天一时看?地?,就是不?敢看?姜觅。 姜觅没接。 “不?用。” 姜沅瞬间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自己都主?动示好了,这个蠢…大姐怎么还不?领情。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你也算是帮了我们,你收了东西我们就两清了。” 两清? 真可笑! 这侯府还真是一脉相承,父子仨同?样的自以为是。这死小孩不?想?欠别人的,难道别人就希望被他欠吗? “我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在帮你们。” “我知道,但你确实是帮了我们的忙。”姜沅霸道惯了,难得有说软话的时候。 他堂堂侯府嫡公子,生平第一次讨好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原本讨厌的人,没道理会别人拒收礼物。若是传了出去,他的面子放哪里搁。 “快拿着,别扫小…我的兴。” 姜觅还是不?接他的平安符,清澈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比起?姜洵来?,他确实还有几分可取之处。然而有些人天生注定不?能和解,无论对错与否。 “东西我不?会要的,我们也不?可能两清。” 姜沅自尊心?受挫,懊恼无比。 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你真不?要,以后可别后悔?” 还真是父子。 当老子的让她不?要后悔,当儿子也让她别后悔。 她不?会后悔的。 无论问?多少次都一样。 “不?要,也不?会后悔。” “不?要就不?要,有什?么了不?起?的。” 从小到大姜洵还没这么服软过,没想?到对方还不?接受,让他觉得好丢脸。他恼怒地?瞪了姜觅一眼,却倔强地?不?肯离开。 直到被姜觅赶出采薇轩,他也没有发脾气?。 他身边的小厮不?解,问?:“三公子,大姑娘那么不?给你面子,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懂什?么!”他白了一眼,噘着嘴回望采薇轩的大门。“她懂小爷!她说小爷我坏得明?白,比姜洵好。” 小厮:“……” 那好像不?是什?么夸人的话吧。 姜洵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她挺可怜的,所以小爷决定了,以后不?骂她了。” 他走后不?久,姜觅带着子规出门。 走着走着子规疑惑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因为她们走的路好像是去安怡堂的,她心?想?着这个时候姑娘怎么会去老夫人讨骂挨? 姜觅见她疑惑,表情几分娇憨几分可爱,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毫无防备之下?闹了一个大红脸,对这样的亲昵行为很是不?习惯。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8节 “老夫人想?来?应该正在气?头上,姑娘这时候过去妥当吗?” “有什?么不?妥当的?这世上有的人不?是想?躲就能躲得过的,哪怕是眼下?风平浪静,过后也会来?找我的不?痛快。与其被动等人上门找,我还不?如痛痛快快送上门去。再说我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娘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我也应该找人要些补偿。” 补偿? 子规更疑惑了。 姜觅但笑不?语。 她要补偿的对象,当然是刘氏。 徐氏去世后,那些田产铺子全被刘氏接手。 安国?公府一大半的家产,该是多么丰厚的一笔财富。财富最能动人心?,刘氏还能心?甘情愿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吗? 以前刘氏拿原主?年纪小当借口,在原主?及笄之后依然绝口不?提,哪怕原主?为此闹过一阵子也是诸多借口搪塞,所以答案应该是不?会。 一到安怡堂,迎接她的人是姜婉。姜婉一脸的憔悴,哪怕是敷过脂粉,依然可见眼睛的红肿与眼下?的青影。 “大姐,昨日都是我和洵儿自作主?张去找你,姨娘也是不?知情的。姨娘知道后把我和洵儿骂了一顿,不?顾身子还病着执意去求父亲收回成命。” “你的意思父亲之所以改变主?意,都是孟姨娘的功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误会姨娘。父亲应是有多般考虑,姨娘的诚心?只是其一。” 姜觅讥笑道:“我看?孟姨娘不?是诚心?,她是脸大。她如果不?是脸大,怎么会以为自己一个妾室能左右父亲的决定。” “大姐,你对姨娘的误会真是太深了…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她们的不?怀好意,也应该清楚她们的别有用心?,你怎么能信了她们的话,而和我们生分了呢?” “以前我觉得你们确实不?一样,但是如今看?来?你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姐…” “我要见祖母,你快进去禀报。” 姜婉见姜觅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懊恼。 姨娘说的对,是她们太心?急了。这一次她们算得上功亏一篑,多年的经营谋算都成了空,还白欢喜一场。 事已至此,只能再徐徐图之。 她进内室传话后一直没有出来?,姜觅被晾在外面。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才扶着刘氏姗姗来?迟。 刘氏一脸的不?虞,在看?到姜觅之后眼皮嘴角更加耷拉。姜觅对她的摆脸子视而不?见,开门见山就要拿回徐氏的东西。 “以前我还小,祖母替我管着倒是合适。如今我早已及笄,也到了议亲的年纪,祖母若是还霸着不?还,一旦传扬出去世人还当你是想?贪墨儿媳的嫁妆。” 刘氏以为姜觅说的还是记嫡子的事,早就想?好了一通严厉的教训敲打之词,没想?到姜觅提的却是徐氏的嫁妆,生生把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心?口瞬间被压了一块巨石,堵得她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个孽障! “哪个姑娘家像你一样,张口闭口就是议亲,你也不?嫌害臊。你的亲事祖母会替你做主?,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出嫁之时,你娘的东西我自然会交到你手上。” 所以是暗示她活不?到那个时候吗? 她顶着又蠢又坏的人设,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 姜觅顿时不?干了,撒泼道:“我不?相信祖母。祖母太过偏心?,谁知道你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你是不?是想?把我娘的东西分给别人?” 刘氏被气?得憋了一口老血,梗得她气?血翻涌。她忍着气?,耐着性子安抚姜觅。“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浑话?我说了等你出嫁之时东西一样不?少,你就别疑神疑鬼了。” 姜觅看?着她,满眼的怀疑。 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祖母可要说话算话。” “我是你祖母,不?是你的仇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谁知道啊。”姜觅嘟哝一句。“这次的事让我心?里很不?痛快,我娘在天之灵恐怕也难安。我想?去给她寺里添些香火钱,祖母你拿五万两给我。” 什?么香火钱要五万两银子? 刘氏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让人把这个碍眼的孽障打出去。 “你这孩子花钱不?能没个轻重…” “祖母,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钱。你别欺负我年纪小,以为我不?知道那些田产铺子的产出是多少。别说是五万两,就是五百万两,这些年也有了吧。你不?肯给我,难道是想?…” “好了!”刘氏实在听不?下?去,一颗心?“突突”乱跳。“五万两太多了,两万两吧。” “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行。”刘氏磨着牙,让郑嬷嬷取来?银票。 三万两银票到手,姜觅还是满脸的不?情愿。 “祖母,我们可是说好的,到时候我娘的东西你要全部还给我,这些年的产出也不?能少。” 刘氏忍着气?,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姜觅挥了挥手中?的银票,对姜婉露出一个炫耀的表情。 姜婉一贯乖巧懂事的表情险些没绷住,眼底的嫉妒都快溢出来?。她嫉妒姜觅这么讨人厌,却因为是嫡女身份可以为所欲为,更嫉妒姜觅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不?像她和姨娘每个月省吃俭用。 姨娘说了,这一时之气?必须要忍。千里之行,路途中?的坎坷阻碍都无需在意。终将有一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 郦京城中?有一大寺庙,名为法清寺。 法清寺位于城墙内的东南角,因着地?处繁华的京中?,寺中?的香火极为鼎盛,离得老远都能闻到浓郁的香烛气?,寺中?上空也被香烟笼罩着。 姜觅当然不?可能真的添三万两银子的香油钱,她之所以向刘氏开口要银子就是试探对方的态度。 试探的结果很明?显,那么一大笔财产,对于刘氏而言已经是吃到嘴的肥肉,无论如是不?可能轻易吐出来?的。 她拿出一万两银子添了香油,得到了寺中?监寺的特别对待,自然是不?用和普通香客一样挤在前殿烧香烧纸,而是被请到了寺中?的另一处香火殿。 这个香火殿不?仅清静,还可以当场抄写经文烧给亡者。她没让寺中?的僧人随侍,仅让子规守在殿外。 她抄了经文,还写了祭文,一并放进香炉中?。 佛像庄严肃穆,慈悲地?睥睨着众人。香烟袅袅慰亡魂,如果徐氏和原主?真的泉下?有知,她希望她们可以安息。 突然窗户一响,她看?到有人跳进来?。 先进来?的是一个黑面胡茬的男子,然后他接过一个蓬头垢面戴着脚锁链的中?年男人。哪怕是面容迥异,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黑面胡茬的男子。 萧隽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她心?下?一紧。 “快躲起?来?!” 萧隽看?了她一眼,扶着那中?年男人朝佛像后面去。 脚步声近了,殿外传来?“仔细搜”“跑不?远”之类的声音。子规得了她的命令,原本是要一直守在外面的,当下?神色焦急地?进来?。 “姑娘,有禁军,我们赶紧离开吧。” 姜觅摇头。 禁军搜查,必是和萧隽有关。 她不?能走。 很快禁军就到了,在看?到她们之后都愣了一下?。其中?有一个年纪看?上去最小的,瞬间闹了一个大红脸。 原因无它,只因美人太过娇艳。 这一行的禁军为首之人是柳仕原,他当然认识姜觅。 郦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哪个不?知道这位姜大姑娘,垂涎的人不?少,敢招惹的人却寥寥无几。再是好看?的花,一旦烫手又扎人便?无人敢碰。 “原来?是姜大姑娘,我们公务在身,还请姑娘见谅。” “我管你们公务不?公务的,今日我在这里给我娘祭奠,若是你们搅了我娘的亡魂清静,我和我娘都不?依,信不?信我娘晚上去找你们!” 世人信佛者众多,忌惮鬼神者也不?少。哪怕是身为禁军,或多或少对佛门和鬼神都有敬畏之心?。 这处香火殿一眼能看?完,除了抄写经文的桌子蒲团之外,便?是香案和佛像,并不?是一个适宜藏身的好地?方。 柳仕原不?想?和姜觅纠缠,他自诩前程无量,唯恐被一些别有居心?的女人缠上,尤其是像姜觅这样身世麻烦的姑娘。 “姜大姑娘放心?,例行搜查而已,绝不?对扰了姑娘祭奠。” 姜觅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他示意其他人不?动,自己准备过去佛像后面看?一眼。 佛像的后面,萧隽那双空洞幽沉的眼睛突然一变,涌现出恐怖的噬血之色,右手也已经按在剑鞘之上。 一步两步…… 柳仕原的脚步声步步逼近,眼看?着就到了佛像跟前。 千钧一发之时,突然响起?一道姑娘家娇蛮羞恼的怒斥声。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柳仕原眉头皱起?,转头看?去。 只见自己的一个属下?胀红着脸,“我…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你分明?是对我有了觊觎之心?,当着佛祖的面也敢生出污秽的心?思,简直是胆大包天!” “姑娘误会了,我…我真没有…”那人正是一行人之中?年纪最小的,猛一见姜觅这般姿容的美人,难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哪里知道一个姑娘家被人看?了几眼,居然会不?顾矜持喊出来?,当下?臊得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姜觅越发来?劲,嚷道:“你有,你分明?就有!你们身为禁军,居然在佛门之地?也敢轻薄良家姑娘,信不?信我去宗天府告你们!” 这还真是胡搅蛮缠! 怪不?得有人说这位姜大姑娘除了一张脸之外,再无可取之处。换成哪家的姑娘被男人多看?两眼早就羞得避到一边,哪里会不?管不?顾地?嚷嚷出来?,还叫嚣着要去见官。 柳仕原无奈,只好折身回来?。 他自小被家族寄予厚望,最怕惹上不?该惹的麻烦而坏了自己的前程。这位姜大姑娘性子最是难缠,看?那一沓抄好的经文和香炉里的香灰,显然对方在此地?已有些时辰。若真遇到那两个逆贼,恐怕这位姜大姑娘早就吓得半死,怎么还可能大呼小叫的无理取闹。 “是我们打搅姑娘了,我们这就走。” 他给那几人使?了一个眼神,然后齐齐退出去。 出门时他瞪了那禁军一眼,低骂一句,“瞧你这点出息!” 那禁军的脸已红得快要滴血,嘟哝道:“长得那么好看?,性子怎么那么坏,真是白瞎了……” 白瞎了她这张脸吗?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29节 姜觅自嘲一笑。 她今天可要好好感?谢自己这张脸,若不?然刚才危急关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嘈杂声远去之后,姜觅再次让子规守在门外。她继续往香炉里添经文和祭文,香火气?重新弥散。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在祭奠自己?” 她没有抬头,继续往香炉中?丢经文和祭文以及纸钱。 火光之中?,未烧完的祭文上清楚地?写着徐氏的名字,还有她的名字。她祭奠的当然不?是自己,而是原主?。 除了她,这世上没有知道那个姜觅已经不?在。如果人死后真能在阴间重新开始,那她希望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这很奇怪吗?”她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黑的面容,短的胡茬,若是走于市井之中?或许没有会留意这样的一个人。正是这样普通寻常的一个人,却有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睛。 空洞而幽深,寂静又可怕。 萧隽看?着香炉中?渐渐被炭火吞噬的名字,反问?:“难道不?奇怪吗?” “活人给死人烧纸钱,不?就是希望亡者在阴间也能享受富贵荣华。我无人可依,凡事只能靠自己。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恐怕连个烧死钱的人都没有。所以我这叫未雨绸缪,将来?我一去阴曹地?府,马上就是有钱人,多好!” “也是。” 姜觅笑了。 她就知道这位慎王殿下?不?一样。 “我也就是和王爷关系好才说的,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王爷日后有闲,别忘了给自己百年之后积累财富。” “好。” 姜觅没问?那个戴着锁链的人是谁,她是搅进皇权之争的浑水没错,但她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萧隽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她。 咦? 这位慎王殿下?不?走吗?为何帮她一起?烧纸? “外面情况未明?,我们不?急着走。” 姜觅“哦”了一声。 她发现萧隽扔进香炉的都是她的祭文和纸钱,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面色苍白如鬼的美男子,配着这庄严肃穆的气?氛以及安抚亡魂的香火气?,竟是说不?出来?的合适。 “他日黄泉重逢,还望姑娘借我些盘缠。” 所以帮她烧祭文纸钱,是打算到了底下?找她借钱。这个算盘她是应该夸打得好,还是应该哭笑不?得。 欠她的这辈子都没还,还想?把下?辈子的账也赊上,就算是薅羊毛也没这么可着一个人薅的。这辈子不?够还想?算计她下?辈子,哪里有这样的美事。 “不?借。” “为何?” “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人不?如靠己,王爷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多烧一些纸钱。” 萧隽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听你的。” 什?么叫听她的。 这话听着有点怪。 当她烧完纸钱告辞离开时,听到身后一声极低的呼唤。 “姜觅。” 第29章 寺中香客少?了许多, 应是因为之前禁军搜查的缘故。 香客一少?,偌大的寺庙便显得分外的幽静安宁。空气中是无处不在的香火气,不时有面目肃穆的僧人穿梭往来?, 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佛祖莫怪之类的话, 虔诚而慈悲地在各个角落里洒着净水。 快出法?清寺之时,姜觅好像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气宇不凡风度翩翩,正是谢斐。 寺庙的正门?虽大,但迎面遇上的两人倒也不好装没?看到。她倒是无所谓,就怕人家谢大公子多想。 相互见?礼, 寒暄一二?。 她说自己是来?给亡母添香油钱的,谢斐也提了一嘴自己是来?找寺中僧人下棋的。错身而过时,他们保持着恰好的距离。等她下了寺庙的台阶,谢斐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似有所感, 但并没?有转身去看。 法?清寺外,三三两两人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说逆贼太猖狂, 大白天的还敢劫宗天府的地牢, 简直是胆大包天。有人说禁军太过张扬,明刀明枪的搜查寺庙,真是一点忌讳都不避。 嘈杂之下, 明显能感觉到人心惶惶以及气氛紧张。百姓们议论的事也渐渐发散,从逆贼引申到当年的镇南王府, 又?从镇南王府说到先太子,再说到先太子当年出京一事, 牵出那时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经历过旱灾的年长者心有余悸, 对那年大量涌现的流民心有余悸。有人压着声音摇头叹息, 隐约能听到一些诸如“哄抢杀戮”“烧尸焚骨”的可?怕字眼。 如若不是灾情实在罕见?难控,先帝也不会命先太子亲自出京, 一是巡视受灾之地体察民情,二?是代天子施恩安抚民众。先太子身先士卒事必躬亲,所言所行深得民心。若无意外,他会凭借着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好名?声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代帝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灾情尚未巡查完毕,京中却生?了内乱。他收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匆忙返京,不料病死在途中。 “先太子实在是可?惜……”一个老者叹息道。 有人赶紧打断老者的话。“当今圣上最是仁义孝顺,勤政爱民,对先太子之子慎王殿下更是关爱有加。顾家有不臣之心,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余孽作乱,实在是不可?饶恕。” “那老者又?叹息道:“听说今年京外受灾严重,比当年还要厉害…” “这?…这?可?如何是好?” 周围的人感慨着,七嘴八舌地谈论起如今的物价,有说京外米粮价格飞涨的,有说离京几百里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流民。 “姑娘,奴婢听奴婢的娘说过,当年灾情极其严重,京城的外面全是流民。如若不是那时世?道太乱,世?子也不会失踪……”子规忧心道,说完之后又?怕自己说错话,忙找补一二?。“姑娘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天灾,还是人祸? 真相无人能知。 但姜觅觉得姜润失踪一事,人祸的可?能性大于天灾。 一眼望去,京城的繁华如虚幻一般。那碧空下面的座座府邸,那喧闹声中的乐声酒香,无一不彰显出这?座大雍都城的富贵丰足。 她一路假寐,纷杂的思绪慢慢回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耳边不停回荡着萧隽的那声“姜觅”。从客气地称她为姑娘,到直呼她的名?字,她觉得应该是代表了一种认同?,认同?她是一个有用之人,从今往后萧隽才是真正地将她视为合作伙伴。 但……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侯府门?外。 甫一下马车,姜觅一眼就看到停在侯府门?外的华盖,明黄的颜色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车帘上绣着的云朵图案象征着主人的身份。 德章公主闺名?萧云。 所以来?人不言而喻。 不出姜觅所料,进府之后两人很快遇上。 德章公主一身华丽的宫装,看上去骄奢如故。她立于一处月洞门?的正中间,恰好挡住别人的去路。 她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分明就是想找茬。 侯府的下人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离得远远的,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位公主殿下怒火会烧到自己。 姜觅一步步走近,眼看着就要对上。 所有人都紧张到咽口水,一个是骄纵跋扈的公主殿下,一个是向来?蠢坏娇蛮的侯府嫡长女,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德章公主眯着眼,目光探究。 眼前?之人有着山高且奇秀的身段,弱柳不经风的细腰,还有那莹白如玉的小脸,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娇。堪如天光拂照下的一抹艳色,怯生?生?悄悄然?地冒了头,以其绚丽惊艳整个天际。 一个女子生?了如此一副好相貌,哪怕性情不好名?声不佳依然?令人惊艳。难怪那些世?家公子明面上避之不及,暗地底却是偷看和垂涎。 “好你个姜觅,你说东西不是你拿的,那为何在你的丫头房里搜了出来??本宫问你,那步摇是不是你拿的?” 她的手里拿着那支步摇,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给的。 后宅从无平静时,不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觅装作气愤的样子,昂着头冷哼一声。“公主殿下既然?听说了东西是在我丫头房里搜出来?的,那应该也听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当知一切皆与我无关。”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危急之时是那么的沉稳应对,又?是那么的可?信可?靠。 德章公主探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还有一丝复杂的感慨。 “姜觅,你这?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了吗?” “公主殿下说的是什么话,这?种事何需要装,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她们离得不远,目光交汇。 风起了。 轻风吹动二?人的衣袂以及额间的碎发,撩动着不为人知的深意,仿佛是深谷中相对立的两处悬崖,其中寂寞坚持唯有对方?能懂。 德章公主的心间涌动着淡淡的温暖,眼神中不知不觉带出了感激之色。 那日她去换衣,走着走着忽然?身体一软。她当下就知道不好,猜到是自己先前?喝的茶水被人动过手脚。她以为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心腹,虽然?心惊却也没?有慌乱,谁知道那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的人居然?藏得那么深。 如果不是姜觅,如今的她只能忍着恶心与恨意,不甘不愿地嫁给柳家二?房的那个纨绔子弟,此后被柳氏一派牢牢捏在掌心。 她们同?为丧妇长女,同?样的无人可?依。姜觅说的对,守宫等同?于守命,她们的的确确是一样的人。 若无同?类的帮助,她现在恐怕已经走投无路任人宰割。 回宫之后,她用当差不力的理由将那吃里扒外的宫女打发了,但并没?有把事情闹开,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差,也知道能帮自己的人不多。 同?类或是相残,或是相怜。她觉得自己和姜觅是后者。她心里是无尽的感激,但出口的话却是一贯的娇横。 “你少?装了!你怎么敢这?么和本宫说话?” 不远处,姜晴雪看似焦急地赶过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总是这?样,装着最端庄无辜的样子,三言两语或是语焉不详地挑动别人的情绪和原主对上,然?后她再充当相劝的和事佬角色。 这?样的套路在过去多年屡试不爽,她做起来?驾轻就熟且无往不利,远远听到德章公主的声音后,她以为这?一次和以往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0节 姜觅见?她走近,突然?对她发难。 “好你个姜晴雪,你是不是又?在公主殿下面前?说我的话坏话了?” “晴雪才不是那样的人!”德章公主怒道:“你自己做过的事还不敢承认,被人揭穿之后还敢迁怒于人。” “为什么公主殿下总护着姜晴雪,我哪里不如她?她不就是看上去比我瘦一些,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再瘦一些,我看你们还说不说她比我好看!” 她说着,递给德章公主一个隐晦的眼神。 德章公主表情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好听,什么再瘦一些,你瘦一个给本宫看看!” “好,公主殿下你给我等着,我一定?瘦给你看。” 姜觅看上去满脸的羞愤,怒冲冲地从德章公主身边经过。也不知是脚底打了滑,还是两腿有些软,她居然?险些跌倒。 德章公主下意识要扶她,手伸去时又?生?生?改了主意,变成?了将她往外推。这?一倒一推的工夫,没?有人看到姜觅的嘴巴动了动,更没?有人看到德章公主的眼睛眯了眯。 姜晴雪时机掐得极好,在她们推扯之时到了跟前?。 “大姐,你怎么能对公主殿下无理?” “姜晴雪,你少?在那里装好人。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瘦下来?让你们刮目相看!” 她跑着离开时,身后传来?姜晴雪在关切询问德章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德章公主用骄蛮的声音讽刺她异想天开。 “说什么要和你比瘦,还说自己会很快瘦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大姐就是这?样,事事都喜欢和我比,让公主殿下见?笑了。”姜晴雪看了一眼德章公主手中的步摇,道:“这?步摇生?出许多事,还请公主殿下收回吧。” 烫手的山芋没?了利用价值,当然?是物归原主的好。 谁也没?有看到姜觅行到路的拐弯处时,回头深深地看了德章公主一眼,正好与德章公主的眼神撞在一起。哪怕离得远,哪怕面目表情和眼神皆看不真切,一种无形之中的默契却在空气中流转。 她没?有回自己的采薇轩,而是直奔海棠居。海棠居的下人们见?是她,吓得齐齐往后退。她一路杀进屋,屋子里只有脸色憔悴眼睛红肿的姜婉。 姜洵嫡子的身份如昙花一现,孟姨娘的假病变成?了真病。 姜婉挤笑问:“大姐,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来?看姨娘的?” 姜觅不耐烦地道:“我不是来?看她的。你去问问她,上回给我的香还有没?有,再给我拿一些。我就不信了,我还不能再瘦一些,到时候我定?然?要让大公主好好看看我和姜晴雪到底谁更好看。” 德章公主来?侯府的事人尽皆知,姜婉一听这?话便猜到她们必是又?起冲突,忽然?之间心头乱跳,某个疯狂的念头又?不管不顾地冒了出来?。 此次和祖母离京前?,姨娘曾说过等她回京之后一切便能得偿所愿。她知道姨娘的意思,以后真的能成?事。谁能想到事情不仅没?成?,反倒越发的弄巧成?拙。眼看着好好局面变坏,离她预知的未来?又?远了一些,如何不让她心急。 姨娘事事不瞒她,她知道那香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本还想着以后机会难寻,没?想到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是自寻死路,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她低着头,生?怕自己眼底的疯狂被看出来?。 “大姐,我觉得你比二?姐好看多了…” “你少?啰嗦,快拿给我。”姜觅像赶苍蝇似的挥手,嫌弃地看着空了许多的屋子,显然?那些被她砸坏的东西还没?来?及补上。 疯狂在姜婉的心底生?了根,正在快速恣意地生?长,片刻之间已经铺天盖地。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她转身去了孟姨娘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姜觅一把将布包抢过去,打开闻了闻。 正是那日醒来?时闻到的气味! “有了这?个好东西,过不了几天我就又?能瘦一大圈,到时候我非要让大公主好好看看,是她姜晴雪好看,还是我好看!” 姜觅说着,满眼的兴奋期待。 姜婉看着她,亦是同?样的兴奋期待。当她急不可?待地离开海棠居时,姜婉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唇角勾起了残忍而痛快的弧度。 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找死怨不得任何人! 姜觅一路疾走,眼看着快要到采薇轩,忽然?和斜道上出来?的德章公主撞了一个满怀,手里的布包飞了出去,里面香散了一地。 “我的香!”她大声惊呼。“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二?妹妹讨来?的,万一摔坏了我岂不是没?得用,那我还怎么变瘦,还怎么和姜晴雪比美?” “姜觅,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撞到的人是本宫!”德章公主被跟在身后的姜晴雪扶着,一脸的气急败坏。 姜觅像是才看到她们,无比心虚地嚷嚷。“你们…你们分明是故意的!”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公主殿下逛园子,谁知道你会从那边冲出来?,你再是与我不和也不能把气撒在公主殿下头上。” 姜晴雪这?话简直是毫无遮掩的挑拨离间。 德章公主立马上套,指着地上散的那些香,怒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本宫还就不信了,世?上还有一种香能让人闻了就变瘦?” 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便有下人捡了香呈上来?。香是细盘香,这?一摔断了七七八八。她捏起一截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蓦地脸色大变。 “姜觅,你居然?敢私藏宫中禁物!” 禁物二?字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 姜觅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赌对了! “公主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禁物?这?不就是普通的香罢了。” “什么普通的香?”德章公主眼中涌动着晦涩。“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香?这?个香叫梦落!” 梦落两个字,再次如惊雷着地。 相传元祖皇帝的发妻陈皇后患有不治之绝症,听说那绝症发作起来?如同?削骨剥筋,非常人所能忍受。陈皇后患病之后备受痛苦折磨,夜里时常痛醒惨叫,活得生?不如死,最后苦求元祖皇帝给她一个了断。 元祖皇帝万般无奈之下终于同?意,不忍她临死之前?还要受苦,命人研制出了一种香。那香有安神之功,闻之能催人入眠,最后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为免被心人利用,在陈皇后去世?之后元祖皇帝下旨将那香列为禁物,不许外传更不许使用。 而那个香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梦落。 梦里花开又?花落,尘归尘土归土。 “公主殿下你一定?是弄错了,这?香是我找二?妹妹要来?的。前?些日子我闹节食,孟姨娘便是拿来?此香让我用着。我用了之后光知道睡不知道吃饭,确实瘦了好些。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是禁物?” “什么好东西,这?分明就是禁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私藏禁物是什么罪?” 姜觅似是被吓得不轻,面色越发白得吓人,仍然?昂着头梗着脖子,“不,不,我没?有。这?东西不是我的,不是我私藏的…是孟姨娘和姜婉…对,是她们给我的,你要抓就去抓她们!” 说完她作势要跑,被德章公主身边的宫女拦住。 德章公主冷笑连连,声音更加娇蛮。“今日这?事本宫既然?撞上了,万没?有不管的道理!晴雪,你去通知府中众人,本宫要亲自审问此事。”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姜觅不对付,她如此执意插手侯府之事很明显是在针对姜觅。没?有人觉得意外,更没?有人觉得不对。 姜晴雪面有迟疑之色,并非她不愿意看到姜觅和姜婉出事,而是她怕自己的名?声被连累。她们是一脉相承的姐妹,侯府私藏禁物之事一旦传出去,她也落不了什么好。 “公主殿下,此事是我家事…能不能不要声张?” “私藏禁物是大罪,怎么就是你们侯府的家事了?”德章公主柳眉倒竖,“我若不问个清楚,岂不是等同?于包庇。” “查就查,有什么了不起的!”姜觅忽然?大声嚷嚷起来?。“公主就了不起,你说禁物就是禁物,我还就不信了。都说了是孟姨娘给我的好东西,你们偏不信。那就查啊!谁怕谁!” “姜觅,这?可?是你说的!” 德章公主和姜觅你来?我往,话赶着话把此事定?了下来?,只把姜晴雪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两个人一个跋扈一个蠢坏,碰到一起果然?没?好事。 转念一想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再拦着,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都和自己无关,何不由着她们去。若真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倒霉的是别人。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姜觅和德章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觅做着嘴形:谢谢。 德章公主轻轻摇头:不客气。 她之所以故意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先前?姜觅假装摔倒之时说的一句话,姜觅当时说的是:等会你来?找我,我有一物需要你辨认。 所以刚才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姜觅让她辨认的是什么,眼神之中不免带出几分同?情与怜悯。后宫同?后宅一样,多少?算计多少?阴私。无论她们如何小心翼翼,总有防不胜防之时。 她一声令下,命令召集府中所有人。 她是君,姜家的人是臣,不管心里有多不满她的胡闹,君臣之礼不可?废。莫说是姜惟,便是刘氏也不敢不来?。 母子二?人面色皆不好看,不约而同?地看向姜觅。刘氏的眼神充满责备与不悦,而姜惟则是黯然?与复杂。 很快府中上下都到齐,包括余氏和称病中的孟姨娘。 孟姨娘一脸病容,看上去像是病得不轻。姜婉扶着她,母女二?人站在最边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们躲什么?”姜觅最先发难,“我问你们,你们给我的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香?”孟姨娘疑惑问着,然?后拼命咳嗽起来?。 姜婉替她顺着气,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她似是这?才想起什么,说卖香的人告诉她,那不过是普通的安神香。 这?是承认了,好像又?没?承认。 “公主殿下你听到了吧,这?就是普通的安神香,哪里是什么禁物。” “本宫怎么可?能会有错,本宫说是禁物就是禁物,你们还不快从实招来?!” 德章公主手一指,吓得孟姨娘赶紧带着姜婉一起跪在地上。 “公主殿下,老夫人,侯爷…妾真的不知道什么禁物,那卖香的告诉妾,这?就是普通的安神香。” 不得不说,她是个聪明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咬死一半否认另一半才是上上策。若打死不承认香是她们给的定?会适得其反,唯今之计只有咬死自己不知情。 “那本宫问你,这?香你是从哪里买的?” “妾是从一个游方?的僧人手里买的。” 游方?的僧人。 好借口! “孟海棠!”姜觅指着她,“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给我用!” “大姑娘息怒,妾怎么敢随便给你用。这?香妾自己也是用过的,用了之后确实睡得香甜。前?些日子你闹着节食,妾见?你饿得实在是难受,便想着若是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这?才把香给了你。你自己也用了,还跟妾说东西是极好的,妾哪里能想得到这?样的好东西居然?会是禁物!” “公主殿下,事情都清楚了,孟氏全然?不知情,这?事就是一个误会。”刘氏适时开口。 不管真相如何,在刘氏看来?侯府的脸面最为重要。姜惟至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如同?一个旁观者。余氏和姜晴雪不想沾这?事,母女二?人像是看戏的局外人。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 德章公主看上去有些不甘,看向姜觅。 “姜觅,这?香你真的用过?” “用过。”姜觅点头。“事先我全不知情,是月容擅自换的香。”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1节 月容很快被带上来?。 一段时日不见?,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她一见?屋内的情形,吓得是两腿发软。 姜觅怒瞪着她,“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你的身契还在我手里,居然?敢伙同?孟姨娘一起暗害我?” 她这?番话有两个重点,一是身契,二?是明白的告诉月容她已识破孟姨娘的真面目。 月容自挨罚之后本来?就过得惨淡,主子不闻不问,暗中还有人在她的饭菜里动手脚。如果不是她存了几分戒心,只怕这?时候已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到底是谁想害她? 她有两个猜测,一是姜觅,二?是孟姨娘。 喊冤是必须的,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知道香有问题,顺理成?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孟姨娘。一说香是孟姨娘给的,二?说她以为孟姨娘真是为自家主子好。如果她真的有错,也不是什么杀头要命的大错。 孟姨娘原就承认香是自己给的,自然?也没?有否认,但她也坚决不肯承认香有问题的事。两人对质无误,各自承认了一半。 刘氏又?适时开口,还是那套说辞。 姜觅完全不理会她频频朝自己使过来?的警告的眼色,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后怕中,满脸都是惊疑不定?的惶然?。 “怪不得我我睡了两天两睡,醒来?后感觉像死了一回,人也瘦了许多。当时光顾着高兴自己瘦了的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过一次。好你个孟海棠,你肯定?是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记在我母亲名?下,只要我一死我娘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儿子的,你好歹毒的心思!” 这?是被猜到了! 侯爷会信吗? 孟姨娘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姑娘,天大的冤枉啊!妾真的不知情,借妾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害你啊!你这?是想逼死妾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突然?起身,看样子是准备朝柱子撞去。可?惜不等她撞出去,就被德章公主一脚踹回来?,猝不及防地跌倒地上,摔得一个四脚朝天,既不雅观又?无比狼狈凄惨。 姜婉扑过去抱着她哭,一声比一声悲愤。在外人看来?,这?好比是逼供的现场。母女俩哭得好不可?怜,听着让人动容又?同?情。看戏的人依旧看着戏,无动于衷的依旧保持着沉默。 姜洵握着拳头,满脸愤恨。 他不敢对德章公主不满,只把一腔怒火全冲着姜觅而去。 姜觅无视他的愤怒,怒指着月容。“你说!你真的不知道香有问题?你真的不知道孟姨娘想害我?我可?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孟姨娘,你们的身契都在我手上。若是惹怒了我,我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这?等蛮横的语气和明显的威胁,似是越发坐实她的咄咄逼人。 “住口!”刘氏听不下去,喝斥道。 “事关我的性命,祖母难道还要姑息吗?” “孟氏不知情,月容也不知情。你也说了她们的身契都在你手上,难道她们还敢对你不忠心吗?” 刘氏的话确实有道理。 被人捏着身契的下人,如果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有几个人敢背主,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屋子里只有孟姨娘母女低低的哭泣声。 事情似乎就此搁止,比起姜觅的有惊无险或是无端猜测,侯府的脸面和名?声更重要。刘氏不会为她出头,姜惟一言不发,余氏只管袖手旁观。这?偌大的侯府之中,没?有人会在意事情的真相,更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明明她是受害者,却像是众矢之的的罪人。 但罪人又?如何呢? 她就是这?么的不识抬举! “在祖母眼里我的生?死无关紧经,那我母亲呢?” 刘氏心头陡然?一跳。“你…你又?发什么疯?” “我听秦妈妈提起过,她说我母亲生?我的那一天力歇到睡去,险些醒不过来?一尸两命。”姜觅的目光似悲似讥,直视着姜惟。“父亲可?还记得,那日我母亲的屋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她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截断了的梦落,那香正袅袅地燃着。香气一点点扩散开来?,丝丝缕缕钻进在场众人的鼻息中。 姜惟闻着这?香气,脸色慢慢变了。 第30章 所有人皆惊。 难道徐氏的死另有隐情不成? 一道道怀疑的目光在姜觅和姜惟之间游离, 最后落在孟姨娘身上。孟姨娘伏在地上,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甜香味初时淡淡好闻, 然?后香味越来越浓腻, 浓到仿佛掺杂着血腥之气,腻到令人作呕。 姜惟因为极度震惊而僵硬的?眼珠子?慢慢转动,看向孟姨娘。 他清楚记得发妻临死前的?种?种?,产婆说娇娘没有力气,大人和孩子?恐有不好。他一急之下冲进去, 险些被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和甜香气熏得吐出来。那样?的?气味实?在太过?令人作呕,以至于后来多年他都不愿在自?己的?房间里燃香。 当年孟氏和秦氏皆是娇娘最为信任之人,秦氏主外事,孟氏主内务。娇娘的?衣食与用物全是孟氏在管, 包括香薰油蜡。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一室的?诡异的?静默中,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刘氏。 家丑不可外扬, 尤其是后宅阴私。 “公主殿下, 禁物的?事已经清楚了,不如请你移驾赏脸,臣妇刚得了一罐好茶。” “禁物事不是还没清楚吗?”德章公主抬着下巴, 倨傲道:“本宫倒要听听看,徐夫人的?死和这禁物有什么干系。” 刘氏气结, 又无可奈何。 “侯爷!” 她唤着姜淮,企图让姜惟主掌大局。 姜惟下意识看向姜觅, 眼中竟有一丝茫然?。 姜觅突然?很想笑。 幸好啊。 幸好徐氏已死去多年, 若不然?又该如何接受所谓深情也会有变谈的?一天, 又如何面对爱驰心冷的?日子?。 秦妈妈说那日采薇轩忙成?一团,她一心守着在徐氏身边, 产房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孟姨娘在张罗,事后她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几天的?香不太对。正是因着这点怀疑,她对孟姨娘有了戒心,平日里千叮咛万嘱咐的?希望原主不要和孟姨娘走得太近。 原主听不出她话里隐藏的?深意,也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不仅和孟姨娘有来有往,还对孟姨娘的?话偏听偏听,反倒对她日渐不满和猜疑,最后还将她赶出侯府。 最后原主也死了。 这些人真是欺负人啊。 他们欺负死人不会开口,他们还仗着人多势从以多欺少。 姜觅缓缓垂眸,凝视着手中的?香。秦妈妈还提过?一嘴,说当时姜惟也觉得香气难闻,命她把香给灭了。 “我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的?种?种?,难道父亲忘了吗?” 姜惟目光开始躲避,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敢和长女的?眼晴对视。“觅儿…这事为父定会查个清楚明白,给你一个交待。” 呵。 渣男! 什么深情,什么念念不忘,也不过?如此。 “父亲是舍不得孟姨娘吗?” 一时之间,姜惟竟无言以对。 孟姨娘无法继续装死,只能泪流满面地抬头?,凄苦地看着姜觅。“大姑娘,是不是妾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你说。” “妾是徐家的?家奴,自?小陪着夫人一起长大。夫人待妾极好,妾时常想着无以为报,唯有忠心不二。当年世子?失踪,夫人的?怀相一直不好。大夫说夫人是郁结所致,不仅难展笑颜且夜里常不能安睡。越到临盆之际,夫人越是寝食难安,妾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偶然?听说有一种?香能助人梦好,便?四处打?听寻了回来。先是自?己试过?,见?确实?效果极好便?给夫人用上。 夫人用过?之后当真睡了几个好觉,命妾以后都用此香。妾不过?是一个内宅奴婢,哪里知道什么禁物,更不知道这香会是害人的?东西…若是妾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夫人用上,更不会多年后还给大姑娘用…是妾无知犯错,妾罪该万死,妾不敢求侯爷饶妾不死,只求侯爷不要因此迁怒婉儿和洵儿,他们是无辜的?!” 她悲切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听起来字字泣泪让人动容。这一切的?解释有几处巧合,却?又有几分合理之处。 事到如今,她比谁都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只有咬死了自?己是好心办坏事,才能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儿女的?体面。 姜觅倏地一个转头?,望向德章公主。 “公主殿下,你不说这香是禁物吗?怎么一个内宅妇人都能随意买到?” “这香确实?是禁物,当年同方子?一起被销毁。”德章公主凌厉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本宫也很是奇怪,这香怎么会流出来,又怎么会恰好被你们侯府的?妾室买到?” “妾没有撒谎,多年前妾就是从游方僧人那里买的?香。” 孟姨娘确实?没有撒谎,当年她偶遇一外地来的?僧人,不经意听到那僧人同一个老妇人说的?话。那老妇人哭着说自?己的?丈夫受尽病痛的?折磨,几次寻死都被人救下。她不忍丈夫再受苦,询问?那僧人有没有让人解脱的?好法子?,然?后她就看到那僧人给了老妇人一些香,说是那香用少则有安神助眠之功效,若用得多了则能让人在睡梦中登极乐之地。 她一时念起,趁无人跟着时找那僧人买了一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此事不过?是偶然?,抑或者是老天在帮她,冥冥之中为她引路指点。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那香居然?是宫中禁物,她立马明白是有人给自?己设局。 而那背后的?设局之人…… “你当本宫那么好骗吗?”德章公主一脚过?去,直踹在她的?心口处。“今日你若不交待清楚这香到底如何得来的?,休怪本宫不客气!” 刘氏气极,眼前是一阵接一阵发黑。也不知是气狠了还是眼花,她眼黑之际似乎看到姜觅在嘲笑自?己。 这个孽障! 如若不是这个孽障揪着不放,事情已经含糊过?去,之后再是如何也只是他们侯府之事,关上门?再议即可。 孟姨娘伏在地上,捧着心口哭。“妾真的?不知道啊!公主殿下这么一说,妾也觉得好生奇怪…当年那个游方僧人竟像是他一直在那里等着妾一样?。” 好一招祸水东引! 余氏母子?三人原本看着戏,突然?成?了戏中人。 宫里的?禁物方子?别人或许拿不到,但若是宫里的?主子?呢?比如说余太后,又比如说贵为天子?的?今 上。 当年余氏痴恋姜惟,费尽心机嫁入侯府,在世人看来她是最容不下徐氏的?人。如果徐氏的?死真是人为,那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她有没有做过?,她更清楚。 但就算不是她做的?,指使之人却?是为了她。她没有傻到自?己往自?己身上倒脏水的?地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孟姨娘话里的?意思,她也不能去接话。 诡异的?安静中,姜婉又哭起来。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2节 “父亲,这些年来姨娘的?为人如何,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姨娘一片忠心,她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她虽罪无可恕却?情有可原,女儿求父亲看在洵儿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 姜洵是男丁,又一直被姜惟亲自?教导寄予厚望。若是有一个谋害嫡母的?生母,恐怕前程就毁了。 姜婉在赌,赌姜洵在姜惟心中的?分量。 她会赌,姜觅也会。 姜觅的?赌注是徐氏。 姜惟不是自?诩深情,不是对徐氏念念不忘吗?那么今日她倒要看看这真情究竟有几许,这不忘是真还是假。 “生者可自?辩,死者何以言。我是母亲的?女儿,父亲是她的?夫君,这世上除去我与父亲,再无人能替她出声。父亲,难道你真的?忍心母亲死不瞑目吗?” 她每说一个字,泪就落一滴。等她说完这番话时,脸上的?泪已成?河。逝者不能替自?己申冤,只能依托生者的?口,将自?己的?死因大白于天下。 姜惟大受震动,下意识退后两?步。 他的?脑子?里全是发妻未闭眼时的?模样?,整个人如凋零的?花一样?笼罩着血气中,那双曾经看他时永远含情脉脉如星光璀璨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充斥着痛楚与绝望还有不舍。 “润儿…润儿…还有我可怜的?女儿…侯爷…我真的?好不甘…” 这是娇娘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娇娘死得有多不甘,有多不瞑目。所以多年来他一直不放弃寻找长子?,为了保住长女的?性命而选择漠视。 觅儿怨他,那么娇娘呢? 如果娇娘真是被人害死的?,那他这些年都被蒙在鼓里,娇娘该有多失望。他慢慢闭上眼睛,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与痛苦。 突然?,他听到姜觅在哭。 “父亲,母亲只有你和我了。她死得不明不白,如果你我都不能替她做主,她在九泉之下该有多伤心难过?。” 是啊。 安国公府没落了。 徐家也绝户了。 娇娘除了他,还有谁可依。 不管孟氏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害死娇娘的?凶手。思及此他倏地睁开眼睛,冰冷绝情地看着孟姨娘。 孟姨娘心下一惊,知道自?己终将逃不过?去。 “侯爷要如何处置妾,妾无半句怨言。是妾一时不察着了别人的?道,是妾害了夫人,妾求侯爷赐妾一死,让妾去地底下向夫人赔罪…可怜可怜婉儿和洵儿,他们毕竟是侯府的?骨肉,今日还求侯爷做主,让妾和他们断了关系吧。” “好了。”刘氏忍着快被气晕过?去的?恼怒,再次出声主持大局。“事情都清楚了,是有人利用了孟氏,此事还请公主殿下代为查清。” 这是反将德章公主一军。 禁物流出宫外,那么出纰漏的?就是宫里。德章公主如果不想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想惹一身的?骚,断然?不会接这等棘手之事,如此一来这事也就此罢了。 华服遮陋体,锦绣盖白骨,一遮遮百丑,一盖盖万恶。无论是后宫还是内宅,处理阴私之事的?潜规矩处处都在。 但姜觅不愿意。 她不愿意孟姨娘死得这么简单,她不愿意真正的?真相被掩盖的?谎言之下,她更不愿意丑恶不被世人所知。 “月容,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孟海棠遮掩吗?”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这声质问?,齐齐看向原本已被忽略的?月容。 无人注意之时,她的?袖子?里漏出几张纸,最上面的?一张清楚露出身契二字。若是仔细看去,依稀能看出共有四五张左右,正是月容一家五口的?身契。 弑主之罪非同小可,若没有巨大的?利益和所图,一个丫头?是万万也不敢生出谋害主子?的?心思。如果不是为自?己,那就是为了自?己的?至亲。 果然?月容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惶恐到脸色煞白。 “奴婢说,奴婢说……是孟姨娘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把这香给大姑娘用了,就能让奴婢的?弟弟脱藉。” 月容的?父母都是徐家的?奴才,跟随徐氏陪嫁到侯府,一直在徐氏陪嫁而来的?庄子?上干活。她的?两?个弟弟自?小聪慧,任人见?了都说他们家要出读书人。 为了弟弟们能脱藉,她这才和孟姨娘合作。 孟姨娘说了,一旦大姑娘不在,他们所有人的?身契要么是交给侯爷,要么是落在老夫人手上。无论是侯爷还是老夫人,都比大姑娘好说话。 “侯爷,香确实?是妾给的?,妾没有否认,可是妾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一家人的?身契都大姑娘手里,妾哪有资格给她弟弟脱藉。” “是你说的?…你说只要大姑娘一死,那些身契就会转到侯爷和老夫人手里,到时候你和三姑娘再见?机行事,此事必定能成?。奴婢一时糊涂,听信了你的?鬼话。大姑娘,奴婢自?知罪该万死,求大姑娘放过?我爹娘弟弟!” 说完,月容猛地撞柱。 她直直撞上去,然?后跌落在地。刘氏身后的?郑嬷嬷赶紧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对众人摇头?。 刘氏气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无比恼火地瞪着姜觅。 这个孽障! 还真是又蠢又坏。 竟然?如此不管不顾,不管侯府上下的?死活,不顾姜家几代人的?脸面。莫说孟氏没有承认害主,便?是真的?谋害了主子?那也是侯府的?家事,自?有长辈代为裁决,哪里用得着一个小辈指手画脚。 她目光蓦地变得无比凌厉,极其隐晦地看了孟姨娘一眼。既然?死了一个人,也就不介意再多一个,何不干脆来一个死无对证! 孟姨娘收到了刘氏的?暗示,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死得体面,让她的?儿女不受影响,她相信刘氏会帮自?己。 “老夫人,妾是徐家的?家生子?,夫人对妾那么好,妾怎么会害她…大姑娘对妾误会颇深,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血债血偿! 这时吴婆子?和秋莹齐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吴婆子?是孟姨娘身边的?老人,曾经也是采薇轩的?下人。她和秋莹同为孟姨娘的?心腹,一个是海棠居的?管事婆子?,一个是最为得用的?大丫头?。 “老夫人饶命,侯爷饶命,奴婢劝过?姨娘的?,是姨娘一意孤行不关奴婢的?事……” “你们……”孟姨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的?心腹们居然?会出来指证自?己。 但姜觅知道。 钱财最能动人心,她砸了大笔的?银子?下去,还许诺保她们事后无忧。举凡是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知道,她若真的?和孟姨娘对上,仅凭她嫡长女的?身份就能把孟姨娘死死压制,何况还牵扯到徐氏的?死。 如果说孟姨娘之前还能咬死不承认,如今被自?己的?两?个心腹供出来,她再是巧舌如簧替自?己辩解也只是垂死挣扎。 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变,越来越不可收拾,刘氏恨得牙痒。如果不是德章公主还在,她真恨不得亲手把这个孽障打?晕拖下去。 “害人者未必都有理由,但你却?有。”姜觅不理会刘氏喷火的?眼神,一步步上前俯视着孟姨娘。“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没了我娘,我娘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她的?身份、她的?财富,还有她的?男人?所以你处心积虑,像一条毒蛇一样?潜伏作恶。” 孟姨娘瞳孔巨震,紧接着是一阵猛地收缩。 姜觅捕捉到她眼神的?细微变化,一脚踩在她手上。她痛得面容扭曲,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如癫如狂。 “大姐,我姨娘是无心的?,你为什么要咄咄逼人?”姜婉扑过?来,抱住自?己的?生母,母女俩又哭成?一团。 “好了,都闹够了吗?”刘氏气得拍桌子?,恨不得用依誮眼刀子?杀死姜觅。 姜觅轻笑一声,俯视着孟姨娘的?目光越发冰冷。“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你娘是我外祖母跟前的?得用之人,你自?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你不会以为你是我外祖父的?孩子?吧?” 众人皆惊,见?鬼一般地看向姜觅。姜觅的?视线始终在孟姨娘身上,所以她清楚看到了孟姨娘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的?眼神变化。 呵。 她又猜对了。 “一个野种?,当真是敢想!” 野种?两?个字,唤起了孟姨娘藏在心里的?恨意。 “我不是野种?,我也是徐家的?女儿!” “什么徐家的?女儿,你分明就是一个生父不详的?野种?!” “不,不是的?!我真是徐家的?女儿,我真是…” “所以你因此怀恨在心,暗中对我娘下手。”姜觅一记耳光过?去,“你果然?脸大,还真是敢想。你从小没爹,难道你就想过?自?己是个野种??” “你胡说,我不是野种?,我是徐家的?女儿!” 姜觅冷笑。 如果安国公夫人还在世,得知自?己的?善心同情换来的?是女儿和外孙女的?死,该是多么的?后悔伤心。 “多年前你娘告假几日回乡,回来之后日渐消瘦魂不守舍,还莫名其妙怀了身孕。我外祖母最先看出端倪,私下问?她是不是已有意中人,若有的?话可替她做主。她自?知瞒不住我外祖母,痛哭之下说出实?情。却?原来是她根本没有意中人,也不是与人苟合珠胎暗结,而是回乡途中遇到歹人。” “你胡说,你胡说,我是徐家的?女儿,我就是徐家的?女儿!” “我外祖母同情你娘的?遭遇,许诺国公府会给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容身之所,同时暗中派人找到了那个歹人。得知那歹人是个无恶不作之人后,你娘求我外祖母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沧州的?煤矿里服苦役。” “不…不可能的?,你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仔细想想你娘对你的?态度,是不是有时候会流露出几分厌恶?” 秦妈妈说过?,孟姨娘的?亲娘不怎么疼自?己的?孩子?,如果是她外祖母心善,孟姨娘恐怕早就被自?己的?亲娘给送走了。 孟姨娘为证明自?己的?不心虚,真的?去看姜觅的?眼睛。她最先看在到的?是如镜一样?的?清澈,那清澈之中忽然?照出她的?过?往,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小时候她听过?很多的?闲言碎语,那些人说她娘不检点,还说她是野种?。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国公夫人安慰娘,说这些年苦了娘也苦了她,还说国公府一定会给她们娘俩一个安身之所,她便?猜测自?己可能是国公爷的?孩子?。 后来她留意观察,发现国公爷对她也较之别的?下人更和善,有时候给徐令娇带礼物时也会有她一份,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至于她的?亲娘,那就是一个傻的?,成?日就知道围着国公夫人转,见?了国公爷就绕道走,还对她时冷时热。 如果她不是徐家的?孩子?,那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一个笑话! 不。 她不能就这么信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就是徐家的?女儿,我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她突然?大笑起来,俨然?一副癫狂的?模样?。“这是你们欠我的?!安国公府欠我的?,徐家欠我的?,徐令娇欠我的?!我不过?是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有什么错!明明同为徐家的?女儿,她徐令娇就可以享尽万般宠爱,要身份要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而我只能当一个低贱的?下人,任人呼来喝去毫无体面可言。凭什么?” 她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痴痴地看着姜惟。 “侯爷,你知不知道妾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如果妾的?身世公开了,那么嫁给侯爷的?人就是妾,而不是她徐令娇!” “父亲,你听听,原来她早对你有觊觎之心,难怪她会害死我娘。”姜觅忽然?转头?,对姜惟道:“弑主之罪不可饶恕,女儿想将她送官。” 送官二字堪比晴天霹雳,不仅惊醒了孟姨娘,还惊醒了姜婉和姜洵。一旦被送官认定罪名,孟姨娘重则杀头?轻则流放,而姜婉和姜洵成?了罪奴的?孩子?。 “父亲,万万不可…”姜婉哭求。 姜洵也求,“父亲,儿子?还要考取功名…” 到了这个地步,他想到还是自?己的?前程,而不是生母的?性命,一时引得众人侧目,姜沅更是毫不留情地“切”了一声, 他顿时面色惨白,仓惶地望着姜惟,然?后清楚地在姜惟的?眼中看到了失望。这失望之色彻底击垮了他的?希望与底气。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做些事?”他朝孟姨娘大吼。“谁让你害人的??谁让你做坏事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姨娘!” “伪君子?!”姜沅讥笑一声。“大姐说的?没错,你这样?的?人再是学?问?好,也不过?是一个伪君子?。你还好意思问?孟姨娘为什么,她还不是为了你吗?我就不信你不知情!”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3节 姜洵惨白的?脸猛地又胀红,他不知道姨娘做的?这些事,但他知道姨娘和姐姐对嫡长姐的?好全在表面,他更知道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但那又如何! 她们现在可把自?己害惨了。 他已没了嫡子?的?名分,如果还有一个背负着弑主之罪的?生母,那他这辈子?还如何成?为人上人? 孟姨娘已回过?神来,别提有多后悔。她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能被一个蠢货给激得失去理智。 方才她怎么就像疯了一样?呢? 她惊疑地看去,看到的?是一双如刀刃般锐利阴狠的?眼。 这不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你不是大姑娘…你是谁?” 第31章 无数双目光看向姜觅, 姜觅面色不变。 德章公主心想着这才是真正的姜大姑娘,比之?旁人更心思慎密,也更意志坚决, 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以前蠢坏不过是骗人的假象,如同守宫一样。 而她?们,正是一样的人。 她?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极好?,仿佛荆棘丛生的路上多了一个伙伴。她?们知道彼此的难处与不易,最是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你鬼叫什么?”她?又是一脚过去, 孟姨娘被她?踢得歪在?另一边。“她?不是姜觅,难道她?是鬼吗?你自己做了谋害主子的罪事?,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 孟姨娘再次惊醒。 这个人不是大姑娘,还能是谁呢?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死后的体面, 以及一双儿女的前程。至于其它的,她?已无暇顾及。 她?伏在?地上磕头不止, “侯爷, 妾有罪,妾有罪…求侯爷念在?妾这么多年服侍你的份上,给妾一个体面…” 姜惟厌恶地别过脸, 无比愧疚地看着姜觅。 愧疚? 是不是太迟了! 姜觅睨着孟姨娘,一字一字堪比凌迟的刀。 “既然你这么喜欢乱认爹, 想来心里最是想和?自己的生父见面,我索性就成全你们父女, 让你日?后能好?好?地在?你生父跟前尽孝!” 孟姨娘大骇。 好?歹毒的心思啊。 她?不要去服苦役, 更不要和?那?个所谓的生父相认。 她?拼命摇头, 泣不成声。 “觅儿!”刘氏软了语气?,“得饶人处且饶人, 到底是一桩丑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没有这件事?,她?的名声就好?了吗? 姜觅自嘲一笑,看了德章公主一眼。 德章公主福至心灵,当下蛮横出声。 “姜觅还要什么名声,阖京上下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今日?这事?被本宫碰上了,那?本宫就不能坐视不理。私藏禁物已是大罪,谋害主子更是罪上加罪。来人哪,把这个孟氏给本宫送去宗天?府!”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和?姜觅置气?,谁也没注意到她?和?姜觅的眉眼往来。 “公主殿下!”刘氏急得站起来,挡在?孟姨娘身前。“我武昌侯府世代忠心耿耿,上对得起历代君王,下对得起天?地良心。此事?是我侯府家事?,还请公主殿下给我姜家一个体面。” 无论如何,此事?只能烂在?侯府! 孟姨娘又是一脸的泪,乞求的目光看着姜惟。 姜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在?为难。 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明明他?心里只有娇娘,明明他?不应该对害死娇娘的凶手心慈手软,但不知为何他?竟然在?犹豫。他?拼命告诉自己,他?之?所以犹豫并非是因为孟氏,而是此事?关乎着侯府的脸面。他?的娇娘最是善良之?人,若是还在?的话一定会体谅他?的苦衷。 “青竹年年留碧影,桂花岁岁落花英,明月枝头照旧情,唯愿君心似我心。” 这是姜惟当年写?给徐氏的定情诗。 诗句从姜觅的口中?出来,再也不见过去的浓情蜜意,只余世事?的苍凉变化,以及旁观者的唏嘘叹息。 姜惟胸口一窒。 当年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发妻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他?的娇娘善良不假,却最为痛恨背叛。 他?再不看刘氏和?孟姨娘,沉痛道:“送官吧。” “侯爷!” 刘氏惊叫。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孟氏向来拿得住,怎么会被人激得失了理智胡言乱语?侯爷更是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娶余氏过门。 都怪这个孽障! 克兄克母的灾星,现在?还想克他?们整个侯府。 他?们武昌侯府几代的荣光,万万不能在?她?手上被抹了黑,更不能成为郦京城的笑话。事?到如今该断则断,否则必会受乱。 她?再次隐晦地看了孟姨娘一眼,眼神更加凌厉。 孟姨娘身体软下去,整个人像离水的鱼一样透着死气?。 为什么? 她?经营了近十几年,苦苦谋划着一切,为何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她?痴望着姜惟,一双眼晴恨不得要长在?姜惟身上。这么多年了,难道侯爷对她?就没有一丝情分吗? “侯爷,妾不能再陪你了。” 说完她?以必死的决心撞向柱子,这一次有刘氏挡着,没有人来得及拉住她?,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抽搐几下咽了气?。 地上躺了两?个死人,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余氏以帕子掩面看着孟姨娘的尸体,满眼都是痛快与鄙夷。这些年来她?们一妻一妾看似相安无事?,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女儿不得婆母喜欢,在?婆母面前处处不如姜婉。她?的儿子不得侯爷看重,在?侯爷眼里事?事?比不上姜洵。 一个奴才也配得到侯爷的宠爱,不就是仗着是自己的主子徐令娇。如今被揭穿是谋害徐令娇的凶手,侯爷怎么可能还会有怜悯之?心。有一个这样的生母,无论是姜婉还是姜洵,日?后都无法和?她?的儿女相提并论。 至于梦落一事?,她?一点也不担心,毕竟谁也不敢真的查到宫里,更不敢查到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头上。 很快有下人进来,把孟姨娘和?月容的尸体抬下去。 “既然人都死了,本宫也不是那?等人近人情之?人。”德章公主施恩般地道:“不过本宫回宫之?后会向皇祖母和?父亲禀明此事?,望老夫人和?侯爷见谅。” 这样刘氏是不怕的。 事?关宫中?禁物,她?相信太后娘娘和?陛下比自己更不愿意把此事?传出去。到时候德章公主被封口,这事?也就只能烂在?侯府。 德章公主起身,她?准备亲自相送。 临走之?时她?看了姜觅一眼,那?眼神极其的不爽,甚至还有几分怨恨。姜觅对她?的不满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 姜惟紧着离开,随后是余氏娘仨。 姜洵受了极大的刺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跟着慌慌张张地跑去追姜惟,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姜婉一眼。 空荡荡的屋子里已没有其他?人,姜婉还坐在?地上,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上去所受打击不小,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现在?洵儿的嫡子身份没了,姨娘也死了,那?梦里的一切还会实现吗?她?的嫡女名分,她?被皇后娘娘相中?一事?,还能有吗? 她?眼神没有焦距,反复呢喃着:“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应该的? 姜觅听着她?的自言自语,若有所思。 屋子突然暗了下来,外面的光影斑驳了空间,割裂出一桢桢诡异的画面,叫人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姜婉不停告诉自己,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明明上天?有预示,早早预知了她?未来的荣华富贵。姨娘会成为良妾,她?也会成为嫡女。有了嫡女的身份,她?就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突然有人捏住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头的瞬间,入目所及的人有着讥诮的表情,冰冷的眉眼,明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小时候她?就知道嫡长姐是个好?糊弄的,哪怕比她?年长三岁,且处处都不如她?。无论聪明才智,无论礼数教养,没有一样能与她?相提并论。她?最是知道该如何哄对方,也最是知道如何捏住对方的脉门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事?情似乎被颠倒过来,他?们一步步落入了某个陷阱,而算计之?人就是这个嫡长姐。 她?突然想起刚才姨娘的那?句话,“你…你不是…” “我是。”姜觅的声音透着寒凉。“上一次你们想谋害我性命,我因此睡了两?天?两?夜,你可知我去了哪里?” “……” “我去了阴曹地府,走了一圈我又回来了。阴曹地府什么魑魅魍魉没有,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看清你和?孟海棠是什么货色。” 姜婉惊骇不已,几乎在?瞬间就信了姜觅的话。怪不得姨娘和?她?都觉得不对,一个蠢货怎么就长了心眼,原来竟是这样! 空旷的屋子忽然压抑起来,无形之?中?的恐怖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想尖叫也想大喊着叫人,却因身体抖得太过厉害而发不出声。 这一瞬间,她?清晰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你…你是人还是鬼,你到底对我姨娘做了什么?我姨娘为什么会像疯了一样?” 姜觅笑了。 她?是人还是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至于她?对孟姨娘做的,不过是上辈子因为好?奇学来的一点催眠术。 “我呀,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又重新?做了人。你们想踩着我的尸体上位,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你…”姜婉忽地爬起来,大喊。“来人哪,来人哪…有鬼,有鬼!” 姜觅又笑了。 “你刚才说不应该,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早死,而我所有的东西都会落到你手里,包括我的嫡女身份和?我娘留给我的钱财。”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4节 姜婉神色越发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这是又猜对了。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这些人的算计已经得手。 “这样的美事?你们也敢想,简直是白日?做梦!” 做梦两?个字惊得姜婉瞳孔急剧收缩,最大的秘密被人揭穿,她?仿佛真的看见了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原来是这样。 姜觅心下冷笑,出了屋子。 天?色已经不早,灰暗的暮色幽幽然地笼罩着世间万物,将整个侯府纳入一片苍凉之?中?,再是昌盛的景致都显得衰败了几分。 一路行去,桂花的香气?淡了许多。 桂花的花期不长,如今大多数的花树已经凋零,一眼望去是散落了一地的金银落英,仅有几许残香。残香苟延着不愿离去,仿佛还在?留恋过去美好?的时光,却不知寒冬将至,所有的温暖真情终会消失。 桂花林中?,儒雅清俊的男人背手而立。他?凝望着其中?一株桂花,背影萧瑟冷清,似是在?怀念着什么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心有所感,慢慢回头。一时间他?仿佛看不清来人的眉眼,依稀有几分熟悉,又透着说不出来的陌生。 这个孩子……越来越像娇娘了。 娇娘! 会怨他?吗? “觅儿…”他?艰难开口。“这些年是为父失察。” 姜觅闻言,眼皮微垂。 人都死了,再多的愧疚后悔又有何用。 姜惟见她?不语,眼底的愧疚又深了一些。 如果自己一早识破孟氏的真面目,如果自己以前对这个孩子更关注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他?们父女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生疏冷淡? “你怨父亲吗?” “父亲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姜惟的声音越发艰涩,“当然是真话。” 既然想听真话,就别怪话难听。 姜觅抬眸,看着他?。他?一贯冷漠的眼晴里有着明显的愧意与自责,这愧意自责此时最是需要被人安抚与慰藉。 徐氏死了,原主也死了,这个男人做出深情受伤的样子给谁看! “小时候我不懂,听到有人骂我克兄克母我便躲在?被子里哭。府里的人都说父亲不喜欢我,冷着我不管我都是因为我命中?带克。父亲可还记得有一年除夕,你挨个给我们发压岁钱。你对姜洵说的是让他?好?好?读书,对姜沅说的是让他?修身养性,对姜晴雪说的是岁岁平安,对姜婉说的是年年安规。 那?时我盼着等着,我以为父亲也会对我有所叮咛,然而并没有。父亲直接越过我,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委屈便赌气?不吃团圆饭。祖母训斥我不懂事?,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无理取闹,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发脾气?,也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那?时候的我确实有怨,我怨父亲无视我,我怨父亲对我不公。” “觅儿。”姜惟心痛如刀割。“为父不知道…为父以为你吃穿用度样样不差,府里谁也越不过你,你什么也不缺,你应该比谁都过得好?。” 物质上原主是不缺,但原主缺爱啊。父母之?爱是世上无论哪一种东西和?感情都无法取代的,这个道理姜惟难道不明白吗? 姜惟眼里的愧疚更甚,看着姜觅的目光仿佛在?说:“为父已经知道错了,你能原谅为父吗?” 姜觅重又垂眸,道:“父亲现在?问我怨不怨,我的答案是不怨。” 姜惟闻言心中?一喜,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到姜觅又道:“岁月最是能冲淡一切,无论是爱还是怨。我失望了太多年,我不会再对父亲有所期望,我不会再渴盼父亲的关爱。如今的我什么都不需要,心中?也就没了怨。” 人都死了,迟来的忏悔有什么用。 “觅儿。”姜惟越发痛心,语气?都带着几分沉重。“有些事?你不明白,为父以为对你不闻不问才是对你好?。现在?为父想通了,以后定会好?好?待你。” 不闻不问才是对她?好?? 难道是忌讳余氏? 这个理由?似乎很合理,又很可笑。 徐氏之?死,牵扯极深,真正的真相清晰可见,却无法触及。幕后之?人或是余家或是在?宫里,孟姨娘不过是行凶的刀。 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只能到此为止。 她?猜当年姜惟娶余氏,肯定是迫于某种压力,甚至有可能受到某种威胁。但那?又如何呢?这些都不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不闻不问的理由?。 明的不行,暗的也不可以吗? 侯府姓姜,姜惟身为一府之?主完全可以明面上对原主冷淡,暗地底多关心一二,而不是明里暗里的彻底不管不顾。 “父亲是不是以为世间之?事?大抵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补救及时便可弥补一切的遗憾吗?” “为父是想补偿你。” 姜觅突然好?想笑。 “父亲可知,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亡羊补牢救的是活下来的羊,那?些死去的羊永远也不可能活过来,正如曾经的我。” 亡羊补牢为时太晚,死去的已经死去,活下来的不会是死去之?人。姜惟该补偿的是徐氏和?原主,可惜徐氏和?原主皆已亡故。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迟来的忏悔更是不值一提。 何况这个男人真的是想补偿她?吗? 不。 愧者自愧,姜惟真正想补偿的是自己被批判谴责的内心,不过是想通过补偿别人而产生的自我感动?,来填满自己心底的失落与遗憾。 所以她?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 长夜漫漫,烛短影长。 夜色中?的海棠居不时有哭声传来,还夹杂着咒骂声。而另一边的满庭芳,则是压抑不住的欢天?喜地。 内宅之?争从来都是你哭我笑,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此同时,采薇轩却太过平静。 妆台的镜子中?,照映着冰肌玉骨的美人。那?墨云般的散落如瀑,冰肌有着暖玉一样的莹润,玉骨却透着沁寒之?气?。 美人慢慢抬起柔荑,用纤细的玉指描绘着自己的五官。顺着额头往下,到了眉眼处多停留了一会,再是鼻子和?樱唇。突然美人璨然一笑,镜内镜外如同齐开了两?朵花,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瑰姿艳逸。 这是原主。 也是她?。 姜觅拿起半截梦落,然后点燃。 甜香散开,宁神安心之?效立显。所以再好?的东西落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也会变成害人的毒物,如同这梦落香一样。 寂静中?有细微的动?静传来,诡异中?又有几分熟悉。 “母亲死后,我大病一场,沉睡时长清醒时短,迷迷糊糊中?总能闻到一股香味,甜腻浓重让人晕晕沉沉。” 这声音没有起伏,空洞中?却是森森的寒意。 姜觅没有回头,垂眸道:“是梦落。” 所以是因为梦落香,他?才会识破了今上的为人,病好?之?后开始装痴卖呆。这该是何等的聪慧与心机,才会让一个五岁的孩童经历生死而不动?声色地选择了隐忍与蛰伏。 萧隽走近,修长的大掌从她?发间掠过去将香熄灭。 她?下意识躲闪,心间又泛起一丝古怪。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萧隽已经将手收回,轻轻握成了拳,仿佛是想掬住那?一缕幽香。 “当年元祖皇帝早就料到此物若流传开来,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在?陈皇后去世之?后下旨将方子销毁,并将此物定为禁物。” 只是物好?禁,人心难禁。 如此杀人于无形的好?物,岂能不被人惦记。恐怕早已泄露在?外,暗中?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姜觅转身,看着眼前面白如鬼却又艳丽无比的男子。 蚍蜉撼树,无异于痴人说梦。仅凭她?一人之?力,哪怕她?再会闹,哪怕她?钱再多,也无法与当权者抗衡,更不可能将害死徐氏的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所以她?要借力,借这个男人的力。 她?看萧隽的同时,萧隽也在?看她?。一个是空洞似渊,一个是清澈如水。不知是水流进了深渊,还是深渊被水浸满。水与渊彻底融合在?一起,无形之?中?再也不分彼此。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娇美的少女仰白璧着小脸,艳丽的男子俯着颀长的身体,一仰一俯宛如花与树的缠绵。 突然两?人之?间多了一个深蓝锦缎的包袱,萧隽示意姜觅打开。 姜觅不明所以,却也不扭捏。包袱轻软,显然里面装的应该是衣物之?类的东西。打开一看果然如此,只不过并非寻常的衣物,而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这是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衣服,然后就看到萧隽点了点头。 所以这衣服是给她?准备的。 她?想了想,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衣服的大小很合适,胸腰处的尺寸不松也不紧,仿佛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 “这衣服是谁的?”她?出来后,问:“我穿着刚好?。” “我让人依你的身量做的。” 她?有些意外,还想着最多是外面买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专门量身做的。 等等。 这人什么时候给她?量过身? “王爷不会是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我的尺寸吧?” “嗯。” 姜觅“哦”了一下,不由?得低头打量,但见自己胸腰处寸寸服贴,暗道这男人的眼光居然比尺还精准。 她?光顾着打量自己,没有看到萧隽漆黑眼眸中?的那?一抹幽沉。 打更的梆子敲了四下,已经四更天?了。 黑夜处处都像是隐藏着无数的怪物,凌驾于高处之?下,所有的屋檐房顶宛如匍匐在?脚下的巨兽。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时,姜觅被萧隽裹挟而行,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对方的怀中?,满腔的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清冽,又好?闻。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5节 萧隽施展轻功带她?,她?一时感觉自己上了天?,一时又感觉自己下了地,一颗心也跟着忽高忽低的失重。 她?惊叹于萧隽的功夫,感受着前所未有的体验,直到他?们落在?地上站稳。入目所及皆是影影绰绰,看地形和?夜色中?的建筑,此地像是某个府邸的后院。 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她?明显察觉到这个府邸应是有些荒废,哪怕是一应建筑规模透着显赫,却能感知到多年没有人气?的萧条。 这是什么地方? 她?刚想问出声,忽然不远处似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一道道的像是人的身形。那?些人的速度极快,若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那?些又是什么人? 正在?这个时候,萧隽捂住了她?的嘴。 这是什么情况! 第32章 四?周一片静谧, 所有的感官似乎变得更为敏锐。远处细微的“嘎吱”声传来,仿佛是门?被风吹开,忽地又自己合上。 姜觅满腹的疑惑, 眼神中全是疑问。 萧隽的一只手?捂着她的嘴, 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箍着怀中。他们保持着静默的姿态,像两尊粘合在一起的雕像动也不动。 一刻钟过后,萧隽还没放开她。 她用嘴去拱萧隽的掌心,示意?对方可?以放开自己。温热的气息和濡湿从掌心传来,萧隽身体僵了一下。 “别动。” 姜觅只能?转动眼珠子传达自己的不解, 那些人都走远了,为什么还不能?动? “他们还会回来。” 许是怕隔墙有耳,萧隽说话?时几乎贴着她的脸。那独有的阴沉气息将?她包围,莫名有几分暧、昧。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死人脸, 以及那幽深如黑洞的眼睛,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他们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她想着萧隽肯定是怕她会惊吓到忍不住叫出来, 所以才会一直捂住自己的嘴。 既然如此,便由着去吧。 夜风一起,秋意?微凉。 忽然她感觉自己被人箍着的力道又紧了一些, 身体也更靠近萧隽,俨然已经被对方完全掌控一般。 如果?不曾靠近, 她会以为萧隽没什么体温,像个没有温度的活死人。只有真正离得?近了, 才能?感觉到对方活死人的外表之下, 竟是如此强劲霸道的灼热。一如被冰雪覆盖的火山, 表面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内里却是熔岩烈烈热情奔放。 约摸半个时辰后, 那几道黑影再次如鬼魅般闪现而去。等到一切再次归于空寂之时,萧隽带着她继续往前。 他们在这座府邸中穿行,萧隽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没过多久,他们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子前停下。 推开厚重?的门?,灰尘扑面而来。 萧隽点亮了一盏油灯,油灯的光不太亮,甚至是有些微弱。借着这微弱的光,她看?清了屋内的布置。 四?壁为木,其中梁柱四?根。桌柜凳椅样样不缺,其中不乏雕花精细之处,然而木料极为寻常,应是府中地位较高的下人居所。 朱漆的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五官清俊面瘦且白,一看?就是常年不见天日之人,正是在法清寺时同萧隽一起的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也认出了她,惊疑地看?着萧隽。 萧隽对中年男子轻轻颔首,道:“这位姜大姑娘是安国公的外孙女,她会替你解开脚上的锁链。” 听到他这话?,中年男子瘦到脱形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开始认真地打量着姜觅,眼神也渐渐起了变化。 “原来徐公的外孙女。这么一看?,还真是有几像当年的徐大小姐。” 姜觅听他的语气,应是对徐家并不陌生?。 萧隽又替姜觅解惑,道:“这位是纪连先生?,是我父亲的幕僚。” 这个人姜觅听说过,是先太子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当年曾随先太子一起出京巡视灾情。先太子病故之后不知所踪,世?人都传是他和顾霖联手?害死了先太子。 所以萧隽不顾危险白天劫狱,劫出来的竟然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疑凶之一? 纪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痛恨无比。 “牢中数年如一日,我以为再也没有出世?的一天。苍天有眼,还能?让我再见到小主子,哪怕是粉身碎骨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让世?人知道萧昶的狼子野心!” 萧昶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敢直乎今上的名讳,可?见对其有多痛恨。 从他的叙述中,姜觅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那一年他陪同先太子萧旭出京,同行的还有侍书?郎柳文杰以及南平王世?子顾霖。柳文杰是随行文官,负责记要沿途发生?诸事?。顾霖是武将?,职责是保护萧旭的安全。 当时京外灾情严重?,遍及多个州郡,其中以云州受灾最为厉害。萧旭一面施恩百姓,一面修补灾后惨状。所到之处严查严办,决不姑息不作为的官员,同时开仓赈灾惠及民生?,备爱百姓们的爱戴。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次是先帝对先太子的历练,为其将?来继位竖立起威望与拉拢民心。只是随着他们步步深入灾情之地,先太子却日渐眉头紧锁。 原因有二,一是灾情实在是惨重?,堪称百年难得?一遇。二是朝中国库空虚捉襟见肘,已拨不出任何赈灾款。先太子清晰认知百姓的疾苦和朝廷的无能?为力,也知道父亲的无奈,为此常常夜不能?寐。 正当先太子一筹莫展之时,收到了南平王送来的密信。自那以后先太子一改之前萎靡的精神,振奋地同他们商议着接下来的救灾事?宜,还说京中的赈灾银两很快就会送达。 当时他也很高兴,只当是南平王想到了好法子。谁知没过几天先太子就病了,紧接着顾世?子也跟着病倒,就在那个时候京中送来了八百里加急,说是南平王意?图谋反,至使先帝怒火攻心之后回天无力。 先太子归京心切,不顾病重?的身体执意?启程,他们才出云州没多久就出事?了。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先是柳文杰找他商议,让他再去劝一劝先太子。他不疑有他,推开了先太子栈房的门?,谁知一眼就看?到已经断气的先太子。然后柳文杰带着人冲进来,说他谋害先太子,不由分说将?他捆绑起来。再后来他一直被关押着,直至被不久前被萧隽救下。 “这些年我日夜在想那场变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先帝膝下唯二子,一个是殿下,一个是二皇子。殿下如果?出事?,最为得?利的就是萧昶。亏得?殿下生?前对萧昶那么好,多少次为了他和先帝争执不下。哪成想养虎为患,最后竟被反咬一口! 小主子说如今柳相在朝中地位卓然,柳文杰更是一路官运亨通坐上了明书?阁三大学士之一的位置,可?见当年柳家早已暗中投靠萧昶。他们说王爷谋逆,我不信!他们说世?子畏罪潜逃,我更不信!我清楚记得?世?子又拉又吐,人已虚脱至下不了地。我都能?被冤枉,何况是他!他和殿下是表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天下所有人都可?能?害殿下,唯独他绝无可?能?!” 姜觅也不信。 当年是柳文杰护送先太子的遗骨归京,所有的真相也都是出自他一人之口。如果?纪连真是谋害先太子的人,为何朝中的通报是和顾霖一起畏罪潜逃,而不是明明已将?他关押却不公之于众。 这么多年来顾霖真的一直潜逃在外吗?前些日子不是说顾霖在云州城被抓,他会不会有可?能?和纪连一样被关押了十几年?当所有的事?都有违常理,处处透露着古怪违和之处时,所谓的真相便不是真相,至少不会是完全的真相。 纪连脚上的锁链不是普通的牢狱之物,这是一种大锁套小锁的锁中锁,它?有一个很绝望的名字叫不见天日,指的是大锁中的小锁自锁上之后永不会再见天日。被这种锁链锁上的犯人,无一不是犯下滔天大罪无赦之人,一经戴上此锁后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 “有劳了。”纪连伸出自己的双腿,然后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锁开了。 纪连这才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脚,然后试探着慢慢站起来。他瘦到不成人形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表情,似兴奋又似悲戚。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 他戴着这锁,暗无天日地活了十八年! 他“扑通”一声跪在萧隽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头。 “小主子,殿下的仇我们一定要报,顾世?子我们也一定要救,我们要让世?人知道萧昶才是真正的逆贼!” 萧隽将?他扶起,再扶他坐到床上。 他悲切过后,感慨道:“十八年了,小主子也已长?大成人,殿下泉下有知必定无比欣慰。” 他欣慰的目光朝姜觅看?过来,又道:“当年王爷和徐公交好,曾戏言在小辈之中选一对好儿女结为姻亲。若是他们还活着,看?到小主子和姑娘这一对璧人,不知该有多高兴。” 姜觅:“……” 不会吧。 她和萧隽还疑似有婚约? 这是哪跟哪。 不过这位纪先生?也说是南平王和安国公的戏言,如今那二位已不在人世?,当年的戏言想来也不会有人当真。 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萧隽,见对方还是面无波澜的死人脸,立马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暗道这位慎王殿下一门?心思搞事?业,肯定不会把?心思浪费在儿女情长?上面。 五更天的梆子一响,她正好被萧隽送回采薇轩。 熄了灯躺在锦被中,她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让她无法入眠。 徐氏的死,安国公府的衰败…… 等等。 她忽地坐起来,眼晴清亮。 那府邸的规制不小,断然不可?能?是小门?小户,显然曾是荣耀之家。郦京城中寸土寸金,又有哪处显赫之地会荒废。 答案有两个:安国公府或是南平王府。 从方位看?不像是南平王府,所以萧隽带她去的地方就是安国公府! …… 世?事?无常难料,侯府所有的一切都跟着物是人非。原本就不算热闹的后宅,像是被秋风扫地的落叶一般也跟着冷清了起来。 昨夜月容和孟姨娘的尸身已被草席裹着送出了府,在刘氏强硬的命令之下,府中上下无人敢议论她们的死。 一大清早的子规便去了厨房,比平日里多要了好几道菜。所有人都知道姜觅在庆祝什么,有人更是将?她恨得?咬牙切齿。 一连几天,姜觅都是如此。哪怕是吃个下午茶,她也是一点不低调,点心果?子的铺满了桌。甚至她还从外面请了唱曲的伶人进府,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小曲。 阖府上下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有说她太过分的,有说她太张扬的,反倒是曾经的对头余氏主动示好,还派人送了几样点心过来。 送点心过来的人是李妈妈,李妈妈一改从前不对付的嘴脸,老远就腆着笑,一副讨好巴结的模样。 “大姑娘这里真是热闹。我家夫人说了,大姑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是应该好好讨个喜庆去去晦气。” 姜觅看?也不看?她,光顾着听伶人唱小曲。 她心中有气,面上不显。 “我家夫人还说了,若是大姑娘待在府里闷得?慌,也可?以出去透透气。恰好我家公爷想二姑娘想得?紧,说是明日让世?子爷来接二姑娘去住几日。若是大姑娘不嫌弃,何不同二姑娘一起去散个心。”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闻言瞪大了眼,嘴里嘟哝一句。“妈妈惯会做好人,也没问二姑娘愿不愿意?…” 又是这样的伎俩。 姜觅心下冷笑,这才把?目光移了过来。 李姑娘忙讨好道:“大姑娘莫怪,这丫头是个不懂事?的。我家二姑娘最是友爱之人,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她可?是奉了夫人的命,无论用什么法子也要让大姑娘陪同二姑娘去承恩公府一趟。 “我管她姜晴雪愿不愿意?,我高兴就好!” 姜觅的话?让李妈妈心下一喜,以为事?情成了。谁知姜觅接下的话?让她瞬间由喜转忧,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6节 “不过近几日我不想出门?,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 李妈妈心里着急,“正是心情不佳时,才更应该出门?散散心。大姑娘千万莫要郁结于心,以免让九泉之下的徐夫人担心。” 姜觅以手?托腮,玉色芙蓉般的脸上似在纠结。她可?不信余氏会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正当李妈妈想再加一把?火时,只听到外面传来“大公主驾到”的声音。 德章公主人未到,声先至。 “好你个姜觅,本宫还以为你受了委屈,没想到你居然死性不改。你为何要处处和晴雪比较,为何事?事?都与她相争。你缠着谢大公子不放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敢妄想余世?子!” 姜觅下意?识眯了眯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傲得?像孔雀的男子。 余靖年少成名,是整个承恩公府的骄傲。余氏最是喜欢这个侄子,姜晴雪也最是看?重?这个表哥。原主一向的行事?准则就是和余氏母女作对,举凡是她们喜欢看?重?的,原主必是要插上一脚。 几个月前姜晴雪去承恩公府小住时,原主死活闹着跟去。承恩公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将?她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她还当人家真的喜欢自己,因而没少在姜晴雪面前显摆。 刚才李妈妈故意?提起余靖会亲自来接姜晴雪,原来是想拿余靖当诱饵引她上钩。连最为疼爱看?重?的侄子都祭出来,看?来余氏所图不小。 “我什么时候妄想余世?子了?是姜晴雪告诉你的?” “晴雪才不会说别人的坏话?,本宫最是知道你喜欢和她争抢,承恩公府这次又要接晴雪去小住,你是不是还想厚着脸皮跟去?” “我去不去,与公主殿下何干?” 德章公主面色一变,怒极,“姜觅,本宫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莫要不知廉耻地攀扯,否则到头来丢人现眼!” “我怎么行事?,还不劳公主殿下操心。余世?子又如何,我身为侯府嫡长?女有什么配不上的。” “就你?我看?你和余三公子倒是配得?很!” 那个五毒俱全的余三公子? 如果?说余靖是承恩公府的骄傲,那余三公子余端就是余家的耻辱。余三公子小时候得?了痹症跛了一条腿,长?大后性情暴戾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还极其心狠手?辣。 姜觅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才是余氏的目的,先是用余靖当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入套,然后使计让她嫁给余三。 如果?她真嫁给了余三,这辈子注定在泥潭中挣扎一生?。 如今孟姨娘死了,姜婉和姜洵也必将?大不如从前,梗在余氏心头的刺少了一根。若是再将?姜觅这根刺也拔掉,以后这侯府内院就是余氏一人独大。 真是好算计!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公主殿下操心,公主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德章公主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后目光一深,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嘴唇微微动了动,做了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口形:小心。 二人你来我往,旁人听着她们是在争执吵架,谁也不让着谁。李妈妈等人早已避到一旁,生?怕被殃及池鱼,也就没有看?到她们眉眼之间的小动作。 姜晴雪又匆匆赶来,神色焦急。 “公主殿下,你千万别误会我大姐。我没有不愿意?和我大姐一起出门?,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架都吵完了才来,每一次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这姜晴雪也算是一个人才。 姜觅佯怒,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点心果?子散了一地。 “姜晴雪,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谁让你在大公主面前乱说话?的,你当我稀罕和你去承恩公府做客不成?” “大姐,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些外人不明真相,还当你对我大表哥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是怕你再被人误会……” 德章公主一脸不屑,道:“晴雪,你何必替她遮脸,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本宫看?她分明就是与你作对,明知道你心悦谢大公子,她便不知廉耻地在谢大公子跟前乱晃。余世?子是你表哥,平日里最是疼你,她因为眼红嫉妒处处想方设法接近余世?子。” “公主殿下,你别说了…”姜晴雪一副着急的模样。“我…和大姐是姐妹…” “晴雪,你怕什么?承恩公那么疼你,你受了委屈他比谁都心疼,此次他派余世?子来接你,就是给你撑腰的!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你可?是公府的表姑娘,不是什么什么人都能?骑到你头上的。” 姜觅像是被气得?不轻,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主最是喜欢和余氏母女作对,别人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她越是喜欢和别人对着干。余氏和姜晴雪深谙原主的性子,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戏。 这样的算计忽然让她觉得?有些腻味,她不由自主抬头望去。只见秋风吹过屋檐,檐下的护花铃发出悦耳的声音。身在后宅的方寸之地,无论是算计别人还是被别人算计,始终都越不过那高高的四?方围墙。 在旁人看?来,她这是被气狠了。李妈妈和姜晴雪以为只要再加一把?火,她就能?乖乖地往圈套里钻。 “公主殿下,我大姐才受了那样的委屈,我也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晴雪,你就是太心善了,到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脸面。可?惜有的人不会领人我的情,还当你好欺负!” “公主殿下,我大姐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替她说好话?!有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有什么不敢说的。有的人看?到男人就没脸没皮地往前凑,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还连累别人和她一起没脸。她那么欺负人,处处和你做对,事?事?找你的不痛快,依本宫看?就应该让她知道。承恩公是你舅舅,余世?子是你嫡亲的表哥,她纵是羡慕嫉妒疯了那又如何!” 姜觅似是被她们挤兑得?不轻,清澈的眼中似淬了火。 李妈妈和姜晴雪同时心下一喜,就等着她说出赌气的话?来。 她冷着一张脸,怒视着她们。“你们…你们说够了没有?你们放心好了,我也是要脸的人,我才不会死皮赖脸。承恩公府的门?槛太高了,我怕自己会不小心绊倒。” 李妈妈和姜晴雪傻眼,这怎么和她们预想的不一样? “大姐,我是愿意?的,你我是姐妹,我的舅舅就是你的舅舅……” “谁稀罕和你当姐妹,你舅舅也不是我舅舅。不就是要回舅舅家小住几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一个好舅舅了!” 姜晴雪有舅舅,难道她就没有吗? 还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愁找什么借口去安国公府一趟呢。 她看?似气愤地转身,朝身后的子规含笑眨眼。 “子规,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安国公府!” 第33章 安国公府地处郦京显贵聚集之地, 世家高门的府邸一个比一个庄严高深。马车行驶在青石板的巷道上,渐入繁华深处。 前朝杨氏荒淫无度,四?海之内揭竿起义者繁多, 元祖皇帝就是其中之一。倘若没有当时身为世家之首顾家的支持, 没有能工巧匠遍天下的徐家相?助,萧氏一族恐怕很难取杨氏而代之。 第一代南平王品阶乃是一字并肩王,而第一代安国公则是大雍第一公。护我龙威南平王,佑我剑气?安国公,这是元祖皇帝对他们的盛赞信任之词。二人同为元祖皇帝的左膀右臂, 一个平字一个安字足见两家的地位之高。 先辈们的荣耀历经几代,刻在每片砖瓦之中。朱漆大门兽头青锁,其上门簪华美繁复,门楣雕刻着祥纹瑞兽, 过去的辉煌被尘灰所蒙,看上去黯淡了许多。清冷的门庭昭示着徐家的大不如从前, 门外的石刻麒麟也少了几分威风。 偌大的国公府冷冷清清, 再也不复往日的昌荣,曾经走路带风腰板挺得笔直的公府下人早已没有过去的底气?,进出时?腰身都弯了几分。 此时?西院主屋的门开了一半, 隐约可?见两个人在?说话。 “听说月容手脚不干净,挨了二十个板子, 姑娘这才把?子规接回去放在?跟前使唤。前几日外面传侯爷把?二公子记在?了夫人名下,姑娘知道后大闹一场, 此事也就作罢了。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海棠怎么好?端端就病逝了?”说话的妇人皱着眉, 清瘦的面庞上满是愁绪。 这妇人正是秦妈妈。 她的对面,站着安国公的义子徐效。 徐效体型高大五官端正有余英俊不足, 是那种正气?凛然的长相?。他?紧紧地皱着眉,眉心已然拧成一个川字。 “我不求别的,只盼着她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这个她,指的是姜觅。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道:“近日侯府发生那么多的事,子规那孩子也没个信传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一个仆从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说是表小姐来?了。 两人皆是怔愣,徐家曾经枝繁叶茂子孙众多,旁支倒是分出了不少支脉,嫡系一脉却?日渐稀少。自安国公府出事以来?,这些年那些远支旁亲都躲着避着,生怕受到连累牵扯,也不知今日是哪家的小辈突然上门。 “哪里来?的表小姐?”秦妈妈问?道。 那仆从匀着气?,忙回答:“是…是咱们家的表小姐,武昌侯府的大姑娘。” 武昌侯府的大姑娘! 两人齐齐震惊,眼神中全是不信。 “你没听错?”徐效情急之下,抓住那仆从的肩膀。 那仆从拼命摇头,“没…小的听得真真的。” 不怪老爷吃惊,他?身为下人都吓了一大跳。以往他?只知道自家的大小姐嫁去了武昌侯府,十几年前大小姐去世之后两家就没了往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传闻中名声不太好?的表小姐。 外面都传表小姐为人如何娇纵任性,又如何不得人心,他?方才见到的表小姐不仅貌美亲和,且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半点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又蠢又坏。 一定是有人嫉妒他?家表小姐,故意败坏表小姐的名声! 徐效反复问?了他?几遍,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难道真是觅儿来?了?” 他?背着手走来?走去,早已过了不惑之人的男人满脸紧张,不时?停下来?是整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之后又生出踌躇之色。 “觅儿不应该来?的,没得沾上麻烦,万一徐家出了事,岂不是连累了她?不行…我们必须想着法子劝她离开!” 秦妈妈也有顾虑,迟疑开口。 “要不然,就说舅老爷你不在?家?” “万一觅儿找我有要紧事呢?”徐效纠结起来?。 那可?是娇娘的女儿啊。 他?如何能将人拦在?外面! 可?是如今徐家这般惨淡光景,他?又怎么能把?那孩子牵扯进来?。万一有个不测,他?根本护不住任何人。 秦妈妈欲言又止。 姑娘的性情不怎么好?,且又对徐家颇有怨言。这些年来?舅老爷都没有去看过姑娘,姑娘对舅老爷一直心存怨恨。 姑娘此次前来?,不会是来?闹的吧? 两人正商量着,又有下人来?禀报,说是表小姐已经自行进府。这下他?们也顾不上再商议了,急忙一起出去迎接。 一出西院放眼望去全是衰败之气?,园子许久没人打?理,草木稀疏景致凋零。因着府里的下人少,路上的落叶也随处可?见。假山的石头碎了一角而未补,小池已经荒废两边长满野草。 秦妈妈越走越担心,这样的国公府姑娘一定会嫌弃吧。 突然她眼睛一亮,望着园子的那头。 “那是…那是姑娘!”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7节 还有她的女儿子规。 徐效猛地心头一震,看了过去。 满眼的残败,因为那浅青色衣裙的少女而变得充满生机。隔着半座园子的距离,他?所有的忐忑不安都被那双清澈无垢的眸子安抚。 他?心下一酸,喉咙也跟着发涩。 这十七年来?他?不敢登武昌侯府的门,也没有尽过当?舅舅的责任。无论是满月百日宴,还是生辰及笄日,他?一次也没有参加过。他?无数次故意躲在?远处偷看,看到这孩子与人起争执却?无法为其出头。他?不信娇娘的孩子是别人口中那又蠢又坏的模样,每次听到旁人肆无忌惮地贬低这孩子,他?都恨不得冲过去扇那些人的嘴。 他?的娇娘曾是郦京中最为尊贵的姑娘,朱颜美玉爱慕者众多,所到之处人人称赞,无一不是溢美之词。如果娇娘还在?,看到自己的女儿受欺,听到自己的女儿被人非议,该有多么的伤心。 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眼,倾刻间已是泪如雨下。 眼看着姜觅已经走近,秦妈妈急了。 “舅老爷,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是啊。 眼下哪里是哭的时?候。 娇娘的女儿第一次回国公府,总不能让那孩子看到哭哭啼啼的自己,更不能让那孩子因此厌烦自己。 他?胡乱地抹着眼泪,还是秦妈妈实在?看不过去赶紧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他?拼命地擦拭着,反倒把?一双眼睛擦得越发红肿。 姜觅到了跟前,恭敬而郑重地唤了一句,“觅儿见过舅舅。” 舅舅两个字,让徐效刚按下去的眼泪又喷涌出来?。 “如意,你听到了吗?觅儿叫我舅舅,她叫我舅舅…” 秦妈妈心道完了。 舅老爷这爱哭的毛病…… 姑娘不会嫌弃吧? “姑娘,姑娘…你怎么来?了?”她心中有很疑惑,千言万语都化成细细的打?量。看到姜觅气?色不错之后,原本提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姜觅方才远远看到徐效,还心道这位舅舅长得好?生威猛,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猛男落泪,且看上去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样子。 “我来?看望舅舅。” 觅儿真的是来?看他?的! 徐效闻言眼泪流得更汹,因为情绪实在?是难受控制已经起了哭嗝。他?哭一下打?一下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我…我…觅儿,快,快进屋!”他?打?着哭嗝道。暗自恨自己不争气?,越是想让自己别再哭,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突然一块绣着姜叶的帕子递到他?面前,他?不敢置信地抬头。 “舅舅,别哭了。” “舅舅不哭…舅舅不哭…”徐效接过帕子紧紧地捏在?手中,因为羞赧而不敢用?正眼看姜觅。 姜觅又感?动又好?笑?,她完全没有想到徐效是这样一个人。 坊间都传徐效无能懦弱,以前安国公还在?时?他?虽无建树却?不敢胡来?,安国公去世之后他?成了徐家之主,吃喝玩乐不说还染了一些恶习。 原主不止一次听孟姨娘说徐效迟早有一天会败光安国公府的一切,然后再找上她这个外甥女打?秋风。 对此原主深信不疑,所以秦妈妈越是念叨徐效的好?,原主就觉得秦妈妈和徐效是一伙的,这才一怒之下将秦妈妈赶出侯府, 传言终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如果原主以前和徐效接触过,想来?也不会被孟姨娘的挑拨离间给糊弄。 这一路走来?姜觅已经见识到国公府的落败,进到西院的正屋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因为屋内几乎没什么布置,仅有的桌椅也已脱漆残旧。 如果说国公府外面呈现的是衰败之相?,那内里已是实实在?在?的残破。短短十几年,曾经地位卓然的大雍第一公府已经名存实亡。 等看到她毫不嫌弃地坐在?脱漆的凳子上,徐效和秦妈妈都松了一口气?。 秦妈妈问?道:“姑娘,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当?徐效和秦妈妈听到她差点被孟姨娘害死时?,一个是痛恨到狠狠捶了几下桌子,一个是喃喃自责不已。 当?他?们又听到徐氏的死也是孟姨娘所为时?,一个眼睛红得要杀人,一个自责到恨不得以死谢罪。 “那个孟海棠,她怎么敢!如果不是义母仁慈宽厚,她早被送走了。她这是恩将仇报啊!害死了娇娘,还险些害得觅儿你…” “我早该看出来?的,我为什么没看出来?呢。如果我早看出来?了,夫人就不死,姑娘你也不会遭那样的罪…” “好?他?个姜惟,成亲时?说什么此生绝不负娇娘!早知他?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当?年无论如何我也要拦着娇娘嫁进侯府…” “可?恨她这些年藏得深,我便?是察觉到她有些心思也没往深处想…” 悲?过后,徐效更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外甥女。 “都怪我,是我无能,我成不了你们的依靠。若舅舅厉害一些,那孟海棠也不会无所顾忌地害了你娘又想害你。。 姜觅道:“舅舅千万莫要自责,以前是觅儿不懂事,不明白的舅舅的一片苦心。如今我看透了那些想害我的人,也就明白了这么多年舅舅的不易。” 徐效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泪水又夺眶而出。 当?年润儿失踪后,他?连日奔波寻找,一旦有什么风声就赶过去,哪怕千里万里。后来?他?听人说在?凤城见到过像润儿的孩子,便?心急如焚地赶过去。到了凤城后遍寻不着,循着线索又到了吉州,然后又是海城,兜兜转转一找就是整整一年半。 在?他?寻找姜润的期间,娇娘难产而亡,等他?回京的时?候人都下葬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自责,他?自责自己不仅没有找到外甥,还没能保护好?义父唯一的女儿。 更可?悲的是他?为了守住风雨飘摇的安国公府,也为了日后不牵连外甥女,他?连武昌侯府的门都不敢踏入。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敢奢望外甥女会来?看自己,更不敢奢望外甥女还认他?这个舅舅。 他?呜呜哭出声来?,不能自已。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从来?没去看过你,你还能来?看我…” “我知道舅舅不去看我是为我好?。” 帝王心术最难测,今上一直晾着徐家不闻不问?,谁知道那把?秋后算账的刀什么时?候落下来?。徐效一直没有去看过原主,何尝不是怕真有那么一天时?会连累原主。 她再次说起托梦之事,听得徐效立马止住了哭声。 一个人的改变或许能瞒得过外人,但绝对瞒不过亲近之人。她可?以模仿原主的行事,但绝对不可?能继续和原主一模一样,所以她不仅要让子规相?信她的改变,也不能让秦妈妈怀疑。 秦妈妈果然信了。 因为她最近的行事确实和从前大不相?同,方才秦妈妈还疑惑着自家姑娘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深信不疑。 徐效哭着说:“这是义父在?天之灵保佑你!” 他?哭过之后命下人们抬来?一个箱子,箱子上刻着孩童嬉戏图,且上着锁。锁是鹊形雕花横锁,打?造得十分精美。 姜觅心念一动,拔下头上的簪子上前。 雕花锁的构造并不复杂,她没费什么工夫就打?开了。随着箱子的打?开,徐效和秦妈妈子规的脸上全是震惊之色。 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玩具,鲁班锁、九连环、鸳鸯灯、七巧板,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蝴蝶等等等。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做工精细,足可?见当?年那位国公爷是何等的心思巧妙,又是何等的殷殷期盼。 姜觅最先拿的就是鲁班锁,三两下破解完毕,随后她又把?玩九连环,手指灵活翻转极快,不多时?就将其解开,看得几人是目瞪口呆。 徐家以匠师世家,在?前朝是族中子弟不少在?宫廷内府和工部任职,有精于桥梁房屋建造者,也有冶铁铸造兵器者,还有擅长镶金雕玉者,但最为突出的则是嫡系一脉的机关暗锁之术,第一代安国公徐象生更是个中翘楚。 徐象生原是前朝工部侍郎,因痛恨杨氏皇族的所作所为而投靠元祖皇帝,帮助元祖皇帝破了皇宫里设下的重重机关,一举推翻了前朝。 徐家有了国公的爵位之后,家中子孙也从不忘祖先传承下来?的手艺,一直延续至这一代的安国公徐修。徐修无子,徐令娇对家传的手艺不感?兴趣。而徐效虽然打?小得徐修亲自教导,无奈天赋有限,一个鲁班锁愣是花了近一年时?间才破解。 方才姜觅说起托梦一事时?,徐效是半信半疑,如今亲眼看到姜觅的一番操作,心知徐家忆经后继有人,怎么不让他?激动万分。 他?按捺着心中喜悦,又命人取来?一个雕花精美的盒子。盒子没有上锁,里面是一些零散的木片等物,从其中雕刻好?的木片中能看出,这些东西应该是要做成一只木鸟。他?告诉姜觅,这是安国公生前未完成的遗作,也是准备送给未来?外孙女的见面礼。 “你哥哥未出生前大夫断脉时?就说是个小公子,你外祖父给他?做的是木剑木刀,那时?他?就盼着你母娘下一胎生个女儿。可?惜他?没来?得及把?喜鹊做完,也没有亲眼看到你出生。” 姜觅也是手艺人,自然能从这些木片中看中那位外祖父的技艺与用?心。 “舅舅,我想替祖父把?未做的事情做完。” 徐效闻言,饱含泪水的眼神亮了几分。 徐家是工匠世家,什么样的工具都有。 徐效和秦妈妈子规围着姜觅,目不转睛。 姜觅把?所有零散的物件一一比对之后,心里便?有了数。雕刻的部分基本完成得差不多,仅剩一些收尾。 上辈子记忆重现眼前,一时?之间让她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当?她拿起刻刀时?,镌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再次活了过来?。 刻刀在?她手中运用?自如,明明是死物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或是正或是侧或是斜的刀法让人眼花缭乱。相?比表面的精雕细琢,真正的难点在?组装卡扣,因为这不是一只徒有其表的木鸟,而是一只会走动的木鸟,用?到的就是徐家嫡系一脉最引以为傲的机关术。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之前看到姜觅成功开锁和熟练把?玩鲁班琐九连环时?,徐效的心情是惊喜和激动的,然而当?他?看到活灵活现的木鸟在?姜觅手下成形时?,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姜觅拧动木鸟的机关,木鸟便?在?桌上“嗒嗒”地走起来?。当?姜觅抚摸木鸟头上的鸟冠时?,木鸟还会眨眼睛。 “国公爷的手艺又精进了,奴婢记得以前他?给夫人做过一只会走路的大孔雀,那大孔雀栩栩如生,但不会眨眼睛。”秦妈妈怀念道。 徐效摇头,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不是义父的手艺精进了,而是咱们姑娘青出于蓝胜于蓝,才让木鸟的眼睛会动。” 他?刚才看得分明,义父原有的设计没有眨眼这一环。木鸟之所以会眨眼睛,是因为姑娘改进了义父原有的构造。 “什么?”秦妈妈惊呼,“竟然是姑娘自己想出来?的!” 她以前时?常想着姑娘是性子未定,迟早有一天会懂事。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现在?的姑娘不仅懂事通透,还传承了徐家的真技。 老天开眼了! “义父走得那么匆忙,他?有太多的事没来?得及安顿好?,所以他?才会托梦给姑娘,为的就是不想让徐家的机关术失传。他?老人家良苦用?心…在?天之灵看到姑娘这么好?,必定能瞑目了!” 徐效说着,又哭起来?。 他?怕自己又在?外甥女面前失态,几步出了屋子。 秋阳西沉,残霞映红了半边天,半是绚丽半是灰暗。败落的景物在?夕阳中更添几分瑟然,在?暮色的凉意中萧萧静默。 忽然他?“扑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义父,义父…觅儿很懂事,也很厉害,你就放心吧。你在?天之灵安记得保佑润儿平安归来?…和义母娇娘在?那边好?好?团聚…” 秦妈妈和子规靠在?一起哭。 姜觅也红了眼眶。 哭过之后秦妈妈这才想起什么,忙问?她饿不饿,问?她想吃什么,然后急着去张罗晚饭。 一大桌子的菜,几乎全是原主和她爱吃的。徐效已经洗过脸平复了心情,顶着哭肿的眼睛有些难为情地笑?着招呼她多吃。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8节 晚饭过后,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徐效满心的不舍,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等听到姜觅说自己要在?国公府住几日时?,他?高兴到像个孩子般差点跳起来?。 欢喜之后,他?面上又有羞赧之色。他?害羞于自己一个长辈却?没有长辈的样子,居然在?外甥女面前又哭又跳的失了分寸。与此同时?他?更担心,担心外甥女会讨厌和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但姜觅没有,她至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和嫌弃。 眼前这个四?十好?几的中年男子,有着习武之人高大伟岸的身材,却?出人意料地爱哭,还是一个不太稳重的性情中人。 这样的舅舅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可?她却?很喜欢。 她被安排住在?以前徐氏的院子,院子保存完好?一路走来?的残破景致完全不同。不仅外观无损,里面更是雅致干净,一看就是有人时?常打?扫。 “这些年舅老爷一直派人打?扫,府里除了国公爷的院子没动,就剩你娘住的这座院子,别的地方都已面目全非了。” 姜觅对秦妈妈说的话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屋子里的布置和采薇轩一模一样,外间和内室都是如此。 掀开珠帘,一室的温馨。 她打?量一番后,让秦妈妈和子规不用?侍候。初时?秦妈妈自然是不同意,后经不住她的劝说,又实是在?和女儿好?些日子没见,最后还是领了她的情带着子规一齐退下。 秦妈妈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叮嘱她早些休息,犹豫几下又叮嘱她晚上别乱走,说是府里经久失修有些地方坑坑洼洼怕她摔倒。 她一一应下,心知秦妈妈为什么叮嘱她夜里不要乱走,必定与那些夜里在?国公府神出鬼没的人有关。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又意欲何为? 外面已暗,烛火已起,四?下一片清静。她看着与采薇轩一般无二的布置,突然心有所感?走到柜前,伸手按下隐藏的机关。 柜子慢慢移开,露出了和她房间里一般无二的小格间。小格间原本漆黑一片,在?烛火的渲染下分外惊悚,其形之诡异其气?氛之恐怖,如同深渊的入口。 她注视深渊的同时?,深渊内苍白似鬼的男子也在?凝望着她。 第34章 四目相?对, 只有平静和沉默。 静默半刻钟后,萧隽从小格间出来?,在?光影中由暗到?明?, 然后现于珠黄的烛火之下。火光的橘色淡化了他容颜的苍白与气质的阴冷, 看?上去面似堆琼眉眼润泽。 好吧。 这人确实是有些阴魂不散,但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自己也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姜觅心想着,神情自若地和他打了招呼。 这屋子里的布置和采薇轩一样,他能举一反三想到?此处也?有秘室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对安国公府熟悉到?像在?自己家一样。 先?是把纪先?生安置在?国公府,眼下又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女子闺房内,难道?他和舅舅有什么秘密的联系不成?? “你和我舅舅…” “我与徐效并无来?往。” “哦。” 如果说他和舅舅并没有往来?,那他私自把人藏在?国公府, 又旁若无人地进出内宅是不是有些过分? 算了。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萧隽见她明?明?想问什么又没出来?,漆黑的瞳仁泛起?一丝情绪。幽光在?眼底乍隐乍现, 无边的黑暗中似有火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点一点洒落永夜中。 “这只木喜鹊是你做的?”他问。 之前那只做好的木喜鹊此时正摆放在?桌上。 雕好的羽纹已经刷上鲜艳的漆,看?上栩栩如生。姜觅拨动着开光,木喜鹊就在?桌子上“嗒嗒”地走起?来?, 时而眨巴着眼睛。 “不是我做的,是我外祖父生前准备送我的东西。” 萧隽幽沉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惊异, “这木喜鹊身上的雕纹有新有旧,身上还有几处新鲜的打磨。徐公应该没有做完, 剩下的是你完成?的。” 姜觅“嗯”了一声。 她差点忘了这男人的眼光有多毒。 光凭肉眼就能测量中人的三围尺寸, 且并无半点分差, 能看?出这喜鹊的做工有新有旧一点也?不奇怪。 这时萧隽递给她过来?一个没有任何雕饰的匣子,冷白?皮的手指骨节修长, 一根根如上等的玉笔,衬得无华的匣子都名贵了几分。 她打开匣子后,见里面一块上等的玉料。 “给我雕一块玉佩,样式同我之前给你的那块一样,将蟠龙闹海改成?鸾凤在?天即可。” 原来?是来?奴役她的! 这死人脸不要太过分! 开锁救人也?就罢了,她只当是让对方知道?清楚认知到?自己的有用,没道?理她还要肩负起?为这个男人打造饰物?的任务。 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她“啪”一地声合上匣子,磨着牙应了一个“好”字。 没办法,谁让她买了股,哪怕是含着眼泪也?要坚持到?底。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用,我很高兴。” 姜觅望着他,实在?很难从这张死人脸上看?出高兴两个字。 “能帮到?王爷,我也?很高兴。”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男人最好是能成?事! 为了怕自己的怨气流露出来?,她赶紧转移话题。既然这位慎王爷对安国公府如此熟悉,想来?也?清楚那些黑衣人是谁。 “王爷,纪先?生是不是就在?国公府?” 她开门见山地直问,萧隽也?没有否认。 “那些夜里来?去的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暗卫。”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是暗卫,问题是他们是谁家的暗卫。 “他们是谁的人,夜里出入国公府想做什么?” “皇家的暗卫,职责是代天子暗访查证。” 姜觅闻言心惊不已,但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安国公府已然落败到?这个地步,龙椅上的那位天子还有什么好查证的,难道?是怀疑舅舅有不臣之心吗? 不。 如果真怀疑舅舅有什么意?图,陛下早就对安国公府发难了,不可能一直按捺着不动。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现,疑惑问道?:“陛下不会是怀疑我外祖父偷藏了传国玉玺吧?” 当年南平王被定?罪为谋逆的理由就是窃玉,此后传国玉玺不知所踪。所有人都知道?南平王与安国公最为交好,怀疑他将玉玺交由安国公保管也?说得过去。 但… 又好像不太对。 如果真怀疑玉玺在?安国公府,直接抄家不就完事了,用得着偷偷摸摸暗查吗?除非皇帝要找的另外的物?件,而且还是一件不能说的东西。 她好看?的眉皱起?,陷入自己无边的猜测中。 突然有温热的手指轻轻触及她的眉心,指腹慢慢地抚平她眉间的纹,她因?为太过惊讶,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应。 “不要皱眉,不好看?。” 男人的声音没有情绪,每个字都显得刻板而生硬,连在?一起?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哦。”她讷讷着,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太过面无表情,她还真会怀疑对方是在?轻薄自己或是在?撩拨自己。 一个从小到?大只知道?保命的人,必然是将生存和活下去凌驾于所有的情感需求之上,所以也?就不太可能还有心思玩什么男女感情的游戏。 这么一想她觉得似乎很合理,但又觉得别人无所谓,她却实实在?在?被奴役干了活还疑似被轻薄,怎么想都觉得吃亏。 促狭的心思一起?,她笑问:“那王爷觉得我好看?吗?” 芙蓉开花,明?珠生晕,一如她的笑容。 萧隽恍惚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守着白?茶花盛开的那一天,那么的欢喜,那么的愉悦,当含苞的花在?他的注视下绽放时,仿佛开在?了他的心间。 干涸冰封的心在?一瞬间鲜活起?来?,破冰之下的流水汩汩冒着奔腾的热气,所到?之处万物?复苏,草长花开一派春意?盎然。 如此令人满心欢喜的美景,岂能不好看?? “好看?。” 听到?这两个字,姜觅惊讶地挑了挑眉,更让她惊讶的是,萧隽夸完她好看?之后还给了她一颗糖。 糖色为琥珀色,糖心中包裹着一片桃花瓣。这种糖口感酸甜适中,吃完之后唇齿留香,是京中世家贵女们最喜欢的小零嘴。 原主就爱吃这种糖。 这位慎王殿下不会打听过她的喜好吧。 所谓一个巴掌一个枣,是不是和先?奴役别人然后再?给一颗糖有异曲同工之处?姜觅心中猜测不断,没有立马将糖接过来?。 她迟疑的当口,萧隽将糖衣剥了,然后递到?她嘴边。 她:“……” 不吃就硬塞,看?来?这糖还非吃不可。如此想着她一张嘴将糖含进嘴里,唇瓣不经意?碰到?了男人的手指。仿佛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直击心灵的深处。恰似惊雷之后春雨如油,天地万物?越发生机勃勃。 萧隽垂着眼眸,将那被碰触到?的指尖裹在?掌心。 多年前他曾不止一次看?到?父亲拿这样的糖哄母亲开心,也?会亲自剥了糖衣喂给母亲。有一回母亲发现他看?到?了,便红着脸告诉他,若是日后他惹了喜欢的姑娘生气,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糖哄。 母亲果真没有骗他,这个法子确实有用。 “我这里还有,都给你。” 姜觅看?着桌上的一小堆糖,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是有什么癖好,还是纯粹把她当小孩子哄?真以为几颗糖就能让她心甘情愿被奴役了? “你吃完了告诉我,我再?给你买。” “…其?实也?不用。”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39节 说完这句话,明?显气氛不太对。 阴冷的寒气从脚底生起?,压抑的窒息感直面袭来?,苍白?艳丽的男人仿佛重新被冰封至无人之境,原本就不像活人的脸更显出几分诡异的不真实之感。 “如果王爷不嫌麻烦的话,那就有劳了。” “不麻烦。” 还不麻烦? 这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穿越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她遇到?这么一个怪人。如果不是怪人有潜力,她肯定?会有多远躲多远。 直到?人走了许久之后,她才回过味来?。 不对啊。 她可是有着又蠢又坏的人设,这世上几乎没有她在?意?的人,她怎么可以从一开始就被一个又傻又呆的男人全方位压制。 下次… 下次她可不能再?这样了。 ……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环境,她一觉睡到?天亮。 秦妈妈早早等着侍候她,一应照料细心又周到?。 她装作不经意?的问着关?于国公府的事,得到?了两个有用的信息:一是国公府和慎王府虽地处不同的巷子,但错落之处有一角墙是挨着的。二是自安国公去世之后,其?生前的住处就被封存起?来?不许人进出。 所以萧隽把纪先?生安置在?国公府废弃的屋子里图的就是方便照顾,而安国公的院子之所被封存,恐怕舅舅也?是担心下人们和那些暗卫们撞上。 再?见徐效时,对方还是肿着眼睛的模样,一看?就是晚上哭着睡去的缘故。 舅甥二人一起?用了早饭,吃饭时徐效几次感慨几次哽咽,一顿早饭吃吃停了,等到?吃好时已过辰时。 以前只听过水做的女人,姜觅这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水做的男人,还是一个相?貌堂堂身材威武的男人。 刚吃过饭,舅甥俩正准备说一说话时,前院的下人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千金坊的钱掌柜带了人进府。 千金坊三个字姜觅不陌生,这是一家赌坊。 早年这家赌坊极不起?眼,近十几年极速扩张壮大,到?如今俨然成?为郦京城中的第一大赌坊。下人口中的钱掌柜是千金坊的二掌柜,专门负责坊中的借债放债之事。 钱掌柜此次上门当然不可能是找徐效喝酒聊人生的,而是来?催债的。 徐效在?听到?下人来?报之后,顿时胀了一个满脸通红,外甥女头一回来?看?他,催债的就把国公府的门给堵了,他哪里还有脸当人家舅舅,当下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姜觅看?了一眼秦妈妈,秦妈妈同样胀红了脸。 “姑娘,事情不是这样的…舅老爷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是有苦衷的…” “妈妈不用说了。” 秦妈妈以为姜觅不信,急得直跺脚。 正是因?为替舅老爷说好话,自己才被姑娘给赶出来?的。好不容易姑娘来?了,若是又被气走了该如何是好。虽说姑娘是懂事了,但是她还是担心。担心姑娘对舅老爷的误解没有完全消失,担心姑娘又对舅老爷生了间隙。 她拼命朝徐效使眼色,无奈徐效此时已臊得无地自容,压根不敢抬头。只小声吩咐来?禀报的下人去打发千金坊的掌柜,说那些钱自己过几日再?还。 那下人也?不是个傻的,看?得出自家老爷的难堪,可是该说的话不能不说,若不然赌坊的那些人闹起?来?不好收拾。 “老爷,钱掌柜说了,若是你还不出来?,他瞧着你屋子里的桌子不错…” 言之下意?,是可用桌子抵债。 这一屋的残桌破椅,唯数一张黄花梨的桌子还算体面。姜觅算是明?白?为什么屋子里的家具这么少,原来?多半都被用去抵了债。 这下徐效更觉得没脸见她。 “觅儿…我…我去去就来?。” 姜觅也?跟着站起?来?,“舅舅,你欠钱掌柜多少钱?” “觅儿!”徐效再?也?顾不上难堪,“这事你不用管。” 秦妈妈也?小声帮腔,“姑娘,这事你就别管了。” 谢天谢地,姑娘没有大发脾气,还主动问起?舅老爷欠了多少银子,想来?也?不会一气之下愤而离去。 “舅舅遇到?了难处,恰巧被我碰上了,我怎么能不管。”姜觅说。 徐效越发觉得惭愧,同时心下却很是熨帖。“你有这份心,舅舅就心满意?足了,这事你真不用管了。” “舅舅,这次我是头回来?看?你,若是替你还了赌债,外人会怎么说?” 姜觅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眼神清透,沉着而坚定?。 徐效怔怔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觅儿,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匹夫无罪怀璧自罪的道?理。舅舅这些年来?自损名声,宁愿破财消灾,想来?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姜觅的声音不大,听在?徐效的耳中却如天边仙乐破空而来?。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想到?会有人能一眼看?穿他的难处。 觅儿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若是义父和娇娘在?天有知,该有多欣慰。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觅儿可知千金坊的东家是谁?” “不管是谁,必是和余家脱不了干系。” 千金坊做的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营生,但实实在?在?财源滚滚。原主曾听姜晴雪同别人隐晦地炫耀过,似乎余家和千金坊的关?系不浅。 所以方才她很快就想通了一些关?窍,猜出徐效的苦衷与用意?。 徐效点头,道?:“没错,千金坊的东家正是余家的二爷。与千金坊隔着两家铺子的还有一家当铺,背后的主子是承恩公夫人,这些年我可没少给他们送银子。” 一个赌一个当,倒是一个系列的营生。十几年来?徐家的很多钱财物?件都流进了余家人的口袋,难怪今上能容忍安国公府存在?这么多年而不处置。 还真是破财消灾。 “那今日这银子我就替舅舅给了。” 徐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银子我还有。” 见姜觅疑惑,他面露惭愧之色。 “义父留下来?的东西我分成?了三份,一份花钱消灾,一份留着不动,还有一份用来?找你哥哥。银子舅舅有,等会我就去用你的名义把欠的钱还了。” 秦妈妈见他们舅甥二人有来?有往地商量,道?:“姑娘,你真是懂事了。” “妈妈,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不会那样了。” 听到?姜觅这句话,秦妈妈越发欣慰。 幸亏国公爷在?天有灵,托梦点醒了姑娘,若不然姑娘只会对舅老爷误会深重,对她也?是疑心猜忌。 徐效已让人取了银子,却被姜觅接了过去。 “舅舅,我们给他们演一场戏吧。” …… 安国公府的前院厅堂,下人们正小心翼翼地招呼几个人喝茶吃点心。几人之中以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为首,对下们吆五喝六的好不威风。 这男人正是钱掌柜。 钱掌柜不耐烦地道?:“你家老爷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想让我们亲自去请?” “钱掌柜。”徐效气喘吁吁地进来?,显然是一路小跑所致。他一进就门低头哈腰,生生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五分。“让你久等了…” “徐爷,你这可让我好等。我等些时辰倒也?无妨,只要徐爷你能把上次欠的账给结了,一切都好说。” “…能不能再?宽限几日?”徐效作出为难的样子,原本脸就红得厉害,倒也?不用伪装。“容我再?想想法子,定?然会把账给还了。” “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钱掌柜眼珠子转啊转,实在?是从空荡荡的厅堂里看?不到?一点可以搜刮的地方。“我记得你屋子里不是还有一张桌子,今天我就吃个亏把那桌子给收了。” “…那桌子若是没了,我岂不是连吃饭喝茶的地都没了。”徐效红着脸,面上全是讨好之色,压了压声音道?:“徐爷你莫急,我这次还真有法子可想。你猜我家昨日来?了什么人?” 钱掌柜闻言,眼神闪了闪。他也?是消息灵通之人,又背靠着余家,所以武昌侯府那位大姑娘赌气来?了安国公府的事他是知道?的。何况他此次前来?,不就是因?为知道?那位姜大姑娘在?徐家吗? 听说那位姜大姑娘脾气不好名声不好,但架不住有个嫁妆丰厚的亲娘,以往哪家铺子里进了这么一位金主,哪家的掌柜不是使劲浑身解数又吹又捧的哄得那位姜大姑娘一掷千金。 府上来?了这么一个有钱的主,难怪徐爷说有法子。 他挤眉弄眼地一笑,“徐爷,你真有法子,那我倒是可以多等一会。” “有的,有的。”徐效笑得更加讨好,端正的脸上露出一抹赌徒才有的贪婪与狡猾。“我是她舅舅,她来?看?我总不能空着手吧。” “是极,是极。”钱掌柜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就等徐爷的好消息。” 他话音将落,便听到?外面一阵争吵声。 姜觅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挽着包袱的子规。秦妈妈追着她们,一边追一边说尽好话。 “我就没听过这样的事,哪有当舅舅的欠了赌债,居然不知所谓地让外甥女帮着还的道?理。我当真是鬼迷心窍了,我怎么能与人置气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平白?遭了罪不说,还要替别人还赌债。你告诉他…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姑娘,姑娘,你就帮帮舅老爷吧。念在?他也?姓徐的份上,你就帮他一回。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了……” “我管他有没有办法,我是侯府的姑娘,我姓姜不姓徐,我凭什么帮他还赌债…你也?不看?看?他把好好的国公府败成?什么样子了……” 钱掌柜正听着,猛不丁被徐效拉了出去。 徐效的力气实在?是大,几乎是把他直接拖到?了外面。 “钱掌柜,我没有银子,你要钱的话就找我外甥女要,她有的是银子!” 钱掌柜:“……” 不是说的有办法吗? 这是他娘的什么破办法! 姜觅似被气得狠了,指着徐效说不出话来?。 徐效赶紧加了一把火,把钱掌柜推过去拦在?姜觅前面。 “觅儿,你说你难得来?看?舅舅,你就帮舅舅一回。这位钱掌柜心狠手辣,你今天要是不给钱,休想走出这道?门!” 钱掌柜:“……”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0节 姜觅更是气得厉害,小脸都憋红了。 最是姹紫嫣红盛春时,花香柳意?乱人心。 一时之间,钱掌柜和他带来?的几个人都看?呆了。他们以往只知道?武昌侯府的这位大姑娘名声不好,没想到?居然是如此花红柳绿的美人。 姜觅大声相?问:“多少银子?” 钱掌柜下意?识回答:“三千两。” 一沓银票扔过来?,伴随着姑娘家清脆愤怒的一声“滚!” 姜觅这一发怒,在?场的人竟然一个也?生不起?气来?。钱掌柜使了一个眼色,跟来?的人赶紧把散在?地上的银票捡起?来?。 这时徐效极没眼色地伸手,找钱掌柜要欠条。 钱掌柜:“……” “你们还不快滚!”姜觅又是一声喝。 徐效快速将钱掌柜手里的欠条夺过来?,忙把他们往外面请。 钱掌柜略懵,直接被他推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外。 秦妈妈小心翼翼地瞄着姜觅的脸色,生怕她是真生气,却不想看?到?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居然还调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神。 “姑娘…” “妈妈,我这次就不带你回去了。 “姑娘,老奴不放心你,你还是让老奴跟着回去吧。” “回去容易出来?难,妈妈放心,有子规陪着我就够了。” 秦妈妈哪里能放心,自然是千叮咛万叮嘱,恨不得把毕生照料人的本事都传授给自己的女儿子规。 临行临别,总有太多的不舍。 她几次泪洒衣襟,拉着姜觅的手不放。 姜觅说:“妈妈不必难过,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 “姑娘还是少回来?的好…免得别人说闲话。”秦妈妈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这国公府,哪里还有以前的风光。徐家这一脉都绝了,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也?是无益。” 徐令娇是徐家的独女,一出嫁便意?味着安国公府后继无人,难道?安国公父女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妈妈,我母亲当年为什么要出嫁?” 秦妈妈抹着眼泪,道?:“当年夫人和侯爷两情相?悦,侯爷曾承诺过夫人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归宗徐家,若是公子的话便能顺理成?章延续徐氏血脉,若是姑娘也?无妨,日后顶门招婿当家作主,所以夫人才嫁了过去。” 原来?如此。 姜觅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几分。 她反握着秦妈妈的手,郑重道?:“妈妈,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35章 …… 武昌侯府今日有客, 且有两拨人。一拨是刘氏的娘家侄媳妇海氏和侄孙刘棠侄孙女刘新月,一拨是余家的世子爷余靖和三公子余端。 刘家一行人是来?看望刘氏的,余靖和余端是来?接姜晴雪的。按礼数举凡是客人上门, 一般都要去给府中长辈请安, 是以余氏母女便带着余家兄弟到了安怡堂,恰好与海氏娘仨碰上。 两拨人一齐进了安怡堂,免不了?客气?的寒暄。 气?氛正?和乐之时,有个婆子悄悄进来和郑嬷嬷说了?什么?,然后郑嬷嬷凑到刘氏的耳边传话, 刘氏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面上也越显严肃之色。 余氏眼神微妙,和姜晴雪对?视一眼,不多会?儿李妈妈过来?, 轻声向她们转达了?刚才?听到的消息。 母女二人再?次对?视,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很快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隐约还能听到女子娇斥不耐烦的声音, 所有人都朝门外看去,紧接着人已进了?屋。 逆着的光线中,那浅蓝衣裙的少女仿佛踏月而来?, 冰肌玉骨琼鼻花颜,云卷云舒瑰色无边, 澄水般的眸子似淬了?琉璃火,说不出的艳逸动人, 哪怕是面覆寒霜眼带薄怒亦不减其风华半分, 反而更添几分鲜活灵气?。 屋内的三个年轻男子, 初时都被狠狠惊艳住,但高傲如余靖很快恢复常色, 一副不耻不屑的表情。刘棠回过神之后也假装斯文稳重,维持着自己谦谦书生的形象。唯有那五毒俱全的余端一直盯着看,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邪气?。 余氏轻“咳”一声,提醒自己不争气?的侄子。余端仿佛压根听不见?一般,继续放肆地打量着姜觅。 姜觅一回到侯府,就被人请了?过来?。她岂能感觉不到余端那令人恶心?的目光,当下眸中的火喷了?过去,“看什么?看?” 刘氏的脸一沉,不悦地朝余氏这?边看来?。 余氏心?口发苦,她和母亲商议的是让靖儿露面,旁的事情再?暗中操作。没想到也不知谁露了?风声,今日端儿居然跟了?过来?。 余端被姜觅这?一嗔,反而更是激起了?兴趣。早前他就存了?心?思,无奈此女美则美矣却脾气?太?坏,对?他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谁成想他无意间听到祖母的打算,只恨不得?快快把?这?美人弄回家。 他不仅没有收回目光,反倒越如露骨。 这?下不仅刘氏变了?脸,海氏娘仨的脸色也不好看。 刘氏的父亲是前御史,弟弟也是御史,家风最是严苛,连带着身为侄媳的海氏也因为常年不苟言笑而显得?有几分刻薄。 刘棠和刘新月是一对?双生子,刘棠一出生就被高僧批命要藏着养才?行,所以自小一直养在京外,前年才?接回刘家。 这?一对?双生子长得?并不像,刘棠长相尚可皮肤白净,一应气?质打扮都是书生模样。而刘新月肤色略深,容貌也只能勉强称之为清秀,外貌上反倒不如双生的哥哥出众。 “余三公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失礼吗?”刘新月对?余端说。 余端满不在乎地歪了?歪嘴,“刘姑娘是吃味吗?如果刘姑娘也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本公子也会?多看你两眼。” “你…简直是无教!” 刘新月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她长得?丑,她和原主的关系不好,一来?是她不如原主貌美,二来?是原主性子不好。以往被其他的姑娘说一嘴已是又羞又气?,何况是被一个男人如此直白地嫌弃,直把?她气?得?当下红了?眼眶。 余端见?她这?般模样又丑了?一些,眼神是更加明显的嫌弃,出口也是更不客气?的嘲讽。“美人垂泪好看,这?丑女哭起来?只会?更丑。” “你…你太?过分了?!”刘新月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了?,都是一家子亲戚,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刘氏不悦地看了?余氏一眼,若不是承恩公府圣眷正?隆,她这?个当婆母的必定要当众教训儿媳妇两句。 余氏和她一向客气?,哪怕是之前因为没在族谱记名一事是有了?一些矛盾,表面上也不会?流露出来?半分,可谓是给足了?她当婆母的脸面。 “端儿,还不快向刘姑娘赔不是。” 余端接受到自己姑姑的警告眼神,心?知自己若想抱得?美人归,确实还要多多仰仗余氏,当下没什么?正?形地道?了?歉。 刘新月当然不答应,在看到海氏轻轻摇头之后,也只能将一口气?憋回去。 承恩公府是陛下的外祖家,他们刘家如何能比。 这?个余三! 实在是太?可恶了?! 但她更讨厌姜觅。 她是侯府的表姑娘,按理说她应该和侯府的姑娘们相亲相爱,从小到大姜晴雪看不上也就算了?,姜觅这?个死了?亲娘的凭什么?也不带她玩? 不就是一张脸能看吗? 她愤恨的目光转向了?姜觅,一是气?姜觅再?是又蠢又坏依然美得?让人羡慕嫉妒恨,二是恼姜觅不识好歹,居然不领她刚才?代为出头的情。 这?时海氏主动缓和气?氛,说是自己有礼物送给姜家的三位姑娘。 刘家一向自诩清流,算不上什么?富裕人家,海氏准备的礼物虽然样式精巧好看,但到底不过是绢花而已。 三朵红色的绢花,花色虽相同,可精巧的程度却不一样,其中一朵最大最雅致,花蕊乃是为米珠子做成。 一个婆子托着匣子,请姜觅和姜晴雪挑选。姜觅当仁不让,眼皮子不抬地把?那朵最大最雅致的珠花拿走。 “觅儿表妹是大姐,为何也不谦让一下?若是晴雪表妹先挑的话,必定不会?拿出最大的一朵。”刘新月鄙夷道?。 “你也说了?,如果姜晴雪先挑的话,她也会?把?这?朵大的留给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省得?到时候还要拉拉扯扯的多不好看。” “你…”刘新月原本以为自己能成功奚落姜觅,没想到被姜觅将了?一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刘端抖着那条瘸腿掩饰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目光越发邪气?。这?个姜家大表妹,实在是又美又辣,他真想现在就把?人弄回去。 刘新月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恨道?:“觅儿表妹,你别以为人人都给你面子…” “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那这?面子我?不要也罢。”姜觅说着,把?那绢花了?回去,嘴里还嫌弃着:“这?样的绢花,确实不配戴在我?头上,我?又何必要给别人面子。” 这?下刘新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海氏也有些挂不住面。 更让他们觉得?没面子的是,姜觅紧接着和刘氏说自己累了?乏了?要回去歇一歇,说完也不管刘氏同不同意直接走人。 她这?一番操作,令屋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姑姑,你看看她,她这?是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还有没有你这?个祖母。依我?看她就是欠管教,日后我?必定将她教得?服服帖帖懂事乖巧。” 余氏一听海氏这?话,心?头顿时一紧。 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的不止他们! 想来?也是。 这?些年婆母掌管着徐令娇的嫁妆,岂会?一点心?思都不动。当年那名动京城的十里红妆,谁见?了?不眼热。 她掐紧了?掌心?,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姜晴雪心?领神会?,寻了?个借口先走一步。一出安怡堂的院子,她没有回自己的晴光阁,也没有去满庭芳,而是朝着采薇轩的方向前行。 桂花虽已败,但秋意正?好。 姜觅走得?不算快,很快被她追上。 “你可知刘家表婶此次来?侯府所为哪般?” “我?哪知道?她要做什么??”姜觅像是真的乏了?,极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哪怕如此没有仪态的模样,仍然有着令人心?的慵懒之美。 姜晴雪被闪了?眼,她忍着心?中的不快,道?:“你我?姐妹一场,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刘家表婶恐怕是想让你给当儿媳,欲将你说给棠表哥。” “棠表哥?”姜觅做出吃惊的样子,“我?可是侯府嫡长女,要嫁我?也要嫁一府的嫡长子,我?怎么?可能嫁给刘棠!” 刘棠是海氏的第三子,上头还有两位嫡子,其中嫡长子已经娶妻,嫡次子倒是还没有定亲。海氏直接越过自己的次子替三子求亲,不就是觉得?姜觅配不上自己已有功名的次子。 原主自小貌美,哪怕性子不好,却依然受刘家兄弟的偏爱。为此海氏没少费心?思,一是盯着自己的儿子们不许接近原主,二是渐渐地少了?和侯府的往来?。尤其是原主越大之后,海氏更是不许自己的儿子们独自登侯府的门。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1节 那么?讨厌原主的海氏,为什么?又生了?娶自己当儿媳妇的心?思?除了?利益,哪里又会?有其它的理由。 姜觅心?下冷笑,看来?到了?嘴里的肥肉,那个便宜祖母是不打算吐出来?了?。 姜晴雪又道?:“棠表哥倒是勤奋,无奈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父亲说过他才?疏学浅不是可造之材,想来?将来?也没什么?前程。你若不想被稀里糊涂嫁过去,最好是早早和祖母说清楚。” “既然他又不是嫡长,还成不了?大器,父亲自然不会?同意我?这?个嫡长女嫁过去的。”姜觅又打了?一个哈欠,水光瞬间弥漫了?她的眼眸,越发动人心?魄。“倒是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配他一个嫡三子刚好。” 姜晴雪气?得?想骂人,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什么?叫她和刘棠相配,这?个蠢货说话真是越发恶毒了?!如果不是目的没有达到,她真想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这?张绚丽到过份的脸。 姜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如此明显的算计,这?些人还真是把?自己当成蠢货了?。一个个都想算计她,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又蠢又坏的名声? “我?可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女,祖母和父亲再?是不喜欢我?,也不可能把?我?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这?并不是姜觅胡诌的,而是原主真的听到有人这?么?议论过。 “什么?意思?”姜晴雪略怔,下意识问道?, 姜觅凑近一些,依旧笑看着她。“刘家不是说他自小命格有异,所以才?一直瞒着养在京外。但我?听人说他并不是命格有异,而是出身不太?光彩。他可不是刘家表婶所出,而是表舅养的一个外室生的孩子。刘家人重名声胜过一切,刘家舅爷又是御史,自然是不可能容忍家族中有私生子的污点,所以哪怕是一个外室子,刘家表婶为了?家族颜面也不得?不认在自己名下。” 还有这?样的事? 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姜晴雪虽然半信半疑,但须臾间已经想到如何打消刘家人心?思的好主意。既然有办法对?付刘家,那她也没必要再?纠结此事,而是把?话题转到刚听到的消息上。 “你刚才?听说了?你的事,你那个义舅舅确实是有些过分,哪里有自己欠了?赌债还不出来?,竟逼着自己的外甥女还债的道?理?” 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姜觅心?道?。 之前她在国公府故意那一通发作,然后又在许多看热闹人的注视下愤怒地出了?国公府,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是被舅舅气?狠了?。 所以恐怕是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给自己的主子们通风报信去了?。但那些人又哪里知道?,一切都是她想让人看到的结果。 这?高墙四?角的侯门深宅,没有她的亲人,也没有她的牵绊,有的只有虽有血缘关系却处处算计她的人。 她就像是一块无主的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上一口。她的容貌她的钱财,每一样都被别人惦记,恨不得?将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没完没了?的阴谋,无处不在的陷害,她是真的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的舅舅还轮不到你来?说,我?看你的舅舅也没什么?好的,不会?是盼着你嫁给余三来?一个亲上加亲吧?” “你胡说什么??要嫁也是你嫁!” “我??”姜觅怒道?:“姜晴雪,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要嫁也是我?嫁,你们母女俩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姜晴雪一时差点说漏了?嘴,暗恼不已。 “我?的意思是你是长女,先嫁的人肯定是你。你舅舅行事如此混账,你若真和他扯上干系,名声定然会?有损……”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快滚!” 她愤怒的样子,以及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一副恼怒成羞的模样。姜晴雪暗自畅快,幸灾乐祸的眼神险些藏不住。 不是说自己也有好舅舅吗? 这?舅舅和舅舅肯定是不一样的,她的舅舅是有着一品勋爵之位的承恩公,岂是一个乞丐出身的义子能比的。她的舅舅深得?陛下的看重,在朝中的地位卓然不凡。而那个徐效嗜赌成性,眼看着都要把?安国公府的东西败光了?。 “你我?到底姐妹一场,你母亲又是被人害死的,我?心?里其实挺同情你的。今日我?靖表哥来?接我?去承恩公府,若不然你同我?一道?去散个心??” “姜晴雪,你会?这?么?好心??” 刘氏和海氏想算计她的嫁妆,余家人也一样。 不过是虎穴和狼窝的区别,在她眼里都一样。如果她真跟姜晴雪去了?余家,此怕是这?一去再?也翻不了?身。 姜晴雪心?虚了?一下,道?:“是你自己不去的,以后可别怨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她心?里默数着,以为姜觅会?和从前一样被她的话勾起好奇心?,然后主动上钩。 “二姑娘,你为何要这?么?好心??是大姑娘自己不肯去的,就算是日后知道?世?子爷邀了?谢大公子到承恩公府做客一事,她也怪不到你头上。”她的丫头故意压着声,音量却是不小,分明是想让姜觅听到。 姜晴雪回道?:“你说的对?,反正?我?没邀请过她了?,她自己不愿意去以后也怪不了?我?。” 主仆二人以为这?下姜觅该入套了?,她们故意放慢脚步,就等着姜觅追上来?。等啊等,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姜晴雪朝身后看去,看到的只有姜觅远去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蠢货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为何她会?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好似近些日子以来?事事都不太?对?劲。 难道?蠢货也会?突然开窍? 不。 不可能的。 母亲说了?,如今侯府上下只剩这?一颗眼中钉,若是能把?这?颗金子做的钉子死死钉在余家,日后必能高枕无忧。 …… 姜觅一回采薇轩,便让子规关了?门。 很快屋内传来?碎东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吓得?院子里的下人们一个个成了?受惊的鹌鹑,大气?都不敢乱出。院子附近少不了?各院的眼线,听到这?样的动静之后自然是要回去一五一十地禀报自己的主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外面受了?气?,和以前一样一回来?就摔东西撒气?,却不知道?此时在屋子里摔东西的不是她,而是子规。 子规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睛里全是可惜之色。 “姑娘,这?个瓶子就不摔了?吧。” “摔吧,碎碎平安。” 碎碎平安是这?么?碎的吗? 子规疑惑了?一下,很快又觉得?姑娘说什么?都应该是对?的。她虽然眼底有犹豫和不会?,还是把?手中的瓶子扔出去。脆裂的声音随着瓷片的迸发炸响开来?,惊得?外面的下人一个个更是心?惊胆战。她摔一会?停一会?,很快屋子里是满地的碎片。 一地的狼藉中,姜觅半点不受影响。正?对?着灯光研究着萧隽给自己的那块玉料,用刻刀比划着从哪里下手。 “姑娘,你准备雕什么?玉饰?”子规好奇问道?。 姜觅旁边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一块蟠龙闹海的玉佩,正?是萧隽用来?抵债的那一块。 子规也看到了?这?块很明显应该是男子佩戴的玉佩,并没有问它是从哪来?的,而是问道?:“姑娘是要雕个一模一样的吗?” “样式一样,就是中间的蟠龙闹海改成鸣凤在天。” “哦,原来?姑娘要雕的是和这?块玉佩相配的凤佩。” 姜觅闻言,愣了?一下。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被子规一提醒,这?两块玉佩若是放在一起可不就是象征着坚贞爱情的龙凤双佩。龙佩在她手上,她再?雕刻一个凤佩送给萧隽,怎么?想都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对?。 那位慎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不会?是也把?她当成一块肥肉吧! 第36章 …… 余氏的动作很快, 一夜的工夫就让刘棠是私生子的事传遍郦京上下。 传言刚出来的时候自然有人质疑,随着世人的深扒却坐实刘家为了?名声将私生子充为嫡子的事?实。刘氏的兄长刘御史气愤之下,写?了?好几个折子参承恩公纵容儿子余端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恶行。 与此同时, 关于刘氏和余氏的打算也被曝光出来, 且比两家人的丑事?还?要传得?厉害,甚嚣尘上铺天盖地。 比起刘余两家的丑闻,百姓们更喜欢谈论世家后宅的阴私,更热衷于揣测那些贵族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人们议论着武昌侯府,恨不得?将?姜家八辈子的秘密都挖出来。有人说?刘氏这个当祖母的顾娘家, 居然想让自己的嫡长孙女带着那么一大笔钱财嫁进刘家。对?于刘氏的做法世人倒也没有多大的苛责,毕竟顾娘家也不是什么大错。 但对?于余氏,那说?的话就难听多了?。不少?人都说?徐氏是被她?气死的,她?气死了?徐氏不够, 居然还?想占了?徐氏的嫁妆,实在是心肠歹毒。 余氏听到这些传言气得?不轻, 差点和?刘氏撕破脸。 两家人斗得?厉害之时, 徐效被千金坊讨债的人又堵了?门。围观者众多,看热闹的看笑话的都有。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徐爷, 你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不是还?有一个腰缠万贯的外?甥女吗?” 徐效听到这话, 顿时如醍醐灌顶,当下一拍大腿。 “你们且容我几日, 不说?是一万两银子, 就是十万两银子我也拿得?出来。”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我怎么就忘了?当年那姜惟求娶我妹妹时说?过?的话。他说?他和?我妹妹的第二个孩子会归宗我们徐家,这么说?来不就是我那好外?甥女!” 说?罢, 他推开人群,兴冲冲地前往武昌侯府。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呼啦啦地跟在他身后,一眼望去声势浩大。 有了?好事?者们的怂恿,他像是越发来劲。 到了?武昌侯府门外?,他一个箭步上前拍门。 “姜惟,你给老子出来!” 侯府的门房开了?一个门缝,见到外?面的阵势吓了?一大跳。不等那门房把门关上去喊人,徐效直接上手将?门掰开。 他是习武之人又力气大,那门房拦不住他,他也因此直接闯进了?前院,不少?好事?者也跟着涌了?进去。 从前因为徐令娇的缘故,他和?姜惟的关系尚可。那时候姜惟和?徐令娇一样称呼他为大哥,他也数次登侯府的门与之商议两人的婚事?。 如今物是人非,再无?那时的心情。 “姜惟,你是不是没脸见老子了??” “姜惟,你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他叫嚣着,两手叉腰。 秦妈妈跟在他身后,不理会侯府下人们的指指点点。 一刻钟后,姜惟终于现?身。 方才听到下人来报时,姜惟还?当自己听错了?。毕竟一个十几年不曾登门的人,突然来访如何不让人意外?。 多年不见,以往的亲近全变成了?陌生。 “大哥来了?,小弟有失远迎。” “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我妹妹都不在十七年了?,你也娶了?别人为妻,你如今的大舅哥是承恩公,我这个微末小卒可不敢高?攀。” 姜惟沉默了?一下,道:“大哥是娇娘的兄长,永远都是我的兄长,大哥里面请。” “不必了?。”徐效摆手,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向娇娘许诺过?第二个孩子会归宗我们徐家?”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2节 姜惟没想到他提的居然是这件事?,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秦妈妈。 当年他求娶徐令娇时,曾在安国公面前承诺过?此事?,那时在场的人还?有徐效。后来他和?娇娘闲聊时,随侍在一旁的人就是秦氏,所以徐效和?秦氏都是这件事?情的见证者。 他一出生就是侯府世子,有着别人羡慕的尊贵与显赫,他的自尊骄傲也不允许他骗人,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是。” “你承认就好。”徐效示意秦妈妈上前,“如意,你去帮觅儿收拾收拾,我今天就接她?回侯府。” 秦妈妈刚要往内院走,被姜惟叫住。 “且慢。”姜惟对?徐效道:“大哥若真?疼爱觅儿,当知觅儿留在侯府才是最好的。” “好什么?”徐效一咧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侯府的丑事?,要不是你招三惹四的招惹了?别的女人,我家娇娘又怎么会郁郁寡欢,又怎么会被人害死!你说?觅儿待在侯府好,她?也差点被人害死人,你这个当父亲的不也没有察觉吗?” 姜惟顿时惭愧起来。 但他认为比起如今的安国公府,侯府才是更好的地方。 “大哥,时过?境迁,安国公府已不再是当年的安国公府,觅儿如果跟你回去她?该如何自处,她?的亲事?又该怎么办?” 徐效大怒,“你还?好意思提觅儿的亲事?,你去听听外?面都是怎么说?的!你那好母亲心心念念顾自己的娘家,想把觅儿嫁给刘家的私生子。你那好妻子心思歹毒,占了?我家娇娘的位置不够,还?想占我家娇娘的嫁妆!你们是不是真?当我们徐家人都死光了?,就这么由着你们摆布!” 铱驊“大哥,这里面必有误会…” “你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反正我也不信!”徐效不耐烦地摆手,“姜惟,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好。我真?害怕觅儿再留在侯府,也会被你们害死。” 他面色变幻着,无?力感从四面八言袭来。 无?论他信与不信,觅儿差点被人害死是事?实。 “大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让觅儿受委屈。” “我不信你,你连自己都活不明白,哪里有精力照顾觅儿。”徐效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娇娘当年的嫁妆单子,我今日不仅要把觅儿接走,娇娘的东西我也要一并?带回去!” 看热闹的人和?侯府的下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说?徐效未必在意自己外?甥女的死活,其实是因为自己欠了?一大笔的赌债,急需要银子去还?债。 姜惟也以为是这样,自然是不同意。 “大哥,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处,我可以帮你。”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兑现?自己的承诺就可以了?。”徐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最终还?是姜惟做出了?让步,说?是此事?非同小可,他需要考虑几天。其实这也是缓兵之计,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得?有个说?法。至于该怎么办,他要去和?母亲商议一番,再想法子私下安抚徐效,免得?闹大了?僵持不下沦落成笑柄。 徐效先?是不同意,后来好像是被说?服了?,说?是同意让他考虑几天。 “三天,就三天!三天一到,我就来接觅儿和?取回娇娘的嫁妆。” 姜惟只说?三天够了?,对?姜觅和?徐令娇嫁妆的事?只字不提。 徐效是粗人,至少?在世人的眼中是这样。所以他看上去完全不知道姜惟玩的文字把戏,志得?意满地昂首出了?侯府的大门。 热闹一散,姜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慢慢转身,一路往安怡堂而去。 行到半路,远远看到被刘氏相请的姜觅。 隔着侯府的重重繁华,父女二人都看到了?彼此,一个是羞愧之余还?有几分尴尬失落,一个是神情自若毫无?波澜。 记嫡子的事?和?孟姨娘毒害徐氏的事?,是姜惟为之羞愧的原因。而他的尴尬失落则因为父女间两次对?话,姜觅的态度与言语的尖锐直白让他无?地自容。 身为一个父亲,姜惟以为自己应该是令子女敬畏有加的,哪怕是自小不亲近的长女,对?他也应该是尊敬多过?疏离。他却是万万没想到,如今的他在长女面前连一个父亲的体面都难维系。 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前一后到了?安怡堂。姜惟前几步进去,姜觅晚几步迈过?门槛。 刘氏面色不虞地坐在主位上,郑嬷嬷随侍在侧。 自从孟姨娘出事?之后,姜婉便没有再露面。听下人说?倒也不是她?一昧躲起来哭,而是来过?几次刘氏都没见她?。她?原本就是得?了?刘氏的抬举才有的体面,现?在有了?一个谋害主子的生母姨娘,刘氏哪怕是再偏心她?短时日内也不会再把她?叫到身边侍候。 姜惟直接说?了?徐效的请求,对?当年承诺徐氏一事?也没有否认。 姜觅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气愤。刘氏观她?面色,以为她?是气愤上回去安国公府被逼着还?赌债的事?。 “那徐效近些年来几乎把徐家的东西败光了?,我听说?他早几年就开始变卖安国府的物件,眼下府里已没什么可卖之物,他这是盯上觅儿她?娘的嫁妆,打算着要用那些东西给他还?债,供他日后继续去赌。觅儿,你已知他的人品,也吃过?一次小亏,你可不能糊涂!” “我…我那是不和?他一般计较,不过?是区区三千两银子,我权当是打发一个叫花子,哪里就算是吃亏了?,那是我心善!”姜觅嘴硬道。 刘氏当她?是死要面子,心下骂了?一声“蠢货!” “你是行善做好事?,但别人却以为你好拿捏,才把歪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这个别人,难道不包括这个便宜祖母吗? 姜觅眼珠子乱转,看上去既羞愤难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的样子,如同以前的原主。她?这般模样对?刘氏而言很熟悉,刘氏最是知道她?是一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之人,嚷嚷的越厉害之时,其实就是心虚之时,也是最好拿捏之时。 于是刘氏放软了?语气,道:“你是我们武昌侯府的嫡出大姑娘,他徐效不过?是徐家的义子,算不上你的正经舅舅,他也没有权力决定你的将?来。你只要记住武昌侯府才是你的依靠,有我和?你父亲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徐家落败成那样,徐效又是一个不成器的,她?以为姜觅再蠢也不可能弃侯府而选徐效,所以她?很有信心姜觅能被自己说?服。 谁知姜觅话锋一转,道:“那徐效既然是为了?我娘的嫁妆而来,如果他知道我娘的东西都在祖母手上必定会大做文章,祖母何不趁此机会把那些东西交还?给我。” 刘氏没料到她?突然又提及拿回徐氏嫁妆的事?,略略地怔了?一后苦口婆心地相劝。“我不是和?你说?过?,你年纪轻不经事?,等你定下亲事?后我再慢慢教你如何打理,到成亲时祖母自会把东西原原本本地全还?给你。” “祖母老说?等我成亲再还?给我,如果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呢?” “觅儿!”姜惟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仿佛又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朝他招手。徐氏的死已让他自责不已,他无?法再承受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残酷。“你祖母说?的在理,你先?和?你祖母学着打理那些东西,等到你出嫁之前你祖母必定会原封不动地交到你手上。” 姜觅装作不解的样子,问他,“既然迟早都要交到我手上,为什么现?在不直接给我?难道祖母和?那徐效一样,也对?我母亲的嫁妆起了?觊觎之心?” “你…你胡说?什么?”刘氏怒道:“我是担心你年纪小不懂事?,东西过?早交给你怕你守不住。” “我的东西,我自然能守得?住。” 什么叫她?的东西? 刘氏气得?想骂人。 那些东西随徐氏进到武昌侯府的门,那就是姜家的东西。这个孽障完全不知孝道为何物,毫无?以侯府为重的大局观。 “你向来喜欢散财,祖母是怕你败家。” “祖母此言差矣,我再是喜欢散财我也不会败家。何况我母亲的嫁妆那么多,我这辈子怎么花都花不完,就算是大手大脚一些又何妨。” “话虽如此,但祖母是为你好。” 姜觅听到这话,实在是很想吐。 “祖母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还?给我!” 刘氏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 “侯爷,你也不管管你女儿,有她?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我这个当祖母的好心好意为她?打算,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恶意揣测我!” 姜惟还?没开口,姜觅就反驳了?回去。 “祖母若是觉得?我是恶意揣测,为何不直接把东西还?给我?”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孽障说?得?好生轻巧,又不是几千几万两银子,她?怎么可能直接还?回去。 她?指着姜觅,忍着气,“祖母都是为你好!你仔细想想,如果东西真?的在你手上,上回你去徐家可不就只是搭进去几千两银子了?!” “我娘留给我的东西,纵然我败光了?又如何!” 姜觅吼出这句话后,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般的安静。 刘氏眼珠子都快惊掉下来,严肃的脸上更是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刻薄。那刻薄像是无?形的刀子,恨不得?当场将?姜觅凌迟。 姜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女,明明他应该斥责姜觅对?长辈不敬出言不逊,但不知为何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告诉自己,长女这些话虽不敬,但未必没有道理。 娇娘的东西,原本就应该是润儿和?觅儿的。既然如此东西理应交到觅儿手上,哪怕是觅儿日后挥霍无?度又如何。 “母亲,那徐效借机生事?,一旦知道娇娘的嫁妆在你手上必定会闹得?更厉害,若不然你正好把东西交到觅儿手上,以后慢慢教觅儿打理便是。” 这下姜觅倒是有些诧异了?。 看来姜惟渣是渣,但还?没有渣到贪图妻子嫁妆的地步。 但刘氏不是姜惟,听到儿子这话之后险些没气晕过?去。她?为何不愿意归还?徐氏的嫁妆,还?不是为了?武昌侯府。 “你看看她?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她?的,你怎么还?能纵着她?胡来,这是在害她?!” “到底谁想害我?”姜觅忽地拔高?了?声音,把姜惟和?刘氏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再看姜觅时,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只见姜觅神情悲切,目光中全是痛苦之色。 “我娘死了?,我哥哥失踪了?,就剩我一个!侯府上下看似全是我的亲人,但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 刘氏心下一惊,连忙打断她?的话。“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谁巴不得?你死了??” 姜觅看着她?,唇角压着嘲讽之色。 “祖母身为内宅之主,余夫人的那些小动作和?孟姨娘背后的算计,我不相信你一无?所知。你肯定一早看透,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冷眼旁观。” 刘氏骇然。 姜惟也变了?脸色。 姜觅仿佛看不到他们的表情,自顾地往下说?。“安国公府几代荣耀,财富之巨世人难以想象,而我娘出嫁时带走了?徐家一半多的财产,说?是富可敌城亦不为过?。财帛最是动人心,祖母怕是早就动了?心思吧? 当年你盼着我娘死,那样陛下若是降罪安国公府也不会牵连到侯府。后来你又盼着我死,只要我一死我娘的嫁妆就成了?无?主之物,那徐效不过?是徐家的义子,同徐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你的,到时候你便可以打着将?来要把东西交到我哥哥手里的幌子光明正大地占为己有!” “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你这个孽障!”刘氏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堵着一口老血吐不出来。 这个孽障… 怎么会看穿自己的心思! “觅儿,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姜惟咬着牙关,掩饰着自己的心惊与恐慌。 姜觅凄楚一笑,“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祖母总说?等我嫁人之后就把嫁妆还?给我,她?分明就是暗示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娘被人害死的事?被揭穿,恐怕我也会无?声无?息死在出嫁之前。后来她?见此计行不通,所以她?用心良苦地给我找一个刘家的私生子……” “你…你祖母也不知道他是…” “父亲说?这话骗我之前问问自己,你信吗?” 姜惟突然感觉喉咙艰涩,那个“信”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母亲一点也不知情,他是不信的。 但母亲肯定有母亲的用意。 “母亲…”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3节 刘氏的样子看上去很痛心,“侯爷,你也看到了?,她?这个性?子若是嫁到别人,别人能容忍得?了?吗?我也就是觉得?棠儿那孩子性?子软好说?话,到时候觅儿嫁过?去无?论如何刘家也能包容她?。” “祖母说?这话,祖母自己信吗?把自己嫡出的长孙女嫁给娘家私生的侄孙,你说?这是为我好?那你怎么不说?你和?娘家兄弟早就暗中谈好条件?我猜如果我真?嫁到了?刘家,恐怕过?不了?几年不是病死就是一尸两命,到时候你就能高?枕无?忧地享用我娘留下来的那些钱财……” 姜惟觉得?自己听到了?世上最为可怕的事?情,这是比孟氏害死了?娇娘更让他觉得?人性?之恶的恐惧感。他下意识朝刘氏看去,清楚看到自己母亲眼底的杀意。 难道母亲真?的…… 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一时之间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心,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他的侥幸。 惊惧之下,他喝住了?姜觅。 “住口!你怎么能如此怀疑你的祖母,你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她?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为父知道你是口不择言,你去祖宗灵位那里给我跪着好好反省一下!” 听到他这句话,刘氏适时晕了?过?去。 …… 姜家祖宗的灵位安置在府中最为清幽之地,幽静之余自然免不了?几分阴森。百年前种下的侧柏已经树大根深,越发显得?此地阴气重重。 这个地方姜觅不陌生。 以前刘氏处罚原主时,最常见的手段就是让原主来这里跪祖宗灵位。 从日中到日落,从日暮到夜深。 这个地方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而姜觅也像是被所有人遗忘。 刘氏那一晕倒令安怡堂上下紧张不已,不仅心腹之人守在身边,连姜惟也是寸步不离。所以派过?来看守姜觅罚跪的不是郑嬷嬷,而是安怡堂的一个不怎么得?脸的黑脸婆子。 这婆子虽不得?脸,却极其势利。 如今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刘氏是被姜觅气晕过?去的,安怡堂的下人们原本就不太尊敬姜觅这个大姑娘,眼下姜觅这一罚跪更是在下人们的地位又轻了?几分。 “大姑娘,不是奴婢说?话难听,你说?你也是的,那徐家的义子摆明了?是动徐夫人的嫁妆动了?心思,你怎么能不知好歹和?老夫人置气。你要知道除了?武昌侯府,你再无?其他的依靠……” 姜觅一个眼刀子过?去。 黑脸婆子吓了?一大跳,立马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服气,腹诽起姜觅的不是。大姑娘这么闹也不怕寒了?老夫人的心,一旦老夫人真?不管大姑娘,大姑娘指不定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她?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 夜色渐沉,也越来越凉。 姜氏先?祖们的灵位默然排立,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如同这座府邸一样,对?姜觅而言全是冰冷与漠然。祖上的光环照不穿后宅的黑暗,也点不亮她?前路的灯。她?要挣脱这困制自己的死地,必定要先?死后生。 她?似是越来越受不住,不时抖动着身体,或是揉一下自己的腰。她?每动一下,黑脸婆子就不阴不阳地说?一句“请大姑娘注意仪态。” 如此几次之后,她?像是怒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欺到我头上。你给我等着…信不信我拿银子砸死你!” 黑脸婆子一听拿银子砸死自己,不仅不生气,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向往。府里的人都说?大姑娘脾气虽坏,但出手大方。如果真?能被银子砸那该多好,到时候砸中她?的银子会不会归她?? 这时子规过?来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不少?好话,说?话时还?偷偷塞了?一个大银锭子给她?,她?心头瞬间火热一片,看姜觅的眼神都带出几分灼热。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自然是没有看到姜觅和?子规之间的眉眼官司。 所以当子规提出要回去给姜觅取一件厚实在的斗篷御寒,她?立马就应了?。子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对?她?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然后又塞了?一个银元宝给她?,说?是等会请她?通融一二让姜觅松松腿活动活动筋骨。 一下子得?了?两个十两银子的银锭子,她?当然好说?话,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子规临走之前还?交待,说?是若是等会郑嬷嬷过?来,希望她?能在郑嬷嬷面前替自家姑娘说?几句好话。 郑嬷嬷是刘氏的心腹,也是整个安怡堂最不通人情之人。所有在安怡堂里当差的下人,最怕的就是郑嬷嬷。 黑脸婆子嘴上应着子规,肚子里的小心思冒出了?头。沉甸甸的银子烫手,她?怕自己一个没揣好掉出来,若是被郑嬷嬷发现?她?不死也要脱一层皮。眼瞅着子规已经走远,她?装模作样地让姜觅松快一下筋骨,给自己找了?一个小解的借口去藏银子。 凉寒之气渐重,寒气和?阴气重重叠叠。不知是什么鸟儿凄厉地叫着,从夜空中划过?,留下久久不散的回声。 此时已近子时,夜深人静。 偏僻的路上,一盏灯笼如萤火般移动,朝着安置祖宗灵位之地走去。他走得?极慢,像是脚步无?比的沉重。灯笼的光晕生在他清俊儒雅的脸上,像是生生老了?好几岁。 他到了?地方,却没有进去。 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朝他招摇,邀请他去到那阴暗之中查找不为人知的真?相。他害怕着胆怯着,双腿如同被定住一般再也迈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惊呼。 “侯爷…您怎么在这里?” 惊呼的人是取了?斗篷回来的子规。 姜惟听到子规的声音,略有几分不自在。好在夜色掩盖了?一切的尴尬,他示意子规不要惊动里面的人。 子规听命,独自一人进去。 正当姜惟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又听到子规的惊叫声。 “姑娘…姑娘不见了?!” 第37章 黑脸婆子刚回来, 听到子规这声惊呼之后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跑进去一看?,果然?不?见?姜觅的踪影。 她又四?下找了找, 周围也没有人。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心道这天凉露重的,大姑娘必是受不住自己偷偷溜回了采薇轩。 子规也跟着在附近找了一遍,急得团团转,“妈妈,你方才去哪了?你怎么没在这里守着我家姑娘?” 黑脸婆子支吾起来, 用的还是之前的借口,说自己没忍住去小解了。 “我…我这不?是有三急嘛。” 她小心翼翼地瞄着姜惟的脸色,见?姜惟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关心大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便以为姜惟是真的不?在意姜觅。 “子规姑娘莫急,大姑娘可能是回去了。” “不?可能。”子规跺了跺脚, 一脸的焦急。 黑脸婆子小声嘟哝着:“怎么不?可能?天这么冷, 大姑娘可能是自己受不?住……” 若不?是姜惟还在,若不?是她还记得自己身为下人的事,恐怕她早就忍不?住出?言嘲讽说?上几句风凉话。 子规都快急哭了, 对姜惟道:“侯爷,我家姑娘以前受罚从来没有偷跑过, 这你是知道的,再说?奴婢一路走来也没和她遇上……” 原主脾气差性子不?好, 但最怕别人看?不?起, 所以受罚中途逃跑的事一次也没有过。 一直不?说?的话姜惟像终于回过神?来, 冷声吩咐她们快去找人。命她们一个去采薇轩找人,一个再在附近看?一看?, 同时又传了命令让府里?的下人分头去找。 子规和黑脸婆子领了命,各自行动。 烛火从安置灵位的屋子里?照出?光亮来,姜惟一步步朝里?面走去,然?后对着姜氏先?祖们的灵位慢慢跪下。 他跪得笔直,一动不?动。 夜风不?知何时起,远处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一声声地呼唤着“大姑娘”三个字,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仿佛一时近在耳边,一时又远在天外。 突然?一道哭喊声划破夜空。 “姑娘真的不?见?了…姑娘真的不?见?了!” 那是觅儿的丫头子规的声音,显然?是觅儿没有回采薇轩。 他笔直的身体委顿了一些,肩膀也垮了下去,仿佛瞬间被人抽去了精神?气,双眼发滞地看?着那一排排的灵牌。 觅儿真的不?见?了吗? 这时那黑脸婆子跌跌撞撞地进来,满脸都是惊惶之色。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她真的开始有点害怕了。 “侯爷…大姑娘…没找到…” 附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她都找了好几回,大姑娘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其他的下人也说?没看?到人。 原主她还心存侥幸,以为姜觅是回了采薇轩,等听到子规的哭喊声后她彻底傻眼。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她再心大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侯爷…奴婢问过了,门房们都说?没看?到大姑娘出?去……” 姜惟僵硬地起身,望向黑漆漆的夜。 黑暗中那朝他招手的恐惧感,仿佛现出?了原本狰狞的模样,对他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似是要他残存的侥幸吞噬干净。 “再多派人手,仔细地找!” 下人们领了命,又开始几轮的搜寻。 直到五更天,人还没有找到。 府里?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被吵醒,包括刘氏。刘氏一问之下才知道姜觅不?见?了,当下心里?一个“咯噔。” 很快子规和黑脸婆子都被带到了安怡堂,接受刘氏的审问。 刘氏听着她的回话,眉头越收越紧。 那个孽障! 一定是趁着无人时找个地方躲起来,分明是故意给她添麻烦。她一拍桌子,又加派了一些人去找。 天慢慢生亮,从灰到明。所有人地方都过了好几遍,其中采薇轩找得最为彻底。各门的门房都说?一直没看?到人出?去,姜觅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竟然?是半点痕迹都没有。 至此刘氏终于觉出?一些不?对,她开始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在看?到姜惟进屋之后更是忐忑了几分,甚至有些心惊肉跳,因为姜惟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姜惟看?着她,目光似悲似疑。 “母亲,觅儿在哪?” 她一听到这样的问话,便知儿子是以为自己把那个孽障给藏起来了,当下一股怒火从心里?直往脑袋里?冲。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我昏睡了一夜,一醒来就听到觅儿不?见?了的消息。你不?关心我身体如何,居然?还怀疑是我从中做了手脚!” 如果是从前,姜惟必是不?会生出?这么可怕的念头,但是他昨日分明清楚看?到母亲对觅儿的杀意。 他不?想怀疑母亲,可现在觅儿确实?不?见?了。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所以他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怀疑母亲。 “母亲,是觅儿不?懂事,她惹你生气了。你怎么教训她怎么责罚她都可以…她是我的女儿,你能不?能看?在她是你嫡亲孙女的份上…” “你住口!”刘氏只觉得气血上涌。“你怎么这么怀疑我?我可是你的亲娘!” 正因为是亲娘,所以姜惟才会痛苦和为难。他什么也没再说?,径直跪在刘氏的面前,乞求地看?着刘氏。 刘氏脑仁“突突”乱跳,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那个孽障果然?命中带克!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4节 克了自己的兄长和亲娘不?够,如今是要克她这个祖母吗?不?忠不?孝的东西,怎么净给她添堵惹事。 气归气,该说?的还是要说?,她总不?能由?着儿子误会自己。 “觅儿出?事了,你怀疑我,你说?最高?兴的人是谁?” 姜惟知道母亲指的是余氏。 他也怀疑过余氏,但正如觅儿所说?,侯府的后宅之主是母亲,母亲才是那个统掌后宅大局的人。 何况徐效昨天才上门讨要娇娘的嫁妆,紧接着觅儿就出?了事,这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余氏做的。即使?余氏想在其中动些什么手脚,又岂能瞒得过母亲的眼睛,除非母亲是心知肚明却?冷眼旁观。 润儿失踪了,娇娘死了,如果觅儿也出?了意外……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上天给了他自一出?生就有的尊贵,顺风顺水承了爵位,也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成亲那一日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以为此后的岁月富贵盖好再无所求。 或许是他前半辈子太?顺了,所以老天都看?不?过眼,让他妻离子散,到如今还要承受如此两难的折磨。 “母亲,你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后宅的事你比谁都清楚。还请你看?在觅儿是你嫡亲孙女的份上,帮儿子把她找出?来。” 刘氏见?儿子不?信自己,差点吐血。更让她恼怒的是姜惟居然?还说?如果今日没找到人就要去报官,气得她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塞回肚子里?。 “姜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如果今天还找不?到觅儿,儿子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刘氏,她指着姜惟的手指都在抖,“你这个不?孝子!难道你连侯府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姜惟绷着下颌,他怎么会不?顾侯府的名声。如果不?是为了侯府,当年他怎么会低头迎娶余氏过门。如果不?是为了侯府,这些年他又何至于和余氏虚与委蛇。 他的苦衷旁人不?知,母亲也不?知吗? “母亲,润儿没找到,我和娇娘就只有觅儿一个孩子了…” 没有那个孽障,不?是还有老二老三,若是再纳几房妾室,老四?老五老六…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孽障,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简直是不?成体统! “你给我滚!” 姜惟默默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 刘氏望着他离开时的沮丧背影,气得砸了一个杯子。 …… 府里?的下人们找了一夜,白天又接着继续搜寻。这一通折腾下来人困心浮,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 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余氏也派了人手帮忙,姜晴雪和姜沅姐弟俩更是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与此同时,沉寂冷落了好几日的姜婉和姜洵也跟着下人们一起找人。 阖府上下一片混乱,下人们四?处乱窜,嘈杂声不?绝于耳。各主子们的院子都被找了好几回,依旧是一无所获。 “二姐,你说?是谁把那个人藏起来了?”姜洵小声问姜婉。 这几日来他可谓是过得度日如年,父亲不?再亲自教导他,他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一来是逃避现实?,二来是不?想见?人,三来是怕听到别人的冷嘲热讽。 他无数次地想如果姨娘成功了,那个人现在不?是早就死了?姨娘也不?会被揭穿,他也不?会失了嫡子的身份,更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所以他比谁都盼着姜觅死! 姐弟同心,姜婉亦如此。 “不?管是谁把她藏起来,她应该是活不?成了。”姜婉残忍道。“那么一大笔钱财谁不?想要,没有人希望她活着。” “太?好了。”姜洵压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痛快。“她死了最好!” “她必须得死!” 姐弟俩落在下人们的后面,以为不?会有人听到,谁成想不?仅被人听到了,而?且还是他们最忌惮的姜惟。 姜惟方才看?到他们帮着一起找人,还当他们有血亲友爱之情,同他们的生母孟氏不?一样,没想到他们一样的心肠歹毒。 觅儿说?的对,侯府上下看?着全?是亲人,其实?一个个都盼着她死。 他还以为觅儿这些年吃穿最好,又有孟氏暗中照拂,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没想到所有人都盼着觅儿死,包括他以为和觅儿感情最深的婉儿和洵儿。 “原来你们都盼着她死。”他喃喃着。 姜婉和姜洵惊惧回头,吓得齐齐跪在地上。 姜惟用复杂的眼神?俯视着他们,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一样。曾经他以为孟氏懂事温柔,所出?的一双儿女也是无比乖巧。现在看?来他是多么的眼盲心瞎,竟然?一直都没有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难怪觅儿会对他失望。 “父亲,我们是担心大姐…”姜婉哭道。 姜惟突然?想笑。 他这一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没聋。”他示意姐弟俩起来,“你们走吧。” 姜婉面有犹疑之色,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没生气。自从姨娘出?事之后,祖母也将她拒之门外,下人们更是见?风使?舵。 如果父亲也厌弃了他们姐弟俩,那他们将来的日子就艰难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肯起来。 “父亲,父亲,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姜惟漠然?转身,脚步无比沉重。 姜洵好不?容易见?到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父亲,儿子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姨娘做的错事。二姐她和姨娘最亲,姨娘什么事都不?瞒她,但儿子真是无辜的。” 姜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姜洵。 姜洵朝姜惟爬过去,不?停磕头。 “父亲,儿子是您从小教养长大的,您不?能丢下儿子不?管。儿子以后一定什么都听您的,求您不?要不?管儿子!” 姜惟双手成拳,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这就是他多年来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他怎么会以为这孩子学问好将来有出?息,日后能成为觅儿的依靠。 “觅儿说?的对,你纵然?学问再好,以后也是一个伪君子。” 说?完他不?再看?姐弟俩,大步离去。 走得远了,他还能听到姜洵的哭喊声。 桂花已经彻底败了,再无一丝残香。他望着四?周的景致,桂树依旧绿意深深,假山回廊幽静雅致。 他生于此长于此,却?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 “幸好啊,幸好我娘死得早。”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姜觅说?过的这句话,反反复复不?停回响。一个字一个字一压过来,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娇娘… 觅儿… 他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窒息感,颓然?地跌坐在一块石头上。 …… 府里?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着搜寻,折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 为表自己的贤惠大度,余氏将满庭芳下人几乎全?派出?去帮忙找人,只留了李妈妈一人在身边服侍。 姜觅是死是活,她当然?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计划落了空,不?仅被刘氏横插一脚,还平白无故惹上是非,她更在意的是一旦姜觅真的出?事,那么徐氏留下来的大笔嫁妆自己半点也沾不?上。 “夫人,你说?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李妈妈小声问道。 人是在被罚跪祖宗灵位之时不?见?的,当时看?守的人正是安怡堂的婆子,不?说?是她们,便是府里?的其他人也觉得姜觅的失踪和刘氏脱不?了干系。 余氏冷笑一声,“这还用问,不?就是想独吞徐令娇的嫁妆。” 那徐家的义子闹上门来要嫁妆,婆母说?不?定想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断了徐家义子的念想。 “老夫人这么明着来,就不?怕吗?” 余氏闻言,皱了皱眉。 她忽地站起来,惊道:“她不?会是想栽赃吧?” 李妈妈也惊了,老夫人若是想栽赃,她家夫人是不?二之选。她就说?老夫人怎会如此大胆,原来是想一石二鸟。 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奴婢这就去给舅老爷报信!” 她还没走出?院子,就看?到姜惟进来。 余氏强颜欢笑地迎上去,随后装出?悲痛担忧的样子,先?是问了搜寻的结果如何,又问姜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惟一夜没睡,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打击,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无比,再无以前的儒雅淡然?,仿佛老了几岁一般。 “有劳你跟着挂心。母亲年事已高?,料理内宅力?不?从心,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等觅儿找到之后,我会让她把掌家之权交给你。” 余氏大喜过望,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嫁进侯府十几年,原本以为婆母身体康健,自己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接手侯府的中馈,没想到竟因此事而?有了转机。 看?来侯爷对婆母已经不?满了。 “侯爷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 姜惟点点头,说?了一句“日后你多费心”的客套话便走了。 他一走,余氏就笑出?了声。 “你别去找我哥了,侯爷心里?明镜似的,他哪里?不?知道一切都是老夫人捣的鬼。你说?这大姑娘和我一直不?对付,没想到居然?会帮我这么大一个忙。于情于理我也不?能看?着她有事,你再调些人手去找,务必要找到她。” 李妈妈也为她高?兴,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了。 侯爷说?大姑娘找到之后就让夫人掌家,那如果大姑娘没找到呢?侯爷说?那番话真的是因为信任夫人吗?还是藏着什么警告暗示呢? 她欲言又止,见?余氏实?在是欢喜又不?想扫兴。私心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侯爷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这么一来,大姑娘就非找到不?可了。 “夫人,你说?老夫人会把大姑娘藏到哪里?呢?” 余氏敛了笑意,皱了皱眉。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5节 “所有的院子都找遍了,人在哪呢?” 这个时候姜觅刚刚睡醒,她眨了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从裹着香软被子蜷缩的姿势中慢慢坐起,试着缓缓伸展着并不?舒服的四?肢。 此处是她房间里?小密室,她从昨夜起就一直待在这里?。 昨夜那黑脸婆子走后,她就悄悄溜了。一路避着人溜回采薇轩,自然?是不?能从正门入内,而?是顺着后墙的木梯爬进来。 木梯是子规提前准备的,等她爬进来后就收起。然?后她躲进这间小密室,子规则按照计划行事。 她记得子规第一次看?到这间小密室的表情,又懵懂又震惊,但什么也没有问。 这一夜她听着外面的动静,光是她的屋子里?就被搜了好几回。她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听到子规的哭声。因为一夜提着心没有睡去,白天才补了觉,这一觉就睡到了现在。在此期间内子规隔一段就进来哭,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全?是有用的信息,所以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小密室里?没有吃食,也没有水。 她有些饿也有点渴。 外面又传来子规的哭声,“姑娘,你在哪啊?你是不?是饿了,你是不?是渴了?” 她忍着笑,敲击了一下密室的内壁。 这个意思是不?吃也不?喝。 子规侧耳听了一下动静,又哭,“姑娘,奴婢担心你啊…你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 姑娘不?吃也不?喝,真是遭了罪了。 院里?的下人听到子规的哭声,一个个也是面有忧色。他们是采薇轩的下人,如果主子出?事了,他们又能落下什么好。于是有人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很快院子里?哭声一片。 天已经黑了,夜色如黑幕一样压在侯府的上空。 哭声飘散在黑夜中,如鬼泣一般。 姜觅动了一下四?肢,感觉舒服一些之后抱着被子站起来。正值深秋露重的季节,密室里?比外面更加寒凉。 她站了一会又开始揉腰揉腿,尽量让自己不?要发现过大的动静。等身体活动得差不?多,再次蜷缩进被子里?。 夜渐深,外面的哭声已消。 子规细细的哭声又传来,又哭又说?的话中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下人们不?再找了,二是她还是要继续做样子。所以作为一个忠仆,哪怕所有人都能睡得着,唯有她不?能,她要接着在府里?搜寻。 姜觅敲了一个内壁,表示自己知道了。很快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密室里?内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汗毛一竖。 然?后密室的遮挡处缓缓移开,灰暗光线中的男人似鬼使?降临。白如霜雪的面色,没有表情的一张死人脸,如同来勾魂的阴差一样乍然?出?现在眼前。 除了萧隽,还能有谁。 “我猜你就在这。” “那你有没有猜到我想做什么?”姜觅见?是他,刚绷起的心弦又松下来,一点也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 幽暗的密室内,她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裙。头发零散衣衫不?整,看?上去仪态全?无却?瑰丽自然?。恰似乱草丛中开出?的娇花,分外的夺目耀眼。 萧隽弯下腰身,屈膝蹲在密室外。漆黑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她,仿佛是将她吸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我猜你想逃离这个地方。” 男人的声音极低,也没有什么起伏,但却?让人闻之心惊。 当然?姜觅是不?怕的。 她笑起来。 “你猜对了。” 这一笑扯动了发干缺水的唇,她下意识舔了舔。 萧隽空洞的眸子里?顿时墨云滚滚,“你要不?要喝点茶吃点东西?” 他还真带了点心来。 “不?用。”姜觅摇头。“我是个敬业的戏子,既然?要演戏,怎么着也要把戏演得像那么回事,否则被人戳穿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关于这一点,眼前这位慎王殿下应该深有体会,毕竟作为装痴卖呆十几年的人,最是能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 只是她话音一落时,萧隽的脸色微变。她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戳了这位慎王殿下的痛处,等回过神?之后萧隽已经挤进了密室,同时密室的门也被关上。 她立马心领神?会,知道是有人来了。 幽深的黑暗中,她继续保持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姿势。因为空间实?在是窄小,又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所以萧隽几乎压趴在她身上。 两人呼吸交缠,逼仄的空间内静得吓人。 外面的动静清晰入耳,珠帘被人挑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人不?是子规,因为她和子规之间约定了暗号,即先?哭为敬。所以如果是子规的话,此时应该有哭声。 那么来人是谁呢? 她心下隐有猜测,张嘴做了一个口形。 黑暗中她看?不?真切萧隽的表情,但她以为两人离得这么近,对方肯定知道她说?的人是谁。萧隽像是想听得清楚一些压低身体,差一点就和她来了一个脸贴脸,更过分的是还捂住了她的嘴。 第38章 房间里的烛火亮起, 映照在刘氏那张越显严厉刻薄的脸上。她取下披风的兜帽,抬手轻轻地挥了一挥。 郑嬷嬷即刻明白她的意思,恭敬地退出去。 一室的静谧, 雅致精美的布置在光亮中晕生出低调的奢华。她环视着眼前的一切, 略显浑浊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丝光亮。 青纱点缀绮罗床,描金镶玉喜钩。妆台明镜相辉衬,琳琅满目自流光。入目所及皆是富贵,精致璀璨令人向往。 首饰匣子半开着,露出里面的金玉首饰。她用?手指拨动着那些钗簪, 眼中的光亮越发?的灼热与诡异。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啊。” 她的呢喃声传进密室之中,姜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狭小的空间内自成一方天地,这?天地之中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的姿势是如此的亲密, 他们的气息是如此地相近。隔着柔软的锦被,温热在两具身体间来回传递。 姜觅一动也不敢动, 任由男人的大?掌捂住自己的嘴, 白眼都?快翻上了天。这?位慎王殿下可真有?意思,她自己藏起来的,难道她还不知道不能出声吗? 真是多此一举! 这?时又传来刘氏的声音。 “这?支玉簪我还记得, 是太皇太后赏给杜陵伯之女?盛华容的成亲礼。京中多少世家女?,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就是盛华容, 不就是因为?盛华容攀上了安国公世子徐修。我堂堂御史大?夫之女?,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末流伯府的小姐!” 她的手里拿着太后太后赏赐的那支富贵如意缠丝海棠玉簪, 对着灯光左看右看, 然后慢慢插在了自己头上。 镜子里照出她的模样, 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模样。恍惚中她仿佛看到另一个戴着这?支玉簪的女?子,娇艳动人言笑晏晏。 如果没有?盛华容, 她才是郦京城人人羡慕的女?子。出身清流书香门第,一跃嫁进显赫的武昌侯府。然而正是因为?有?了盛华容的高嫁,她便是嫁得再好也比不过。 但嫁得好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儿子,还不是早早就死了! “盛华容啊盛华容,你生不出儿子,而我生了一个好儿子。” 她故意让儿子从小接近盛华容的女?儿,也如愿看到儿子和盛华容的女?儿两情相悦。她看着盛华容的女?儿十?里红妆进了姜家的门,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突然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玉簪,脸色变得有?些扭曲。 “盛华容,你生的好女?儿!居然把我的惟儿迷得神魂颠倒,鬼迷心?窍许下将第二个孩子过继给到徐家的承诺!你们母女?俩都?一样,红颜祸水害人不浅!” 密室里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保持着紧贴着的姿势,仿佛相依相偎。 姜觅总算知道刘氏为?何那么不待见原主,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当?真是可笑至极,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嫉妒之心?。 这?嫉妒有?多可怕,人都?死了好几十?年还有?怨气。 嘴被捂得有?点热,男人干燥的掌心?被她的呼气吸气给濡湿,潮潮地贴着她的唇,带着说不出来的暧、昧。 既然不能说话,那她就动手。她掰着萧隽的手指,掰了一根之见对方毫无反应,接着又掰第二根。 萧隽由着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白茶花在自己的心?间慢慢绽开花瓣。一片片的花瓣舒展着,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这?般愉悦的感?觉,真想一直拥有?。 重新呼吸到冷冽空气的那一刹那,姜觅又翻了一个白眼,自然是没有?看到萧隽漆黑眼眸中的诡谲幽深。 “徐令娇!” 刘氏压抑的怒喊声传来,紧接着一阵难听的低笑。 “徐令娇啊徐令娇,你确实是命好,可惜啊命好终有?到头时。你娘死得早,你爹不识时务撞死在大?殿上。你们安国公府倒了,你也就失了依靠,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侯府和我儿子被你连累。你不识趣啊!我几次三番暗示你,你都?不愿意自请和离。是你自己吃硬不吃软,就别怪我狠心?! 你的好命到了头,你生的儿子也随了你。我原本是想让他在京外?躲几年,过后再把他接回来,没想到他自己走丢了,你说这?能怪得了谁?要怪只怪你命数已?尽,还连累了自己的骨肉。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偏偏就那个时候还怀了身孕!” 黑暗中,姜觅和萧隽对视一眼。 原来姜润不是失踪,而是刘氏捣的鬼。为?了逼徐令娇和离,竟然对嫡亲的孙子下狠手,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刘氏的心?狠手辣。 如果不是她穿过来,原主逃得了一次也逃不了第二次,迟早都?会死在这?污糟满地的侯府内宅之中。 “幸好你有?个忠心?的丫头,她必是不忍看你成为?弃妇,所以才让你以侯夫人的名?分终此一生。你也还算识趣,知道把东西交给我保管。看你这?份心?意上,我便也容你女?儿活了十?几年。可惜你生的孽障不懂事,居然还想把东西拿回去,这?就怪不得我了。” 刘氏再次环顾眼前的富贵,古怪地叹息一声。 进了侯府的人,是生是死都?属于?侯府。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便是毁了烂了也是属于?她。徐令娇本人如此,一双儿女?和嫁妆也同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烛火熄灭,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姜觅侧耳听着,确定刘氏走了之后小声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逃了吗?” 不逃就是等死。 长辈至亲想要她死,她如果不逃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得无声无息。 突然一块剥了糖衣的糖递到她嘴边,她诧异地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死人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爱吃糖的人,为?何会身上时时带着糖。 她不吃不喝这?么久,实在是有?些虚弱,这?块糖倒是刚好缓解她因为?饥饿产生的低血糖。如此一想她就没扭捏,张嘴就把糖含进了口中。 甜香混着花香充斥在她的口腔中,随着她的呼吸又弥散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一室的甜花香气,仿佛舒缓了苦涩艰难的处境。 “王爷爱吃糖?”她含糊相问。 萧隽摇头。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6节 “我是跟我父亲学的。” 姜觅以为?他的意思是因为?先太子爱吃糖且随身带糖,所以他有?带糖的习惯,却不知道他另有?其意。 世人都?说先太子如何的光风霁月,倒不知居然还是一个喜欢吃糖的人。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隽没想到姜觅会问这?个,一时沉默。 姜觅察觉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事,赶紧找补,“我就是随口一问。” 就在她想着转移话题时,萧隽居然回答了她。 “他私下很?爱笑,喜欢逗我娘开心?。” 原来先太子是这?样一个人,倒是有?世人口中有?些区别。她忽然想到什么,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 “你父亲喜欢带糖,是为?了哄你母亲开心?吗?” “嗯。” 还真让她猜对了。 所以这?位慎王殿下给她喂糖,也是为?了哄她高兴吗? 之前那个一涌上心?头就被她按下去的猜测又冒了出来,如果说让她雕刻与龙佩相匹配的凤佩是巧合,那么现在呢? 不会吧。 这?男人大?业未成,她暂时也没有?谈恋爱的兴致,怎么看眼下都?不是什么好时机。如果对方真有?此意,她还是不戳破的好。相互利用?的关系,一旦戳破窗户纸合作起来多别扭啊。 “你说我们怎么都?这?么惨?” 她被至亲不容,萧隽亦是。同命相怜的两个人,难怪冥冥之中能遇上,也难怪能一拍即合结为?同盟。 “你说我们谁更惨?” “你。” “还真是。”她叹了一口气。“你那个皇叔至少明面上对你还算可以,我就不一样了,他们对我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 “小时候他对很?好,也会给我糖吃。” “你皇叔也喜欢随身带糖?” “他常跟着我父亲,应是和我父亲学的。” “也是。” 口中的糖都?含化了,姜觅这?才发?现从刘氏走后他们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萧隽继续半压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这?男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王爷,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萧隽闻言,动了。 他不仅起了,还将姜觅连被子一同抱起。 姜觅:“……” …… 满庭芳的灯火一直未灭,余氏皱着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下人们都?守在外?面,屋子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姜晴雪。姜晴雪同样皱着眉头,不时神情复杂地朝外?面看去。 母女?二人看上去好像在等人,或者是等什么消息。 夜深露更重,一个缩头缩脑的人进了院子,等快走到门口时才直起了腰身,正是余氏的心?腹李妈妈。 李妈妈气都?没喘匀,忙禀报道:“夫人,二姑娘,方才老夫人出门了,好像去的是采薇轩的方向。奴婢按照你的吩咐,让人进去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大?姑娘。” 她说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下人,而是从余家借来的高手。 余氏原本以为?姜觅一定是被刘氏藏在了安怡堂,所以才会有?此一计。如果安怡堂没有?的话,那会藏在哪里? “娘,祖母会不会早把人送走了?”姜晴雪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门房都?听命于?你祖母,他们说的话未必可信。若是人不在侯府,那就难办了。” “要我说娘还是不管这?事的好,免得两头落不下好。” 余氏惦记着掌家之权,自然是想努力一把。 母女?俩正说着话,打眼看到刘氏进了院子,皆是齐齐大?吃一惊。 刘氏一进屋便开门见山,说自己有?话同余氏说,让姜晴雪和李妈妈回避。姜晴雪和李妈妈不敢有?异议,各怀心?思地退到外?面。 余氏挤着笑,亲自给刘氏斟茶。 刘氏接了茶,道:“你入我姜家的门也快十?八年了吧。” “是。” “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可有?数?” 余氏心?道你对我可不怎么样,出口的话却是极尽感?恩之词。 刘氏对她的识趣和客气很?满意,“你对侯爷一片痴情,当?年扬言非他不嫁。那时侯爷心?里眼里只有?徐氏,对此十?分抗拒。若不是我对你心?生怜惜,苦口婆心?劝说侯爷接纳你,你又如何能顺利嫁进来。” 余氏满心?的不屑,明明是她的太后姑母一道旨意顺了她的心?愿,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只能说着感?激的话。 刘氏又道:“徐氏去世多年,膝下就剩了大?姑娘一个孩子。那孩子脾气不好性子也差,以往也没少找你的麻烦,这?些我都?知道。但她好歹是侯府的大?姑娘,同你生的儿女?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别和她一般计较。” 余氏心?惊不已?。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要把这?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不成?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儿媳怎么听着有?些糊涂。大?姑娘不是不满母亲你对她的责罚,自己偷偷躲起来了吗?” 刘氏脸一沉,重重落了杯子。 徐令娇好歹是国公府的独女?,自小就是千娇万宠的贵女?,这?余嫣然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破落小官之女?,还敢妄想她的儿子!如果不是余家得了势,这?样的姑娘给她儿子当?妾她都?不满意。 “侯爷说了,如果明日之前还没找到人,他就去报官。他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这?事他真做得出来。一旦见了官,纸必定包不住火,到时候别说是这?件事,就是徐氏的死因也会被抖落出来,这?样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得住的!” 余氏还真不知道姜惟有?报官的打算,她此时已?然是气得不轻,因为?她以为?刘氏是在威胁她,好让她心?甘情愿背锅。 “母亲…” “好了,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我也不会追究。不管人到底躲在哪里。只有?明日之前能把人找到就好。” 说完,刘氏就走了。 留下余氏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等她走远之后就把倒给她的那杯茶摔了。 她以为?敲打了余氏一番,只要余氏还想当?侯府的儿媳就一定不会忤逆自己。而余氏则以为?她是在甩锅,人肯定在她手里。 她们相互猜疑,都?等着对方交人。 姜惟也在等,一直等到天亮。 人依然没有?找到,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他望着天色越来越亮,心?却一点点地往下沉。直到日头渐高,他终于?从书房走了出去。 还未走到府门外?,便听到一片嘈杂声。 徐效再一次不请自入,身后跟着一群人。他瞪着眼睛怒目而视,一眼看到姜惟后上前将人揪住。 “觅儿呢?” 姜惟垂着眸,抿唇不语。徐效挥着拳头,狠狠给了他一拳。他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下人们有?的扶他,有?人过去制住徐效。 徐效力气大?,一撒力气就把拖住自己的人给弹开了。 “如果不是外?面都?传开了,我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姜惟,我问你,觅儿呢?”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你让我如何信你?”徐效大?吼着,瞬间红了眼眶。“当?年你说你会照顾好娇娘,这?辈子都?会让她平安顺遂…你保护不了她,也保护不了她的孩子!润儿失踪了,现在觅儿又不见了…你的良心?何在?” 姜惟说不出话来。 是他食言了。 他答应娇娘的事,一件也没有?做到。 “我会找到她的,我一定会的,我现在就去报官……” “你报什么官!”徐效冲上前对着他又是一拳,“你明知道是谁想对觅儿不利,你却什么也不做。你这?个懦夫!义父看错了你,娇娘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你可还记得你对娇娘的海誓山盟,你辜负了她,你负了她!” 下人们又要扶姜惟,被姜惟制止。他艰难地自己爬起来,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对徐效道:“大?哥,请你容我再想想办法…” “不,我等不了!当?年润儿不见了,你们瞒得我好苦,直到第三天才传消息给我。我收到消息之后没日没夜地找,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现在觅儿不见了,你们又是如此,你让我如何信你!” 徐效说着,人已?往侯府内宅走去。他此次上门做了万全?的准备,带来的都?是丫头婆子,以秦妈妈为?首。 姜惟原本要拦他,不知为?何又颓然地让了步。等看着他走远,又赶紧跟了上去。 这?么一闹也好,或许人就找到了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最先去的地方就是姜觅的失踪之地。徐效一声令下,秦妈妈带着人就开始找。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搜查一遍后,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子规闻讯而来,也跟着一起找。 姜惟看着徐家的下人来来往往,一时心?情无比复杂。他一个吩咐下去,让侯府的下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搜寻的人从这?里扩散,一寸一寸往外?扩展。 突然徐效指着一个上了锁的屋子问那里可有?找过,姜惟说没有?。 那个屋子是阁楼制式,四周以八卦阵法摆放着假山奇石,还种了风水树。门上的锁是铜质七重八卦锁,一看就是府中重地。 “这?屋子无人能进出。”姜惟说。 他说的是事实,徐效也知道。 这?屋子是侯府的风水楼,自武昌侯府始建之初就已?存在。此样的风水楼在一些世家大?户里都?有?,安国公府也有?。但侯府的风水楼和别府的不一样,别府的风水楼南门大?开吸阳气,又从东窗引瑞气,一年四季门窗全?开。 而眼前这?座风水楼则门窗紧闭,寓意锁风水。听闻当?年给侯府看风水的相士曾有?云:风水一锁富常在,锁开富落风水散,是以侯府的风水楼在下人们的印象中从未打开过,所有?人潜意识都?认为?这?间屋子已?被永远封存。 “真的无人能进出吗?”徐效问。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7节 姜惟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几变。 府里上下搜了一个底朝天,唯有?这?个地方没有?找过。他几步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八卦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锁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此处是姜家的风水之处,这?个锁的开法也只有?家主知道。除了他以外?,唯一知道怎么开锁的就是母亲。 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许多,抖着手开锁。 锁的开法极其复杂,他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折腾了近一刻多钟后才把门打开。推开厚重的门,扑而面来的是尘封已?久的气息。 只是这?久被封存之地,却有?人进出的痕迹。他一眼就看到地上那如同飘零花瓣的一抹浅粉色,当?下大?喊出声。 “觅儿!” 第39章 覆盖着?灰尘的地上散落着?杂乱的脚印, 姜觅就在脚印最为密集之中静静地卧着。零乱的发盖住了她的脸,浅粉的衣裙上满是灰尘。 徐效已经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起?。 她饿了两天, 已然是瘦相毕现。巴掌大的小脸越显苍白幼瘦, 发干无血的唇昭示着她的虚弱脱水。乱发零散地划向两边,露出她额头上泛着?血丝的一块青紫,一看就是被人在拖拽或是丢弃时磕到了什么地方所致。 这般模样,怎是一个惨字得形容。 “觅儿,你醒醒……到底是谁害的你?”徐效压着?声音怒喊着?, 哪怕明知眼前的一切是假,他还是忍不住哭起?来。 姜惟刚一靠近,就被他挡开。 “姜惟,你不配做觅儿的父亲!” 这时姜觅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父亲。” “觅儿,觅儿, 我醒了!”徐效抹着?眼泪, 泣不成声。“你告诉舅舅,到底是谁害了你,舅舅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谁也没有看到, 姜觅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他立马又喊起?来,“你不要怕, 舅舅不会再?让那?些人害你的,舅舅一定要把你带回安国公府!” 只是徐家不是好去处啊。 这孩子?主意正, 他是拗不过。一想到日后这孩子?要跟着?自?己吃苦受累, 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他的心里就难受得紧。 姜觅装作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眼神慢慢变得清亮起?来, 怔怔地看着?姜惟,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无声无息地滚落。 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又无家可归的乞儿,彷徨无助又凄楚可怜,一副想找人诉说又害怕受到伤害的模样。 姜惟被她看着?,如同被无数支利箭射穿。 “觅儿,你不要怕…为父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句话姜惟说的很艰难,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意味着?什么。 姜觅听?到他这句话倒是高看了他一眼,至少证明他渣是渣,但还没有渣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而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赌一赌他的良心。 “我说的话父亲信吗?” “只要你说,父亲就信。” 那?就好。 姜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是祖母,是祖母害的我!” 这个答案姜惟一点也不意外。 除了母亲,阖府上下还有谁能?开这间?屋子?的锁。然而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却是另一番挣扎与折磨。 一边是他的亲娘,一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该如何抉择? 他的沉默如姜觅所料,姜觅慢慢垂下眼眸,有气无力地道:“父亲莫要为难了…所幸你们也找到了我,我也不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蓦地一阵心揪,不受控制地往深处想。如果不是徐效坚持进府找人,那?么觅儿还有多久才会被发现? 三天,还是四天?到那?时性命是否还在? 若是觅儿有个万一……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那?个明明近在眼前却不敢触及的可怕猜测梗在心间?,让他每喘一口气都是煎熬。 这时刘氏和余氏已经闻讯赶来,此时已到了门外。 两人原本都以为人在对方手?里,还在等着?对方打破僵局,没想到居然听?到人在风水楼被徐效找到的消息。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被找到,还可以说是姜觅为了逃脱责罚而躲起?来,但这风水楼门窗全锁,外人根本入不了内。 除非有解锁之法。 余氏嫁进侯府多年?,也一直以为这锁只传家主,能?开的只有姜惟,所以她压根没想到人会藏在里面。她又不傻,一听?到姜觅在这屋子?里被找到,瞬间?就猜到了刘氏也会开锁之法。 而刘氏一路走来都半信半疑,这门唯有他们母子?俩能?开,以她对儿子?的了解,此事定然不是儿子?所为。 那?会是谁做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势力渐大的余家,余家背后有太后和陛下,若想破解一个八卦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在半路相合,各怀心思?。 她们进来时,刚好听?到姜觅的那?句话。 “你胡说!”刘氏一看到她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心里把余氏骂了一个狗血喷头。“我是你的亲祖母,我怎么会害你。你再?仔细好好想想,你是被谁带到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人故意害你,然后栽赃到我头上。” 这个什么人,就差没点余氏的名。 余氏以前是对她客气,那?是因为她是婆婆,又是自?己心爱男人的母亲。眼下脏水泼到了自?己头上,那?是万万不能?再?客气了。 “母亲,你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儿媳听?着?怎么不太对。若是儿媳记得不错的话,这间?屋子?只有侯府能?开,也只有侯爷会开。” 刘氏冷笑一声。 “你少在这里给我祸水东引,我是觅儿的亲祖母,侯爷是她亲爹,我们岂会害她。倒是你们余家这些年?网罗了不少能?人,手?底下想必有不少精通机关暗术之人吧。” 刘氏倒是没有说错,承恩公府这些年?招贤纳才,从民间?暗中搜罗了不少能?工巧匠,说是要为陛下造一座长生塔。 余氏一时语噎。 八卦锁是不好解,但若有能?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巧就巧在在他们余家这些年?还真找到了不少精于机关暗术之人。 既然这一点没有办法洗清,她只能?从姜觅下手?。 “大姑娘,你说此事是老夫人所为,你可有证据?” 姜觅像是被她问倒,虚弱地摇头。 “我…是那?些人自?己说的,我没有证据……” 刘氏底气又足了一些,越发肯定是有人嫁祸自?己。 “觅儿,你再?仔细想想,是什么人把你带到了这里?” “我…我没看清…” 这就更好了。 刘氏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你没看清怎么就乱说。” “是他们说的,他们说是祖母让他们那?么做的……”姜觅越说声音越小,看上去有些心虚的样子?。 刘氏越发挺直了背,“耳听?为虚,那?些人就是故意误导你,让你怀疑到祖母头上。你也不想想,我是你的亲祖母,我再?是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害你。” 这个老虔婆,终于亲口承认不喜欢她了。 她垂着?眸,无声流泪。 “原来祖母真的不喜欢我。” 刘氏这才察觉自?己一时情?急说了真话,赶紧找补,“你这孩子?怎么听?话只听?一半,祖母就是打个比方……” “你不是打比方,你说的就是真心话!”姜觅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他们把我打晕之时,我迷迷糊糊听?到他们说…要怪只怪我命不好,要怪只怪我没有投个好胎!我就应该跟我哥哥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最先?回过神来的当然是徐效,毕竟徐效正是陪着?她演戏的那?个人。 戏是演的,但事情?却是真的。 徐效还不知道她已知姜润失踪的真相,当下急问:“觅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润儿当年?失踪之事另有隐情??” 姜惟下意识看向刘氏,眼神慌乱而痛苦。 刘氏心绪大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别?听?她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祖母心里有数,他们说当年?我哥哥根本不是被货郎引出府拐走的,而是你让你身边的胡婆子?偷偷把他带出去,然后再?把他偷偷送出京!” 刘氏这下真的乱了。 如此隐蔽之事,她自?以为自?己做得是神不知鬼不觉,多年?来从没有人发现端倪,这个孽障是如何得知的? 不。 她不能?承认。 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润儿被找到了又如何,一个几岁的孩子?能?记什么事,应是早就忘了当年?的种种。 “觅儿,你是不是伤了脑子?,人也糊涂了?” 姜觅真想给她鼓掌。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这就是所谓的至亲,这就是所谓的祖母。 一个伤了脑子?疯了傻了的借口,足可以堵住自?己所有的活路。如果不是自?己扯了徐效进来,又赌上了姜惟的良心,恐怕就算是当场揭穿了她的阴谋算计,最终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这令人窒息到要发疯的侯府,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祖母,我没有糊涂,糊涂的是你!当年?你怕徐家会连累侯府,所以你便想出一个阴损的法子?。先?是把我哥哥藏起?来,对外声称他失踪被拐,从而谴责我娘没有看好孩子?,迫使我娘悲痛自?责之下与父亲和离。可惜你人算不如天算,没有算到那?时我娘已经怀了我。哪怕是再?悲痛再?自?责,为了我,我娘也要留在侯府!” 当年?的真相竟是这样吗?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8节 应该是的。 除了胡婆子?是姜觅猜的以外,其它的都是刘氏亲口说的。姜觅是根据胡婆子?出事的时间?线猜到的,因为姜润失踪的那?天胡婆子?刚好被贬到庄子?上,更巧的是半年?后病死在京外。 徐效已是目眦尽裂,他一直以为润儿是走丢被拐,没想到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一想到娇娘悲痛自?责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杀了刘氏。 “姜惟!”他大喊,“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娇娘,这就是你说的会保娇娘一辈子?无忧!” 姜惟已是心神大乱,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往深处去想。当年?的种种历历在目,娇娘抱着?他哭时绝望悲痛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那?时娇娘有多自?责,他全看在眼里。一想到他当年?的安慰之词,他都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因为他说他和母亲都不会怪娇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啊。 这一切竟然是母亲做的! “母亲,为什么啊?” “她胡说的,她胡说!”刘氏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母亲,儿媳怎么听?着?不像是胡说的。”余氏适时开口。 姜润的失踪,徐令娇的死,外面都传是他们余家做的。就连她自?己也以为是家人瞒着?她动?的手?脚,为的就是让她在侯府过得舒心自?在,所以这些年?来她装聋作哑,在侯爷面前更是温柔小意。 万万没想到,姜润的失踪是婆母干的,徐令娇的死是孟氏所为,说起?来和她以及余家都没有半点关系。 看来日后她也用不着?再?客气了。 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气得刘氏险些背过气。 “你,是你!都是你捣的鬼!” “母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再?是会编故事也编不出来这么真的,大姑娘口中的那?个胡婆子?总不会是编的吧,侯爷派人去查一查便知。” “滚!” 姜惟陡然大怒,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怒视着?余氏。 余氏吓了一大跳,心惊不已。这样的姜惟她从来没有见过,哪怕是徐氏死的那?天,姜惟也不曾对她如此怒目相向过。 她哪里知道当年?姜惟之所以给她体面,是因为心里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比如说自?己的母亲,比如说自?己的女?儿。 如今母亲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女?儿也差点被人害死,姜惟所有的坚持都崩塌了。一个人如果连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都已四分五裂,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给我滚!” 他再?次怒吼。 余氏不敢置信地掩着?面,哭着?跑了出去。 刘氏面有不虞,道:“她若是去宫里找太后娘娘哭诉…” “母亲!”姜惟打断她的话。“你告诉我,润儿现在在哪里?” 这是信了孽障的话了! “惟儿,你清醒一点,莫要被人骗了!” 姜觅幽幽地开口,道:“祖母一心想着?拆散自?己的儿子?儿媳,哪里会尽心尽力照顾我哥哥。我哥哥…被胡婆子?弄丢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正好找了由头打发了胡婆子?,她多年?前病死在京外,想来应该是被祖母灭口了吧。” 这个孽障! 刘氏感觉自?己胸口堵得难受。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承认。 “这些…都是那?些人说的,他们分明就是离间?…惟儿,你可不能?信了这些话,否则就真的中了别?人的计。余氏不是一个好的…你别?忘了害死徐氏的梦落香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母亲,你别?说了。”姜惟仿佛被人抽光了精神气,“你脸色不好,你先?出去吧。” 刘氏隐晦地看了姜觅一眼,姜觅冷冷地回视着?她。 这个孽障! “好,我相信你自?有分寸,侯府不能?败在你手?里。” 她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姜惟低着?头,握着?双拳。 徐效悲愤相问:“姜惟,这事你不会就算了吧?” “大哥,我……” 一看姜惟这个样子?,姜觅就知道他的良心可能?会痛,但性子?太过优柔,远远达不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有些账不急着?算,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父亲,我娘死了,我哥哥失踪了,我也被人害得差点丢了性命,这侯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待了,求父亲念在和我娘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回徐家吧。” “对,让觅儿跟我回安国公府,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觅儿。”徐效承诺着?,实在是发自?肺腑。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这孩子?留在侯府比跟着?他强,那?么在知道姜润失踪的真相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孩子?继续生活在侯府。 姜惟喃喃:“徐家不是好去处…” “徐家再?不是好去处,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姜觅啜泣起?来。“嫡亲的祖母都想要我的命,这个侯府我还能?留吗?” 姜惟想说侯府是你的家,但是话到了嘴边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至亲之间?全是算计,还是残害性命的那?种,这还能?被称之为家吗? “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太多…身外之物只会害了你…” “我可以散财,散财的方法有很多种,捐给寺庙或是给流民施粥,一来能?为我博得美名,二来还可以为我积德。” 这样总行了吧。 如果再?不行的话,她都怀疑这个渣男也贪图那?些财物了。 姜惟看着?徐效,显然不太信任。 毕竟徐效这些年?的名声确实是不佳,安国公府又是那?样的处境,一个无人相护的姑娘带着?大笔的钱财回去,怎么看怎么不妥。 “觅儿,以后父亲亲自?照顾你,可好?” 这是不放自?己走的意思?? 姜觅推开徐效,道:“不好!” “觅儿,你不要任性。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为父也知道是谁想害你。你给为父一个机会,让为父亲自?护着?你…” “你怎么护着?我?后宅是女?子?相争之地,你能?像带着?姜洵一样吃住都把我带在身边吗?你又不能?时时跟着?我,我渴了饿了要吃东西,我困了乏了要休息,处处都有可乘之机,那?些想害我的人随时都能?找到机会。” 姜惟拼命摇头,“你相信为父,为父……” 姜觅哭着?,又笑起?来。 她忽然取下头上的金簪,猛地刺入自?己的胸口。 “觅儿!” 姜惟和徐效齐齐惊呼。 她制止住了他们想扶自?己的动?作,昂着?头倔强地强撑着?。 “生恩大于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还!有人说割肉还母削骨还父,才能?还清这生养了一身骨血的恩情?…父亲,如此我能?走了吗?” 鲜血很快渗透了浅粉的衣,红得触目惊心,红得让人悲痛欲死。 徐效一时分不清这是真还是假,满眼都是担忧。 姜惟已是痛苦难当,全身僵硬嘴唇颤抖。 “觅儿,有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自?己…” “看来是不够。”姜觅低低地轻喃着?,一把将金簪拨出,再?次用力刺入自?己的身体,鲜血再?一次喷涌而出。“父亲,这样可够了?” “够了!”姜惟惊慌地喊着?,“够了…够了…” 姜觅虚弱一笑,“那?就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的脸色因为虚弱而显得没有血色,身上却是满身的血。血浸湿了她的衣衫,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像是被人揉碎了的花,白的白红的红,零乱破碎让人心疼。 姜惟觉得自?己的心已被油锅煎得焦糊,痛苦都变成了麻木。 他迷茫地看着?姜觅,一时清楚一时恍惚。 良久,他艰难地松了口。 “你……走吧。” 第40章 侯府外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 早在徐效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来时这些人就在了。他们伸着脖子张望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从当年的安国公府说到徐氏的十里红妆, 从姜润的?失踪说到姜觅这一次的?出事, 诸多猜测诸多隐晦,时不时还能听到感慨与叹气声。 “听说这姜家大?姑娘突然就不见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哪,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哪里?那些个邪门的?事,指定是人干的?。那徐爷刚上门想给徐家留一个血脉, 当天夜里?姜家大?姑娘就不见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可是听说了,徐夫人的?那些嫁妆可全捏在姜老夫人手里?,姜老夫人这是不想把东西还给?徐家, 拿自己嫡亲的?孙女耍把戏呢。” “不能吧,姜老夫人可是姜大?姑娘嫡亲的?祖母, 兴许单单只是舍不得把亲孙女送人吧。” “谁不知道姜老夫人不喜姜大?姑娘, 宁愿把一个庶孙女养在跟前,也不养生母早亡的?姜大?姑娘。” “依你?这意思人是被姜老夫人给?藏起来了?” 先前说的?那个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表情,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人为?财死啊。” 那么一大?笔嫁妆, 谁能不动心。在所有人看来徐效之所以非要认回姜觅,为?的?其实也是钱财之物。 日头?已至中?天, 这些人不见徐效出来竟然没有人散去, 反而吸引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人也是越聚越多。 又等了不知多久,侯府的?门终于开了。等看到出来的?人之后,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呼声不断,还夹杂着尖叫声。 “天哪,姜家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血?” “不是说被藏起来了,为?何看着像是险点没命了?难道真有人想图财害命不成?” 子规扶着姜觅,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姜觅此时的?凄惨,满衣襟鲜红的?血色,零乱的?发与苍白的?脸,一看就知道受了什么样的?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无数的?水珠滴进了油锅里?,溅起更无数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声响越来越大?,渐渐呈现?出热闹鼎沸之事。 主仆二人艰难地一步步挪出侯府,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有人大?着胆大?问?道:“姜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子规一脸的?泪,悲愤回答:“我家姑娘差点被人害死了!若不是舅老爷执意亲自搜查,我家姑娘她…一家子的?骨肉至亲,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下死手。你?们也别问?了,家丑不可外扬…”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49节 这看似没明确回答,却此地无银三百两。 骨肉至亲下的?手,又是家丑不可外扬,那么害人的?人就那么几个。一个是姜老夫人,一个是余夫人,还有一个是姜侯爷。 至亲都下手这么狠,分明是没想给?姜大?姑娘活路啊! 姜觅不用装,她现?在的?样子足够虚弱也足够惨。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同情可怜的?目光,不少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刚才问?话的?那个人得到了子规的?回答,胆子大?了许多,又问?:“姜大?姑娘,你?这个样子是要去哪里??” 伤得这么重怎么着也应该先看看伤,然后再养一养,为?何反而出了侯府,难道是要自己去医馆不成? 这武昌侯府的?人呢。 他们却是不知道府里?的?主子们已然自顾不暇,余氏被姜惟伤了心偷在屋子里?哭,身为?女儿的?姜晴雪肯定要留在身边安慰。刘氏又怒又气又急,此时装病都来不及,又哪里?会管姜觅的?死活。而姜惟本?人则被徐效缠住了,目的?就是为?了趁机要回徐氏的?那些嫁妆。 如此一来姜觅和子规一路出府,根本?没有人阻拦。 回答那人问?话的?还是子规,子规回望了一眼侯府的?大?门,神情无比哀伤。“我家姑娘走投无路,有家也不敢再回,只能是去徐家了。” 原来不是去医馆,而是去徐家。伤成这样不留在侯府养伤,可见侯府是真的?容不下了。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众人又三三两两地开始议论?。 “姜大?姑娘真可怜,被至亲害得有家不能待,那徐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谁说不是呢,徐爷嗜赌成性,金山银山也能赌光。” “再不好也比侯府强,再留在侯府指不定命都没了,去了徐家至少还能有一条活路。你?说这些个夫人贵人的?,下手怎么这么狠。” 这些人猜测着讨论?着,感慨和叹息一声接一声。 徐家的?马车就停在边上,子规扶着姜觅朝那马车走去。她们走得极慢,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姜觅太过虚弱的?缘故,却不知是姜觅有意为?之。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多多看清自己的?惨状! 果然所有人看她的?目光更加同情,甚至还有人说她以前的?名声那么坏,很有可能就是被人逼成那样的?。还有人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如果不坏一些一早就被人害死了。她的?风评从这个的?嘴边递到下一个的?嘴边,转了一圈之后居然奇迹般地变好了许多。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我知道了!那些人能要姜大?姑娘的?命,说不定早就存了害人之心。你?们想想姜世?子是怎么失踪的?,徐夫人又是怎么死的?,会不会都是同一个人干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又似更多的?水珠子滴进了油锅中?,再次溅起更多更激烈的?水花。水花四处飞溅,所到之处一片哗然。 姜觅垂下眼眸,装出越发伤心悲愤的?模样。她越是像是听到了残忍的?真相一般痛苦,却不出声反驳。众人就越发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不少人都在想难怪这位姜大?姑娘带着重伤也要离开,原来是看清楚了身边至亲的?真面目。 众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同情,甚至是悲悯。 有人甚至为?之流泪,“姜大?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样的?人家日子过得苦,也没有说对自家骨肉赶尽杀绝的?啊…” 她享受着频频投过来的?同情目光,看上去更加的?虚弱无力。 人群之外,站着几个穿禁军制服的?男子。他们观望的?位置离徐家的?马车不远,等到她走近之后看得更清。 为?首的?是柳仕原,跟着的?人当中?还有之前在法清寺偷看她的?小年?轻。那小年?轻不长记性,这一次还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你?们看什么看?别以为?我现?在好欺负……信不信我挖了你?们的?眼睛?” 那小年?轻瞬间胀红了脸,低喃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使小性子。” “你?管我使不使性子?”姜觅无力地瞪过去,不仅没有丝毫凌厉震慑之色,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楚楚动人,看得那小年?轻越发脸红。 她的?无力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毕竟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又饿了这么久。美人似怒似嗔,堪比霜雪迫压之下的?娇花,别有一番骄傲又柔弱的?美,如同那破碎的?琉璃镜,一怒一嗔间全?是无尽的?芳华。 柳仕原皱着眉,道:“你?身体损伤得厉害,为?何还要执意出门?” 武昌侯是怎么想的??为?何也不拦上一拦?还有那姜老夫人和余夫人,怎么也不管一管?难道不知道姜大?姑娘这般样子见人,侯府的?名声必将受损吗? “不出来…难道在里?面等死吗?”姜觅凄楚苦笑。 “便?是要离开,姜大?姑娘也不应该就这么走了。” 姜觅心下冷笑,她怎么做如何做,还轮对不到一个外人来教吧。这姓柳的?和余家同穿一条裤子,还真是脸大?。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你?们看我时是不是能在我脸上看到两个字…一边写?着蠢,一边写?着坏……” 她说着,左右侧了侧自己的?脸。 原本?的?意思她是想让柳仕原看清她的?脸色和额头?上的?青紫,她都这么惨了难道你?还要管别人的?死活吗?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如此娇纵又倔强的?模样更是美到令人惊心,只一眼便?能让了入了眼迷了心。 那小年?轻一时看傻了眼,眼珠子都不会转。柳仕原也有一瞬间的?怔神,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下意识别开视线。 “你?额头?上的?伤若是留了疤不好,庆和堂的?伤膏对伤口愈合和袪疤最是有效。” 姜觅有些意外,多看了他一眼。这位柳大?人好生奇怪,他们之间很熟吗?他怎么如此好心关心自己留不留疤? 事实上柳仕原在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那块青紫太过显眼,他一时没来得及多想。 他后悔思忖之时,姜觅已被子规扶上马车。 “这位姜大?姑娘脾气是坏了些,但瞧着挺可怜的?……”小年?轻嘟哝着,满眼都是怜香惜玉之色。“多好看姑娘啊,万一留了疤还真不好看,大?人是不是也觉得她可怜?” 柳仕原闻言,立马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失神失语找到了借口,他方?才定然是一时心软才会如此。 姜大?姑娘再是容貌倾城,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大?麻烦。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绝不会主动去招惹这样的?大?麻烦。 徐家的?马车远去,径直回了安国公府。 做戏要做全?,直到进了屋子,姜觅这才舒展起一直佝偻着的?腰身。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吓人,从子规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子规当然也知道这是假的?,连血都是假的?。 “姑娘,你?好生歇着,奴婢这就让人去抓药。” 药肯定是要抓的?,喝不喝的?别人又看不见。 姜觅饿得太久,不敢放开了吃,只敢喝了半碗鸡汤底的?小米粥。沐浴更衣躺进干净舒适的?锦被中?,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乏累,眼下大?事已成,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闭上眼睛没多久后就进入了梦乡。 睡醒之后,天已经黑透。 徐效和秦妈妈也都回来了。 之前两人没有一同回来,那是因为?徐效要和姜惟交涉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而秦妈妈则是去采薇轩收拾东西。 这些事是他们一早就商议好的?,外人不知情由,还当徐效根本?不管外甥女的?死活,一门心思惦记的?都是徐氏的?嫁妆。不少人私下更可怜姜觅,可怜她的?至亲一个个都不是真心待她之人。 果然打铁还是要趁热,徐效在姜惟的?帮助下顺利拿回了铺子田产的?地契等物,但这些年?的?账册和现?银等却没有见着。因为?刘氏晕倒了,真晕假晕不知道,他也不可能闯入刘氏的?房间里?去看个清楚明白。 “那老妇真是该死!我真想…真想把她送官!”徐效气愤道。 能让他用老妇这两个字称呼刘氏,足见他有多愤怒。 送官是不可能送官的?,这一点姜觅很清楚。事隔多年?死无对证,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毫无胜算。万一招了有些人的?眼,刺激了龙椅上的?那位就不好了。忍一时不为?风平浪静,而是为?日后的?反击积蓄力量。 “依老奴看,老夫人不会轻易交出账册,更不会给?把这些年?铺子庄子上的?产息吐出来。”秦妈妈忧心忡忡地说。 “她当然不可能轻易交出来。”姜觅眸光一冷。“舅舅到底是个男子,不方?便?在内宅之中?逗留太久,等养足了精神我去会一会她。” 徐效身为?外男确实不可能赖在别人家的?内宅,否则刘氏回过神来必会借此反咬一口。姜惟能帮他们把地契拿到已经是难得,其它的?也不能太过指望。 “觅儿…你?有法子?” 姜觅笑了笑,道:“那老妇不好对付,我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办法,不过是想着她横我就比她更横,她赖我就比她更赖,要死要活的?我都比她狠。” 徐效被她的?话逗笑了,眉头?间盘旋的?愁绪散了一些。 秦妈妈也笑了,姑娘这个样子她瞧着极好。 以前姑娘识人不清听信别人的?话,那时她就老盼着有一天姑娘能懂事,哪怕是人人都说姑娘又蠢又坏,她都觉得姑娘一定会改变。 她原就是采薇轩的?管事妈妈,经她的?手收拾的?东西自然是一样也不落,首饰衣裳摆件和一些轻巧的?用具装了满满几大?车,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这也是姜觅的?吩咐。 “明日老奴再带些人去,把那些床啊柜的?都拆回来。” “不用了。”姜觅说。 若是真要拆掉所有的?东西,小密室的?秘密就瞒不住了。今日能有这样的?战绩,她已经很满意,接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折腾了一天,大?家都很累,她让他们不用担心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哪怕是秦妈妈要求守夜也被她赶回去歇息。 秦妈妈无奈,只好应下。 徐效临走之前,犹豫一会儿,道:“觅儿,你?如今回来了,有些事你?还是知道一些比较好。咱们家夜里?不太平,常有不知来历的?人光顾,你?切记天黑以后别出门。” “舅舅可知他们想做什么?” “不知,不过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徐效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觅儿似乎并?不意外,难道早就知道这事了? 姜觅道:“上回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端倪,怕舅舅担心也就没说。” 原来如此。 徐效叹了一口气,道:“舅舅很高兴你?能回来,但又很担心…不知哪天咱们家就会被降祸,到时候…” “是福不是福,是祸躲不过,舅舅不必忧虑。” 送走徐效之后,她独坐于桌前。 她在等人。 等的?当然是萧隽。 既便?是没有提前约好,但她有预感萧隽一定会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夜深人静之时萧隽果然来了。 她一见到萧隽,开口就是:“王爷,我想你?帮我做两件事。”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 “王爷可知我要你?做什么?” 萧隽深不见底的?眼神幽幽地看着她,“烧了那屋子,帮你?找姜润。” 真是神了。 这人真的?知道! 那屋子有密室,又和她现?在住的?屋子布局一样,她不希望被人发现?,最好最干净的?办法就是将之毁去。而姜润她是一定要找的?,尽管这些年?徐效也没有放弃寻找,但她觉得萧隽手底下定然有能人,说不定比他们自己找更能事半功倍。 这位慎王殿下不仅眼光毒,猜人的?心思也是一猜一个准,无论?外表的?还是内在的?都能精准看破。仔细想想这样的?人其实还挺可怕,好在他们是盟友的?关系。 “那王爷是答应了。” “嗯,举手之劳。”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0节 太好了。 姜觅现?在是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一开始就和这人结了盟。看在他能猜中?自己心思,又答应得痛快的?份上,她决定尽快把那块凤佩雕刻好。管她什么龙凤佩的?别喻意,管她什么暧、昧不暧、昧,她图的?是实实在在的?利好关系。 她笑得自然,既瑰丽又娇美。 披散的?青丝,宽松随意的?常服,没有施任何脂粉的?脸,一颦一笑无丝扭捏做作。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外男,而是一个关系极为?亲密之人。 萧隽漆黑的?瞳仁里?全?是她,她的?笑她的?嗔,然后幽深的?目光从她苍白的?小脸往下移,落在她胸前的?香软之处,乍然的?火光在暗沉中?变幻着,最后艰难地挪开。 突然一个白玉瓷瓶放在桌上,看上去像是药瓶。 “这是什么?”姜觅问?。 她在萧隽的?示意下将瓶塞打开,淡淡的?药味混杂着丝丝的?花香从瓶子里?散发出来。 “治伤袪疤的?药,比庆和堂的?好用。” “……” 所以这人听到了柳仕原和她说的?话。 难道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中?,有这人埋藏的?暗线?或许是那个突然嚎一嗓子引得所有人都怀疑徐令娇和姜润的?死全?是刘氏所为?之人。也就是说她计划中?没有想到的?一些地方?,已经被这人不动声色地补齐了漏洞。 如果仅从结盟互利的?角度来看,这人实在是一个极好的?合作伙伴。 “王爷,如今我已脱离了武昌侯府。你?的?慎王府和我们安国公府,全?都是风雨飘摇的?处境,希望我们日后相互照应相互扶持,皆能得偿所愿。” 她朝萧隽伸手。 萧隽漆黑的?眼底有一丝不解。 然后她直接拉过男人的?手,重重一握。 “王爷,合作愉快!” 第41章 四更将过,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武昌侯府的上空。 大火从采薇轩的正屋内部而起,火势一开始就无法控制,倾刻之间就火光万丈。下人们呼喊着奔走相告, 等到府里的人闻讯全部赶过来时已回无力。 一夜过去, 余烬还在废墟之上若隐若现。好好的一幢精致雅屋化成了灰,烧得只?剩下七零八落的焦黑砖瓦。所有人都说幸好?屋子里没住人,否则这么大的火早化成了灰。还有人说?庆幸姜觅走得及时,若不然哪里还有命在。 诸多的传言谣言不断,徐效很?快猜到是姜觅所为。其实不止是他能猜到, 秦妈妈和子规也已猜到。 他们大约猜到姜觅的用意,就是不知道?姜觅是怎么办到的。姜觅也没瞒他们,只?说?自己暗中找了人做此事,至于找了谁暂时还不方便说?出来。他们自然是不会追问, 皆是为她如今的谋划和城府感到欣慰和高兴。 休养了一夜,她的精神恢复了许多。早饭也适当地多吃了一些, 喝了一碗粥, 还吃了两个小笼包。 徐效看着她瘦得巴掌大的脸很?是心疼,一边喝着粥一边掉眼泪。她为了安慰徐效,她笑着说?京城里的姑娘们以瘦为美, 她这是因祸得福。 “什?么福啊,是命要紧还是美要紧, 你可不能学她们。” “我听舅舅的,我可不跟她们学。以后我就跟着舅舅了, 舅舅你可以好?好?养我, 把我养得白白胖胖。” 一番话说?得徐效破涕为笑。 若不是亲眼所见, 姜觅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这个面?对外人时一副武夫模样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却是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爱哭包。 “舅舅等会是不是要去一趟千金坊?” 徐效羞赧起来, 点了点头?。 他要去还欠下的赌债,借着外甥女的名义。 当他前脚踏出国公府的门时,一眼就看到外面?探头?探脑的好?事者,与此同?时子规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舅老爷,你怎么能这样?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好?好?安慰她,光想着从她手里抠银子…你还趁她不在偷拿,你太过分了!” 好?事者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说?这徐爷不惜得罪武昌侯府也要把姜大姑娘接回徐家,还真是打了见不得人的主意。 徐效讪笑着,半是羞愧半是恼怒。 “我们舅甥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那外甥女进了徐家的门,那就是我徐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看热闹的人当然不嫌事大,嘻嘻哈哈地打趣附和他。他像是得到了肯定?,腰背挺直了一些,春风得意地往千金坊而去。 他一走,围在徐家附近的人就散了许多,但关?于这场大火以及武昌侯府的那些事,依旧在市井之中发散。 有人说?这火起得古怪蹊跷,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有人说?是徐氏的亡灵动怒,一气之下用阴火烧了那屋子。关?于姜润的失踪和徐氏的死,在传言中越来越接近真实的版本,从而将刘氏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火光冲天之时,刘氏也赶了过去。她亲眼看到好?好?的屋子被?大火吞噬,也亲眼看到大火之后的灰烬。她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为什?么那个孽障不在里面?? 外面?的传闻她当然知道?,她又怒又气急火攻心,怒自己的名声被?毁,气侯府的体面?受损,这一怒这气之间,便是假病变成了真病。 大夫进进出出安怡堂好?几回,姜惟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派人来问候一声。余氏也是连半个身影都没见着,气得她哇哇直吐老血。 “孽障,孽障!全都是孽障!” “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就开始骂人哪。你这么不积德,难怪遭了报应。” 她一听这声音,当下凸起眼珠子。 这个孽障还敢回来! 来人正是姜觅。 姜觅进屋之前还靠子规扶着,一副伤重?虚弱的模样。进屋之后便一屁股坐下来,老神在在地睨着刘氏,丝毫不介意自己在对方面?前露出马脚。 “你…不是说?你受了伤了?你没受伤?” “你个老不死的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一开口就诅咒别?人受伤啊。” 刘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叫我什?么?” 姜觅嫣然一笑,“老不死的啊。” 难道?还叫祖母吗? 呵。 “你大逆不道?!快…快去叫侯爷!” 郑嬷嬷得了刘氏的命令,赶紧让人去请姜惟。 姜觅面?不改色,两手一摊。 “为老不尊,死性不改,不是老不死的是什?么?我这话又没有说?错,便是在外面?我也敢这么说?。你弄丢了我哥哥,又默许别?人害死了我娘,还想要我的命夺我的财,我叫你一声老不死的都是客气。你个老东西别?再耍什?么花样,赶紧把账册和这些年田庄铺子的产出交出来,否则我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做出更难堪的事!” 刘氏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真是看走眼了! 早知这个孽障如此,当初她不应该一时心软。 “你…大逆不道?,你会遭报应的!” “那你放心好?了,天打雷劈还轮不到我,你应该担心你自己。你进了姜家的门,是姜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心肠歹毒不旺家,残害子孙无慈心,你害人终害己,武昌侯府有你这么一个大毒瘤,难怪乌烟瘴气人心涣散。你不配说?教?别?人,你不配当长辈,你甚至不配当人!” 姜觅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刘氏被?骂得反应不过来,气得浑身都在抖。 “像你这样的人才会遭报应,你的报应正一步步地朝你走来,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你的?你真应该走出去好?好?听一听,听一听世人对你的评价,不用盖棺论定?也能众口断定?你是一个不仁不慈的蛇蝎老妇!” “你住口!你…你滚……你…你想干什?么?” 刘氏忽然惊叫起来,是因为姜觅到了她面?前,笑着坐到了她的床沿边,更让她恐惧的是姜觅居然还帮她掖被?子。 这太诡异了! 郑嬷嬷大急,“大姑娘,老夫人这里有老奴侍候,不劳你费心了。” “不费心的。”姜觅语气一变,似笑非笑看着刘氏,“毕竟祖孙一场,该我做的事我绝不假手于人。实话告诉你,你也别?想着再打什?么歪主意,因为账册我已经?拿到了。” 刘氏不信。 地契和账册是分开的,她知道?徐令娇的嫁妆留不住,当机立断做了弃车保帅的决定?。东西她会还回去,但这些年产出她说?了算。 所以她由着姜惟帮着徐效拿到了田产铺子的地契,牢牢把账册和银钱捏在手中。倘若这些东西也要交出去,交什?么自然由她说?了算。 “你不信?”姜觅问。 刘氏冷哼一声。 “东西我已经?给了,这些年生意和庄稼时好?时坏,进进出出的基本持平,还要养着那些人,根本没有什?么余钱。账册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送去,旁的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好?大的胃口啊。 那么一大笔钱说?抹就抹了,这老不死的也不怕撑死。 姜觅从袖子里取出一物,丢在刘氏的脸上。刘氏被?东西砸懵了,回过神之后恶狠狠地瞪过来,眼珠子更是凸得吓人。 这个孽障! 怎么敢… “老不死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东西是一本蓝底黑字的册子,册子上的几个字刘氏极其熟悉,当下也顾不上怒斥姜觅,急着把东西抓在手里一翻。 果?然是账册! 且还是她藏得最为严实的真账册中的其中一本。 这些年来她一早做了两手准备,从一开始就做了真假两种账册。假账是想着用来糊弄人的,真账则是为了她自己。真假账册分别?存放,假账藏在明处,真账藏在暗处,藏真账册的地方除了她和郑嬷嬷谁也不知道?。 “你…你怎么会有?” “你猜?”姜觅笑得嘲讽。 昨夜萧隽同?意帮她放火烧了采薇轩,她便跟着一起来。趁着侯府所有人都去扑火,刘氏也赶过去的时机,她和萧隽摸进了安怡堂。 萧隽身手了得可以带着她行如鬼魅避人耳目,她又会找暗格又会开锁,轻轻松松就拿到该拿的东西。 须臾间,刘氏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你…你…” 一连三个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是卡在了喉咙间。 不。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1节 不对。 徐家的那些技艺连徐令娇都不会,这个孽障又怎么可能会!那这孽障是如何拿到账册的,又是如何在那风水楼的? 难道?是有人暗中相助? 她怀疑的目光看向郑嬷嬷,郑嬷嬷心下一紧,忙去查看存放真账册的地方。看到铜锁完好?时,郑嬷嬷松了一口气,等到打开一看时大惊失色。 箱子里空空如也,一张纸片也没有,偏偏外面?的锁是好?的,应该是有人开了锁把东西取走,然后又把锁给锁上了。 她听到郑嬷嬷的低声回禀,怀疑之色更甚。 郑嬷嬷心里苦,又是赌咒又是发誓。 “老夫人,不是老奴做的,老奴对您忠心耿耿,老奴不可能背叛您…” 刘氏也冷静了一些,郑嬷嬷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也是最为得用的人,身契也在她手上,按理说?不可能背叛她。但孟氏都能背叛徐令娇,可见身契也不能完全拿捏住人心。 如果?无人相助,总不可能是这个孽障自己会开锁吧? “你……”她指着姜觅,目光犹疑不定?。 姜觅突然凑近,轻声低语。 “恭喜你,你猜对了,这一切都是我算计的。” 这时姜惟进来了。 刘氏一看到自己的儿?子,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道?:“侯爷,你来得正好?,这个孽障自己承认了,一切都是她的阴谋!是她自己跑进风水楼的,她还偷拿了账册…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她好?歹毒的心思…居然想出如此阴狠的法子离间我和侯爷的母子之情…” 她只?顾揭发姜觅,完全没有看到姜觅在姜惟进来的那一瞬间的变脸。 郑嬷嬷看到了,心中是无比惊骇。 这个大姑娘…… 居然藏得如此之深! 此时的姜觅已然是一副受尽委屈凄楚可怜的模样,正泪眼巴巴地看着姜惟。姜惟被?她这么看着,又自责又痛心。 “母亲,你别?说?了!” “侯爷,你不信?”刘氏冷静了一些,再看姜觅的神态之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孽障! 更可恨的是姜觅一转过脸背着姜惟时,就对她露出一个无声嘲讽的笑。那笑仿佛出了声似的,又刺目又刺耳。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人都晕过去了,自然是又请大夫又煎药的,安怡堂上上下下一片忙乱。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姜觅俯首在她耳边。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此时已经?醒了,不过是装睡不肯醒来。除了这句话,她还听到一声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低语。“老不死的,你逃不掉的。” 这哪里亲孙女,分明是讨债鬼!她就知道?这克兄克母的孽障和自己八字犯冲,果?然是来克她的。 姜觅离得近,自然看到她抖动的睫毛,也知道?她是在装睡。 这老妇以为一直装病就能蒙混过去吗? 做梦! 姜觅转过身,装模作?样地叮嘱了郑嬷嬷几句,然后向姜惟告辞。 姜惟默不作?声地将她送出门外,羞愧地替刘氏说?了一些好?话,希望她不要和刘氏计较。她笑了笑,道?:“父亲可知两个月钱刘家表舅又养了一房外室的事?” “这样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少打听。” “若与我无关?,我自然乐得不管不问,但刘氏一身清贵,田产稀薄进项极少,这些年刘家表舅又是养外室又是去京外寻欢作?乐一掷千金的,他哪里来的银子?” 姜惟的脸色难看了一些。 “你…你的意思是…” “父亲,并非我小人之心,除了刘家表舅花钱如流水外,刘家近几年还置了好?几处房屋田产。听说?我那大表哥的差事,也是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得来的,他们哪里来的钱?” 姜惟语塞,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姜觅又道?:“祖母此前想把我嫁进刘家,父亲难道?还不知其意吗?” 那老不死的心黑手辣,却是个扶弟魔,这些年可没少帮衬娘家。出嫁女帮衬娘家原本和别?人无关?,可恨的是老不死的居然拿徐氏田产铺子盈利的钱都贴补刘家。 这就有些不能忍了。 “如今外面?都传她图财害命,为了图谋我母亲的嫁妆而起了害我之心。外人不知内情,还当她所图的一切都是为了武昌侯府。然而武昌侯府世代富贵,哪里需要贪图府中女眷的嫁妆,这事父亲最是清楚。父亲比谁都知道?她从我母亲田产铺子得到的钱财,一文?也没有花在侯府,反而花在了刘家人身上,但背负污名的却是姜家。父亲,这事你可不能姑息。” 姜惟沉默了。 正是因为这些年来母亲并没有用娇娘的钱子贴补侯府,他还以为母亲并无贪图之心,也就没有起疑。现在京中传言四起,他们侯府的名声已然一落千丈。 姜觅点到为止,行礼告辞。 他怔在原地,目送着姜觅。 这一天一夜仿佛是一场噩梦,直到现在他好?像才从噩梦中醒来,但等待他的是比噩梦还有残酷的现实。望着那渐走渐远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女儿?。 姜觅和子规一路出府,不时有下人探头?探脑,离得远远的偷瞄她们主仆。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不意外看到偷在假山后面?的姜婉和一棵树后面?的姜洵,姐弟俩的目光充满了怨恨,她报以不在意的一笑。 快出府时,她又遇到了余氏和姜晴雪。余氏眼睛肿着,姜晴雪的脸色也不太好?。母女俩看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有话和她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她也没说?话,仅是笑了笑。 这侯府四方墙内的人和事,已经?从她生活中剔除。等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和这些人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马车欢快地行驶在石板路上,一如她的心情。行事闹市之时,拐弯处突然冲出来一辆看似失控的马车,直直就朝她乘坐的马车撞了过来。 四周一片惊呼声,她和子规随着马车侧倒在一起。 “天哪!” “那是…傻王爷?” 傻王爷? 那不就是萧隽! 她从马车里爬出去,一眼就看到被?人扶在一边的萧隽。 萧隽像是听不到别?人的议论声,也看不到别?人的指指点点,空洞的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地方,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那苍白的脸暴露在光天之下,说?不出的违和,偏偏又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眉眼唇鼻无一处不精致,像个冷玉雕成的娃娃。 纵使他是一个傻子,那也是一个美丽到过分的傻子。围观的人议论着指点着,其中不乏惋惜的声音。 “原来慎王爷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父母都死了,自己也傻了,好?命也变成了歹命……” “可惜的又岂是慎王爷,这位姜大姑娘不也是一样可惜,长得是真好?看,听说?性子也是真不好?,命也不好?。摊上那么个祖母,哥哥失踪了,亲娘死了…” “咦?还真是…一个又傻又呆,一个又蠢又坏,还都长了一张比别?人都好?看的脸又好?命变成了坏命,说?起来都可惜了。” “可惜是可惜,但怎么看上去…还挺配。” 姜觅听着这些议论声,真想问那些人一问:你们是认真的吗? 他们哪里相配了,可怜的男人都又傻又呆了,还要配一个又蠢又坏的女人?还有她都又蠢又坏了,为什?么还要配一个又傻又呆的男人? 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事大! 突然萧隽空洞的眼睛看向了她,然后慢慢垂下眼皮。 姜觅心下一动,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你…你们是怎么弄的,不知道?撞到人了吗?” 那扶着萧隽的中年太监连声致歉,态度倒是很?好?。 “道?歉就完了?我被?撞得伤口都裂开了,那个傻子为什?么不亲自给我道?歉,派个下人道?歉有什?么用?” 人群中有人倒吸凉气。 接着有人小声说?:“这位姜大姑娘还真是脾气大,她难道?不知道?慎王是个傻子吗?居然为难一个傻子,让傻子给她道?歉,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觅也想问,这死人脸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远远听到一声“禁军办差,闲人回避”的声音,然后是以柳仕原为首的一行禁军走了过来。 姜觅下意识朝萧隽看去,注意到萧隽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指向了倒在地上的马。 第42章 大?雍有?制, 亲王品阶者所乘马车可御马五匹。世人皆知今上极其疼爱萧隽这个侄子,一应吃穿用度皆是远超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这驾车的马匹,亦是经过精挑细选。白色光亮的毛色, 矫健威武的马姿, 一眼看去全是马中极品。 而此时三?匹马站着,一匹马被牵连半跪着,另一匹马马倒在地上抽搐着,嘴角还吐着白沫,看?这样子多半是中毒了。 所以是有人想害萧隽! 没有?人看?到萧隽刚才的小动作, 如果不是她够注意的话也不可能发现?。再看?去时对方又是活死人的模样,似是感知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演技如此之好,她真是自愧不如。 “慎王爷,我和你说话呢!你差点把?我给撞了, 你好歹说句话啊!”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不少人朝她指指点点。 她做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突然又像是扯到伤口般露出痛苦之色, 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更显虚弱之态。 有?人终于想起她身上还带着,这一撞定?然扯动了伤口。 “姜大?姑娘身上还有?伤呢。” “也是哦,怪不得这么生?气。” 这时柳仕原一行人已?经走近, 姜觅心下一动。 “柳大?人,你们来得正好!你…你们看?这马, 这马是不是中毒了?这里有?人给马下毒,想害本姑娘的性命!” 人群炸起议论声, 不少人都说那马确实是中了毒, 一定?是有?人想害人。只是这位姜大?姑娘是不是被撞傻了, 那马拉的是慎王乘坐的马车,而非徐家的马车, 要害也是害慎王,绝不可能是她。 她仿佛一无所觉,捂着身体小脸煞白无血,还在色厉内荏地嚷嚷着。“肯定?是有?人害我?之前谋我的性命想要我娘的嫁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的不行就来明的!” 众人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古怪,其中不乏同情之色。不少人暗道这位姜大?姑娘一定?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草木皆兵。 “姜大?姑娘,这马…”柳仕原想告诉她,这马不是她的马。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2节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惊恐中,声音变得尖利,娇纵蛮横地打断柳仕原的话。“你们不是禁军吗?怎么还不快查!还等?着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本姑娘我是从侯府出来了,但我现?在回了安国公府。柳大?人,你若是不能我查个水落石出,我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姜大?姑娘,这不是你的马,这是慎王殿下的马。”柳仕原终于把?话说完了。 姜觅怔了一下,看?了看?那马,又看?了看?依旧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萧隽,失神地喃喃着,“不是我的马,不是害我的……” 她慢慢地软靠在子规身上,似是先前的强撑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如今心下一松瞬间失了所有?的精气神。 柳仕原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无关之人的身上。他几步上前,对萧隽行礼道:“王爷,您受惊了。” 萧隽空洞的眼没有?焦距地看?了过来,里面全是茫然。 “王爷无事,下官就放心了。” 姜觅清楚记得那日在谢太傅家中做客时,柳仕原对萧隽那重?重?的一拍,分?明是故意的。所以当柳仕原靠近萧隽时,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萧隽这次没有?受伤吧? 大?白天的马中毒发疯,明显就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不仅是此事发生?的有?些蹊跷,柳仕原的出现?也太过巧合。 她慢慢挺起了背,面上装出羞恼的模样。“柳大?人,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就走了。你若是想找人作证问询,这里有?的是人,可千万别来打扰本姑娘。” 柳仕原下意识朝她看?去,一眼就看?到她额头上那比昨日颜色还要深的青紫色,当下皱了皱眉,道:“那是自然。” 他也不想惹这么个大?麻烦,尤其是一个让他有?些分?心的大?麻烦。然而他自诩过人的定?力,在此时却频频违背自己的意愿看?向那面色不佳却越发楚楚动人的女子。 这位姜大?姑娘不顾伤重?的身体外出,想来是去过武昌侯府了。一个姑娘家破府而出,不知是蠢还是真的无畏。 如此一番闹剧过后,武昌侯府的名声受损得厉害,此女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多少在背后说她不顾大?局损人不利己,正如外面的传的那样又蠢又坏。 他在柳家的孙辈中最得祖父的看?重?,祖父对他的期望也是最高。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然而当他多看?了眼前这张花白如迎霜雪,明明娇弱无依却无比倔强的脸时,他居然鬼使神差地递了一个东西过去。 姜觅愣了。 因为柳仕原给她的是一个药瓶,上面还有?庆和堂的印记。 她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柳大?人有?什么私交,上一次对方提醒她用庆和堂的药膏不会留疤时她就觉得怪怪的,眼下对方居然给自己送药,这就由不得她多想了。 难道是因为觊觎徐氏留给她的东西? 别人无知无感,她却是能清晰感觉到萧隽的气场变化。所以东西是不能收的,哪怕东西再好也不行。 “柳大?人是看?不起我吗?”她昂着脸,哼了一声。“我再是离了武昌侯府,再是没有?拿回我娘的那些东西,一瓶药我还是买得起的。柳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柳仕原闻言,瞬间感觉面上一热。 他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又蠢又麻烦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为何他居然一而再地为其破例。 那几个禁军也很意外,他们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家另眼相?看?过。尤其是那个小年轻,一时看?看?他一时又看?看?姜觅,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收回药瓶,攥在手?心。 “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是看?不起姑娘,而是姑娘脸色实在是难看?,万一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原来是这样。 姜觅心道,她就说这位柳大?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 等?等?。 这人说因为怕她出事,所以才给她药。这药是抹在伤口上的,就算她现?在挺不住,也不可能当场抹药啊。 “多谢柳大?人好意,我还死不了。”她咬了咬唇,脸色渐渐有?些黯然。“我知道有?人想要我死,哪怕他们我的亲人,他们…都容不下我。我福大?命大?,我偏不如他们的愿!他们想要我的命夺我的财,我偏要活得好好的!我的银子哪怕是喂了狗,我也不想便宜他们!” 先前还对她颇多责备的围观之人,此时也升起了怜悯之人。 “这位姜大?姑娘真可怜,我若是她,她也不想便宜那些害自己的人…” “就是啊,这些年她肯定?吃了不少苦…” 柳仕原听到这些话,心里泛起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对姜觅道:“姑娘身上还有?伤,方才又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觅心想着不知道萧隽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她状似嫌弃地睨了萧隽一眼,撇了撇嘴道:“这傻子真是傻人有?傻福,马都发疯了也没磕着碰着。我也是倒霉,好端端的祸从天降,差点被一个傻子给连累了,真是晦气!” 一口一个傻子,谁不以为她对萧隽简直讨厌到了极点。 她上马车之前还朝萧隽冷哼了一声,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番做派下来,任是谁也不可能想得到她和萧隽私下会有?合作。 而萧隽一直保持着傻傻呆呆的样子,从头到尾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她一眼。她暗自琢磨着今天的相?遇应该是巧合,萧隽事先肯定?没有?算到他们俩的马车会撞在一起,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帮什么忙。 如此想着,她扶着子规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驶得远了些,她才掀开帘子朝后看?。只看?到柳仕原已?经靠近萧隽,拍着肩状似亲近地不知说些什么。 子规见她一直往后看?,犹豫再三?,开口道:“姑娘,奴婢听说荣嘉公主似乎对柳大?人有?意……” 荣嘉公主是柳皇后的亲生?女儿?,和柳仕原是嫡亲的表兄妹,日后亲上加亲也不无可能。这事不说是宫里人知道,宫外的人也多有?耳闻,是以柳仕原同世家女保持距离的同时,京中的姑娘们也有?意远着他,就怕招了柳皇后和荣嘉公主的不喜。 她一听子规这话,便知子规在担心什么。 当下失笑道:“这个你放心,你家姑娘肤浅得很,以后招婿上门?第一条就是长得要好看?。那柳大?人长得是不错,却也没有?到让人惊艳的地步。我若选他,还不如选慎王殿下。慎王殿下是傻了些,但胜在容貌迭丽还好摆弄。” 这下子规更急了。 柳大?人不可以,慎王殿下更不行。 “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慎王殿下…他就是个傻子!” 姜觅心说人家可不傻。 “说不定?他以后好了呢?” “他若是好了,你就更不能嫁了。”子规越发的忧心,她虽是一个内宅下人,但有?些事她也能看?明白。慎王殿下幸亏是傻了,如果真是个好的也不知道活不活的到现?在。 姜觅闻言,叹了一口气。 萧隽要走的路注定?艰难重?重?,成?功与否谁也不知道。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谁让他们徐家对上的是天下至尊。 到了安国公府门?口,恰好和徐效碰面。 徐效一脸的沮丧,听人说是去还赌债的时候又被人怂恿着玩了几把?,再一次欠下了赌债。舅甥二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然后他装作眼前一亮十分?兴奋的样子。 “觅儿?,觅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你娘的那些银子拿回来了吗?” 姜觅闻言俏脸一沉,咬牙切齿地道:“舅舅怎么也不问问我身体如何?” 徐效讪讪然,“你身体可还受得住?” “当然死不了。我也是倒霉,银子银子没要回来,在侯府受了一肚子的气不说,路上还被人撞上了。” 徐效一听这话,眼底全是担忧。 姜觅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怒道:“我那好祖母光顾着自己的娘家,我娘的那些银子都被她贴补刘家了!” 徐效顿时勃然大?怒。 这怒不是装的,而实在实的。因为他知道这一点姜觅说的定?然是真话,一想到自己妹妹被人害死,外甥女受尽欺负,那些人居然还有?脸拿他妹妹的东西贴补自己的娘家人,他就气得想打上武昌侯府和刘家的门?。 他和姜觅又交换了一个眼睛,姜觅道:“我那好祖母还说要银子没有?,有?本事我自己去要回来!” 这话是在提醒他,等?下应该怎么做。 他心领神会,当下一个跺脚,“好一个光知道挑别人刺的御史之家!说什么清贵不能移,说什么道尽天下不公,原来全是嘴上说得好听假模假式的虚伪之徒!觅儿?,舅舅陪你一起去!” 徐家的周围有?不少的好事者,将舅甥二人的对话听得是清清楚楚。 姜觅装出为难的样子,有?些犹豫。 一些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劝说她去刘家要银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声势慢慢沸腾,情绪也渐渐高涨。 等?到所有?人都同仇敌忾时,姜觅终于应了。 徐效和众人一起步行,姜觅乘坐马车,舅甥二人被人拥簇着浩浩荡荡杀到了刘府。刘家人早得到了消息,迎接他们的是大?门?紧闭。 刘家一向以清正自居,府门?外的刻着一副字联,曰:敢问天下有?愧之人,道尽世间不平之事。横批是:公道在心。 姜觅没下马车,掀着帘子看?到这副字联后一声冷笑。 徐效一马当先,拍门?叫人。 刘家人躲着不出,自然没有?人开门?。 他双手?叉腰,大?马金刀地站在门?前,声音洪亮如钟,离得老远的人都听到他说的话,想来门?里面的人也能听到。 “好一个公道在心!我倒要问问刘御史,你们刘家这些年钱花着我家娇娘的银子摆阔气,害不害臊!” 刘家所在的巷子住着不少的文臣,其中大?多数都是清流一派。有?经过之人对徐效的指责不知所以,便问:“刘家门?风向来清正,徐爷不可信口雌黄。” “这位大?人莫要被刘家人的道貌岸然给骗了!我可不止一次在赌坊遇到刘御史的次子,别以为他装扮成?一个外地的商贾我就认不出他了!还有?他那没出息的长子,为了谋一个七品的差事上下打点了多少银子?御史的年俸是多少,想来大?人应该也略知一二,敢问这些年大?人可买得起六进的大?宅子?可能一气置得下三?四个五开间的大?铺子?” 那位大?人被问住了。 御史台最高的官职乃一品御史大?夫,但刘御史并不是御史大?夫,而是五品的侍御史。一个五品官若是光靠年俸,哪怕是十几年不吃不喝,也未必买得起六进的大?宅子,更别提三?四个五开间的大?铺子,那更不是一个小数目。 “刘家几代积攒,也不靠年俸而活……” “不靠年俸,难道靠刘家在京中的两家杂货铺子和京外的几亩薄田并一个地贫的庄子吗?” 那位大?人又被问住了。 刘家的家底确实薄,这在御史之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倒是他们自诩清正的底气。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徐效当下来劲,“这位大?人不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大?人解惑。刘家之所以能置下这些产业,那是因为有?一个嫁入高门?的出嫁女!那武昌侯府的老夫人为了照顾自己的娘家,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媳妇的嫁妆头上!我家娇娘死得早,她的嫁妆这些年都是姜老夫人管着。为了私吞那些东西,居然不念骨肉亲情对我可怜的外甥女下毒手?……这事你们是知道的,若不是我家觅儿?福大?命大?,只怕是早被人害死了!” 低低的啜泣声从马车内传来,然后声音渐大?。 姜觅这一哭,又激起了群愤。 人们对着刘府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且音量极大?。有?人说刘家做人不地道的,有?人说刘御史为人虚伪的,还有?人骂刘家人想吃绝户的,一声比一声难听。刘家人是躲着不露面,但这些话都被下人们即时传到了主子们的耳朵里。 徐效的声音穿透的不止是刘府的院墙,还有?刘家人的人心。他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虽说是打上门?来却乱中有?稳,怒骂指责间将刘家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掀了一个底朝天。 姜觅一直在马车中没下来,经此一事她对自己这个舅舅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有?着猛男落泪的反差,又有?着粗中带细的城府,可惜为了保住风雨飘摇的徐家自毁名声,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他们这一闹,目的不止是闹给刘家人自己看?的,还是闹给刘御史这些得罪的那些人看?的。御史最擅长的就是直谏指责别人的不是,这些年刘御史没少得罪人,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由头,也是时候让别人回敬他了。 直到天都黑透了,舅甥二人才离开。 折腾一天,姜觅早早就睡下了。 半睡半醒间,她迷迷糊糊地感觉眼前有?一道白光划过,白光万丈之时一人从云端飘落。她看?不清这人长得什么样子,努力睁眼看?去只看?到对方空洞幽深的眼睛,如黑海般不断翻涌着令人恐惧的漩涡。她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被漩涡吸近,仿佛还能看?到漩涡之下的深渊。那么的深那么的长,根本就望不到头。 是萧隽。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3节 这位慎王殿下大?晚上的吓死个人! 她瞬间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悬在自己视线上方苍白如鬼的一张脸,诡异无比却又艳丽无双,更让她惊惧的是这人居然在给她的额头上药! 第43章 冰凉的药, 还有男人温热的手指,一冷一热在?她的额头上反复交错着,仿佛是?冰与火的融合与反差。药香在?寒沁的空气中漫延, 混合着男人独有的气息, 清清冷冷的在她呼吸中来回穿梭着,最是?提神又醒脑。 她现在是彻底清醒了。 萧隽也上好了药,声线幽沉。“用我给的药就行,旁的药不?需要。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就?能痊愈。” 姜觅“哦”了一声。 所以?这男人大半夜的来给她上药, 是?为了提醒她不?要用别?人的药。她不?是?没收柳仕原的药嘛,为何还要特意嘱咐一番? 难道是?吃醋? 她怎么左看右看,也很难从眼前这张不?太像真人的脸上看出七情六欲的痕迹。暗道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纠结无果?,她索性问起别?的事。 当听到她问是?谁动了手脚致使马发疯时, 萧隽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她就?明白了,除了龙椅上坐着那位还能有谁。 还真是?容不?下啊, 哪怕是?装傻充楞都逃不?掉。 “他既然要害你, 自有千万种不?为人知的法子,为何挑选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捉住把柄的方式?” 萧隽扯了一下嘴角,似是?讥笑。“他并非是?要我的命, 而是?以?我为饵。” 可能是?他难得有表情的缘故,哪怕是?转瞬即逝的一抹讥笑都显得难能可贵, 竟然让姜觅惊艳了一把。 姜觅惊艳过后,开始琢磨起他话里的意思, 很快就?明白其?中的深意。 顾霖在?云城归案后押解回京的事传了这么久, 期间一直没有另外的消息传出来, 显然是?没有任何的变故,换而言之是?没有被劫。 按照从云州进京的路程时间来算, 人应该已快押至京中。若是?顾家还有人在?,最后营救顾霖的希望只能是?在?郦京附近。 所以?如果?那些?人真有劫囚车的打?算,此时也应该已汇集在?京中。龙椅上的那位故意以?萧隽为饵,目的是?想钓出那些?人。 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你是?一早就?猜出了他的用意?” 萧隽点头。 今日他应召入宫,朝臣们?都知道为了陪他这个侄子,他那好皇叔不?仅早早散了朝,还亲自拟了菜单交给御厨房。所有人都说他圣宠无二,连太子殿下都要避他的锋芒。没有人知道对方所谓的陪他,不?过是?把他晾在?那里。更没有人知道那些?御厨们?精心准备的御膳中,有好几样相克的食材。 这么多年来,隔三岔五便有太医给他诊脉。落在?世人眼中是?他那好皇叔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又有谁知道这样的关怀不?过是?以?防他突然病好。 皇子们?出行有时从简,而他每回出门声势浩大,所乘坐的马车皆是?亲王规制,从不?曾有过轻装简行,这样的待遇在?旁人看来比皆是?恩宠。 甚至他的马车也有特殊恩准,并不?会同其?他的官员一样停在?宫门外,而是?直接牵进宫西所的马厩里,那里有专门侍候宫中马匹的太监。为表对他的格外恩宠,他的马一应吃喝也会受到最好的侍候,等?同于拉龙辇凤驾的那些?马匹。 同往常一样,他陪着他那好皇叔演了一出叔侄融洽的好戏。 但出宫之后,他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匹马的不?对劲。 姜觅不?解。 “那你为什么不?躲?” “他应该不?想要我的命,不?过应该很乐意看到我伤了残了。” 他是?呆傻示人,明面上自然不?能有所动作?,但他立即就?暗中传了消息下去,所以?马车发疯之时无人出现。 “可真毒啊。”姜觅愤愤道。 傻了已经够可怜了,如果?还成了残疾,那就?真成了一个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废人。这样的人活着比死?了更不?如,却能成为有些?人标榜自己?仁义的好借口。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空气渐渐冷凝。 良久,姜觅又是?一声愤愤。 “小人得志而已,不?足为惧!” 她此时已经拥被坐起,发如云肌似雪,无一丝雕饰与累赘,最是?自在?放松的模样。清澈的眼眸中因为气愤而蒙生出雾气,其?中隐有光亮若有似无,仿佛江心红花胜似火。 这花火不?仅映入萧隽的眼,也照进他的心。 他真的好喜欢! 喜欢此时的感觉,喜欢眼前的姑娘。这样的喜欢让他生了贪念,也让那复仇的坚决更加恣意纵横。他想掬住眼前的星火,却又恐自己?太过鲁莽将其?惊散。那伸出去想触及眼前美?好的手变了方向,转而掖了掖深绿绣花的锦被。 “王爷,那个纪先生,需要我暗中照顾吗?”姜觅问他。 他摇头。 “不?必。” “哦。” 姜觅心想着,既然不?需要她暗中做些?什么,那她也就?乐得轻松自在?。 “姜觅。” “啊?”她猛不?丁听到萧隽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下有些?错愕。错愕的同时,又升出几分古怪的感觉。 萧隽突然对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差点把她的魂都给勾走了。 妈呀。 这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简直能称得上是?一笑倾城,像是?冰山顶上凝结出的冰花,清绝冷艳独步天下。 “你以?后不?要叫我王爷,叫我萧隽或者慎之。” 她看痴了眼,恍惚间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想也没想就?点头。 …… 刘家被那么一闹,很快就?有了反馈。 听说刘御史?在?朝堂上被数人弹劾,有斥责他家风不?整的,有参他纵子出入赌坊的,还有谴责他行贿的,更有甚者直接请旨查他与人合谋图财害命之事。 一个人竖立多年的虚假完美?形象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所有的不?堪都会从这口子里被人扒拉出来。 一时之间刘家成为众矢之的,刘御史?更是?走到哪都被人指责痛骂,再无往日站在?道德之上犀利痛陈别?人过错时的大义凛然。 对于那些?上奏与指责,刘御史?当然不?会承认。他对外声称自己?不?仅对次子出入赌坊的事一无所知,且对武昌侯府的事也是?一概不?知情,至于行贿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全是?别?人对他的诬蔑与诽谤。更绝的是?他当机立断大义灭亲,跑到武昌侯府的门外义正言辞地痛斥了刘氏一番后,当着众人的面与其?断绝了关系。 百年旺族的武昌侯府,因为刘家和刘氏又一次沦为京中的笑谈。 姜觅再一次来回到侯府时,明显感觉到府中气氛的低迷与凝重?。哪怕景还是?那些?景,物也还是?那些?物,却能清晰看到衰败的迹象。 所谓不?想遇到的人,却最是?有可能狭路相逢之人。她刚进侯府没多久就?碰到了姜晴雪,姜晴雪似乎想躲着她走,她还就?偏不?上。 “姜晴雪,你看到我就?绕道走,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吗?” 姜晴雪心里憋着火,说不?出来的火。 孟姨娘死?了她应该高兴,祖母失势之后母亲肯定要掌家,她也应该感到高兴,这个碍眼的姜觅离开侯府,她更应该感到高兴,但事实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侯府好像不?再是?从前的侯府了。 还有眼前这个人,也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姜觅,你闹成这样,可满意?” “不?满意啊。”姜觅摊手。“我娘的银子还没要回来,我怎么可能满意。倒是?你们?坐山观虎斗捡了现成的便宜,我还没机会向余夫人道一声恭喜呢。”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我是?说真的。以?后这侯府的内宅可就?是?余夫人的天下了,既没有妾室争宠,又握住了掌家之权,难道不?是?正衬了你们?的心意吗?” “觅儿。”姜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姜晴雪上前行礼,姜惟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姜觅说:“我们?走吧。” 姜觅点头,朝姜晴雪扮了一个鬼脸。姜晴雪心头的火更加憋得难受,却又发不?出来。哪知姜觅扮了鬼脸还不?够,还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气得姜晴雪想骂脏话。 几日不?见,姜惟老了许多。 父女二人相顾无言,默默地前往安怡堂。 未近院子,远远听到刘氏的咒骂声。姜觅毫不?意外听到自己?的名字,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话语,那老不?死?的怕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到她的头上。 姜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似乎想说什么,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什么也没说。 事情到了今时今日,再多的解释也没有。 姜觅不?需要解释,她要的是?结果?。 刘氏看到她时,凶狠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你这个孽障!你还敢来!” “我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姜觅不?用人招呼,直接坐下。 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带来了那些?田产铺子这些?年的账本。她将所有的账本放在?姜惟面前,请对方过目比对。 “这些?年田产铺子的收成红利,一共是?两百三十四万两零八千一百五。父亲你对对看,若是?没错的话还请你做个见证。” 姜惟没有看账册,道:“既然是?你娘的嫁妆,侯府理应全部归还。” 刘氏尖叫起来,“侯爷!徐氏嫁进我们?侯府,她的人和嫁妆都是?我们?侯府的。就?算是?要给,也不?能给全部啊!” 姜觅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一文钱也不?要,由着你把银子全贴补给给你娘家。你真应该出去好好听一听,听听世人是?怎么说你怎么说你们?刘家的。刘御史?与你断绝关系不?假,但他绝口不?提还银子的事,摆明是?想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够不?要脸的!” 刘氏的眼珠子凸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姜觅,再也不?掩饰对姜觅的憎恨与厌恶。“你这个克兄克母的丧门星,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如果?不?是?这个丧门星,哪里会发生这些?事。早知会有今日之事,她当初真不?应该心慈手软,更不?应该袖手旁观。她就?应该主动出手,早早送这丧门星去和徐令娇团聚。 姜觅对她憎恶的目光半点不?惧,道:“我哥是?被你弄丢的,我娘是?被人害死?的,如果?说被克,那克他们?的也是?你。” 刘氏气得直喘气,她指着姜惟怒道:“你听听…她就?是?这么忤逆的!你若是?个孝顺的就?好好管教她,岂能容她放肆!” 姜觅下意识看过去,她倒要看看到了这个地步姜惟会怎么做。 姜惟抿着唇,额头青筋毕现,一张脸沉得厉害。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4节 半晌,他艰难开口。 “母亲,你把剩下的银子拿出来吧。” 刘氏一听,气得差点过去。 “你这个不?孝子!” “母亲!”姜惟满眼痛苦,“够了,别?再闹了!” “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刘氏大喊起来。“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侯府吗?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银子要是?给了这个孽障,迟早要被她填了徐家的窟窿,你……”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说你为了我父亲为了侯府,敢问这些?年你为我父亲和侯府做了什么?你明明贴补了刘家,得益的是?姓刘的,而非姓姜的。侯府是?凭白无故沾了一身?的骚,不?仅没有得到好处还落了一个坏名声,你哪里是?为了侯府,你分明是?坑了侯府。你说我要拿银子填徐空的窟窿,那又如何?银子是?我娘的,我娘姓徐,那些?银子也姓徐,填了徐家的窟窿才?是?正理!” “你听…侯爷你听这个孽障说什么?她说她就?是?要把银子拿去填徐家的窟窿…她可是?姓姜的,她可是?你的女儿…” “你错了。”姜觅冷冷地看着刘氏,一字一顿道:“我已归宗徐家,我现在?姓徐。” 姜惟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她。 她又道:“这是?父亲对我外祖父的承诺,也是?我母亲的愿望。我来拿回我徐家的东西,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拒绝。” 刘氏傻眼,她真没想到姜觅会这么做。她一直以?为哪怕是?姜觅搬出了侯府,日后也会再回来的,因为比起府不?成府的安国公府,他们?武昌侯府才?是?明智的选择。 很快她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心下一喜。 “你现在?不?是?我们?姜家的子孙了,那你娘的东西自然得传给你哥哥,所以?你不?能把银子要回去,万一你哥哥回来了怎么办?” 她自以?为有了留下那些?银子的理由,却没看到姜惟眼中的挣扎与痛苦。 姜觅嘲讽一笑,“你可别?忘了我哥就?是?被你弄丢的,为了图财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我哥真的还活着,但凡是?你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会为了独占这些?银子而将他灭口。” 姜惟闻言,眼底的挣扎停止了,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他看着刘氏,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母亲一般。 从小到大母亲最是?严厉,甚至比父亲还要严厉。他一直以?为母亲最重?规矩与礼数,虽说平日里瞧着有些?不?太近人情,但骨子里比谁都分得清是?非曲直,所以?娇娘的东西交到母亲手里他很放心。 谁能想到啊,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为了钱财连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都能下得了手,若真由着母亲不?还那些?银子,只怕是?真如觅儿所说,反倒会对润儿不?利。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招了招手,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刘氏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厉声质问:“侯爷,你想做什么?” “母亲,你身?体不?好,以?后就?安心养病吧,旁的事情不?用再劳神操心。” “你…你这是?忤逆!” 姜惟示意婆子丫头制住她,然后对郑嬷嬷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放在?哪里记不?清楚,你去取来。” 刘氏尖叫出声,“姜惟!你敢!你这个不?孝子!” 郑嬷嬷“扑通”跪在?地上。 姜惟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郑嬷嬷,你一家老小都是?我姜家的奴才?,你那小孙儿是?个机灵的,我瞧着日后定然是?个得用之人。母亲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顾不?过来,你可要想好了。” 这是?威胁,也是?承诺。 郑嬷嬷不?敢看刘氏,硬着头皮起身?进了内室。 刘氏不?停地骂着,骂姜惟骂姜觅,什么难听话都出了口,比之市井撒泼的老妇还要厉害几分,哪里还有从前一府老封君的模样。 不?到一刻钟郑嬷嬷就?抱着一个箱子出来了,箱子上了锁,很显然开箱的钥匙是?刘氏收着。刘氏死?活不?肯拿出来,姜惟沉着脸命人砸开。 那锁是?造型精巧的鱼头锁,姜觅暗道可惜。 箱子里有银票有一些?上等?的首饰还有一些?现银,姜觅把首饰挑出来还给郑嬷嬷,只点了银票和现银,一共是?一百五十二万两银票并四千两现银。 姜惟说剩下的银子他会补齐,侯府现有的银票全凑齐还不?够,他又拿了两个最好的庄子还有四间铺子抵账。 刘氏已经气疯了,她挣脱那两个明为扶着自己?,实则控制自己?的下人,一头朝姜觅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姜觅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当下快速错开身?体。她一个刹力不?及,直生生撞在?桌子上。 “母亲!” 姜惟立马过去扶她,她顺势死?死?拉着姜惟的衣服。 “惟儿,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啊!今日我就?把放撂在?这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如何选?” 这种问题在?伦理文里常出现在?婆媳之间,姜觅没想到她一个当人家女儿也会遇到这样的狗血。 简直是?可笑至极。 这老妇不?会以?为她在?乎吧,姜惟选谁都可以?,她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姜惟在?为难,低头苦劝。 “母亲,事已至此,你别?再闹了。” “我闹?徐令娇生的小孽障是?想气死?我,她就?是?来亡我们?姜家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命里带克,她克我们?侯府啊!” 又是?这样的鬼话。 姜觅笑了。 她这一笑,似讥讽似嘲弄。 “姜氏一族历代行商,是?前朝定州城的首富。虽是?商贾之家,却为元祖皇帝夺取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大雍建国之初,元祖皇帝恩封广泽。南平王府、安国公府为第一尊贵,武昌侯府、广德侯府、宁远侯府、永乐侯府为第二尊贵。其?第二尊贵勋爵之中,以?武昌侯府为首。武昌侯府荣耀几代,岂是?你们?刘家那样的门第能攀附的,你是?怎么嫁进侯府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刘氏被问住了,老脸丕变。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自先祖受封承爵后,族中子弟渐渐弃商从文。曾祖父与你父亲是?同窗,私下多有往来,也常带着自己?儿子上门做客。你存了攀附侯府的心思,几番勾引祖父不?成,暗中设计与他纠缠不?清时被曾祖父撞破。曾祖父顾及两家体面,不?顾祖父的反对强行替其?聘娶你。 你嫁进侯府之后事事掐尖拿捏,不?许祖父与同窗同僚走动,美?其?名曰是?不?放心祖父在?外面吃饭应酬,实则是?防着别?的女子和你一样下作?。祖父不?堪你掣肘,一怒之下请旨出京代巡河道,不?料病死?在?京外。 祖父死?后你独掌侯府,不?仅贴补刘家,而且还暗地底放印子钱,结果?被人拿了把柄赖成了死?账。自此以?后侯府每况日下,若不?是?父亲渐渐长大,后来又与我母亲两情相悦,侯府早就?被你败光了! 如果?不?是?你,祖父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你,我哥哥就?不?会失踪,如果?不?是?你,我娘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离开侯府!父亲因为你早早就?死?了爹,也是?因为你,他妻离子散,更是?因为你,他现在?要赔上这么一大笔银子!你说我命中带克,其?实真正命里带克的人是?你!你克了侯府,才?让侯府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刘氏懵了。 那些?事… 这个孽障是?如何知道的? “你…” “我说的都是?事实,父亲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说来这得感谢萧隽,这些?事是?萧隽告诉姜觅的。 昨晚她糊里糊涂地顺嘴叫了一声“萧隽”后,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羞涩,她把话题扯到刘氏的头上,从而在?萧隽口中听到了这些?陈年的旧事。 这个老妇,原来一直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姜惟从来没听过这些?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幼年时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父亲在?他的眼里是?高山景行般的人物,他一直都遗憾惋惜父亲的英年早逝,却不?想一切的源头居然是?母亲。 原来雪弓当中藏冷箭,锦袍之下裹魑魅,母亲才?是?他最为憎恶的那种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最是?龌龊不?堪。 他痛苦闭目,“母亲…你太让人失望了。” 刘氏要强了一辈子,最为得意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而今听到自己?儿子的这句话,无异于天塌地陷。 她死?死?瞪着姜觅,恨不?得用眼刀子将姜觅凌迟。 “是?你,都是?你害的!” 姜觅不?惧她,道:“这是?你的报应,你不?仁不?慈不?配为长辈,你心肠歹毒坏事做尽,你连个人都不?配当。你在?做恶之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恶之后必然的结果?!” 她满眼的疯狂,脑海中不?停告诉自己?:杀了这个孽障! 当她朝姜觅扑过来时,姜惟挡在?了姜觅面前。 “你快走!” 姜觅听到姜惟这话,直接拿东西走人。 从今往后,这侯府里的人和事便再也和她无关了! 第44章 侯府的门?外, 照旧聚了一群好事者。谁让最近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围着姜觅围,姜觅到了哪里?,哪里就会有京中最新的八卦。 这?些人都知道姜觅到侯府是来要银子的, 等看到姜觅和子规出来后纷纷伸着脖子望去, 再看到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婆子抬着一个箱子时,瞬间像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许是上回有人大着胆子发问时子规有问必答的缘故,这?一次又有那胆子大些的问她们是不是拿到了银子。子规既没?说是,也没?有否认,而是面带悲切地说自家姑娘险些没?了命, 差点就出?不了侯府。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延伸出?无数的想象。有说姜老夫人歹毒的,为了独吞儿媳嫁妆居然连嫡亲的孙女都害。还有说姜觅命不好的,为了要回亲娘的东西只能和至亲翻脸。 姜觅低着头?, 将所有的议论?声尽收耳中,对于这?样的舆论?很是满意。突然几道突兀的声音掺杂其中, 讨论?的居然是她和萧隽相不相配的事。 她有些错愕, 下意识皱眉。 马车到了闹市之?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又从传来的路人说话声中听到了自?己的萧隽的名字。这?下她不仅是错愕, 而是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预感。于是便让车夫将马车靠停,命子规去打听一下。 一刻钟后, 子规一脸急色地回来。 “姑娘,那些人不知怎么?回事, 居然都在传你和慎王殿下是天?生的一对。” 子规之?所以焦急万分, 不仅是因为有人说自?家姑娘和慎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有说南平王和安国公生前最为交好,若是两位还在的话必有结亲之?意。 若是一个两个这?么?说还好, 关键是不少人都这?么?说,她单是在茶楼里?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好几个人在谈论?此事。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顾家和徐家的亲戚似的,一个个恨不得把她家姑娘和慎王殿下凑成堆。 “姑娘,奴婢听着说这?话的人还不少,这?万一传来传去有人当?了真,可如?何是好?” 姜觅掀着车帘的一角,入目所及是鳞次栉比的商铺与酒楼,来来往往都是面目陌生的行人。她仿佛与这?些景物无关,也与那些人无关,但她真实地置身这?些景物当?中,而那些人谈论?的也确实是她。 她望着眼前繁华与热闹,若有所思。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同武昌侯府的门?外一样,沉寂了好些年的安国公府最近也常有好事者聚集。那些人看到姜觅一行人回来后指指点点,直到姜觅进?去之?后仍然不肯离开,口沫横飞地说着徐家的往事和现?在的是非。 不多会儿,一脸喜色的徐效出?来。 不等他下台阶,门?里?面就传来子规气极的声音。 “舅老爷,那是姑娘好不容易要回来的银子,你怎么?能不问自?取…”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5节 所人人竖起了耳朵,一个个眼中都闪着八卦之?光。 紧接着门?内又传来一道姜觅娇蛮的声音。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银子,我看谁敢动!你们几个听好了,去给我把舅老爷带回来,事成之?后每人赏十两银子!” 这?话音一落,门?内冲出?来好几个家丁,不由分说把徐效往里?面拉。徐效嘴里?嚷嚷着自?己才是徐家的主子,骂拉自?己的下人们以下犯上。 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还有人放肆地嘲笑徐效,说徐效见?了银子就眼红,好歹也要等自?家的外甥女把银子捂热了再要,岂能不问自?取,真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徐效一边喝斥那些下人,一边还不忘和嘲笑之?人斗嘴。 “你们知道什么?,进?了徐家的银子那就是徐家的,我拿一点用怎么?了?她一个小?丫头?没?轻没?重的,都怪姜家人不做好,好好的孩子被他们给养歪了,一点也不知道尊敬长辈。” 这?时姜觅蛮横的声音又传出?来,“我才是徐家的真正的主子,你们给我听着,以后徐家当?家做主的人是我。你们差事干得好,我重重有赏,否则别怪我把你们发卖了。” 那几个下人一听,再也顾不上许多,强行把徐效拉回了国公府。那门?也“哐”一声被关上,阻绝了众人意欲一探究竟的目光。 “早就听说那姜大姑娘性子虽不好,但对下人极其大方,没?想到一出?手就是每人十两银子。她手里?有的是钱,徐爷哪里?能和她比,这?徐家怕是要换个当?家的了。” “她原就是徐家的血脉,徐爷又不是,她当?家才是正理?。以前人人都说徐家的下人苦,常常一年到头?见?不到月例钱,这?下好了,来了这?么?一个有钱的主子,往后跟着新主子吃香的喝辣的,不过徐爷的好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啧啧。” 这?些人以为徐效和姜觅舅甥相斗必定面红耳赤,为了银子和当?家权吵得翻天?覆地,却不知门?里?面的那舅甥俩其乐融融,有说有笑地回了西院。 姜觅说:“近几日委屈舅舅。” 徐效摆手道:“我最烦去赌坊了,不仅要和那些人逢场作戏,还要耍心眼。你这?招好,我可算是能歇几天?,好好侍弄一下府里?的花花草草。” 说到养花养草,徐效颇有几分心得。 舅甥俩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话着这?些家常。从养花养草说到安国公府曾经的辉煌,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天?一黑,安国府似乎就不只是他们的家,而是有些人可以来去自?如?的无人之?地。徐家所有人都谨记夜里?不出?门?的规矩,各院各屋的门?都紧闭不开。 姜觅原以为萧隽晚上会来,但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夜里?有忌讳,白天?却是没?有。 所以翌日一早,她用完饭后就去了安国公生前住的院子。她听徐效说安国公的书房里?有很多关于机关暗术的书,她对此十分感兴趣。 满府的萧条与残败,唯有她现?在住的院子和这?个院子保存最为完好。但这?院子表面上瞧着并无什么?异样,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无论?是院子里?的地砖还是树木,似乎都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很显然那些夜里?在府中来去自?如?的黑衣人,已然将这?个院子翻了一个底朝天?。只是搜查得如?此彻底仍旧不够,依然还不死心地继续查找。 所以那些人到底是在找什么?? 外面的地都翻过了,屋子里?的东西自?然是全部被人搜查过不止一遍,但从表面上看去并无什么?异样。 便是有什么?改动,第一次来此地的姜觅也发现?不了。 她不用验证也知道以外祖父的技艺,这?间书房里?必然有暗格密室,就是不知道那些暗格密室有没?有被人发现?。为免被人看出?端倪,她不会主动去找,从而暴露什么?痕迹让那些人发现?。 很多东西她都不会动,动的仅是摆在明面上的书箱。挑了自?己想要的几本书后,便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这?院子叫藏娇阁,贴合了徐令娇的名字。身为徐家的独女,从一出?生便是千娇万宠。若不是嫁给了姜惟,遇到了刘氏那样的毒妇,徐令娇的人生应该是另一番光景。哪怕是徐家落败了,凭着自?己嫁妆便是和离也能过得很好。 屋子里?淡淡袅袅,一室的温馨。 她倚在窗前看书,听着外面风吹叶落的萧萧声,此时此刻没?有防不胜防的算计,也不用处心积虑的步步为营。所有的勾心斗角都已远离,竟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子规从外面进?来,面有焦虑之?色。 “姑娘,不好了。” “何事?” “外面都在传你和慎王殿下有婚约。” 姜觅将书放下,好看的眉皱起。 听子规说那些传言有鼻子有眼的,说他们的婚约是先太子妃顾妤和徐令娇在世时定下的,还说当?里?在场还有谢老夫人。 因着南平王和安国公府私交甚笃,顾妤和徐令娇在闺中时就是一对好友,两人私自?相谈过儿女结亲一事也是合情合理?,何况还有人向谢老夫人求证,谢老夫人也说确有此事。 “这?事未必人人都信吧。”姜觅喃喃。 子规急得跺脚,“倒是有人不信,那些人说谢老夫人之?所有说有此事,无非是不希望姑娘你继续…缠着谢大公子。” 呵。 姜觅失笑。 这?不说她都快忘了那谢大公子长得什么?样子,那些人哪只眼睛看到她最近纠缠人家谢大公子了。她可不信谢家会为了防着她而说谎,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那谢家为何要趟这?样的浑水? 正思忖着,前院有下人来报,说是德章公主驾到。 德章公主人是来了,却不进?国公府的门?,而是摆着公主的架子在轿辇上不来,命令姜觅前去见?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来寻晦气的,因为她对姜觅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极尽冷嘲热讽。 轿辇的帘子揭起,她睨着姜觅一脸的不耻。 “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的兴风作浪,好好的姜家姑娘不当?,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徐家的姑娘,真是可笑至极。” “臣女有苦难言,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你有什么?苦的?”德章公主柳眉倒竖,神情越发的跋扈。“本宫告诉你,慎王再是呆傻,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识相的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丢人现?眼!” 姜觅心下微动。 她似是受到了污辱,声音也大了几分。 “公主殿下好生没?有道理?,你都说慎王殿下呆傻,臣女躲着都来不及。也不知道是哪个舌头?长的乱嚼舌根,非说臣女和慎王殿下有婚约。莫要让臣女知道是谁,否则臣女定然撕了她的嘴!” “你…大胆!” 德章公主忽地从轿子里?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敢大声说话,一个个只敢转动着眼珠子。 姜觅的名声在外极差,德章公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德章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再是脾气不好再是让人诟病,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 她此时已站到了姜觅面前,两人离得极近。她目光里?全是隐晦的提醒,说出?来的话更是一无既往的嘲讽。 “你还看不上慎王,你是个什么?东西?余家的那个庶女都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皇祖母是怎么?想的,居然认为你还有几分可取之?处,还想着见?一见?你。依本宫看你又蠢又坏,一点也配不上慎王!本宫劝你少做白日梦,慎王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你趁早好好打算歇了这?个心思。” 姜觅红着脸反驳,道:“臣女的事不劳公主殿下费心,臣女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的话里?的意思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一个是暗示与提醒,一个则是表示自?己已经知晓,而众人都以为她们是在针锋相对。 德章公主一离开,姜觅就怒气冲冲地回了府。 所有人都觉得她必是气得不轻,却没?有人知道她已从德章公主的话中得到了几个极为有用的信息。 “姑娘,连太后娘娘都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子规担心地问道。 秦妈妈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觅看了一眼子规,问秦妈妈。“妈妈,刚才可看明白了?” 秦妈妈心下微动,“姑娘,老奴怎么?觉得你和大公主的关系不一般。” “妈妈猜得没?错,我和大公主的关系确实并非表面上的那般。我帮过大公主,大公主也帮过我。如?果不是大公主帮的忙,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揭穿孟海棠的真面目。” 秦妈妈刚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欣慰,不由得红了眼眶。“姑娘,你真是懂事了,老奴很是高?兴。若是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欢喜的。” 以前她总是盼着姑娘能有城府,希望姑娘能识人能有心机,然而任凭她如?何苦口婆心,姑娘不仅一字听不进?去,还渐渐对她生了间隙。 如?今姑娘是真的懂事了,瞧着表面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事事通透。还暗中结交了大公主,可见?也有了心机和城府。 真是太好了。 她抹着眼泪,却是在笑。 子规从震惊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不解的茫然之?色。 “姑娘,你是说…大公主是来帮你的?” 姜觅道:“对啊,大公主是来提醒我的。她此次前来告诉了我两件事,一是太后娘娘原本是想为慎王聘娶余家的庶女,听说京中的传言后对慎王的婚事有了新的考量。二是太后娘娘想见?我,让我做好准备和打算。” “照这?么?说,太后娘娘是想顺水推舟?”秦妈妈刚松开的眉头?重新拧起来,“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慎王身体尊贵不假,但毕竟是个傻子。 姜觅抬头?望天?,扬起唇角。 “我得让所有人知道,此事我不愿意!” 什么?意思? 秦妈妈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让人知道不愿意,难道心里?是愿意的? 这?…不能吧! “姑娘,你想怎么?做尽管吩咐。”子规忙问。 姜觅拍了拍手,道:“走?,去慎王府!” …… 慎王府建在离皇宫最近的街上,离安国公府却是不远。 一路行去高?门?重重,只因大雍顶极世家贵族的府邸大多都近皇宫,尤其以查封的南平王府最为醒目。 便是荒废多年,南平王府门?口的石狮依旧威武霸气,那森森然朝天?仰啸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怒吼着顾家的冤屈。而慎王府就在南平王府的边上,也不知龙椅上的那位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 朱门?高?耸入云端,两侧麒麟相对开。门?口站着严阵以待的银甲侍卫,几树烟柳从深墙之?出?崭露头?角。 世人都说萧隽得宠,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如?果不是龙恩厚重,又怎么?配得上镇守宫中的银甲侍卫。但又有几人知道这?些侍卫守的不是萧隽的安危,而是防着他自?由出?入。 不少好事者跟了过来,远远地看着姜觅。 姜觅怒气冲冲地上前,还没?靠近就被银甲侍卫们拦住。 “你们让开,我找你们家王爷有事!” “王府重地,非请勿入,敢问姑娘可有圣上的口谕,可有王爷的请帖?” 也就是说要进?王府找萧隽非得有陛下的口谕,或者是萧隽的请帖。谁不知道萧隽对外就是一个傻子,傻子怎么?可能主动给人发放请帖,所以唯一见?到萧隽的办法就是得到陛下的同意。 这?样的圣宠,还真是令人窒息。 她仰着小?脸,倨傲道:“不进?就不进?,本姑娘就站在这?里?说。” 那银甲侍卫们见?她退到了台阶之?下,也就不再理?会她。 她又退了一步,娇蛮地对着王府的大门?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请你们告诉你家王爷,外面传的全都是谣言,本姑娘我从未听过什么?婚约!” “我出?生的时候先太子妃已经去世,她又不能未卜先知算到我娘会生下我,所以我压根不信我和你们王爷有什么?婚约,全是一些人乱嚼是非的人以讹传讹。你们还记得告诉你们王爷,我与他一点也不相配,我心中自?有明月,非你家王爷可比。”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6节 人群一阵哗然。 这?位姜大姑娘也太大胆了,居然连心上人这?样的事都敢说出?来,话说姜大姑娘的心中明月到底是谁啊? 秦妈妈和子规以为姜觅之?所以说自?己有心上人,是想断了别人把她和萧隽凑成一对的心思,一来是堵住世人的嘴,二来是绝了太后娘娘的念头?。 只是这?一招狠是狠,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此以后姑娘的名声怕是更坏了。 “姑娘,差不多了吧?”秦妈妈小?声提醒。 姜觅点头?。 她刚转过身,就听到王府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朱门?大开之?时,一张苍白艳丽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咦? 这?人怎么?出?来了? 第45章 萧隽静静地站在?那里, 华服金冠长?身玉立,乍然一看之下惊艳的不止是她的眼,还有围观众人的眼。 哪怕脸色苍白, 哪怕面无表情, 但单论容貌和身姿,他?简直堪称完美。只是那空洞的目光与呆滞的表情破坏了这份完美,让在场的不少人深感惋惜。 芝兰玉树生生断,空余碎琼与乱玉。有人叹其命薄托不住天大的福气,有人哀其?曾经的玉雪聪慧, 还有人说起他的天乙命格与堕龙之相,一声声全是叹息。 听说天乙命格是他出生后不久一个高僧的批命,他?变呆傻之后?才有了堕龙之相的传言,世人不明真?相, 还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皇帝自诩真?龙天子,一个天下容不下两条真?龙, 所以?他?的天乙命格必定?要破, 堕龙之相是最好的解释。今上用心?险恶,他?亦藏得极深。将来这天下谁主沉浮,还真?是说不清。 但在?姜觅看来他?只能赢, 因为不赢就是死! 他?身边的太监姜觅认得,正?是那日惊马时陪在?他?身侧的那一个。那太监年纪不大, 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就是一个老实孩子。 小太监开了口, “我家王爷在?此, 这位姑娘有话不防直说。” 姜觅心?道, 难道这小太监是萧隽的人? 她目光嫌弃无比,没好气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既然王爷出来了,那我就再说一遍,还请王爷听好了。外面的传言全是谣言,我与王爷并无婚约,希望王爷不要误会,更不能因此生出什么想法。” 萧隽还是呆傻的样子,但姜觅却能感知到他?空洞眼底那一丝极淡的情绪变化。心?道他?不高兴也不好使,自己还不高兴呢。 凭什么啊。 姜觅狠狠瞪了一眼,目光中?有着对方?才能看懂的质问?。她原本只想着暗中?相助,进可攻退可守,一旦萧隽失败也连累不到她。如果她明面上和这人扯上了关系,日后?若是事情不成她该如何脱身。 富贵险中?求这句话是没错,她也确实有搏一搏的打算,可她好歹也是这位王爷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不说是涌泉相报,也没有把恩人拉下水的道理吧。 她当然知道算计她的人是另有其?人,但她更知道以?萧隽的心?明眼亮,定?然一早预判余太后?的打算。居然不从中?阻拦或是有所行动,还连一个提醒与暗示都没有。若不是德章公主通风报信,她岂不是要任人摆布。 实在?是太可恶了! 那小太监又?问?:“这事我家王爷已经知晓,姑娘还有话要说吗?” 当然有! 姜觅昂着头?,面露倨傲之色。 “我心?中?已有明月,非王爷可比,告辞!”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姜大姑娘可真?敢啊! 先前?说自己有心?上人也就罢了,当着慎王的面还敢说这样的话,看来是真?的看不上慎王。只是慎王再是呆傻那也是王爷之尊,岂容她一个臣女嫌弃的道理。 “姜大姑娘的心?上人,不会是谢大公子吧?” “除了谢大公子还能有谁,你们没听说吗?姜大姑娘为了接近谢大公子,硬生生往人家谢大公子身上靠,被谢大公子躲开后?直接扑倒在?地,丢了好大一个脸。” “还有这事,难怪人家谢老夫人那么体面的人也愿意澄清事实,许是怕姜大姑娘一日不定?亲,便一日不会放弃纠缠谢大公子。” “正?是这个理,要我说姜大姑娘和慎王最是相配,她还真?不如就从了王爷,还能混个王妃当当。” 姜觅不理会旁人的说三道四?,转身就走。 那小太监不知低声和萧隽说了什么,只见萧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动了,直愣愣地杵在?姜觅的面前?。 姜觅:“……” 这又?是要闹哪样! “不许走…娘子,我要娘子。”萧隽终于出声,一字一字地念出来,干巴巴地没有任何的感情,却偏偏又?口齿清楚。 人群瞬间沸腾。 好事者们生怕同伴听不到,一个传一个,不多会的工夫,所有人都知道萧隽刚才说的是什么,看向姜觅的目光越发的微妙起来。 姜觅后?槽牙都咬碎了,她现在?能肯定?这人是存心?故意的。什么娘子,什么要娘子,真?想要娘子找别人去! 别人不知道这男人的真?面目,她可是一清二楚。娘子两个字叫得这么顺口,难不成是提前?练过? 离得这么近,近到她能清晰看到萧隽瞳仁中?的变化。空洞的眼晴,漆黑的眼珠子,在?阳光之下更加的阴森诡异,如同两道不见底的深渊直面而来,让人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进去。 她心?念一动,伸手搡了一下。 萧隽的身体呆呆地晃了晃,然后?木木地跌坐在?地上。 银甲侍卫们冲上来,严阵以?待。 姜觅似受到极大的惊吓,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面色发白语无伦次。“我…我就轻轻搡了一下,我都没有碰到他?,谁知道他?怎么就倒了…与我无关,真?的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你们王爷身体太弱了……” 她如此做派让不少人不耻,在?心?里想着难怪外面都传这位姜大姑娘又?蠢又?坏,今日一见还真?是这样。人家慎王都坐地上了,她还说自己没推,这不是蠢是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还说不关她的事,还说慎王身体太弱,这不是坏是什么。 那小太监扶了好几下都没把萧隽扶起来,萧隽面无表情地望着姜觅,又?傻又?呆又?无辜懵懂的样子像个三岁的孩童。哪怕是这般失智的模样,他?依然好看到让人怦然心?动,也让人心?生怜惜。 “王爷看上去好可怜……” “连个臣女都敢欺负他?,他?却不会还手,我怎么看着都觉得心?酸,真?想过去扶他?一把。” “唉。” 姜觅听着众人的议论,真?想告诉这些人,人家王爷不傻,傻的是他?们,还有她。她如果不傻,怎么能相信一个权谋者画的大饼,还傻乎乎等着人家事成之后?再提条件,却不想人家半路就想把她拉入局。 呵。 果然天家没有一个善茬。 “王爷,你快告诉他?们,我真?的没有推你。” 萧隽还是一副天真?孩童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呆滞之中?带着几分痴迷,像是被她的美色所惑。“娘子,我要娘子。” 娘子你个头?! “我不是你娘子,你不要乱叫。” 谁是他?娘子,还越叫越来劲了! “小初子,我要娘子。” 那小太监一听他?这话,连忙轻声安慰。“王爷莫急,娘子一定?会有的。您不用担心?,娘子跑不掉。” 姜觅下意识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已然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萧隽故意喊出小初子的名字,其?实是在?告诉她小初子是可信之人。 既然小初子可信,那小初子的行为定?然是受到自己主子的暗示。所以?什么娘子会有的,什么娘子跑不掉的也是萧隽自己的意思。 呵。 这死人脸摆明了是想拿捏她。 比起余家的庶女,一来她不仅知根知底还是同盟,二来她更容易被拿来当挡箭牌或是掩人耳目,娶她还是娶余家的庶女,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恩将仇报的混蛋,以?前?还说什么如果事败了,她也不用拿玉佩去提报恩的事。她还当这人心?地不错,生怕以?后?会连累她。谁知道转头?就顺水推舟算计她,不管不顾地让她趟进他?们萧家的浑水中?。 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lj  她又?退后?好几步,表情心?虚而慌乱。 “真?的不关我的事,我都和王爷说清楚了。王爷,我可不是你的娘子,那些传言你千万不要信,我…我走了。” 她像是慌不择路般冲出人群,然后?踩了几下空才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就命车夫赶紧走人,仿佛是最为狼狈的落荒而逃。 哪怕是马车都走远了,她似是还能听到萧隽在?叫自己娘子,脑海中?不断浮现对方?坐在?地上可怜无助的样子。 那么的艳丽又?那么的茫然。 真?是个妖孽! “姑娘,我觉得你说的对,慎王万般不好,但胜在?长?得好看,真?是可惜了。”子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很显然,这也是一个被萧隽美色所迷之人。 姜觅冷笑道:“是啊,真?是可惜了。” 演技那么好,所有人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子规瞧着自家姑娘的语气和脸色不太对,心?道姑娘是不是因为真?有心?上人,所以?才对慎王有怨气。 “姑娘,你…你真?的有心?上人吗?” 难道真?是谢大公子?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听姑娘提到谢大公子,好像忘了一般。 “心?上人?”姜觅睨过来,表情揶揄地看着她,然后?捏了一把她的脸。“我的心?里有你啊,子规。” 她的脸瞬间红透,羞赧不已。 “姑娘…你就会打趣奴婢。” 但是这样的姑娘,她真?的好喜欢啊。 “我没有骗你啊,你真?是我心?里的人。除了你还有秦妈妈,还有舅舅,你们都是我的心?上人。” 放在?心?上的人,就是心?上人,姜觅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说错。如果那些人想歪了,那可不怪她。 她慢慢敛了笑意,因为她知道如果算计她婚事的人余太后?,那么无论她怎么闹都躲不过去,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余太后?很快就会召见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回到家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安抚徐效的担心?,宫里的旨意就到了,余太后?召她明日入宫觐见。 徐效原本就忧心?忡忡,这下更是愁眉不展。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7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姜觅安慰他?,“其?实往另一方?面想这也是好事,至少不是什么刘棠余三之流,我好歹还能有个王妃的名分。” 她坐拥巨财,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恨不得将她这块肥肉吞吃入腹。如果萧隽以?后?事成,那么在?此之前?她依然要面对数不清的算计。如果萧隽失败,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永无止境的圈套。 照这么说来,或许目前?明着和萧隽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徐效不知道萧隽不傻,自然是替姜觅难过。“天家的媳妇哪有那么好当的,何况还只是一个侄媳妇。慎王又?是那个样子,以?后?怕是也护不住你。” “那可不一定?。”姜觅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万一哪一天慎王好了呢。” 徐效先是苦笑,尔后?像是想到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觅儿,你是说……” 姜觅比了一个禁言的动作,莞尔一笑。萧隽一定?不会永远傻下去,只要时机合时肯定?会恢复原本的面目。 徐效吞了吞口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 原主进过宫,也见过余太后?。 以?前?刘氏带过原主进宫,原主也跟余氏姜晴雪一起进过宫。所以?对于宫中?的布局和景致她并不陌生,也大概知道后?宫都有什么人。 这后?宫以?余太后?为尊,柳皇后?次之。 余太后?在?自己的寝宫永福宫接见她,柳皇后?和自己的女儿柔嘉公主也在?,当然还有德章公主。世人皆知柔嘉公主和德章公主不和,从两人坐的位置与衣着便能窥见一二。 德章公主坐在?余太后?的右侧,柔嘉公主坐在?左侧。德章公主着正?红色宫装满头?的珠翠,柔嘉公主着淡色衣裙发饰清雅简单。 不仅是柔嘉公主,余太后?和柳太后?也皆是装扮素雅,衣着饰物全都一应从简。恐怕正?如多年以?来传言的那般,国?库实在?空虚至极。 先帝驾崩的那一年灾情严重,今上登基之后?既要稳固自己的帝位,还有安抚天下的百姓,便是登基之礼都办得极为简单。 这些年过去国?情并不见多大的好转,年复一年的强撑,一旦今年京外的灾情漫延至京中?,定?然会雪上加霜民心?涣散。 姜觅行过礼后?,破天荒听到余太后?夸自己长?得俊。 “以?前?没怎么注意,哀家竟不知这孩子生得如此好看,倒真?有几分她外祖母当年的风采。” 她闻得此言,立马喜形于色,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得意高兴。 这般不经夸,这般的没有心?机城府,余太后?自然是很满意。做为一个从底层爬上高位的人,余太后?自以?为自己深谙人心?。所以?她觉得像姜觅这样的不缺钱的蠢货,最缺的就是别人的奉承与关怀。 “这孩子哀家真?是越看越喜欢,快些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就越看越喜欢了?这些后?宫女人的嘴,全是骗人的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黑的白的阴的阳的信手拈来。 世人说起这位余太后?,谁不夸一声命好。 先帝生性?节俭又?不好女色,未免选秀之风劳民伤财,遂在?宫中?的宫女中?挑选了几人充盈后?宫,其?中?便有余太后?。 余太后?和其?他?被挑选出来的宫女一样,一开始只是后?宫中?位份最低的美人,但她运气不错,初承雨露之后?就怀了皇嗣,且一举得男,生了皇子之后?就被晋升为余嫔。 她在?余嫔的位置上一直待着,再也没有挪动过,直到今上登基为帝,她一跃成为后?宫之中?地位最高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曾经那个见人三分笑说话都低头?含羞的余嫔,也就成了威严端庄的太后?娘娘。 都说侄女像姑母,她的长?相同余氏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比余氏更好看一些。在?原主的记忆中?,余太后?对自己从未正?眼瞧过,所有的关心?体面全给了姜晴雪。所以?原主最为嫉妒的人就是姜晴雪,不仅因为姜晴雪是余氏的女儿,还因为姜晴雪无论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处处都压自己一头?。 尤其?是像这样的热情和夸奖,原主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姜觅装作受宠若惊又?羞赧雀跃的模样,满脸红光地往前?挪了两步。 此次进宫她特意打扮一番,当然不是往好看里妆扮,而是怎么庸俗怎么来,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一个俗艳的女子。眉形细长?眼线上扬,两腮泛粉樱唇红艳,大红的华服加上堆砌满头?的金玉,纵然貌美却多了几分娇纵之气。 “姜大姑娘这一身,倒是和皇姐有几分相似。”柔嘉公主似是无意道。 德章公主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她不悦地瞪了姜觅一眼,无比嫌弃地说了一句:“凡桃俗李而已,也配和本宫相提并论。” 姜觅脸色一变,一副正?要反击回去,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宫里,以?自己的身份不能放肆的样子,满眼全是忿然怨恨之色。 “显山露水不知所谓,纵然穿金戴银也掩盖不了庸俗之姿。”德章公主像是极喜欢看到她憋屈的样子,语言越发的刻薄挖苦。 她面色几变,似怒而不敢言。 德章公主挑了挑眉,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金步摇,道:“也就是晴雪不在?,若不然哪有你露脸的份。” “大公主,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姜觅!”德章公主怒起,“本宫是君,你是臣,你敢对本宫这么说话,你是不要命了吗?” 姜觅咬着唇,恨恨低头?。 余太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很是满意地抿了一口茶。这么蠢又?这么没有城府心?机,还有那么一大笔嫁妆,实在?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就是她了! 第46章 谁都看得出来姜觅有多生气, 哪怕是低着头也挡不住周身的怒火。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或是鄙夷或是不屑, 总之应该都是百般瞧不上。 一个原本百般看不上的人?, 又为何突然改变态度来示好? 所有的原因只有两个字:利益。 她出身侯府,外祖父还是一品国公,这样的身份说出去尚且能唬一唬人?。何况她名声?不好性子又差,既不会成为萧隽的助力又好拿捏,再加上她还有那么一大笔嫁妆。眼中钉肉中刺迟早要去, 一旦日后?萧隽和她有个万一,那泼天的钱财就完全落入天家人?之手,到时候她身后?的徐家毫无争辩之力,所以对于有些人?而言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她就是一枚棋子, 算计者看她时无异于在看一块无主的肥肉,觊觎打量着准备吞食入腹。她越蠢越好, 越坏也越好, 最好是蠢到了?极点自?己作死,坏到了?骨子里帮别?人?除掉萧隽。 呵。 她不服着,气愤着, 不甘地?反驳。 “大公主,臣女知道你和姜晴雪交好, 但你也不能因为姜晴雪与臣女不睦就百般为难臣女……” 德章公主在她身上仿佛能看到自?己的下场,一样的无人?可?依, 一样的被人?算计, 哪怕是婚事?也都由?着别?人?摆弄。 “姜觅,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好了?。”余太?后?放下茶杯,凌厉地?看向德章公主。“你少说两句, 别?得理不饶人?。” 什么是理? 权势就是理! 姜觅猛地?抬头,像是有人?撑腰般得意地?看了?德章公主一眼。德章公主瞳孔缩了?缩,眼神中藏着此有她们彼此能看懂的情?绪。 余太?后?越发觉得她蠢,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可?见?真是愚不可?及。如此倒是更?好,只有蠢货才能更?容易捏在掌心。 柳太?后?适时出声?,“母后?,儿臣也觉得这孩子是个不错的,瞧着比以前懂事?了?许多。想当年?儿臣和徐夫人?也是相识,看到这孩子难免就会想起一些往事?,若是徐夫人?还在,定然会给这孩子结一门好亲事?。” 姜觅一听这话,便知她们要进入主题。 但凡是未出阁的女子,对于自?己的亲事?总是羞于启齿。她既然有着又蠢又坏的名声?,自?然不有别?于其?他?人?。 她眼神中流露出兴奋与期待,眼巴巴地?看着柳皇后?,好似在盼着对方给自?己谋一个好姻缘。 柳皇后?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鄙夷不已。遥想当年?徐令娇是何等的千娇万宠受人?追捧,没想到生的女儿居然如此愚蠢浅薄。 德章公主冷“哼”一声?,“姜觅,你不会将那些传言当真了?,以为自?己真的和慎王有婚约吧?本宫不是警告过?你切莫痴心妄想,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本宫的堂兄,还想当王妃,你做梦去吧!” “谁说臣女想当王妃了?!你看不上臣女,臣女还看不上…臣女是说自?己也不信那些传言,也不想当什么王妃,臣女心里已经有人?了?!” 余太?后?沉了?脸,不虞地?看着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像是一无所觉,还在那里讽刺姜觅。“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想当王妃,你听好了?,是我们皇家看不上你!” “德章!”余太?后?恼怒大孙女的不识相,差点坏了?她的事?。“哀家记得你今日还要练琴,你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 她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行礼告退。 临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姜觅一眼,目光有几分无奈和爱莫能助。姜觅回以一个自?己可?以应付的眼神,并且对她表达了?感谢之情?。 柳皇后?对她不做评价,对这个继女无视得很彻底。无论她同姜觅争执不休,还是被余太?后?嫌弃不喜,一概装作听不到也看不到。 她一走,柳皇后?便继续之前的话题。 “母后?,儿臣听说徐夫人?在世时曾和康城郡主提起过?儿女结亲一事?,有人?问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说当时自?己也在场,此事?确实?为真。” 康城郡主就是先太?子妃。 姜觅闻言,立马做出惊慌的表情?。 “皇后?娘娘…臣女从未听过?这事?…就算是臣女的母亲和先太?子妃有过?口头玩笑,却未曾过?明路,又岂能当真。” “婚姻大事?非儿戏,既然提起过?想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虽说你娘和康城郡主皆不在,但婚约一事?却不能不重视。”柳皇后?像是为她打算一般,语气无比的柔和。“你如今回到了?徐家,上面连个正经的长辈都没有,婚姻之事?也无人?替你操心。本宫与你母亲是旧识,又得知你母亲曾经的心思,自?然是要为你做主的。”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她可?不信这位皇后?娘娘还念着徐令娇,更?不信对方真的会为徐令娇的女儿着想,不过?是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无利不起早而已。 “皇后?娘娘,臣女…臣女的亲事?臣女自?己做主,臣女已经有心上人?了?…” “胡闹!”余太?后?低斥道:“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哀家瞧着这门亲事?倒是极好,隽儿是个老实?孩子,你嫁给他?也不算委屈。” 萧隽不是又呆又傻吗? 什么时候傻子也可?以称为老实?孩子了?。 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算计别?人?连脸都不要了?。还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呢,什么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原来也不过?尔尔。 “太?后?娘娘。”她“扑通”一声?跪下。“臣女…臣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何能嫁给慎王殿下。” “婚姻之事?岂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纵然你心里有人?,也不能违背自?己母亲的意愿,这事?以后?莫要再说。” 她心里有人?的借口都挡不住这些人?的算计,可?见?是铁了?心了?。 “太?后?娘娘,臣女实?在是做不到啊,一想到不能和心悦之人?喜结连理,臣女的心就像是被人?挖了?一块。” 如此直白的话,直叫在场的人?听了?鄙夷不已。还是有娘生没娘教的蠢货,这样的话也是能张口就来的。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放在心里就好,不必要到处嚷嚷着人?尽皆知。哀家不管你心里有谁,只要你日后?能和慎王好好过?日子,这些事?情?哀家都不会过?问。” 什么意思? 听着像是暗示和怂恿自?己以后?可?以出轨。 果然不是亲祖母,霍霍起人?来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萧隽啊萧隽,你这命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捅了?恶人?窝了?。这些人?不止是要除掉你,哪怕你装傻充愣也不放过?你,非要塞一个又蠢又坏的女人?给你,心心念念给你戴绿帽子。 姜觅装作怔神的样子,像是听不明白余太?后?话里的意思。余太?后?瞧着她如此愚蠢之态,心中又喜又恼。喜是因为她蠢,恼也是因为她蠢。蠢货好摆布好拿捏,但如果太?蠢听不懂人?话,那日后?恐怕也指望不上。 她将自?己的愚蠢贯彻到底,还在死犟。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8节 “太?后?娘娘,臣女是个藏不住心事?的,臣女真的不想嫁给慎王殿下。皇后?娘娘,你不是说你和臣女的母亲是旧识,求你成全臣女,替臣女赐一桩美满姻缘。” 余太?后?和柳皇后?都傻眼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这样一个蠢货还想有好姻缘,能被她们利用都是她的福气。 “你简直是放肆!”余太?后?气得拍桌子。“我们萧家的皇子皇孙们哪有你挑三拣四的道理,你居然敢嫌弃慎王!这门亲事?是你母亲生前许下的,不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哀家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你跪安吧!” 姜觅一脸茫然,面色却是一片煞白,显然是没明白别?人?的意思又害怕到了?极点,如此一来只把余太?后?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 柔嘉公主过?来,说是要送她出去。 她忐忑不安地?跟着柔嘉公主出去,出了?永福宫之后?急切地?拉住对方的袖子,哀求道:“二公主,臣女知道你最是心善,你帮臣女和太?后?娘娘求个情?。臣女真的不想嫁给一个傻子,臣女真的有心上人?了?…” “姜觅,你别?哭。本宫不是不帮你,而是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不能违背你母亲的遗愿,恕本宫不能帮你求情?。” 姜觅一副急得快哭的样子,六神无主直跺脚,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那怎么办?”“我不要嫁给一个傻子”的话。 柔嘉公主见?时机差不多,像是为她考虑一般,劝道:“你说你有心悦之人?,那本宫问你,那人?可?心悦于你,可?会娶你?” 姜觅似是被她问住,一时无言。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的事?本宫也知道一些。本宫知道素日里你与晴雪多有龃龉,京中的那些姑娘们对你也是多有排挤。你如今回到了?徐家,亲事?必定更?加艰难,莫说是嫁给心悦之人?,便是给自?己谋一门还过?得去的姻缘都不容易。” 除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它的都是事?实?。 柔嘉公主轻言细语,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加上这般平易近人?一副设身处地?为人?打算的姿态,其?手段比姜晴雪不知高出多少。 她见?姜觅被问住,心知再添一把火即可?。 “你且认真想想,慎王身份何等尊贵,一旦你嫁入慎王府,你便是王妃之尊。自?古以来君臣有别?,那些之前瞧不上你的人?,处处针对你的人?见?到你时皆要行尊卑之礼。她们再也不敢排挤你,反倒要处处讨好你,包括姜晴雪。” 不得不说,这样的劝说十分有力度。 姜觅脸色渐变,慢慢露出憧憬与喜色。 她喃喃着,“没错,等我成了?王妃,我看谁还敢欺负我!她姜晴雪再是高傲又如何,以后?见?了?我还不是要行大礼。” “正是如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等你成了?王妃,那些人?巴结你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在你面前造次。慎王那般性子,你嫁过?去之后?便能立马掌管王府,日后?无论你做什么阖府上下谁也不敢指手画脚。” 言之下意,便是偷人?也方便。 姜觅越发欢喜,俨然有得意张狂之色。 柔嘉公主微敛着眉,唇角泛起一丝嘲弄。 近日里朝中有些臣子注意到她那位堂兄年?纪不小,上折奏请父皇为其?娶妻,父皇便将此事?交由?皇祖母。皇祖母思忖再三,原本是相中了?余家的一个庶女,没想到这蠢货冒了?头。比起余家的庶女,这蠢货的身份显然更?能堵住世人?的嘴。 她睨了?一眼姜觅那满头的珠翠,只觉得刺眼得紧。她堂堂公主衣着打扮如此之素净,居然被一个臣女给比下去,还真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罢了?。 将死之人?,便让其?再张扬些时日吧。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用看死人?的目光睨着姜觅时,姜觅也在用看小丑的眼神看她。 …… 姜觅回到国公府没多久,余太?后?的懿旨就到了?。 传旨的太?监文绉绉地?说了?一大通,听得她心下是连连冷笑,居然还夸她恭谦淑静,也不知道是不在讽刺她。 这赐婚如此之急,可?见?是有多迫不及待。 那传旨的太?监见?她和徐效都不起身,不悦地?皱着眉头。还是秦妈妈勉为其?难地?塞了?一些赏银,面上也瞧不出任何的喜气。 这门亲事?听起来好听,但谁都知道有多差。那太?监也不挑他?们的礼数,走之前却也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 姜觅拿着懿旨左看右看,最后?让秦妈妈收好。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道:“好在慎王还算乖巧。” 萧隽乖巧? 姜觅哭笑不得。 不过?一个又傻又呆的人?,不哭不闹的也确实?可?以称之为乖巧。 “姑娘笑什么?”秦妈妈疑惑地?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乖巧这两个字用在慎王身上有些古怪。” 秦妈妈又叹了?一口气。 换成哪个姑娘被赐婚给慎王,那还不得痛哭一场。她家姑娘不仅不见?忧色,反倒还能苦中作乐。 她哪里知道姜觅并非苦中作乐,而是真的觉得好笑。 然而接受归接受,有些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所以夜深人?静之时,姜觅还在等人?。一片漆黑之中,她躺在柔软暖和的锦被中望着帐顶。灰暗的光线在眼前如影如幻,所有的动静都变得更?为清晰。 从她认识萧隽至今,那些画面不停在她脑海中浮现,越是反复回想就越是觉得一切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事?到如今他?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倾覆则船毁人?亡,根本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所以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她必须要投入全部的努力。 时辰一点点流逝,子时已过?。 萧隽一进屋,便感觉一团东西朝自?己飞过?来。他?微微一侧身,伸手将飞过?来的东西接住,却原来是一个锦缎面子的荞麦枕头。 “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姜觅拥着被子翻身坐起,清澈如水的眸子在夜色中似着火。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用不着再和这人?客气。她能接受现实?,对以后?的日子也有思想准备,但并不代表她不生气。 萧隽拿着那枕头,幽沉的眼神中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他?曾见?过?母亲和父亲置气的样子,也是这般蛮不讲理扔枕头,还让父亲去书房睡。一个女子如此对待一个男子,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 “你生气了??” “废话!”姜觅披头散发,不满地?看着他?。“如果我记得没错,我曾经救过?你的命,而你也许诺过?我以后?会报我的大恩。如今我没等到你的报答,却被你拖下了?水,你说我生不生气?” 灰沉的光线中,他?也在看着姜觅。 那张莹白的小脸像极了?含苞待放的白茶花,玉雪一团的可?爱灵动,一嗔一怒都是那么的让他?欢喜。 他?处境艰难,心中早已是一片尘封在黑暗中的冰天雪地?。多年?来他?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独行,从未想过?能在此间窥得一线天光。而今这光照在了?他?身上,哪怕是日后?永坠深渊他?也不愿意放手,所以终究是他?的私心害了?别?人?。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们想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但凡是和你沾上关系,他?们要你命的时候我也会受连累。我怕我等不到你事?成,也等不到你的报恩,早早就成了?你们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 姜觅先是一愣,接着更?气。 “你说不让就不让,你是阎王爷还是老天爷?” 这死人?脸又给她画饼! 她就是信了?这人?的邪,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暗中相助,事?情?成败与否她都能进退有度,却不想直接被拉入局,生死都和对方绑在一起。 真是越想越气! “我告诉你,我亏大了?!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身家性命全搭进去了?。你说你能为我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有。” “那我以后?要这天下,要你这条命,你给不给?” “我给。” 姜觅闻言,愣了?。 天下和性命都可?以,这人?画饼的功力还真是没有上限。 好歹态度还不错,事?已至此她若是再揪着不放反倒不好。如此想着她便撤了?火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我也就是一时之气,哪里会要你的天下和性命。你我各取所需,将来你事?成之后?别?忘了?你的承诺。” “好。” 萧隽说话的同时,人?已至床边。他?俯身过?去轻轻揽住姜觅的身体,然后?将枕头垫在姜觅的身后?。 姜觅:“……” 好像哪里不对。 他?们之间有这么亲密吗? 嗯。 还真有。 如今他?们已是未婚夫妻,确实?是关系不一般。 等等。 一旦成亲,那他?们就是夫妻了?! 真的假的? “王爷…” “叫我名字。” “萧…萧隽,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就算是成亲那也不是真正的夫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萧隽看着她,眸色极深。 等待花开需要的是耐心,而自?己隐忍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姜觅想着既然他?明白,那暂时就这样吧。 这时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到了?房门外。 来人?是子规,她因为赐婚一事?怕姜觅难受睡不着觉,所以半夜过?来看一看。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似乎有动静,当下低声?唤了?一句“姑娘?” 姜觅下意识看向萧隽,萧隽也在看她。 四目相望,皆有情?绪涌动。 “子规,你进来吧。” 子规听到这话,提溜着灯笼掀帘进来。恰在此时,房间里的烛火乍亮。她一眼看到那个坐在床边的男人?,惊骇地?瞪大了?眼晴。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59节 第47章 萧隽这张脸, 但凡是见过的人都不可能忘记。世人对他的知悉,无非是他过于艳丽又呆滞的外表,如同?一块失去光华的美玉, 美则美矣却太过木然。 这也是子规以前对他的认知。 然而此时的他?虽苍白冷艳, 却不再呆滞木然,恰似那黯淡的美玉被骤然注入灵气,已然是光芒四射,幽幽冷冷又不可侵犯。 子规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莫名觉得有寒气?袭来, 一眼之后再也不敢多看,在强烈的压迫感之下不由得瑟瑟发抖。 这人真的是慎王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害姑娘的? 思及此,子规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瞬间冲了过去,“姑娘, 姑娘, 你没事吗?” 等她看清了姜觅此时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蠢。她家姑娘好好地拥被而坐,背后还?靠着枕头, 显然是很是自在随意。所以姑娘和慎王应是相熟的,若不然姑娘也不会这般平静。 她不敢看萧隽, 只敢用满是疑问的目光看向自家姑娘。 姜觅心知这丫头怕是吓到了,连忙道:“子规, 我没事。我和慎王还?有事情要谈, 你回?去睡吧。” 还?真是慎王。 子规恍惚起来, 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家姑娘居然说有事情要和慎王谈,慎王不是一个傻子吗?可是眼前的这个慎王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傻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是满腹的疑惑,她还?是听?话地告退。 姜觅确实?有事情和萧隽细谈,既然已被赐了婚,那么很多事情不可能?逃避。她需要知道王府此时的状况,包括什么人能?信什么人要防。她还?要更详细了解一下今上和余太后的为人,以便日后能?随机应变。 这些事,萧隽自然不会瞒她。 两人进入正题,有问有答。 夜很静,人心却如暗流回?旋,千般思索万般考虑。越是了解她便越知道萧隽处境的不易,以及自己将?要面对的东西,好看的眉不知不觉微微颦起。 男人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轻轻摩挲着她眉心的不平。她惊讶地眨巴着眼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 她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人好像很会。 之前他?们?话赶话,这位王爷的反应和回?答十分有力,快速而简短地安抚了她所有的怒火。方才还?不觉得,此时她终于回?过神来。 如果说哄人撩人有段位,那这人的段位不低。 她一把握住对方的手,直视着那幽黑一片的眼睛。“萧隽,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有相好的?”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会撩拨人,是谁教你的?” “我父亲母亲便是如此,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以前父亲若有困惑之时,母亲便是这般轻轻抚平父亲眉间的皱纹。母亲曾经说过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一旦有了欺瞒便如同?隔着一道墙,那墙会随着欺瞒的次数增多而日渐厚重,直至再也无法打破。 他?反手将?姜觅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目光如深渊不可测。 姜觅与他?对视之时再次感觉到那种诡异的吸引力,那如深渊般空洞漆黑的瞳仁中,仿佛藏着能?媚惑人心的妖精。妖精幽幽地勾着她,让她的身和心都不由自主地想沉沦进去。 真是个妖孽! “我们?可是说好的,是假夫妻不是真夫妻。” “我知道。” 夫妻就是夫妻,哪有什么真假。 他?既认定了,便不可能?会放手。 “行了,继续说正事。”姜觅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大事未成,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萧隽手指收拢,仿佛想留住掌心那柔软的痕迹。他?再次说起王府的人和事,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的诡异。 时光一寸寸流逝,蜡烛渐短。 直到近黎明?时分,他?才离开。 姜觅脑子里接受了太多的信息,身体已是困得不行,连打好几个哈欠之后往被窝里缩,歪头闭眼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天光乍现,似是黑暗中有人掀开云层窥探着人间的一切。那光把天际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的光芒从?里面洒落出来。破晓晨曦唤醒了沉睡的世人,仿佛驱散了所有的阴霾,重复着希望继续开启一天的日升日落。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子规放大的脸。 “子规,你吓了我一大跳。” 子规眼底泛着几许红丝,显然没怎么睡好。事实?上从?回?去之后她就没有睡着,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姑娘,奴婢昨夜里好像发了夜游症。” “你有夜游症?”姜觅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问道。 子规狂点头。 如果不是发了夜游症,她怎么可能?会在姑娘的房间里看到慎王,而且还?是一个不傻的慎王,所以她一定是梦癔了。 姜觅见她这般模样,笑?出声来。 “你没有夜游症,你昨晚看到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子规喃喃着,惊呼出声,“难道奴婢看到的那个人真是慎王殿下,他?…他?不是傻子?” 秦妈妈刚一迈脚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心头突突一跳,她朝外?面四处望了望,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没个把门,什么傻子不傻子的,那可是慎王殿下,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姑娘教你的。” 所有人都知道姑娘有心上人,这日后少?不得要被别人拿此事出来说嘴。原本还?以为有心上人的借口都挡住这门亲事,谁能?想到太后娘娘仍旧执意赐婚。 她一脸忧色,看眼下的青影应该也是没有睡好。 “娘,娘,慎王真的不是傻子!”子规连忙一通解释,将?自己以为夜游看到的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看着姜觅,像是在向姜觅确认自己说的对不对。 秦妈妈也朝姜觅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姜觅看着她们?道:“妈妈,子规说的都是真的,慎王确实?来找过我,我与他?此前就有些往来,他?也不是世人以为的傻子。” 秦妈妈无比震惊,前有德章公主,后有慎王殿下,她家姑娘这些日子私下到底都结交了什么人? 震惊过后却更添几分忧心,慎王明?明?不傻却要装傻,傻子都知道此事不简单。要么是防着别人害自己,要么是处心积虑想算计别人。无论是哪一种,自家姑娘被牵连其?中,以后的日子注定不得安宁。 “姑娘,你与慎王有交情也好,他?若不傻自然更好。老奴只是担心他?所图不小,你心里要有个数。” 子规先是不解,尔后像是想到什么脸都白了。 “姑娘,你会不会有危险?” 姜觅又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们?便是什么都不做,就算是这辈子不嫁人,窝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也逃不过有些人的算计。所谓富贵险中求,有些事不破不立,福祸总相依,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秦妈妈顿时明?白她的打算,当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宫里送了人过来。 主仆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把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 所谓的宫中送人来,就是送来两位教养嬷嬷。只因但凡要嫁入皇家的女?子,大婚之前必是重新学一学宫里的规矩,由宫里派来的嬷嬷严加教导。 两位嬷嬷看上去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一个姓张,一个姓史?。张嬷嬷个高且壮实?,史?嬷嬷略矮且身瘦。两人一个看上去随和一个看上去严肃,但都是同?样的仪容整齐干净发髻一丝不乱。她们?既然是来教规矩的,又是奉了余太后的旨意,自然是摆足了架子,甫一照面就想给姜觅一个下马威。 姜觅还?没起,披散着发靠坐在床边。 一室的雅致精美,衬得她越发的娇矜。芙蓉玉色潋滟光,冰肌凝脂盈盈色,即使是发未梳面未洗,却瑰姿艳逸令人目眩。 如此姿态做派极不端庄,实?在不是世家大妇之相,反倒似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恐多看一眼都会被其?迷惑心智。 史?嬷嬷皱起眉来,“女?子忌懒散,姜大姑娘该起了。” “我还?没睡够呢。”姜觅半眯着眼,一副惺忪的模样。“顺便提醒你们?一句,我现在姓徐。” 美人慵懒而娇态毕现,看得史?嬷嬷眉头越发皱得紧。饶是她在宫见惯了环肥燕瘦的妃嫔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徐姑娘之貌美实?属世间罕见。 此等容貌身段,得亏是个蠢的。 张嬷嬷道:“太后娘娘派奴婢们?来教导徐姑娘规矩的,依奴婢看徐姑娘真是应该好好学一学,那便从?这一日之中最早的起床教起吧。” 说着,她和史?嬷嬷一左一右就要来拉姜觅。 “放肆!”姜觅抄起床头的一个瓷杯,朝她们?狠狠砸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在她们?脚边炸响,迸出来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两人齐齐愣了一下,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史?嬷嬷最先反应过来,一张脸耷拉下来。 “徐姑娘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是不满意太后娘娘?” 姜觅冷笑?。 还?想拿余太后来压她。 她若是个怕事的,她就不会招惹萧隽。既然她已经上了萧隽的贼船,趟了萧家的浑水,那她就不可能?任由姓余的牵制自己。 “太后娘娘派你们?来教导我,我如果学不好,那你觉得太后娘娘是会指责我不好好学,还?是会责怪你们?不好好教?” 余太后也好,陛下也好,这母子俩都属于当了那啥还?要立贞洁牌坊的人。余太后想当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陛下则想当一个明?君。他?们?图利图权还?想图名,表面功夫自然是不会差的。 所以便是她学得再不好,余太后恐怕也不会指责于她,那么最后被责罚的只能?是办差不利的这两位嬷嬷。这两人在宫里混了多年,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天真没心机的人,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睥睨着,不意外?看到两人微变的脸色。 宫里想出头的人那么多,谁都想往上爬。妃嫔们?算计来去为的都是帝王的宠爱,宫人们?费尽心机为的是靠上一个得力的主子。 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萧隽是什么人,能?被派到她这里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余太后眼前的红人,只可能?是被人推来推去实?在没有路子可走的倒霉蛋。如果连这样的差事都没办好,她们?还?能?落下什么好,即便是送回?去恐怕处境比之前更为艰难。 这次是张嬷嬷先开口,道:“徐姑娘,奴婢等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自是可以去向太后娘娘告状。” “太后娘娘那么忙,这点小事我怎么可能?去麻烦她老人家。”姜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吧,别人都说我又蠢又坏,其?实?他?们?一点都没有说错。我这个人确实?是蠢笨至极,怕是怎么学也学不会那些个繁琐的规矩。我还?脾气?不太好,火气?一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既然你们?是来教导我的,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两人一听?这话,心下是又惊又惧。 谁说这位徐姑娘又蠢又坏的? 坏可能?是真坏,但这蠢未必吧。 史?嬷嬷思忖再三,道:“徐姑娘,你也别吓唬奴婢。奴婢在太后娘娘跟前当差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再是烈性的女?子也得守着宫里的规矩,谁都不能?例外?。” 不蠢又如何,难道还?能?翻天不成。谁不知道慎王是个傻子,一个嫁给傻子的女?子身份上再是尊贵,那也只是表面而已。她还?就不信了,这位徐姑娘真敢质疑太后娘娘。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0节 姜觅笑?出声来,“那嬷嬷你还?是见的人少?了。” 说完她趿鞋下地,慢慢朝两人走来。 两人看着她走近,越发惊艳于她的貌美。看似娇媚入骨,却冷淡自若,明?明?软香玉骨弱不经风,又多了几分铮铮杀气?。 她走到两人跟着,道:“我和你见的那些人不同?,我更蠢更坏,而且我还?更有钱。” 一个更蠢更坏,一个更有钱,这两句话像两记重鼓敲在张史?两位嬷嬷的心中,震得她们?连连惊骇。 “徐姑娘,你莫要为难奴婢们?。”张嬷嬷见势不对,先行示弱。 “我怎么会为难你们??”姜觅拍了拍张嬷嬷的肩膀。“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恐怕学不好那些个规矩。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给你们?银子,你们?也不要为难我。” 史?嬷嬷当下大怒,“徐姑娘,你把奴婢等当成什么人了!奴婢们?奉太后娘娘的旨意,是来教导你学规矩的,你居然花钱收买我们?,想让我们?欺骗太后娘娘…” “谁说我要让你们?骗太后娘娘了?” “那…你为何要收买我们??” 姜觅摇头,像看蠢货一样的看着他?们?。 “我的意思是花钱买清静,我落得清静你们?也省心,太后若是问起来你们?只管说我如何的蠢如何的不配合便是。如此一来你们?既不用出力还?有银子拿,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这下两人都不解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拿了银子还?可以说坏话,这位徐姑娘又不是真的假,怎么可能?会做这样花钱不讨好的事。 莫不是戏耍她们?? 史?嬷嬷冷哼一声,“奴婢等奉的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徐姑娘打错主意了。” 张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国库空虚,连余太后和柳皇后都以节俭示人,宫里的妃嫔们?日子只会更拮据。主子们?手头尚且不宽裕,何况那些个宫女?太监们?。 若是有些体面的奴才,或许还?能?有一些油水和赏赐。如果是没有门路的人,也只能?靠着自己的月例。 她都这般年纪了,若是老了以后没有傍身的银子,无论是留在宫里还?是被恩放出宫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不说是她,史?嬷嬷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她们?在宫里那么多年,最是知道人心难测,也最是不可能?轻信于人。所以哪怕是心动不已,也不可能?即刻应允下来。 姜觅见她们?不说话,无所谓道:“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收买人这种事,当然是愿者上钩。 她一个眼色过去,一直站在旁边当隐形人的秦妈妈和子规立马过来侍候。又是更衣又是梳妆打扮。绫罗绸缎流光溢彩,金银首饰熠熠生辉,直把张史?两人的眼睛都给晃花了。 镜子中的美人左顾右盼,似是对自己的妆发很满意,张口就是一声有赏,赏给梳发的秦妈妈二?十两银子。 张嬷嬷看着秦妈妈手里的两个银锭子,目光已经有了变化。史?嬷嬷虽面有不虞之色,但眼底亦是有复杂纠结的情绪。 早就听?闻这位徐姑娘脾气?虽坏,却是一个散财的,没想到传言确实?不假,光是梳个头都能?得二?十两银子的赏,便是太后娘娘身边最为得宠的红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油水。 听?说当年徐夫人出嫁时带走了安国公府一大半的家产,也难怪连武昌侯府的老夫人都动了心思,也怪不得徐家的义?子费尽心思也要把这个外?甥女?接回?来。 她们?看着姜觅一身的珠光宝气?,仿佛自己的眼睛也被照亮了几分。待看到早膳都有十几个菜,其?中不凡一些宫中有些主子们?一月里都吃不上几回?的东西时,自然是表情变了又变。 姜觅吃饭的样子并不算优雅,甚至可以说十分随性。 史?嬷嬷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那物似尺非尺,似棍非棍,正是宫里的嬷嬷用来管教不听?话的宫女?们?所用之物。她犹豫了一会儿,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最终像是下了决心般扬起那物就要朝姜觅的手打过来。 姜觅眉眼未抬,随手将?手里的筷子扔了过去。 第48章 一只筷子掉落在?地, 一支正好打在史嬷嬷身上。 史嬷嬷愣了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个粥碗迎面而来。她措手不及地被热粥淋了一身, 米粒米浆糊得满头满脸。 张嬷嬷惊呼出声, 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 她们也算是宫里的老人,虽说在太后娘娘那里没有太大的体面,但?这些年来别?宫的主子们见了她们都会客气?几?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下她们的面子。 史嬷嬷此时终于回过神来,道:“徐姑娘, 奴婢可是太后娘娘的人,你?非打即骂,难道不怕得罪太后娘娘吗?” 姜觅睨着她,轻“嗤”一声。“我说了, 我脾气?不好?,惹火了我, 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把你?们打了骂了又?如何, 太后娘娘真的会为了你?们怪罪我吗?你?们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还真不怕你?们去告状,反正宫里别?的不多,宫女?嬷嬷们有的是, 没有你?史嬷嬷还有王嬷嬷李嬷嬷,最多也就是换个人而已。” 阖宫上下?皆知, 陛下?对萧隽极为疼爱。以陛下?多年来一贯的做派,必定会展现出爱屋及乌的态度。 所以就算是有人去余太后那里告自己的状, 姜觅也是一点不担心。最多就是斥责两句, 然后再换人来而已。 这一点她能看明白?, 史嬷嬷和张嬷嬷自然也可以。史嬷嬷的脸耷拉得越发明显,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嬷嬷将她拉到一边, 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们同为太后娘娘送来的人,无论打了谁的脸,另一个同样没脸。 “徐姑娘,我们可是太后娘娘的人。” “你?们出了宫,被派到了我这里,你?觉得你?们是谁的人?” “无论我们被送到哪里,我们都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徐姑娘方才挑唆我们违背太后娘娘的旨意,难道不怕我们告诉太后娘娘吗?” “我想?收买你?们让自己免于学规矩,难道不正合了我愚蠢的传言吗?你?们一来我就又?打又?骂的,这才是符合我的性子啊,谁让我又?蠢又?坏呢。太后娘娘一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们便是告状我也不怕。” 两人再次震惊,眼神中多了几?忌惮之?色,皆是在?心中暗道这位徐姑娘恐怕一点也不蠢。都怪传言误人,害得她们一开?始就轻了敌。 事情闹成这样,她们若还能忍得下?这口气?,丢的可不只是她们的脸,更是连太后娘娘的脸也给丢了,所以她们当即告辞,准备回宫去找余太后告状。 她们还没走出门,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三个字。 “一千两。”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各有心思。 史嬷嬷一抹脸上冷掉的粥水,咬了咬牙继续往出走。张嬷嬷脚步缓了缓,跟着迟疑地迈步跟上。 “两千两。” 宫里的奴才们之?所以挤破头想?成为主子跟前的红人,一是图权势地位,二是图跟着主子能有打赏与油水。她们虽是嬷嬷,但?在?宫人之?中的品阶仅等同于余太后跟前的二等宫女?,所拿的月例银子也二等宫女?齐平,每月是四两银子。 若她们是余太后跟前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是不愁赏赐与油水。然而她们并?非有体面的嬷嬷,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打赏。 两千两银子对她而言,无疑极具有诱惑力。 史嬷嬷心里还有气?,哪怕再是心动依然坚持走人。张嬷嬷刚抬的腿硬生生地放下?,眼底不再有挣扎和犹豫。但?见同伴继续往出走,她想?着银子会不会再往上加,于是跟着迈出去了一步。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算了,你?们快些去告状吧。若是太后娘娘训斥我之?后不换人,那么你?们不仅拿不到银子,我也依然不会配合你?们。若是太后娘娘换了人过来,这银子给谁都是给,说不定其他人比你?们更识趣。” 张嬷嬷当下?转身,道:“徐姑娘,我们并?非有意为难你?,只是若是一点都不教你?,日后你?规矩学得不好?太后娘娘定会责罚我们。” 姜觅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道:“天下?哪有白?拿的银子,我都说了你?们尽可以在?太后娘娘那里说我的坏话,至于如何免于被太后娘娘责罚,那是你?们应该想?法子的事。” 所以能不能一直在?她这里拿银子,便要看她们的本事了。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两千两银子她岂不是花得冤枉。 史嬷嬷一身的狼藉,并?不如张嬷嬷这般干脆。张嬷嬷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低声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姐姐,咱们都这个年纪了,眼看着在?宫里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日后年纪大了怕是再无指望。徐姑娘学的也是在?理,与有方便自己得利的事我们何乐而不为,又?怎能和银子过不去。” “可是…徐姑娘的性子实在?是太过骄纵,谁知道日后她会不会刁难我们。” “我们做奴才的,这些年来受到的刁难还少吗?若是刁难能换来银子,岂不是比在?宫里光受刁难排挤强。” 这倒也是。 史嬷嬷大为动心,又?觉得在?姜觅面前落了脸面,一时有些尴尬。 姜觅走了过来,道:“我这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位嬷嬷若是愿意留下?来,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这话算是给史嬷嬷台阶了。 张嬷嬷首先表态,史嬷嬷也跟着说了软话。 很快子规就取来两千两银子,按照姜觅的吩咐给了她们每人一千两,余下?的一千两等她们被余太后召回宫时再付。 热乎乎的千两银票到了手,瞬间火热了史嬷嬷的心,再也不觉得尴尬和冷了。她和张嬷嬷一起向姜觅谢恩时,已经能挤出讨好?与恭敬的笑容。 姜觅花了银子,也买到了清静。 两位嬷嬷便在?安国?公府住了下?来,一日三餐都有人好?吃好?喝地侍候着,时不时进宫一趟向余太后禀报姜觅学习的进展。 她们是如何说的,姜觅一概不问。但?她们每回回来之?后会把余太后说的话反馈给姜觅,也算是变相地讨好?姜觅。 姜觅对余太后说什么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她很清楚余太后对自己的利用,也知道陛下?对萧隽的杀心。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事实的残酷。 当然她想?让他们知道的不仅是她和徐效的不睦,还有她对这门亲事的食之?有味弃之?可惜,以及对萧隽本人的不满和对王妃身份的得意。大部分的信息她都是透过两位嬷嬷传到余太后的耳中,因为她清楚明白?地告诉过史张二人这些事情无需隐瞒。 而她有心上人的事,随着大婚日子的逼近越发被传得纷纷扬扬,仿佛是三月里的柳絮,几?日不到全?城皆知。 所有人都说幸亏慎王是个傻子,否则必是要质问于她。她也纳闷,萧隽为何从不在?意此事,难道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自那夜密谈之?后,萧隽再也没有露面。慎王府外银甲侍卫镇守,外人不得入内,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出来。 倒是有一桩事慢慢传来,俨然盖过了她的绯闻:那就是顾霖不日就要被押解归京的消息。 消息传开?之?后如春日后的急雨,不多时就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不拘是市井坊间,还是庙堂深宅,不少人都在?说着南平王府的往事。 一个世家的倾覆衰落,往往不过是世人口中的一段故事。故事皆是戏剧性,或是皆大欢喜或是悲惨不堪,除了当事之?人没有人会在?意真相如何。 姜觅知道萧隽近几?日之?所以没出现,应该是忙着如何解救顾霖。 眼看着婚期将近,姜惟居然要见她。 自离开?武昌侯府后,她已经将那些所谓的至亲抛之?脑后,所以再见姜惟时她是抱着见陌生人的心态。 一段时日不见,姜惟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通身的淡薄清雅变成了憔悴黯然,人也瘦了一些。 时隔多年,自徐令娇去世之?后他是第一次来安国?公府,满府的落败与萧条给了他深深的冲击,他一路走来背都佝偻了一些。 西院半开?的扇门内,姜觅坐着未动。 父女?之?情已断,她并?不需要以一个女?儿的姿态面对姜惟,所以她没有亲自出去迎接,而是在?屋子里等。 姜惟亲眼看到了徐家如今的光景,心中感慨不知有多少。等看到空荡的屋子里仅剩简单的几?样家具时,他更是悲切万分。 曾几?何时,这里是何等的奢华雅致。八千珍宝于一阁,万年檀梨聚一堂,而今物是人非,便是那些东西都已不在?。 他来安国?公府必然是有事,姜觅不愿意绕弯子,见他迟迟不语便开?门见山相问。 “我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不管你?以前如何,眼下?你?已被赐婚慎王,有些事有些人也只能放下?了。” 所以姜惟是听了她有心上人的传言,特意上门来提醒她? “此事我心中有数,还有其它?的事吗?”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1节 姜惟听到这冷淡的口气?,莫名觉得酸涩难当。 觅儿终究是怨他了。 他垂下?眼皮,道:“慎王呆傻,却也未必是坏事。你?日后安分守己,想?来这辈子定能平平安安。” 从一开?始他对这个女?儿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 姜觅扯了扯嘴角,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哪怕萧隽是真的傻了,哪怕她嫁过去之?后关上门和萧隽过日子,安分守己不理世间的纷纷扰扰,这辈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 匹夫无罪,生便是罪。 她如此,萧隽亦是如此。 “你?来就是要说这些,那我知道了。” 或许是姜觅太过平静,也或许是姜觅表现出的冷淡,让姜惟很多话都说不出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良久,他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姜觅面前。 匣子看着不大,样式倒是颇为精致。里面装着一沓银票和几?张地契。 “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女?儿。如今你?要嫁人,这是为父为你?准备的嫁妆。” 只有银票和地契,想?来是不愿意张扬,更不想?让人知道。所以这些东西是他私下?准备的,余氏和刘氏应该都不知情。 姜觅推拒,“我已改姓徐,婚嫁之?事自然和武昌侯府无关,日后种种也和姜家没有干系。” “…骨肉血脉,岂是说断就断。我没有强迫你?还认我这个父亲的意思,只是我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些东西你?就当是我一个当父亲的心意。” “真的不用了。” “觅儿…” 姜惟突然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喉咙也艰涩得厉害。他想?说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觅儿的父亲,他想?说自己以后想?尽力补偿这个女?儿。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姜觅清澈冷清的眼神对上时,所有的郁闷和艰涩都显得那么的卑微,他甚至连补偿的话都觉得难以出口。或许从这个女?儿离开?侯府的那一日,他们的父女?之?情就到了头。 “你?出嫁…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你?母亲一定会怨我。你?就当是为了她在?地底下?安心,将这些东西收了吧。” 姜觅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或许姜惟确实对徐令娇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经过多年的消磨与掺杂,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事到如今,他已没有资格再提徐令娇。 “我母亲不会怨你?的。” “你?怎知她不会怨我?”姜惟压着声音,有着明显的伤感与愧疚。 姜觅道:“我母亲深爱的是多年前的那个你?,那时的你?眼里只有她,你?们相知相悦,海誓山盟心心相印。而我母亲不曾见过如今的你?,你?也不是再是从前的那个你?,她又?怎么会责怪一个不认识的人。” 姜惟怔住。 他感觉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在?绕着圈子,一圈又?一圈理不清剪还乱。娇娘不曾见过现在?的他,他如今的模样绝对不会是娇娘喜欢的样子。 姜觅又?道:“当年的那个你?,才是我母亲的丈夫与爱人。现在?的你?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爱人,你?们不曾相识,自然也就没有牵扯。” “我…” “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听秦妈妈说过,她说你?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为人谦逊雅致端方。她还说你?心地善良怜悯他人,行事张驰有度光明磊落。她说你?是当年郦京城中最为出色的世家公子,心里眼里只有我母亲,从不对曾别?的姑娘假以辞色。而今的你?,是这样的人吗?” 姜惟面色难看,身形晃了晃。 曾经的过往如云烟一样从眼前飘过,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自己如今的模样。如此的浑浑噩噩,如此的颓废荒芜,无一不是他最为陌生的样子。若娇娘还在?,定然是不屑与这样的自己为伍,更不可能倾心这样的他。 “昨日种种,宛如死去。曾经的那个你?已经不在?,好?比是故去一般。活下?来的你?是另一个你?,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自然也不是我母亲认识的那个人。” “另一个我?”姜惟喃喃着。 是啊。 这样的他哪里配得上娇娘。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自己,正如过去的那个我,以前我盼着父亲的关注,希望得到父亲的疼爱,可是从来都只有失望。如今我已没有了期盼,变成了另一个我。所以无论是当年的你?,还是曾经的我,其实都已经死去。” 姜觅的话如同迷雾中的一道惊雷,不断回响在?姜惟的耳边。明明他应该觉得这般言论荒谬至极,但?他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认同。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安国?公府的,口中不停呢喃着“都死了”的话。 突然一阵风吹来,风中似乎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桂花香。他像是被过去的记忆击中,茫然地站在?路中间。 过往人的认出他来,窃窃私语。 他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死了好?,死了好?。” 有人听到这句话,大为震惊。 谁死了? 难道安国?公府里出人命了? 余氏匆匆赶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议论声。她一眼看到失魂落魄的姜惟,立马上前来关切相问。 “侯爷,出什么事了?” 如果徐家真出了人命,不会和侯爷有关吧?徐家死多少人她不在?意,甚至还巴不得死光了才好?,但?不能牵连到她的男人。 姜惟似是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 “我死了,死了好?。” 那个娇娘喜欢的他,那个只有娇娘的他,早已随娘娇而去。 余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侯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望向安国?公府的高墙朱门,像是瞬间舍去了什么东西一般,有着说不出来的失落。从此以后他再也不配提娇娘,也不配再自称是觅儿的父亲。 半晌,他说了两个字。 “走吧。” 他一离开?,门房就报到了姜觅那里。 话说到那个份上,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姜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徐效进来时,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正在?雕刻的是一块凤佩,还当她是在?为自己置办嫁妆,便也就没有多想?。 婚期太赶,明面上他们舅甥二人又?极是不睦,他也无法亲自替外甥女?准备嫁妆。好?在?他将义父的东西留了一份出来,私底下?倒是可以贴补一二。 银票和地契这些东西姜觅都不惊讶,一些造型精美的首饰她也不惊讶,她惊讶的是一个金镶玉的盒子。那盒子通体用的是白?玉,再掐以金丝镶接而成,其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单从这盒子的外表来看已是价值不凡,能被收藏在?里面的东西必定是价值连城。姜觅心中已有猜测,打开?一看果然正如自己所想?,盒子里的东西正是那支被喻为徐家镇宅之?宝的盛世吉祥三面七层宝塔金簪。 第49章 这支簪子是?元祖皇帝所赏, 乃是?前?朝之物?。而造此簪的宫廷巧匠,正是?徐氏一族的先人。所以元祖皇帝登基之后大行封赏有功之人,特意将这支簪子赏给了徐家。 哪怕是?历经了近两?百年的岁月, 簪子依旧光华如初。三面宝塔虽同为七层, 却?高低不同形态各异。 她手持透镜逐一详看,左为重檐斗拱阁楼塔,每一层都刻有佛语经文,右为密檐浮屠塔,每一层都摆放着佛龛, 佛龛之中的佛像宝相庄严。正中?间的则是?金刚宝座舍利塔,顶尖镶嵌着一颗硕大光华普世的明珠。 哪怕是?放在后世,这支簪子的工艺也堪称极品。 既然是?镇宅之宝,为何要给?她? 她看向徐效, 眼有疑惑。 徐效一脸凝重,感慨万千, 道:“你是?不是?想问当?年你母亲出嫁时, 为何你外祖父没有把这支簪添作她的嫁妆?” “母亲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他老人家?当?年没有把这簪交给?母亲,想来是?有他的顾虑。既然如此, 舅舅为何将此物?交给?我?” 难道真是?因?为她是?徐家?仅存的血脉? 关于这点徐效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义父那日上朝之前?特意把此物?交给?他, 还叮嘱了一些事?。那时他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却?心怀侥幸地想着义父不过是?想替南平王求情, 陛下念在徐家?世代?忠君的份上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义父。谁能想到再见义父时他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义父走?了, 娇娘也没了, 徐家?几?百年的传承就剩下姑娘一人。这东西除了交给?姑娘,还能交给?谁。 “世事?难料, 这东西交到你手上,舅舅才安心。” 不管慎王真傻还是?假傻,明面上陛下应该不会动慎王。万一日后陛下真的朝徐家?发难,徐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查抄充公,到时候姑娘已嫁入慎王府想来应该能躲过一劫,也能护住这东西。 姜觅也没有矫情,将簪子收下。 等到徐效离开后,她用透镜再次细细详看。 这簪子确实是?华美不凡,但徐家?底蕴深厚好东西极多,徐令娇的嫁妆那般丰厚,多这一件东西不多,少这件东西不少。 所以安国公在顾虑什么?? 还有那些黑衣人,他们要找的东西会是?此物?吗? 簪子不轻,应为实心。三?面宝塔精美无比,无论正看侧看仿佛都能感觉到佛法无边。造此簪的工匠手艺之高,应是?当?年徐氏一族的翘楚人物?。 她闭上眼睛,手指在簪子上慢慢地摸索。一遍两?遍三?遍…五遍过后她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正中?舍利塔的明珠之上。明珠光华璀璨,她缓缓地施压然后旋转,舍利塔的底部突然有个部分凸起来,将那凸起的地方往外抽离,竟是?一根极为精巧的空心金管。 金管之内,是?一条极细的皮卷。皮卷薄如蝉翼,初看空白?无物?,对着烛火照亮之后一幅大宅子的构造图显现出来。这宅子极大,气势宏伟,非一般世家?的府邸可比。 她只一眼便认出这宅子是?何处:这是?皇宫的布局图! 前?朝赵氏一族极尽奢靡,所建皇宫金碧辉煌造价极高,是?以大雍立国之后未建自己?的皇宫,而是?延用赵氏的旧宫。所以这是?旧宫的图纸,也是?本朝皇宫的图纸。 徐家?世代?善工,徐氏的先祖们应该就是?参与前?朝皇宫建造的核心人物?。但这簪原本是?前?朝皇族之物?,图纸又是?谁放进去的? 外祖父知道这个秘密吗? 想来应该是?知道的,若不然也不会有所顾虑没把此物?交给?自己?唯一的女儿,或许正是?怕给?自己?的女儿招惹麻烦。但这个东西对她却?是?极为有用,或许应该说是?对萧隽有用。 婚期一日日临近,萧隽始终没有再来。 宫里送来的聘礼给?残败的安国公府平添了几?分热闹,什么?价值连城的巨型太湖石雕,什么?长度百尺的天下第一山水绣画,还有陛下亲手所书的两?幅大字,一个个名头极响说出去很能唬人。然而只要是?真金白?银的东西,一个个都华而不实,包括凤冠在内。不是?空心的就是?镂丝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重量。 所有送来的东西当?中?,唯一算得上用料上乘做工考究的只有喜服。但不知是?量衣的师傅粗心,还是?裁衣之人看错了尺寸,这喜服一上身是?哪哪都不合适。 秦妈妈提议自己?动手改一改,姜觅没让。 夫妻都是?假的,她才不会在意这些事?。正好让天下人看看,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对侄子的婚事?有多上心。若是?有心之人,想必也能窥探到一二。 原主没有交好的闺蜜,她也没有朋友。到了出嫁前?一天的添妆之日时,没想到来了不少的姑娘。姑娘们以柔嘉郡主为首,身后跟着姜晴雪等一众世家?女。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2节 她们来的时候,姜觅正在试喜服。听到下人来报后,也没把凤冠喜服换下,就那么?一身华丽地迎视着众人打量,也感受着那些个羡慕嫉妒。 所谓云裳不压海棠红,胭脂难改芙蓉色。哪怕凤冠偷工减料,哪怕喜服不太合身,依然挡不住她的貌美。 柔嘉公主带着夸了她,其他人也跟着奉承。她看似极为享受别人的吹捧,眉开眼笑得意洋洋一脸的骄傲之色,下巴都快抬上天了。 众人开始送添妆礼,柔嘉公主先是?解释了德章公主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偶感风寒,并非是?故意为之。 “大皇姐不能前?来,特地托本宫带了一份添妆礼。”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柔嘉公主准备的添妆礼是?一支金镶玉的华胜,而德章公主的礼则是?一对米珠耳饰。 姜觅轻哼一声,一脸的不悦之色。“大公主一向不喜欢我,她来不来我也不在意。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当?皇嫂自然是?不会同她计较。” 柔嘉公主像是?极认同她的话,凑趣道:“那以后皇嫂可得让着本宫。” “那是?自然,得亏那日你劝我,我才能想通,否则我还真就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姜觅满眼感激,“若不是?你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我还真想不到那一层。你说得对,什么?世家?夫人当?家?主母,哪里比得上一品亲王妃。以前?我对殿下多有误会,实在是?太不应该。没想到殿下不仅与我投缘,还最懂我的心,从今往后殿下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么?? 柔嘉公主愣了一下,她真没想到自己?假意说的那番话,居然让这个蠢货将自己?视为知己?,这倒是?意外的收获。她当?下笑得温婉,看上去和姜觅还真像一对好姐妹。 众女皆惊。 二公主居然和姜大姑娘如此要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姜觅无比得意地睨视着众女,“明日过后我就是?王妃了,你们都听好了。我看谁还敢瞧不上我,谁还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她说这话时,目光扫视了所有人,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众女一听这话,一个个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慎王是?个傻子又如何,但架不住极得陛下的宠爱。姜大姑娘嫁过去就是?一品亲王妃,在场所有的人以后纵然嫁得再好也越不过去,除非是?嫁给?太子。 姜晴雪原本见她和柔嘉公主亲近已是?极不舒服,如今一想到她以后的身份,想到自己?以后在她面前?要行君臣之礼,心里越发的难受。 她得意地昂着头,道:“姜晴雪,今天就算了。明日过后,你要是?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所有人皆是?一脸惊愕。 前?些日子武昌侯府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们还以为这位姜大姑娘应该有所改变,没想到变是?变了,却?是?变本加厉更加的坏了。这以后她们还真得小心行事?,千万别得罪一品亲王的正妃。 姜晴雪心头大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凭什么?啊! 原以为府里没了姨娘,碍眼的人也已离开,母亲又掌了家?,自己?的日子应该是?无比的顺心顺意。哪成想府里没了姨娘,父亲更是?日日宿在前?院书房,这么?多天再未踏入过满庭芳。碍眼的人离开之后,那姜婉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成天装可怜缠着她不放,让她烦不胜烦。 自母亲掌家?之后才知父亲赔了几?十万两?银子还搭了最好的庄子和铺子出去,气得母亲心口疼了好几?天。尤其是?看到府中?账本上那少得可怜的银子,别说是?捞油水,怕是?还要贴补银子进去。而有的人搅风搅雨搅得别人不得安宁之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还养得一脸的红润好气色,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她真的好恨! 这样一个蠢货,居然还能当?王妃。瞧那一脸春风得意忘形的样子,还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碍眼。 “大姐,我们好歹是?姐妹。你再是?心里有恨,也当?知我和我母亲都是?无辜的。害你娘的另有其人,害你的也不是?我们,你实在没有必要迁怒……”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能耐我何!” 姜觅一脸的娇纵,堪称狂妄至极。 她越是?这般,所有人越是?觉得不意外。 柔嘉公主赶紧出面打了圆场,她这才作罢。说自己?是?看在柔嘉公主的面子上,也念在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否则一定不会放过姜晴雪。 姜晴雪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被相熟交好的姑娘死死拉着,只怕再也维持不自己?人淡如菊端庄有礼的作风。但这口气实在堵得难受,临走?之前?她故意走?在最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时,她突然对姜觅露出一个同情讽刺的笑。 “你再是?得意又如何,慎王就是?个傻子。” 她以为自己?这么?一刺,必能扎姜觅的心,却?没想到姜觅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拉近。她顿时大惊失色,瞳孔都在颤抖。 “傻子又如何,我以后是?一品亲王妃。姜晴雪,收起你那些个小心思!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你以后见了我最好小心一些,礼数周全千万别被我挑出错来,否则休怪我大庭广众之下给?你难堪。” “你…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怕什么??” 姜晴雪骇住。 这个蠢货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她脑子一热,有些话不管不顾出了口。 “你真以为自己?以后能富贵荣华一世吗?” 姜觅笑了。 “姜晴雪,你是?在诅咒我吗?还是?说你是?在告诉我,陛下不可能保慎王殿下一辈子荣华富贵?” 姜晴雪大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这真是?那个蠢货吗? 侯府最近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真的全是?巧合吗? “你…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这个问题问得好。 “蠢就是?蠢,哪里有什么?真假。”姜觅手一松,吐出一个字。“滚!” 姜晴雪下意识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听到这个字后再也不作犹豫,几?步就跟上了柔嘉公主等人。 那一行人三?三?两?两?地私语,谈论的无非是?安国公府过往的繁华与如今的萧条。她们之中?的一人悄悄回头,一眼就对上姜觅平静的目光。 姜觅认得这个人,正是?宗天府尹顾大人的女儿顾爱莲。顾爱莲看不上原主,原主也瞧不起顾爱莲。顾爱莲的母亲膝下无子,不得不认了一个庶子养在自己?名下,此事?被原主知道后嘲笑了许久,因?而结下仇。 先前?她反对姜洵被记为嫡子一事?时,姜晴雪便用此事?激过她。她对顾爱莲没有恶意,当?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顾爱莲见之,眼睛里全是?复杂之色。 一行人走?后,姜觅便让秦妈妈把她们送的添妆礼单独收起来。那些东西她当?然不会用,谁知道有人没有夹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长夜漫漫,过了今夜她要就离开徐家?。自穿越后她的心从无所归依,一直都在流离失所。原本以为徐家?会是?她的安身之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 秦妈妈和子规会随她入王府,自然是?没有离别之感。 唯有徐效,一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怕影响姜觅休息,他真的会看着外甥女哭一夜。 姜觅很想告诉他,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但是?又觉得这样的承诺未必能实现。此一去前?路未知,要么?是?粉身碎骨,要么?是?从龙显赫。 因?为办喜事?,阖府上下灯笼处处。晕黄的灯火中?一切变得有所不同,白?日里所见的萧条也多了几?分温暖。 舅甥二人在门口话别,寒凉的夜风穿堂而过。 徐效情绪还未平复,不时打着哭嗝。 姜觅拍着他的背顺气,道:“我这一走?,舅舅你要好好保重。钱财全是?身外之物?,哪怕是?全部散尽也不怕,最紧要的就是?你的身体。” “你别担心舅舅…舅舅这些年别的不会…最会苟且偷生了。” “能苟住就是?本事?。” “你这性子不像你娘,倒是?有几?分像义母。义母曾说过……这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若不能吃不能喝,一切全是?虚无。” 原主没有见过安国公夫人,姜觅也无从得知那位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但能说出如此豁达的话,想必应是?一个极为通透的人。 冷风袭来,寒意阵阵。 徐效连连催她快进去,她听话地退到了屋内。 隔着半开的门,她看到徐效走?两?步停一步,抹着眼泪步履沉重。高大伟岸的身形仿佛瞬间佝偻了一些,灯火之中?似乎生出不少华发。 “姑娘,你是?不是?舍不得舅老爷?”子规小声问道。 她点头,又摇头。 “子规,你相不相信,终将有一日我还是?会回来。” 子规虽不解,却?习惯相信她。 “我信姑娘。” “我也相信我自己?。” …… 皇帝为表对萧隽的恩宠,这次大婚的规制等同于太子,一应仪仗气派皆是?非凡,引得百姓们争相围看。 世人感慨之余,更意外于萧隽居然会亲自来接亲。 姜觅也很意外,她没想到萧隽会来。隔着凤冠的流苏,那身着亲王品阶制式的喜服的男子迭丽到令人失神。如果不是?太过面容木然,如果不是?太过眼神空洞,这般矜贵貌美的王爷该是?何等的卓然不凡意气风发。 她以喜扇遮面,一步步朝萧隽走?去。慢慢离近之后,她突然生出一种紧张的情绪和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在一步步迈入婚姻的圈套,将会有眼前?的那个人共度一生。 宫人们扶着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象征身份的轿辇,她在左,萧隽在中?。轿辇以明黄的珠帘蔽之,他们能看见外面的情景,外面人也能清楚看到他们。 护卫仪仗出行的是?禁军,姜觅一眼就从那一群禁军制服中?认出柳仕原。方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对方看了自己?好几?眼。 两?人坐好之后,仪仗起驾。 这么?大的阵仗和摆场,谁见了不说一声萧隽受宠。 姜觅却?知道龙椅上的那位极爱做表面功夫,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世人展示自己?宠爱萧隽的机会。 萧隽像个没灵魂的玉人,坐得端端正正着面无表情,那置于膝上的手似是?无意识地在比划着什么?。若不是?姜觅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他,定然注意不到他的小动作。他不停地比划,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当?姜觅辨认出他比划的是?什么?之后,心下顿时一紧。 皇室子孙大婚,皆要绕城一圈,以示天家?威仪。仪仗绕到南城门附近时,忽然听到有人惊呼一声。 “顾家?逆贼顾世子押解归京了!” 姜觅闻言,下意识看了萧隽一眼。 难怪啊。 难怪萧隽会亲自来接亲,必定是?皇帝的意思。 那个人是?懂如何恶心别人的,也不知道憋了多少对先太子和顾家?的恶意,居然把萧隽的大婚和顾霖的押解归京安排在同一天,还故意让他们相逢在这样的境地。 一片嘈杂声中?,她听到车辙声渐近。 精铁所制的囚笼内,关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发髻梳得十分利落,清清楚楚地露出原本的面目。看上去削瘦无相,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天哪,真是?顾世子!”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3节 “就是?顾世子!” 姜觅清楚看到萧隽置于膝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第50章 这是一场残忍的重逢, 亲人相见不能?相认。 当年世无第二的南平王世子是何?等的?风采,出身?尊贵文武双全,所行之处人人侧目, 便是这条从南门入京的?必经之路, 他亦不知走过多少回。那时的他是郦京城中最出色的?世?家子,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与如今的阶下之囚天差地别。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此起彼,嘈杂的声音盖过了昔日的熟悉,曾经的?赞美也被成了质疑, 如同一场悲与欢的?闹剧。 囚车上的?人平静地直视着前方?,炯炯而不显颓废,与清瘦脱相的外表截然不同。当囚车与大婚的?仪仗狭路相逢时,他朝姜觅和萧隽这边看过来。他的?面色很白, 也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仅从这一点姜觅就能?肯定?,他必定?和纪连一样早年就已被秘密关押。 时隔多年, 为何?接连让他们现世?? 龙椅上的?那个人究竟意欲何?为? 更让姜觅心情沉重的?是他不仅是手脚戴着沉重的?铁镣, 脖子上也套着一个精铁打造的?环形枷锁。如此重重枷锁,足见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慎王爷,囚车里的?可是你的?亲舅舅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顿时激起无数的?附和声?。 又有人提议,“娘亲舅大, 慎王爷你应该下来给顾世?子磕个头?啊。” 萧隽握紧的?拳已经松开,修长如玉的?手置于膝上, 明明未抓握住任何?东西, 那关节却是寸寸泛白。 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大, 也或者是受人指使故意为之。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话如同粗砺的?盐,洒在伤口?上让人痛不欲生。 他的?痛说不出口?, 他的?苦也无人能?知,因为他是个傻子啊! 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傻子,那么他就不会痛。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傻子,他也就不会觉得苦。可是他不是啊! 他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的?活死人,世?人便真以为他是个死人吗? 姜觅从他泛白的?指关节中读懂了他的?痛苦,当即“呼”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一把撩开凤冠上的?流苏。 “你们喊什么喊,难道不知道今天是我和慎王大喜的?日子吗?见过寻晦气的?,没?见你们这么寻晦气的?!你们眼睛是不是瞎了,没?看到?这姓顾已经是个阶下囚。你们若是敢砸了囚车把人放出来,那我今天就敢把人带回慎王府。你们敢不敢?” 那些刚才来嚷嚷的?人顿时没?了声?,这样的?事谁也不敢啊。顾家可是谋逆的?大罪,这顾霖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砸囚车。 姜觅重重地“呸”了一声?,“不敢的?话就给我闭嘴,坏了我的?喜事我和你们没?完!” 这下没?有人再说让萧隽和顾霖,所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有说她蠢的?有说她坏的?,还有人说难怪她会被姜家赶出来。 她又不聋,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柳大人,你是怎么护卫的??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和慎王是太后娘娘赐的?婚,这大喜的?日子被人寻了晦气,日后我若是过得不好,你难辞其咎!” 柳仕原望着那站在轿辇中的?女子,凤冠喜服娇艳动人,言行举止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惊讶。明明又蠢又坏,明明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是处,他为何?会有种说不出来的?纠结。 若是此女日后真的?过得不好,而他那时大事已成,那么他倒是可以…… 等等。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是一个貌美的?女子而已,怎么能?乱了他的?心。天下红颜多的?是,年年新颜换旧颜,日后他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 他垂下眸子,道:“慎王妃,属下一定?尽职尽责。” “说的?倒是好听,我怎么没?看到?你尽职尽责。刚才若不是我出面,那些人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大喜的?日子碰到?押囚的?也就算了,如果?真让慎王下去给那姓顾的?磕头?,我们这亲还成不成了!” 姜觅说完,忿忿坐下。 有一个又蠢又坏的?人设就是好,至少不用憋屈自己。 萧隽置于膝上的?手已经放松,微不可见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囚车和仪仗错开,一个押往刑狱的?方?向,一个驶入朝着城西的?路。两车距离最近之时,她下意识朝囚车看了一眼,而顾霖也正好看了过来。 仅一瞬间,两行人便错身?而过。 她以为顾霖的?事今日应该就到?这里,但是她太低估那个人喜欢恶心人的?程度。等到?她和萧隽牵着喜绸进入慎王府时,顾霖的?囚车也到?了王府外?。 押解的?人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陛下念及顾霖是萧隽亲舅舅的?缘故,特准恩旨允许顾霖戴罪前来观礼。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萧隽茫然地抬头?,空洞的?眼神四处看去,喃喃着:“舅舅…舅舅在哪里?” 顾霖已被人从囚车放出,戴着沉重的?铁锁一步步走近。他的?眼神有着近乎绝决的?坚毅,一眨不眨地看着萧隽,嘴唇嚅嚅着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姜觅觉得不对,盯着他的?嘴看。 这一看之下更觉得悲愤,因为明明他的?嘴在动,但出来的?声?音既低又杂,不清楚不说,还混着说不出来的?嘶哑。 所以他应该已经哑了。 萧隽仿佛看不见他,犹在那里茫然寻找。 “慎王殿下,这位就是顾霖。”押解的?人指着顾霖对萧隽说。 萧隽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歪着头?打量着顾霖一会之后摇头?,“他不是,他不是舅舅。” 记忆中舅舅是何?等的?年轻俊朗,与眼前削瘦的?中年男子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很难相信这人就是当年那个世?人口?中千般好的?王府世?子爷。 顾霖也在打量他,目光悲喜交加。 一个哑了,一个傻子,千言万语说不出,旁人只觉得怪异唏嘘,又有谁知道他们内心的?悲苦酸楚。 “顾霖,这可是陛下恩赐。若不是看在你是慎王殿下亲舅舅的?份上……” 那押解的?人施恩般地准备大放厥词,被姜觅打断。 “你们是不是也傻了?顾家出事的?时候慎王才多大,这么多年过去,他又变成了傻子,你们还指望他能?认人吗?吉时不能?耽搁,坏了我的?好事我拿你们是问!” 这些人到?底还想怎么恶心人! 不就是欺负萧隽是个傻子吗? 如今她进了慎王府这个门,那她以后就是萧隽的?嘴替。萧隽开不了口?的?她来开,萧隽说不了的?话她来说。 她还就不信了,不就是给别?人添堵嘛,这样的?事可不止龙椅上的?那位能?做,她做起来更是名正言顺得心应手。 被她这一发作,那押解之人一脸的?郁闷,极为不悦地看了她好几眼。她狠狠地回瞪过去,还撂了几句狠话。 那人不敢再说什么,憋屈着把顾霖推上前。 如此之近的?距离,姜觅终于看清他脖子上的?枷锁,当下气得问候了皇帝的?祖宗八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先太子和萧隽也是萧家人,更是觉得无语又愤怒。 这枷锁在外?祖父书房里的?一本书上有记载,此锁盛行于前朝,有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名字:九死一生。 所谓九死一生是指这个锁由九道锁组成,若是不小心用错了钥匙或是强行开锁,则会触发锁里暗藏的?机关弹出尖利的?铁刺,那铁刺会瞬间刺穿人的?血肉。 前朝皇室大行暴虐之事,最喜用这样的?刑具折磨人。人的?脖子极为脆弱,一根铁刺扎入或许就能?要人命,九根铁刺齐下不可能?有人生还,所以九死一生的?重点是九死,一生根本不会存在。 先是萧隽脚上的?兽镣铐,再到?困住纪边的?铁锁,如今又是顾霖脖子上的?机关锁,龙椅上的?那个人还是热衷于前朝的?旧物。 她说了那样的?话,认亲的?事就此作罢,婚礼的?流程继续。宫廷乐师奏着喜乐,唱礼的?官员声?音洪亮。 很快就到?了长辈坐上,新人敬酒的?环节。顾霖一身?镣铐地被人按在上座,萧隽茫然地上前敬酒,她也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顾霖看着面前的?一双小儿?女,坚毅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泪光。 一别?十八年,当年的?稚童已经长大成人。时隔多年再见,却不想是如此的?情境之下,更没?想到?是这般局面。暗无天日苟活了这么多年,今朝终于见到?了天光,也见到?了想见的?人。 血海深仇还没?有报,他还不能?死!若是父亲和姐姐在天有灵,就保佑南平王府的?冤屈能?大白于天下。 他接了两人的?酒,齐齐敬了天,然后洒了地。 不管他是什么用意,不管他有没?有喝酒,至此大婚之礼已成。 押解的?人过来,左右挟持着顾霖。顾霖被他们拖着离开,铁锁发出痛苦的?悲鸣声?,一声?声?仿佛在敲打着人心。 姜觅看向萧隽,顿时心下一紧。此时萧隽空洞的?眼底隐约有一丝水色,如同荒芜之中氤氲的?薄雾。 她暗道不好,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众目睽睽之下,她狠狠踩了一下萧隽的?脚。萧隽就势往地上一倒,头?正好磕在地上,金冠都被磕歪了。 “你…你打我!”他茫然可怜地控诉姜觅,眼里的?泪花清晰可见,却不显突兀。 那些方?才看到?姜觅小动作的?人都觉得没?眼看,一个个在心里想着这位慎王妃果?真如外?面传的?那样,实?在是又蠢又坏又没?有礼数教养。 姜觅抬着下颌,自然是不会承认。 “谁看到?了?” 柳仕原眼神复杂,因为他也看到?了。他不仅看到?姜觅的?小动作,也注意到?萧隽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他几步上前,欲扶萧隽。 姜觅挡在他面前,“柳大人,你看到?了吗?”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能?透过凤冠的?流苏窥见那无双的?媚色。他仿佛看到?了春意浓浓,也看到?了碧波荡漾。 “我没?看到?。” “既然没?看到?,那你多管什么闲事。”姜觅越发得意,对王府的?下人道:“你们还不快扶王爷起来,大喜的?日子摔倒在地成何?体统。” 萧隽一把抓住小初子的?衣服,委屈巴巴地告状。“小初子,是娘子,是她打我!” 小初子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今日前来观礼的?都是朝中的?臣子们,原本就是奉了旨前来走个过场的?,谁都不想沾上慎王府的?事。眼看着大礼已成,隐约好像会有一些纠纷矛盾,自然是一个比一个走得快,没?多会就全部走光。 柳仕原的?职责是护卫,他必须要留到?最后才走。 一对新人回新房时,他走在侧边,与走在前面的?姜觅看似并肩而行。恍惚间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今天是他和姜觅的?大婚之日。 萧隽不知何?时到?了前面,刚好站在他们中间。 他心下一凛,暗自告诫自己大事为重。 “娘子…”萧隽的?声?音透着几分可怜巴巴。“你不要打我。”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姜觅真想停下来好好逗一逗萧隽。这人一到?夜里就像个鬼一样吓人,想不到?装起傻来还挺可爱。 “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就不打你。” “我听话。”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4节 两人的?对话都透着愚蠢与傻气,柳仕原却觉得分外?的?刺耳。为了稳住自己的?心绪,也为了眼不见为净,他把两人送到?新房门口?后立刻告辞。 走得没?多久,还能?听到?姜觅娇纵张扬的?声?音。 “你们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府里的?女主子,你们都得听我的?。” 王府里的?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也不敢吭声?。 姜觅心下冷笑,这些人中大半都是皇帝的?人,会听她的?才怪。 她一把拉过萧隽,然后直接把人往内室里推,小初子和另一个太监想跟过来,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都给我滚到?外?面去,秦妈妈和子规守在外?间。” 另一个太监不肯走,道:“王妃娘娘,王爷身?边不能?没?人侍候,您让奴才也守在外?间吧。”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从今往后我就是这府里的?主母,我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胆敢违背我的?命令,轻则罚没?月例,重则杖责赶出去。你有胆再说一遍!” 小初子扯着那太监的?衣服,小声?劝说。那太监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跟着众人退到?了屋外?。 屋外?除了他们,还有四个侍卫。 那太监不甘道:“王妃娘娘一来就给我们下马威,也不知道会怎么对王爷,我实?在是担心王爷。” 话音一落,喜房内传来萧隽惊慌的?声?音。 “娘子,你…你为何?脱我的?衣服!” 所有人交换着眼色,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难怪王妃把人都赶出来,原来是急着和王爷圆房。 事实?上内室的?情形并非如此,萧隽的?衣服确实?脱了,露出与他苍白面容毫不相符的?精壮上身?。姜觅也没?有对他什么无礼之事,而是正在给他的?伤口?上药。 先前在轿辇之上他比划的?字就是:我受伤了。 当时姜觅就猜到?了一二,必是他近几日都忙着解救顾霖的?事,所以才受了伤。他这次的?伤在右臂,伤口?虽不深却新肉溃烂。 “有毒。”他低声?说。 “那毒可解了?”姜觅忙问。 他点头?。 毒已解,但这伤会好得慢。 “那舅舅见过你吗?”姜觅又问。 他又点头?。 明知那人放出舅舅的?消息是为了引人上钩,明知那人必定?设了重重的?埋伏,他还是去了。尽管那夜里他易了容蒙着面,两人也没?说上话,但他知道舅舅应是认出了他。 “你看出来了吧?他应该是…被毒哑了。” 原来真的?哑了。 姜觅想安慰他,便摸了摸他的?头?。他突然靠过来,将头?埋进姜觅的?怀里。姜觅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将他推开。 这样的?欢喜,哪怕是父亲尚在的?那几年他也不曾有过。难怪世?人说最是销魂女儿?香,英雄沉沦不言悔。 他窃喜着,带着不为人知的?贪心。 “娘子,有你真好。” “你说你这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不就是脱了你的?衣服吗?你快点过来啊,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姜觅一边抱着他,一边大声?嚷嚷。 外?面的?人听了,更是一个个脸色微妙,所有人都震惊于姜觅的?大胆孟浪,你看我我看你的?交换着眼色。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又传来姜觅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说你白长这么大个子,我还以为你虽然傻点,但好歹还是个男人。没?想到?你居然中看不中用,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么不行,我还怎么怀孩子。没?有孩子,我以后还能?指望谁!” 难怪王妃这么急,原来是想尽快怀上孩子。 说来也是,女子嫁人之后无子傍身?是大忌。王爷是个傻子,王妃必须要生下自己的?孩子,日后才能?有指望和依靠。 只是王爷不仅傻,还不行啊。 这下所有人的?表情更古怪了。 而此时内室的?气氛也很古怪,萧隽实?在是没?想到?姜觅如此豁得出去,眼中的?泪光犹在,瞳仁却是漆黑幽深得吓人。 姜觅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实?在是这人的?眼神太过可怕。那么的?黑那么的?深,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无底黑洞。 她小声?嘟哝着:“做戏嘛,当然要做得真一些。” 龙凤喜烛晕出一室的?暖光,映得她的?小脸似无暇的?暖玉一般,眉目如画香腮似雪,柳绿花红迷人眼。 萧隽空洞漆黑的?眸子瞬间如迷离的?万花筒,姜觅还来不及惊艳,突然自己的?身?体被人一带一压,正好坐在萧隽的?身?上。 无比契合的?亲密,她清楚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之处。更让她震惊的?是,男人阴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娘子,我行的?。” 第51章 她脑子里“轰”了一声?, 似有无数的烟花炸开。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原本苍白如鬼,此时却像是染上霞色的寒玉般无比绚丽,冷艳之余又有几分温润, 一时之间竟让她错不开眼。 做戏而已, 用得着这么逼真吗? 行就行,为什么要叫她?娘子?先前在人前这么叫她也就罢了,两人私下独处密语时为何也要这么唤她?? 她?原本不?想脸红的,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两颊发烫。不?等她?说?些什么打破眼下的暧、昧,萧隽居然又一头埋进她?怀中。 “姜觅, 幸好是你。” 什么叫幸好是你? 是指幸好成亲的对象是她?吗? 也是。 除了她?,还真是谁都不?合适。 “我说?了我会帮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富贵险中求嘛,何况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萧隽贪恋着这样温暖和香气, 感受着多年?不?曾有过?的安心,只恨不?得抛却所有的爱恨情仇永远沉沦在此刻。 他一边卸下所有的伪装, 暴露着自己所有的脆弱, 一边又暗暗唾弃自己现在的样子,暗道萧隽啊萧隽,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装疯卖傻也可以?随心所欲。 一室的喜庆, 仿佛驱散了那些算计与阴谋。但烛火不?熄,夜风不?止, 该他们面对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少。 “姜觅,我好累。” 怎么可能不?累呢。 哪怕姜觅一个外人, 也能想象得到这些年?他有多不?容易。当年?那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该是多么的害怕啊, 装疯卖傻如履薄冰地长大, 其中孤苦艰难无人能知?。 “萧隽,现在还不?是说?累的时候。” “我知?道, 舅舅还等着我去救。” 他那好皇叔故意让舅舅现世,不?就是引顾家的旧部上钩,然后再一网打尽。之前在京外时没有成功,眼下到了京中只怕更是设下了天罗地网。 但那又如何! 别说?是天罗地网,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他从姜觅的怀里抬起?头,漆黑的瞳仁中已是一汪深海。 外面的人有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那太监刚想贴在门上听时,就听到里面传面又响起?姜觅的声?音。 “我饿了,你们还不?快去给我传膳。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少说?也要给我摆上十八道菜,少一道都不?行!” 紧接着秦妈妈急色匆匆地出来,迭声?说?主子们饿了,让人赶紧去准备饭菜。 那太监伸着脖子往开着门里望,隔着屏风与内外室之间的门他什么也看不?清,他脚步挪着就要进去,却被子规挡住。 子规指着小初子,问:“你是不?是小初子?” 小初子讷讷着,一副害怕的模样。 “就是你了,我家王妃让你进去侍候你家王爷,免得夜里渴了拉了的没人侍候。” 这话?说?的好像萧隽是个生活失禁的傻子。 小初子低着头进去没多久,饭菜就送了过?来,然后门再次被关上。 很快姜觅的刻薄的骂声?又传出来,骂萧隽人没用还吃得多,骂小初子笨手笨脚连个茶都端不?稳,还罚了小初子一个月的月钱。 外面的人听到小初子被罚了月钱,面面相觑。早就听闻这位王妃脾气坏性子差,没想到如此的不?能容人。连小初子那么老实小心的人都被罚月钱,他们更不?敢往前凑。 里面的骂声?一直没停,间或还夹杂着拍打的声?音,以?及萧隽控斥可怜的声?音。等到残羹冷盘被撤出来之后,就连那太监也歇了进去的心思?, 此时的萧隽已经换上利落的夜行衣,而小初子则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哭泣着,“别打我,别打我,小初子,救我……” 他的声?音和萧隽装可怜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萧隽说?起?时姜觅还不?太相信,如今亲耳听到便?知?萧隽之所以?瞒过?那些监视之人,小初子功不?可没。 小初子是顾家旧部之后,辗转被送到萧隽身边,这些年?主仆二?人配合完美,萧隽也就能在夜里出府谋划大计。 要成大事?,必须要有人。 姜觅知?道萧隽的手底下应该有一批人,然而此一去等待他们的是精心设计的埋伏,万一失手了呢? 他们前功尽弃,她?也没了指望,还要受到牵连。 “萧隽,你有没有想过?你舅舅根本就在刑狱大牢?” “在与不?在,一探便?知?。姜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一刻也等不?了,我没有办法再看到舅舅受苦。” “我知?道的。我是说?若是知?道你舅舅真正?关押的地方,你们也不?用冒险,且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意?” 姜觅思?忖一下,道:“我的意思?是,你那皇叔最是心胸狭窄。你说?他这么一个喜欢在背地底搞小动作?,暗戳戳恶心人的卑鄙小人,这些年?他会把你舅舅关在哪里?” 之前纪连就说?过?,当年?他被蒙着眼睛押送离开云州城,然后被关押在某个地牢中,直到被当作?诱饵送到刑狱大牢,所以?他怀疑自己一直就在京中。照这么说?来,顾霖多年?来应该也是被关押在京中的某个地方。 萧昶那个人极度的自负,又极其的喜欢恶心人,所以?他一定会把人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且还是一个他颇为得意之地。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5节 两人目光交汇,竟然有种心灵相通的默契。 姜觅又道:“救人之后,藏人也是个问题。有一处地方你知?我知?,你可以?把人安置在那里。” 萧隽扯了一下嘴角,可能是太久不?笑,笑容都显得那么的生疏和冷淡。暗夜中孤身独行这么多年?,每一次夜行都抱着有去无回的决绝。便?是全须全尾的回了,这冰冷的王府也没有等他的人。 而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在他临行前同?他一起?谋算,也会等着他归来,犹如前路的明?灯,照亮他脚下的路,也指引他归来的方向。 “姜觅,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觅心下翻了一个大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她?画饼。画饼虽然管用,但也不?能一直画啊。 “你快去吧,等会过?了那些侍卫换班的时辰就不?好了。” 萧隽点头,熟门熟路地从后窗跳出去。 夜风从窗户进来,吹得那龙凤喜烛的烛火摇曳乱晃,仅是几息之后又恢复如初,仿佛方才的人影交错都是错觉。 姜觅抬头望去,花顶雕梁复古精美,置于此间恰似富贵与权力双重?设置的牢笼。她?入了这牢笼,势必要和萧隽齐心协力冲出去。 小初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停传出去,她?时不?时地骂上一两句,他们的声?音在寂夜中分外的清楚,传入有心之人的耳中。 这一夜太过?漫长,姜觅几乎是掰着手指在等。 五更天的梆子响过?时,一丝寒气若有似无地飘了进来,随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近到床边,轻轻拂开了华美的喜帐。 “回来了?” “嗯。” 一阵衣料摩擦细微声?响过?后,萧隽换好衣服。 黑暗中姜觅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矫情到在计较什么男女之防,且为了两人说?的话?只能彼此的耳,还故意贴了过?去。 “事?情如何?” “如你所料,人已救下。” “那就好。” 说?明?她?猜对了。 当今的那个陛下确实是懂得如何恶心人的,果然小人之心还得以?小人之心度之。京中这么大,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用南平王为地牢,关押曾经的南平王世子还要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所以?她?之前大胆猜测,这些年?关押纪连和顾霖的地方就是南平王府! 既然顾霖被救下,那么当年?的真相便?能明?了。 顾霖不?能言语,但能写。 姜觅没有急着问,她?在等萧隽自己说?。 幽静的黑暗中,萧隽的声?音无起?无伏地诉说?着,那一字一字仿佛都是从地狱深处传出来一般,透着彻骨的寒与阴森的冷。 当年?先太子病重?,顾霖也连拉了好些天肚子险些下不?了床。那一夜正?如纪连所说?,先太子病亡之后柳文杰直接发难。所有的随从侍卫皆中了毒,身体虚脱的顾霖被当夜关押,此后再也不?见天日。 这倒是和姜觅猜得差不?多,她?不?明?白的是萧昶既然将顾家认定为谋逆的乱臣贼子,为何多年?来暗中关押顾霖,而不?是公开斩首以?示龙威。 “他到底在找什么?” 黑暗中,萧隽的眼睛已经漆黑如永夜。 “前朝的宝藏。” 前朝皇族的奢靡荒诞,正?是亡国的原因。 元祖帝夺取江山之后,自然也得了杨氏一族所有的财宝。建国之初要大兴社稷,于是他便?将那些财宝一分为二?。一半用来稳固朝野安抚民心,一半留给后代子孙。 除去历代君王,知?道那宝藏存在的还有当时元祖皇帝最为信任的第一代南平王和第一代安国公。 先太子接到南平王府的那封信中,正?是提到了那一半巨财。南平王说?一旦将那些东西挖出来,必能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所以?先帝和你外祖父的那次大吵,就是因为这件事??” “元祖皇帝曾有口谕传于每一代帝王,曰:非大难国危,宝不?出。若宝出,则江山乱,乃子孙无用。” 先帝不?愿当一个无用之君,所以?不?愿将宝藏挖出。而南平王一心想解当时灾情之困,便?与先帝据理力争,最后君臣二?人不?欢而散。谁能想到当夜里先帝怒急攻心暴毙,这才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那些黑衣人把安国公的那个院子翻了一个底朝天,怪不?得萧昶一直留着顾霖的命,原来全是为了前朝的宝藏。 这个时辰了,睡是不?能再睡的,因为一早还有进宫谢恩。 天蒙蒙亮,她?打着哈欠梳妆打扮。镜子里映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虽略有疲色却仍然瑰丽又楚楚。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苍白如鬼但艳绝人寰。他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在凝视着他们。 “你真好看。”姜觅喃喃着,“我也很好看。” 她?转过?头,直视着萧隽如深渊般的眼晴。 “我们这么好看,所以?只有我们给别人好看份,谁也不?能让我们好看!” “好。”萧隽应着。 他真的好喜欢说?狠话?都这么好听的人,他很庆幸从一开始的坦诚相见,所以?他能在这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正?视自己一身的黑与浊。 秦妈妈和子规静立一边,将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既为他们的处境感到担忧,又替他们和谐的相处感到欣慰。 出了这道门,他们便?不?再是他们。 姜觅全身都透着对萧隽的嫌弃,离得远远的满眼都是鄙夷与厌烦。而萧隽继续着自己又呆又傻的模样,只是原本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些委屈。 两人刚出王府的大门,迎面遇上一行禁军。为首的正?是柳仕原,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要带着人进王府。 柳仕原行了礼,说?是逆贼顾霖被乱党劫走,陛下下令全城搜查。 姜觅一听柳眉倒竖,一脸的娇纵与不?忿。 “我就知?道我和王爷八字不?和,成亲的当天与囚车相遇,还要对一个逆贼行长辈之礼。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你们说?这门亲事?是不?是克我?柳大人你可要好好搜查,务必要把那姓顾给捉拿归案,免得有人怀疑我与那逆贼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柳仕原身为禁军副统领自然耳聪目明?,对她?为何没睡好一事?一清二?楚。方才就瞧着她?眼下有青影没遮住,哪里不?知?道她?所言非虚。 “臣职责所在,定当全力捉拿逆贼。”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向了萧隽。 这位慎王殿下呆傻多年?,但无论是陛下还是祖父都一直未曾真正?相信,皆是私下叮嘱过?他要多留意。 当他听说?此人不?行时,心中竟有种隐蔽的欢喜。再看这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但再仔细小心一些总没错。 他几步上前,仿佛关系很亲近般大力拍着萧隽的肩。 “王爷,恭喜啊。” 说?这声?恭喜时,他语气中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嘲弄。 萧隽木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姜觅冷哼一声?,“柳大人你就别白费劲了,王爷他比三岁的孩子还不?如,你和他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你赶紧搜查逆贼,我和王爷还要进宫施恩。” 她?几步到了马车边,见萧隽没有跟上来,当下脸一沉,怒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上马车!” 萧隽像是很惧怕她?,低着头过?去。 柳仕原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目送马车离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后那个小年?轻道:“可惜王妃娘娘这样的大美人,慎王居然无福消受。” 另一个禁军啧啧,“也难怪慎王无福消受,这王妃嫁人之后,脾气越发的变本加厉了,寻常的男人哪里消受得起?。” “闭嘴!”他喝斥着两人,心里想的却是那样的美人,必是要最厉害的男人才能消受。 马车渐渐远去,刚刚还装可怜的萧隽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气势也陡然变得阴森吓人,他沉沉地吐出四个字:“柳氏该死。” 当年?的事?,柳文杰是关键。 萧昶能称帝,柳家功不?可没。 姜觅点头,“柳家必定一早就和你皇叔暗中勾结,只等时机一成熟便?动手。一个在京外发难,一个在宫中变政,显然是蓄谋已久。” 马车一路前行,京中的气氛明?显很紧张。 听说?四处城门皆封,宫里下了旨意务必要在两日之内将顾霖捉拿归案。禁军和宗天府的衙役们随处可见,搜查得十分严密,几乎可以?说?是十步一哨,隔上几步远就能看到顾霖的画像。 “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真像做梦。”萧隽低语着,突然撸起?自己的袖子伸向姜觅。 他手臂的皮肤极白,虽劲瘦却线条紧实。 “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掐一掐。” 还有这样的请求? 姜觅都反应不?过?来,这人冷静非比常人,也会患得患失? 她?眼波一流转,潋滟之色顿生。既然有的人诚心诚意的请求了,那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掐上一掐。 一掐下去,指甲印立显。 “再用点力。” 行吧。 她?只好真掐了。 如此掐了好几个来回,只见萧隽的手臂上全是红红的指甲印。 “还不?够,若不?然你咬一口?” 姜觅目露怀疑之色,“你真的还没清醒?” “嗯。” 那好吧。 她?抓着萧隽的手臂狠狠咬下去,牙印立马出现在指甲印之上。萧隽还说?不?够,让她?再多咬几口。很快萧隽的手臂上除了指甲印牙印之外,还有她?的口水。 萧隽端详着自己满是印子的手臂,皱了皱眉。 “还不?够。” 说?完,他自己咬了几口。 牙印叠着牙印,姜觅忽然脸一红。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既然自己能动手的事?,干嘛方才还要麻烦别人,真是多此一举。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6节 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入宫门,进前殿。 宫里的气氛比外面还要凝重?,宫人们走路都透着几分压抑与小心。快到勤政殿时,沉重?的气氛尤甚。 看来顾霖被劫,对那个颇为自负又喜欢恶心别人的陛下打击不?小。 太监通报之后,萧隽突然冲了进去。 “皇叔,她?打我,还咬我!”只见他撸着袖子,委屈巴巴地向面色阴沉的皇帝展示自己被打的事?实。 姜觅“……” 她?就知?道这男人憋不?出什么好事?来! 怪不?得让她?又掐又咬的,原来是想留个证据告她?的状。 原主见过?这位陛下,只不?过?都隔着极远的距离没看清楚,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萧昶的长相。所谓的龙颜和帝王之相,其实就是一个相貌不?错却气势猥琐的小人。 从她?和萧隽一进殿,萧昶的那双眼睛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了光一样,有着说?不?出来的隐晦,还有压抑不?住的怒恨。很显然是小人失了算,气得连表面功夫都装不?下去了。 “好你个姜氏,你好大的胆子!” 这么多年?来,他自以?为算无遗策,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顾霖一早就落入他手中,更不?知?道他将对方关押在哪里。 他设了那么周全的埋伏,料定劫狱之人有去无回,却不?想根本没有人中计,他反倒被人截了后路。 顾霖! 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他满腔的怒火正?好无处发泄,顺手抄起?一物紧紧握在手中,面色越发的阴沉。 萧隽给姜觅递了一个眼色,姜觅心领神会。当那物直直朝姜觅扔过?来时,姜觅反手将萧隽扯到了自己前面,那物便?结结实实砸在萧隽的额头上。 这时一群臣子们刚好到了殿外,等待着萧昶的传召议事?。 他们听到一声?脆响,然后是萧隽惊讶又可怜的声?音。 “皇叔,你又打我?” 第52章 不得?不说, 这个又字用得极妙,也用得?引人深思。 一干臣子们面面相觑,神情皆是微妙无?比。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最是疼爱慎王殿下, 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比之诸位皇子还要上?心?, 没想到私下里也会有打骂之时,且还不止一次。 这些能受召进宫议事的臣子,无?一不是精明能干之人,又岂会不知皇室之中的龃龉。早在先太子出事之时,便有不少人猜测怀疑。然而再多的猜测和怀疑, 也抵不过权衡局势。 所谓时势造英雄,不乱则不变,有?变才有?契机。先帝和先太子先后殁,今上?匆忙之中接任皇位, 随之而起的是原本并不显山露水的柳家。当时还在明书阁任职的柳学士一跃成为宰相,柳家也因此声名鹊起。 谁不想要从龙之功, 多少人伺机而动, 多少人羡慕柳家,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没有?那样的机会和运气?。 如今的柳相, 俨然群臣之首的模样。他与?谢太傅并立在最?前面,两为同为文官中的楷模, 此时都端着一样的严肃脸。 这时里面传来?陛下的怒斥声,“姜氏, 尔居然敢躲!” “陛下, 臣妇没躲, 是王爷没有?站稳……” “你这个无?礼无?尊的妇人!” “陛下这么说臣妇,臣妇不服。太后?娘娘赐婚的懿旨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她说臣妇柔明之姿、纯良敏慧,这才把臣妇赐婚给王爷。” 皇帝气?得?眼珠子直瞪,他尽施着自己帝王的威压,没想到姜觅像是压根感觉不到一般,犹在那里委屈不忿。 真是个蠢货! “皇叔,她欺负我,她打我,我不要她当隽儿?的王妃!” 皇帝听到萧隽的话,愈发心?头火起。 “隽儿?,你告诉皇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陛下!”姜觅急道:“他一个傻子说话信不得?,他说不要臣妇,那臣妇可不依!原本臣妇也没想过要嫁他,是太后?娘娘非要赐的婚。臣妇的脾气?坏性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太后?娘娘难道事先不知吗?臣妇都和太后?娘娘娘说了,说臣妇已有?心?悦之人,太后?娘娘非不听,还要将臣妇指给王爷。现如今不想要臣妇了,臣妇招谁惹谁了!” 殿外的臣子们听得?是清清楚楚,一个个表情越发的微妙。 阖京上?下谁不知道这位慎王妃的脾气?秉性,太后?娘娘应该一早已知。既然性子如此不堪,且还有?心?悦之人,哪家长辈也不愿意给自家小辈聘娶这般女?子。 但太后?娘娘不仅聘了,且还是指婚。 “婚姻之事无?不是父母之命,这门亲事是你母亲在世时定下的。”皇帝恼怒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这个蠢货还敢攀扯太后?,真是好大的胆子! 姜觅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母亲早已故去,一无?婚书二无?定情信物,光凭市井传言就?认定这门亲事,那也太过随便了些。” “有?人为证,谢老夫人便是证人!” 谢太傅闻言,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讪讪地对?柳相道:“我那夫人年纪大了,别人问及她此事,她想了半天说或许有?。谁知以讹传讹,竟变成这般局面。” 所以太后?娘娘在赐婚之前,居然没有?和谢老夫人对?个证。 这婚事还真是随意。 姜觅一句顶一句,顶得?皇帝恨不得?当场将她赐死?。皇帝那叫一个气?,凌厉的眼神看向她时如同看一个死?人。她仿若一无?所觉,先是心?虚地眼珠子乱转到处看,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愤怒地瞪了萧隽一眼。 萧隽指着她,向皇帝告状,“皇叔,你看她,她瞪我!” 皇帝额边两穴突突直跳,脑仁已是疼得?厉害。 他后?悔了! 怪不得?先人说宁与?智者争辩,莫与?愚者言语。早知这蠢货蠢到如此地步,他真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 “太医,太医呢!” 早有?太监去请了,这时一个年迈的太医被拽着跑得?飞起进了殿,气?喘吁吁地给萧隽的额头上?药包扎。 在此期间,姜觅已经被皇帝刀子般的目光凌迟了无?数遍。 她像是感受不到一般,还有?心?情打量着殿内的布置。在那张薄皮卷上?,除了皇宫整体的布局图外,还有?几处宫殿的构造图,其一就?是这座勤政殿。 这里正是当年先帝与?南平王争执之地,听说南平王离开之后?先帝一直待在殿中,直至怒火攻心?而亡。 先帝驾崩之后?,传国?玉玺也跟着消失,所以萧昶才会用窃玉之罪抄了南平王府。若此案是他设计,那么查抄南平王府之后?玉玺便应该被找到。 但事实并非如此,哪怕南平王府被抄了一个底朝天,玉玺依然无?所踪。这些年来?萧昶所用的玉玺是宫廷巧匠仿制,并非那枚元祖皇帝传下来?的传国?玉玺。 她望着头顶精美的绘顶,再流转到四面的雕梁画柱,脑海中浮现的是薄皮卷上?的构造图,并与?之一一对?应。如果玉玺并未丢失,而是被先帝临终之前放在某处了呢? 她若有?所思之时,萧隽已经上?完了药。 老太医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皇帝让太监一一记下。如此看重?仔细,谁不说他是一个疼爱侄子的好皇叔。 包扎好的萧隽看上?去惨兮兮,十足一个受尽欺凌的小可怜。好在一张脸十分能打,便是小可怜那也是好看的小可怜。 或许是他的惨状让皇帝的心?情好了些,那如阴沟老鼠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隐蔽的痛快,在看向姜觅时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杀气?。 姜觅冷笑,这黑心?肝的玩意儿?怕不是还指望她日?后?折磨萧隽呢。 果然连她刚才的不敬都计较了,还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对?她宽仁交待。“姜氏,如今你已是萧家妇,好生照顾隽儿?,以前的事朕既往不咎。” “臣妇知道了,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王爷。” 照顾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但凡是长了耳朵的人都知道,她说的照顾可不是真正的照顾。 萧隽拼命摇头,“皇叔,隽儿?怕。” 殿外也有?人摇头。 可怜这位慎王殿下,人都已经傻了这么多年,还娶了这么一位王妃,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还有?人记得?十八年的那位冰雪聪明的皇长孙,何等的聪慧过人,何等的天赋绝伦。先帝曾不仅一次带他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他有?先祖之风。 那时谁不知道先帝对?他的喜爱之情,没有?人怀疑他会成为将来?的储君,也没有?人怀疑他会继先太子之后?登上?帝位。然而世事难料,无?人想到先帝之后?坐上?龙椅的居然是当时毫不起眼的二皇子。 皇帝正在温和地安慰萧隽,“隽儿?不怕,有?皇叔在呢。你们去给你皇祖母请安,你皇祖母会好好教她以后?如何以夫为尊。” 一个嫔妾,哪里是什么皇祖母。 姜觅不耻着,垂了垂眼眸。 萧隽空洞的眼神全是茫然,木木地点着头。 “姜氏,你切记好好照顾隽儿?,若是照顾得?好,朕必重?重?有?赏!” 若是照顾得?不好呢,是不是就?装作看不到? 这个老阴阳人! 姜觅心?下冷笑,不太甘愿却恭敬地应了。 在皇帝让他们退下时,她走?在了前面。萧隽可怜巴巴地跟在她的身后?出殿,殿外的那些臣子们不少人对?萧隽投以同情怜悯的目光。 她抬着下颌,面上?尽是娇纵与?嫌弃。走?了几步之后?她故意装模作样地去扶萧隽,不冷不淡地说着,“王爷,我扶你。” 富丽的宫殿重?重?,衬得?他们的身影是那般的渺小,却又艳绝无?双无?法忽视。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人摇头叹息。 从前殿去后?宫,途中会经过东宫。东宫如今的主子是柳皇后?所出的皇长子萧仁,萧仁三岁时被封为太子,此后?一直住在东宫。 东宫是萧隽五岁以前的居所,他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发生在这里。宫殿前的那处角亭,曾是父亲最?喜欢读书之处,也是母亲最?喜欢小憩的地方。 他记得?宫墙的一隅被开辟出一小片花圃,平日?里母亲极爱在那小花圃中种花养草。不论茶菊兰梅,母亲总能侍弄得?极好。 他们一家三口居于此,如同世间最?为寻常普通的人家。双亲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父亲爽朗的大笑声,母亲温婉的叮咛声,仿佛穿透过去的岁月,再一次浮现回想。 “父亲,母亲。”他低喃着。 姜觅听得?仔细,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他立马反握,紧紧不愿松开。 孤苦多年,他已不再是一个人。 喧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着像是太子与?几位皇子在游戏。其中一人看到外面的萧隽和姜觅,便朝旁人使着促狭的眼色。随后?一位紫色华服的少年一抬脚,一个球形状的物体便呈抛物线朝他们袭来?。 姜觅一个扫腿,将那东西反踢回去,正好砸在那紫衣少年张狂的笑脸上?。那少年被砸得?倒在地上?,因为太懵而一时忘了呼痛。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暗算我二皇兄!” 先前那个最?先发现他们的少年高喊着,看他的年纪应该是三皇子萧益,而那位倒在地上?的华服少年便是二皇子萧信。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7节 萧信此时已被太监扶起来?,捂着脸怒道:“你们敢暗算我,给我打!” 姜觅可不信他们不认识萧隽,既然她和萧隽一起,这几个人只要不是傻子便能猜到她的身份。方才她可是看得?分明,萧信根本就?是故意的。 恶人先告状,居然还敢来?横的,真当她又蠢又坏的人设是摆设不成! “瞎了你们狗眼!”她怒冲冲地进去,娇蛮地指着萧信,“你年纪不大,是脑子坏了还是眼睛瞎了,你没看出我身边站的是慎王吗?” 萧信比她还横,“我没看清!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着我!” 她冷冷一笑,瞥了一眼旁边明黄色华服的少年。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会装死?,由着自己的两个皇弟冲锋陷阵,而自己则作壁上?观。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我是应该说你瞎还是说你蠢?你便是不认识我也应该认出我这一身的亲王妃制服,你便是不认识我也应该猜到今日?与?慎王一起进宫谢恩的人会是谁?世人都说慎王傻,我看你们也不遑多让!” 兄弟仨都是柳皇后?所出,皆是一母同胞的嫡皇子。这些年皇帝表面功夫做得?足,不仅骗过了世人,也骗过了他们兄弟。 他们认为皇帝偏疼萧隽而忽略了他们兄弟仨,他们兄弟几人明明是嫡皇子却还不一个堂兄受宠,自然是怎么看萧隽怎么不顺眼。 姜觅拿他们和一个傻子比,这萧益可忍不了。 “你敢骂我们傻?” “我怎么不敢?民间还有?长嫂为母的说法,我可是你们大嫂,你们不敬我这个大嫂,那就?是不悌!” 什么长嫂为母,什么大嫂,这个蠢货脸还挺大。不过不悌二字让萧信和萧益有?些忌惮,齐齐看向萧仁。 萧仁终于动了,他直接越过姜觅,上?前亲近熟稔地向萧隽见礼。 “方才二皇弟一时失手,堂兄有?没有?受惊?” 姜觅翻了一个大白眼,不愧是老阴阳人的儿?子,看不起谁呢?还不屑和她说话,她偏要和这小阴阳人对?上?。 “太子殿下,你没看到慎王的脸都吓白了吗?他就?是一个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放着我这么一个正常人不问,非要问一个傻子,你是不是欺负傻子分不清好坏?” 萧仁此时才用正眼看姜觅,同时也皱起了眉。 “孤和堂兄自来?亲厚,王嫂何必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可告诉你们,陛下最?疼王爷,我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指给王爷的嫡妻。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陛下和太后?娘娘告状!” 她的说话行事给兄弟仨的感觉就?是蠢。 兄弟几人打心?眼底看不上?她,也没把她当一回事。她越是叫嚣得?厉害,越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他们就?越是鄙夷。 “你去告好了!”萧益嘲讽道:“你看父皇和皇祖母是信你还是信我们,你个又蠢又坏的女?人!” “我又蠢又坏?”姜觅像是怒极,“太后?娘娘赐婚的时候可是说了的,她说我柔明之姿、纯良聪敏,你居然敢骂我又蠢又坏,那我就?蠢给你们看,坏给你们看!” 兄弟仨听她这么谁,谁也没当一回事。 皇宫之地,岂容一个臣妇撒野。 哪知她快速抄起一根曲棍,不由分明直接朝萧仁开打。擒贼先擒王,要打就?打最?大的。萧仁措手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萧仁这一被打,萧信和萧益当下震住,愣神之时齐齐挨了一棍子。 “你…你放肆!” “我放什么四,我还放五放六呢!我今天就?替陛下和太后?娘娘教训你们这些不敬不悌的混账!” 宫人们也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姜觅真的敢啊。 姜觅挥着曲棍,虎虎生风。 哪怕是太监宫女?们全部过来?拦她,那兄弟仨还是被她打了不少下。并非她真的勇猛无?敌,而是那几人不知为何要么是腿软要么是跌倒,兵荒马乱之下她正好浑水摸鱼。 没有?人注意萧隽,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以为他原本就?傻,见到这样的场景更傻,所以才会一直傻傻地站着不动。 只有?姜觅知道,她之所以频频得?手,正是因为萧隽的配合,萧氏兄弟仨的腿软和跌倒都是外力?所致。 “你这个坏女?人,你敢打我,还敢打我的太子皇兄,你死?定了!”萧益呼着痛,还不忘叫嚣威胁。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们兄弟三个还加上?这些宫女?太监,你说我打了你们,我还说你们人多势众欺负我呢。” 萧信傻眼,随后?无?比恼怒。 这时姜觅一扔曲棍,拉着萧隽就?跑。 “打人了!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要打死?慎王殿下了!” 萧隽还是呆呆的模样,表面上?看是姜觅拉着他跑,其实是他在助姜觅远离这是非之地。等到远离了那些人的视线,两人这才相互对?视一眼。 姜觅喘着气?,因为兴奋与?奔跑而面色红润。方才那一通混战真是打得?过瘾啊,可算是出了她在老阴阳人那里受的恶气?。 “痛快吗?”她问萧隽。 萧隽漆黑的瞳仁好像极暗的天幕,此时正有?点点星星乍现。 眼前的女?子粉面桃腮,恰似世间最?好的风景。如水的眸子泛着潋滟的波光,好比是天底下最?佳的山水。 许多年了,他从未这般畅快过。 焉能不痛快! “痛快!” “痛快就?好。他们不是说我又蠢又坏,说你又呆又傻吗?那我们就?蠢坏给他们看,呆傻给他们看,气?死?他们!他们越是想压着我们,越是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越要和他们对?着干,将这天都给他们掀翻了去!” “好。” 既然你希望我继续呆傻,那我便再多呆傻些日?子,我们一起把天给掀了! 萧隽心?想着,将自己原本准备挑个时机恢复清明的计划推后?。 姜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望了望远处的宫殿,然后?与?萧隽约定各跑各的,最?后?在永福宫外碰面。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想实地探一探这座深宫,以便与?薄皮纸上?的布局图一一对?上?。 两人说定后?,她便装作惊惶失措又萧隽的样子与?之跑散。 她越跑越偏,看似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实则是故意多跑几个地方。不知走?了多久,环境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偏僻。 突然她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似乎是从一座假山后?面发出来?的,离得?近了一看,只看到假山缝隙中的一小团青色。 宫女?们以衣服的颜色区分等级,杏色为一等,蓝色为二等,而这种青色则是最?为低等的杂役宫女?所穿。从那一小团来?看,应该是一个年纪极小的低等宫女?。 那小宫女?像是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往嘴里送,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瞧着应该是躲在那里偷吃。许是听到了动静,小宫女?如小兽般紧张地看过来?。 姜觅愣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只一眼就?能让人过目不忘。迄今为止她曾在二个人的眼睛里看到如此之黑的瞳仁,一个是萧隽,还有?一个就?是不远处那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宫女?。 等她回过神时,那小宫女?已经提着衣裙像兔子般快速地跑开。清脆的铃铛声也跟着远去,她的视线落在对?方露出来?的脚踝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虽然更为精致,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个脚饰,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小宫女?脚上?戴着的金环铃不是什么装饰品,而是另一种改良过后?的兽镣! 第53章 …… 永福宫。 满殿的姹紫嫣红, 无比的热闹。 众妃嫔们说着话,时不时有?人?捂着嘴笑,那揶揄的表情和微妙的神色, 无一不在表明她们谈论的事有多么的有意思。 “也?真?够不知羞耻的, 一进新房就要把下?人?赶出来,火急火燎地就要脱慎王的衣服。若不是慎王傻了,岂能让一个女人如此羞辱。” “那不知羞的发现慎王无能之后,居然破口大骂,听说骂得极其难听, 简直是不堪入耳。怪不得先前姜家人说她有娘生没?娘教,还真?是毫无礼义廉耻之心。” “她没?能得手,气得是对慎王又打?又骂。可怜慎王哭了一晚上,那妇人?也?骂了一晚上, 连王府里的下?人?都听不下?去。” “诶。” 她们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余太后和柳皇后非但?没?有?出声制止, 反而不时相视一眼, 然后再会心一笑。 一位严肃的老嬷嬷进了殿,小声在余太后耳边说了什么后,余太后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变得阴沉恼怒。 “几位皇子如何, 可请了太医?” “几位皇子都在东宫,太医已经去了。” 柳皇后离得近, 也?听到了老嬷嬷的话,当即又惊又怒地站起来。“竟如这等事?外臣和命妇居然敢在宫中殴打?皇子!” 殿中所有?人?一听她这话, 齐齐噤声。今日进宫的外臣和臣妇, 那不就是慎王和慎王妃, 也?不知夫妻俩是把哪个皇子打?了。 不过无论是哪位皇子,在座的妃嫔们无一人?真?正?担心。原因无它, 只因阖宫上下?除了柳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再无其他的皇子。便是公?主也?是不多的,连同德章公?主和柔嘉公?主在内,一共也?就五位公?主。 余太后与柳皇后为首,匆匆出了殿。 一行人?呼拉拉跟上,瞧着更加的热闹。 将?将?到了殿门外,打?眼就看到呆呆傻傻的萧隽,正?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等看到众人?后,他又多了几分委屈。 “打?我,他们打?我!” 到底谁打?谁! 余太后气极,“谁打?你了?” 不是说她的几个孙儿被两个孽障给打?了吗? 怎么就这个傻子来了,那个蠢货呢? “你那好王妃呢?” 萧隽更茫然了,一问三不知。 余太后气得脑仁疼。 这时姜觅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一边走?还一边责怪萧隽。“你个没?用的东西,谁让你跑得那么快呢?你好歹也?是他们的堂兄,他们一群人?打?我一个弱女子,你护不住我就算了,跑得还比我快!” 众妃都回?过味来,心道不说是东宫的太监宫女,便是几位皇子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暴脾气的二皇子和心眼最多的三皇子。她们可不信在东宫那地界,几位皇子还能让这两个人?给打?了。 莫说是她们,余太后此时也?冷静下?来。自己的孙儿自己知道,除了太子谦恭有?礼之外,老二和老三都不是好惹的主,万没?有?让别人?打?了的道理。 “这可是宫里,你学的规矩都去哪了,慌里慌张胡言乱语的成何体统!” 姜觅已经到了跟前,看上去头发散乱,满头的珠翠东倒西歪。便是那华美的衣衫也?皱了些,一副狼狈的模样。然而再是这般头散衣乱的姿态,那艳与纯揉杂的美貌依然令人?惊艳。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们可要给臣妇做主!臣妇和王爷好端端的走?着,哪成想经过东宫时被会几位皇子为难,二皇子故意用藤球砸我,三皇子还帮着他欺负我们。更过分的是,他们还让宫人?们对手,一群人?追着我夫妇二人?打?!” “慎王妃,慎言!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平日里最是懂规矩不过,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 定然是这蠢货做了什么讨人?厌的事。 姜觅眼珠子乱转,作心虚状。她这般模样落在众人?眼里,都以为是她做了什么事才?惹得几位皇子动怒,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8节 一个妃子为了讨好余太后和柳皇后,率先质问姜觅。 “慎王妃,你说说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啊。”姜觅色厉内荏地抬着下?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他们说我不配做他们的皇嫂,我就告诉他们我和王爷是太后娘娘赐的婚,太后娘娘都夸了有?柔明之姿、纯良敏慧,他们凭什么说我不配!” 余太后一噎。 姜觅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犹在气愤不已。“他们骂我蠢,骂王爷傻,这我忍不了。我蠢不是人?人?皆知的吗?太后娘娘赐婚之前难道不知我秉性如何?亲事又不是我自己求来的,我明明都说过我自己有?心悦之人?,太后娘娘你还把我指给慎王为妃,怎么事后又来挑我的错,骂我蠢说我不配!” 这下?连柳皇后都被问住了。 余太后气得脑仁更疼。 人?气人?,气死?人?,蠢货气人?,简直是要人?命! “你…他们不知情由,必是替慎王抱不平,你身为皇嫂,岂能同他们一般见识。” “太后娘娘,你说这话我就不认同了。他们是你嫡亲的孙子,不可能不知道情由。我是他们的皇嫂,我替他们纠正?错误有?什么错!亏得他们还是嫡皇子呢,和慎王一个傻子不对付也?就算了,居然还和我一个又蠢又坏的女子计较,真?是丢了皇家的脸!” 打?人?之前姜觅就想好了,就是要让有?些人?挨了打?,还要吃下?这个哑巴亏。如果余太后想把事情闹大,那更是再好不过,她正?想让世人?看看这些恶心之人?的嘴脸。 余太后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心里那叫一个气。 她嫡亲的孙儿,何等的金尊玉贵,居然被一个蠢货如此编排。更气的是,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反驳过去。当下?脸色不虞地看了柳皇后一眼,责备其没?有?把几位皇子约束好。 柳皇后心里也?有?气,她不满余太后做事不周全?,便是真?要把这个蠢货塞给慎王,也?定要做得让人?挑不出理来。若非此事没?有?计划详实,又怎么会被一个蠢货抓住把柄。 这时给几位皇子看伤的太医被带过来问话,当听太医说几位皇子身上全?是被打?的痕迹时,众人?的表情瞬间精彩万分。 若几位皇子的伤是假的,这假也?做得太明显,简直是贻笑大方。若伤是真?的,那真?的是丢尽了脸。无论真?假都没?脸,气得余太后和柳皇后婆媳二人?脸面都挂不住。 姜觅美目圆瞪,“我可没?打?他们!” 这话不少人?信。 一个弱女子能在那么多宫女太监的护卫之下?还能把三位皇子打?得全?是伤,那三位皇子得有?多弱。 “分明是他们追着我们打?,我这才?和王爷跑散了。” 这话更有?人?信。 瞧她一身的狼狈相,哪哪都能证明被人?追着打?的事实。 事到如今,对于余太后和柳皇后这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婆媳来说,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她们越发没?脸。 柳皇后一边气几个儿子设局太过浅显,一边气姜觅不顾全?大局,艰难地挤出笑来,道:“慎王妃,些许误会而已,你到底是当皇嫂的,莫要放在心上。本宫瞧着你和慎王夫妻感情不错,实在是替你们高兴。” 姜觅心下?冷冷一笑,昨晚听墙角的人?可不少,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他们的洞房之夜有?多精彩。故意拿他们的夫妻感情说事,不就是为了转移火力?。 她轻哼一声,睨了萧隽一眼,其嫌弃的意思十?分明显。 不少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萧隽。 这位慎王殿下?长得如此好看,看上去芝兰玉树的,没?想到脑子坏了不说,那里居然也?不中用,当真?是可惜得很。 萧隽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木然地由着别人?打?量审视。 “如今慎王成了亲,哀家总算能给先帝和先太子交待了。”余太后假意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感慨地来了这么一句。 柳皇后立马接话,话里话外都是她的辛苦与不易。 其余的妃嫔们也?上赶着巴结,生怕说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风头。一个个的把余太后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简直堪称得上古今第一贤妻与慈母。 姜觅都快听吐了,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先帝驾崩的时候余太后还只是余嫔,这位余嫔娘娘哪里来的脸自比是先帝的妻子和先太子的母亲。 “太后娘娘,你哪里需要和先帝和先太子交待什么。他们二人?在世时,你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嫔妃,他们也?怪不到你头上。” 蠢货! 余太后怒极想杀人?。 自从皇帝登基后,她就是人?人?尊敬的太后娘娘,没?有?敢在她面前提一句她曾经为嫔的事,甚至没?有?人?提及先皇后。 这个蠢货当真?是蠢而不自知,竟敢揭她的短处! 偏偏姜觅还一副是在帮她说话,等着夸赞的表情,继续往死?里戳她的痛处。“太后娘娘,你也?别自责。先帝和先太子若是知道慎王变成了傻子,他们也?不会怪你的。谁让慎王自己命不好,好好的天乙命格却有?堕龙之相。幸亏他们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还是陛下?厉害,请的高僧比他们请的高僧修为更高,若不然也?断不出慎王真?正?的命格。” 她话一出口,震惊所有?人?。众人?震撼于她的语出惊人?,惊骇于她言语中那些经不起细思的深意。 余太后脸都白了,眼神凌厉而吓人?。 再任由这蠢货胡言乱语下?去,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赶紧让人?取来见面礼,借此来转移话题和堵住姜觅的嘴。 她的见面礼是一个玉镯,柳皇后给的则是一支玉簪,两件东西的成色只能算是上品,远不到极品的地步。 若是在寻常人?家,这样的见面礼自然是拿得出手的,但?放在皇家来说便有?些不够看。姜觅也?没?给她们面子,在收到见面礼之后一脸的兴致缺缺。 余太后一心想打?发他们,送完礼就说自己乏了,命人?送他们出宫。她怕再多留他们一会儿,自己会忍不住掐死?那碍眼的蠢货。 姜觅仿佛对她的恶意一无所觉,反而是嫌弃地看着萧隽。 “快走?吧,嫁给你真?是丢人?现眼!” 萧隽呆呆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若是有?心人?注意看,便会发现他们始终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无论快慢都是如此。 他们所到之处,收获无数宫人?关注的目光。 这些目光极杂,什么样的都有?。 突然姜觅朝西南面看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露出来的一角飞檐,那座宫殿的整体则被回?廊与假山挡住。 宫阙深深,暗中不知藏了多少偷窥者。 她敛了敛心神,继续前行。 出宫之后她和萧隽又是一前一后上的马车,马车的帘子彻底遮住所有?窥探的视线之后,她很不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 从昨晚到现在,她是真?的困了。 萧隽替她盖上狐衾,道:“困了就睡一会。” 她靠着,闭目养神。 “我不敢睡。” 再累也?不敢轻易打?盹,更不敢睡死?。 萧隽漆黑的眼中如墨云涌动,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以前是他一人?而已,纵然日夜如剑在喉亦不惧。 “对不起。” 姜觅哼哼着。 这人?确实对不起她。 恩情未报,却将?恩人?拉入泥沼之中,她确实应该生气。但?是她有?她的仇,她也?在借这人?的力?,无非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互利互惠关系,也?就无所谓谁对不起谁,不过救命之恩却是要另外算的。 “知道对不起我就好,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是真?的想快点结束这一切,然后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好好睡上一觉。” “事成之后,我们一起好好睡一觉。” 这个一起好好睡一觉,真?是是她理解的单纯睡一觉的意思吗? 姜觅半眯着眼,从眼缝中看人?。暗道这人?神情如常,依旧的苍白无色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一对上萧隽比常人?颜色更深的瞳仁,她又想到了那位小宫女。 “萧隽,你在宫里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眼晴和你有?几分像,脚上戴着一个像金铃环的兽镣。” 萧隽摇头,“没?见过。” 他这些年每回?进宫,去的都是那几个地方,不仅有?人?跟随,还有?人?监视,根本不可能自己随意乱走?。 “你觉得她可疑?” 姜觅摇头。 “说不上来。” “我派人?查一查。” “好。” 姜觅实在是困得很,虽然不敢真?的睡过去,却是闭着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萧隽见状,道:“我看着你,你可以睡一会,快到了我叫醒你。” “也?行。” 姜觅说着,又打?了一下?哈欠。心里的那根弦因为他的话不知为何就松了,没?一会儿就进到梦乡里。 马车摇摇晃晃像起伏更大的摇篮,她迷迷糊糊中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之中,那温暖无处不在包裹着她的身体,竟能安放她所有?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姜觅,姜觅。” 那声音很近也?轻,像雨滴落在她心间,又像是羽毛拂过她耳边。她惺忪迷茫地睁开眼睛,倾刻间似是掉进了被星光装点过的深渊。 理智慢慢回?笼,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萧隽的怀中。所以怪不得睡梦之中觉得有?温暖将?自己包围,原来是被人?抱着。 羞涩倒是谈不上,但?多少有?一丁点不太自在。 “到了吗?”她问。 “再拐一个弯就到了。”萧隽并没?有?急着把她放开。 她拍拍自己的脸坐起来,用手又揉了揉,跟着挤眉弄眼地活动了一下?五官,最后做出一副娇蛮的表情。 等到马车一停,王府门外的银甲卫们最先看到的就是她怒气冲冲地先下?来。 王府的门外,除了这些银甲卫们,还有?几个下?人?。那些下?人?之中,以一个深青色衣服的中年男子为首。 姜觅瞬间就猜到对方的身份,王府的管事苏成。 苏成领着一众下?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谁啊,昨天怎么没?见你?”姜觅挑剔地问道。 “奴才?苏成,是王府里的管事。昨日奴才?忙着府里的庶务,不好打?扰王妃娘娘和王爷。” “苏成是吧。”姜觅冷哼一声,“这些年就是你管着王府,想必对府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等会你和我好好说说府里的事。” 苏成应了下?来,竟然没?管后下?车的萧隽直接跟在姜觅身后。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69节 王府里的下?人?见怪不怪,别看这王府的主子是王爷,但?以前大小事务真?正?做主的人?都是苏管事。他们都要看苏管事的脸色行事,王爷如何他们根本不在乎。 萧隽额头上那么显眼的包扎,下?人?们一个个都当没?看见。他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可怜,茫然的眼神和呆傻的表情都透着几分凄惨。 姜觅猛地回?头,没?好气道:“你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说陛下?最疼爱你吗?我看你的圣宠也?不过如此,进个宫都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害我也?跟着你没?脸。” “王妃娘娘,慎言。”苏成皱着眉道。 “慎什么言?这是王府!如今我是王府的主母,我在自己的家里说话还要顾忌那么多吗?苏管事,你少在这里欺负我初嫁入门,我可告诉你,你日后若是敢背着行一些奴大欺主之事,休怪我不客气!” 下?人?们皆惊,暗道这位王妃一来就有?苏管事对上,还真?是蠢得很。 苏成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看似恭敬实则轻慢地吩咐人?去给他们准备饭食,还特地交待厨房不需要大动灶火,仅需煮些清粥配几样小菜即可。 “好你个苏成!”姜觅当下?就怒了,“你果然是奴大欺主,居然给我喝粥!” “王妃娘娘息怒,奴大欺主的罪名奴才?可不敢当。奴才?瞧着王妃娘娘火气极旺,不宜多食荤腥,理应吃些清淡之物才?好。” 苏成的很是平静,仿佛根本不把姜觅的怒火放在眼里。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应当,王妃娘娘也?是不识时务,一来就得罪苏管事,日后有?好果子吃。 “子规,你去厨房传话,就说我今日要大席,少了十?八道菜不行。快去!” 子规领命,一脸难色地去了。 萧隽此时已经过来,还是呆傻木然的样子。 苏成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道:“奴才?侍候王爷戴铃铛。” 所谓的铃铛,正?是兽镣。 皇帝立的是好皇叔的人?设,自然是不会让世人?非议自己,所以从昨晚到现在萧隽的脚上都没?有?戴兽镣。而今王府里没?了外人?,关上门之后萧隽就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不仅乖乖地跟苏成进屋,还主动把自己的脚伸出去。 苏成正?欲给他把兽镣戴上时,被姜觅一把夺去。 姜觅似好奇也?似不解,问道:“苏管事,这是什么东西?” 第54章 “陛下担心?王爷走丢, 这金铃给?王爷戴上后,奴才们便能清楚知道王爷在何处。”苏成回道。 “怕他走丢?”姜觅玩味一笑,“王府守卫这么森严, 他一个傻子能跑到哪里去?。” “王妃此言差矣, 王爷六岁那年差点走丢过,若不是及时寻回来,恐怕凶多吉少。自那以后陛下就命人打?造了这金铃,好?让奴才们及时知道王爷的动?向。” 六岁? 所以在萧隽六岁时,他曾经想逃出这个地方, 无奈被?人抓回来了。姜觅瞥了一眼装傻充愣的男人,心?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若是走丢了,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王妃娘娘此言差矣……” “行了,你退下吧, 这里交给?我。” 苏成见她满眼的算计,暗暗鄙夷不已。 世人都说王妃又蠢又坏,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居然还想着故意弄丢王爷,当真是又蠢又坏到了极点。 “王妃娘娘,这等粗活奴才来做就行。” “如?今我是慎王府的主母, 约束王爷的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有些事王妃娘娘做得?,有些事王妃娘娘做不得?, 奴才奉劝娘娘一句,这些事还是让奴才们效劳为好?。” 姜觅听到这话, 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时子规哭着来禀报, 说是厨房的那些人根本不理她, 还说什么平日里王爷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苏管事说了算。 好?一个苏成! 不愧是萧昶的狗。 王府的下人分?为三种,一种是萧昶的人, 第二种是萧隽的人,第三种是真正的下人,既不是皇帝的人也不是萧隽的人。 而苏成属于第一种。 “好?你个苏成,我堂堂王妃想吃什么还得?看你的脸成,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奴才是为王妃娘娘的身子着想。” “那如?果我不听你的呢?” “那奴才只好?去?宫里请示陛下。” “那你去?啊,不去?就是狗!”姜觅娇蛮道。 以为拿萧昶那个阴阳人来压她,她就怕了吗? 苏成闻言,立马怒从心?间?起。他十五岁进宫,最开始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小太监,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打?骂他。 他熬啊熬,一步步往爬,终于到了前殿侍候。前殿当差的人,时常能见到面圣的臣子与勋贵们,那些人不敢得?罪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对于一些没什么权力的宫人却是十分?看轻。有些人被?陛下训斥过后无处发泄,便寻他们这些人的不是,恶言恶语地骂他是阉狗,骂他连狗都不如?。 所以狗这个字,是他平生最恨! 他管着王府多年,听到的巴结讨好?多了,再听到这个字更是觉得?无比的刺耳,顿时恶从胆边生。 “那王妃娘娘等好?了,奴才这就进宫。” 这些年来他管着王府,时不时被?召进宫去?问话,主动?进宫禀报也是常有的事。他憋着怒与坏,俨然是想给?姜觅一个下马威。 他前脚一走,姜觅就发了一通火。 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她一边砸一边骂,骂到怒极之?时突然冲了出来,大声命令人去?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 半个时辰后,王府里的下人们全部聚齐。 姜觅沉着脸睨视着众人,道:“今日把你们叫来,是让你们认认主。我是王府的主母,从今往后府里的大小事务我说了算,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请示我,不必劳烦苏管事。愿意帮我做事的,往前走三步。” 众人闻言,开始窃窃私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动?。 “我再说一遍,愿意留在王府的就往前走!” 还是没有一个人动?。 气氛一时凝重,所有人都低着头。 “愿意往前走的,每人二十两银子。” 有人意动?,却还在犹豫。 “三十两!” 终于有人动?了,往前走了三步。 当下有指责声响起,“王汾,亏得?苏管事平日里最为器重你,你还不快退回去?!” “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我娘病得?厉害,我要银子……”那人低着头,看上去?很是纠结。 “子规,给?他拿银子!” 三十两银白花花的银子到了他眼前,他既惊又喜,捧着银子的手都在颤抖,一个劲地朝姜觅磕头谢恩。 收买人心?无非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财,那些原本就是普通下人的奴才们见王汾真的得?了三十两银子,便有人大着胆子往前走。 一个两个三个…很快就有了三分?之?一的人。 “还有吗?” 有人左顾右顾,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些走上前。 “子规,你去?找人牙子来!” 所有人皆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那些没有往前走的人看来,她这是不自量力,简直是不知死活。他们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有让人拦住子规。 子规跑出去?后没多久,就带了好?大一群人地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看似人牙子模样的妇人,跟着近百的男女老少。那些男女老少一个个衣着破烂,分?明是此前从京外而来的流民! 人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把姜觅夸成了天上的菩萨下凡。说自己?也是瞧着这些人可怜,便想着给?他们谋一条活路,没想到路上碰到了子规,才撞上这天大的好?事。 姜觅一副看上去?被?夸得?飘飘然之?态,神情无比自得?,“我嫁妆丰厚,人人皆知。换几十个下人而已,我自然出得?起银子。” “王妃娘娘,此等大事是不是等苏管事回来再作商议?”一个太监开口道。 姜觅认得?他,正是那日陪萧隽去?谢府的人,昨夜里还想闯进新房。这人很明显和?苏成一样,也是萧昶的人。 “我身为王妃之?尊,要换几个下人还得?和?一个奴才商议,我看你以后也别留在王府了,一并?发卖吧。” 那太监脸色难看起来,隐晦地看了那些银甲卫和?侍卫一眼。 姜觅又道:“我堂堂亲王妃,在自己?的府里发卖几个下人,不会还有人敢阻拦吧。你们无论受命于谁,领的差事都是保护王爷的安危。若是谁敢拦着我清理内宅之?事,那就是抗命!便是告到陛下那里,你们也难逃忤逆之?罪!”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姜觅随手一通乱指,买了几十个流民。又指着那些没往前走的人,让人牙子直接领走,一分?银都不要,乐得?人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夸姜觅是活菩萨。 那些人叫着喊着,还有人哭起来,人牙子当即给?没被?买下来的流民使眼色,便有人将他们拖着拉着出了王府。 兵荒马乱之?时,早有人去?通风报信。 等到苏成匆匆地赶回王府时,王府已经多了不少生面孔。他气急败坏来质问姜觅,看到是一桌子的好?菜,顿时瞳孔一缩。 很显然,厨房的人也被?换了。 姜觅看也不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又气又慌,方寸已乱。因为他今日没能见着陛下,回话的人说陛下政务繁忙,若王妃闹腾就由着任着,不出大事就成。然而发卖下人放在哪个府上都算不上大事,他再急也没办法,心?想着等会把消息传进宫里,让陛下定夺。 “王妃娘娘,那些新买来的下人来历复杂,奴才以为不妥。” 姜觅像是才看到他一般,睨了过来。 “你觉得?不妥,你是什么东西?你若是识相呢,留在府里当个低等奴才也行,若是不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 这时王汾进来,说是那些新买的下人已经全部安置妥当。 “日后王府里的管事就是他了,你如?果愿意留在王府,便让王管事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苏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视着王汾。 王汾低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没什么事的话,都退下吧。” “王妃娘娘……”苏成自然是不甘。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0节 姜觅一拍桌子,“我的命令都敢违抗,我看你是想造反!还不快滚出去?!” 王汾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扯着苏成的衣服把他拉了出去?。 外面传来两人的争吵声,苏成在骂王汾忘恩负义,王汾在争辩自己?也是无奈之?举。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到。 秦妈妈和?子规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姜觅伸了一个懒腰后慢慢起身,一边扶着腰一边打?着哈欠进了内室,毫无形象地直接趴在床上。 萧隽过来,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辛苦了。” “我确实是辛苦,这笔账以后和?你好?好?算。”姜觅把脸转过来,道:“今日这事我也是讨了一个巧,那苏成也是一时大意。等他回过神来必定会有动?作,可惜现在还不能直接将他赶出去?。你让我随便挑人,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挑对。” 她说的是那些流民。 萧隽道:“无论怎么挑,都是对的。” 所以今日入府的那些流民全是他的人。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要么不做,要么便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纰漏。 “萧昶今日顾不及,明日必是要召见我。我得?好?好?睡一觉,才能养足精神与他周旋。” 昨夜他们都没有睡,今晚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既然是假夫妻,又是合作盟友的关系,姜觅自然是不用担心?什么,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大大方方地脱了外衣,打?着哈欠睡到床里面。 许是太困了,她很快睡去?。 这一夜又和?昨夜一样,新房内不时传来女子的骂声和?男人的哭泣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新房的一角,小初子一人分?饰二角唯妙唯肖。 华丽的喜帐垂下,遮住里面睡下的人。不大的鼾声从帐内传出来,一声接着一声。他暗道自家王爷平日里从不打?鼾,难道是近两日累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萧隽根本没有睡着。 此时的萧隽侧着身体,正用玉骨般的手指作笔,描绘着近在咫尺的娇容。秀眉长睫,玉面粉腮,小巧的鼻子微张的樱唇。他点了点那唇,鼾声立止。过了一会儿?,鼾声再次响起,他又去?捏那秀气的鼻子,鼾声再次停止。如?此几次,睡得?香沉的人突然不耐烦起来,裹着被?子翻身朝里,很快鼾声又起。 锦被?生暖,喜帐生香,他漆黑的瞳仁中泛起点点笑意,如?星光洒满天际。然后他慢慢地靠过去?,贴着那散落在枕上的青丝,闻着幽香闭上眼睛。 …… 姜觅料得?没错,一大清她就被?召进了宫。 召见她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余太后。 她做好?了挨训的准备,一路上也打?好?了一肚子反驳的腹稿,却没想到余太后居然没有骂她,还力挺她的做法。说她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发卖一些奴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陛下信任苏成,把王府和?隽儿?交给?他,没想到这些年养肥了他的胆,纵得?他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已嫁入王府,以后就是王府的主母,这王府里的大小庶务,日后你可要多费心?了。那苏成若是还仗着自己?是王府的老人不服你,你便做主把他打?发了,哀家与陛下都不会怪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觅可不信这老妇一夜之?间?态度大变。 既然不训她也不骂她,只能是说明一个问题:一是有顾忌不能动?她,二是有其它更好?的法子对付她。她背后没有倚仗,大抵是不可能让他们有所忌惮,所以原因应该是第二个。 “臣妇就知道太后娘娘是明白人,那苏成仗着是陛下派过去?的人,一点也不把王爷放在眼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明着是防着王爷走丢,实则是想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臣妇说自己?以后会看住王爷,他居然不信,还说要找陛下告状。幸好?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是明理之?人,这才没让那狗奴才得?逞。” 余太后强颜欢笑这么久,见她如?此之?理直气壮,险些都快炸了。打?狗还得?看主人,谁不知道苏成是陛下的人,这蠢货居然敢直接对上,险些坏了陛下的计划。 原本看中这蠢货就是图她蠢,没想到实在是太蠢,简直是不堪一用。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除去?。 姜觅面上娇纵,心?下越发警惕。 正在这时柔嘉公主过来余太后请安,余太后便让其带着姜觅在宫里四处逛一逛,美其名曰让她散散心?。 她装作受宠若惊又得?意的样子,眼角的余光毫不意外看到余太后和?柔嘉公主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她心?中警铃大作,努力思忖着自己?在宫中被?杀的可能性。以萧昶好?名声的性子,如?果是真要除掉自己?,那么一定会找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理由。 会是什么呢? 出了永福宫,柔嘉公主便与她说起宫里的一些景致来。大到景致最佳的御花园,小到某个妃嫔宫殿里的一角。 走了一段路后,她借口自己?头晕想出宫,没想到柔嘉公主直接挽着她的胳膊邀她去?自己?的宫殿小坐,还说到时候让太医给?她瞧瞧。 她正想着要不要装晕时,不远处传来德章公主娇横的声音。 “好?你个贱婢,你居然还敢到本宫这里偷东西,看本宫不打?死你!”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稚嫩,应该是个不大的小宫女。 柔嘉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大皇姐这脾气实在是暴躁,皇嫂你也是知道的。她以前常针对你我,我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原来是在这里等她。 但目的是什么呢? “我现在可是她的皇嫂,我就不信她还敢欺负我!不过二公主你就不一样了,论嫡庶她是发妻嫡女,你是继室所出,多少还是有点区别。按长幼你也排在第二,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所以你别去?,我去?看看吧。” 柔嘉公主最恨别人说自己?是继室所出,更恨自己?屈居人下,一怒之?下手就扇了过去?。 姜觅似无意地往前走一步,好?像是想看清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因而避开了这一巴掌。等她再看向柔嘉公主时,柔嘉公主已经恢复理智。 且让这蠢货多活些时日! “皇嫂,你如?今身份不一样,我岂能让你在宫里被?人欺负。我还是和?你一起过去?,还能有个照应。” 姜觅皱起眉来,“咦”了一声。 “我说我要过去?了吗?我过去?做什么?德章在教训一个不长眼的宫女而已,我为什么要去?阻止?” 柔嘉公主气得?想骂人,这蠢货怎么关键时候不糊涂了。 “大皇姐平日里最喜欢道别人的错处,若是今日被?我们抓住了她的把柄,想来她以后也不敢再你面前耍威风。” “也是。” 姜觅一点头,柔嘉公主暗喜。 “那我们过去?吧。” “我还是不去?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已经是她的皇嫂,我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你去?看看,等会过来和?我说。” 这时一团小身影跑出来,柔嘉公主一个眼色过去?,她身后的宫女将那小宫女拦住。 很快德章公主追来,“二皇妹,今日我非打?死这个小贱婢不可,你让你的人赶紧让开!” “大皇姐,皇嫂在此,你休要放肆。” 德章公主闻言朝姜觅看来,神情跋扈至极。 “我还当是谁呢,什么皇嫂,不就是以前武昌侯府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姜觅吗?” 那小宫女低着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动?作时有清脆的铃声传来。姜觅下意识看去?,只看到小宫女头上的双角髻子与一身的青色宫装。 她心?下微动?,对德章公主道:“萧云,我现在可是你的皇嫂!太后娘娘都对我赞赏有加,你敢骂我有娘生没娘养,难道是质疑太后娘娘识的眼光不成?” “你少拿皇祖母压我,今日我不和?你计较,你们赶紧给?我让开。敢偷东西偷到我的头上,看我不把这小贱婢给?打?杀了!” 柔嘉公主似是焦急万分?,道:“皇嫂,救人一命功德万丈,你快想个办法吧。” 德章公主上前,将那些阻拦的人推开。 小宫女刚好?抬头,姜觅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第55章 很秀气的一个小姑娘, 但是看上去?太过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小小的脸庞,尖尖的下巴, 最为?突兀显眼的就是那双瞳仁漆黑的眼睛。 这么黑的眼眸, 有着惊恐胆怯,又有说不出来的灵动,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那么的弱小无助,又那么的让人心生怜爱。 她的肤色白中透着一股青气, 看上去?极其?不健康。嘴唇亦是泛着异于常人的白,唇边还残留着点心屑子。 须臾间,姜觅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 眼下的情?形很明?显,一是德章公主想责罚这个小宫女?, 二是柔嘉公主想救下这个小宫女?。责罚不知是真是假,救人?者也是如此。 “大公主, 不就是偷吃几块点心吗?何至于打打杀杀的, 若是传扬出去?世人?还当我们大雍皇族有多抠搜,为?了几块点心就要人?命。” “什么几块点心,那可是金乳酥, 若是以前还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但是现如今御厨房里一月也做不上几回,我使了银钱才得了一盘, 居然被这个小贱婢给糟蹋了。” 一盘金乳酥而已?, 原本再是精贵也不值得一个皇室公主如此计较, 怪只怪宫里秉承的节俭之?风。因为?自今上继位以来,国库一直处于虚空状态, 后宫也迫不得已?尽量节俭开销,远比不上历朝历代的皇族。 尽管如此,这么多年来国库依旧入不敷出,到如今都?未从?先帝驾崩那一年的大灾缓过劲来。一旦京外的赈灾事宜得不到妥善安排,各处的流民必会齐齐涌上都?城。到时候人?心惶惶乱相频发,必定会动摇江山社稷的根基。所以近些日子以来宫里的开销缩减得极其?严重,便是皇子公主们的用度也减了许多。 姜觅心知这一点,嘴上却是不饶人?。 “不就是一盘子金乳酥,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公主若是心疼得紧,不如我使银子给再要两盘。” “你一个臣妇,胆敢嘲笑本宫!”德章公主杏眼圆瞪,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我堂堂皇室公主,岂用你一个臣妇可怜!” “大公主,我可没有嘲笑你,我就是觉得为?了几块点心就要人?命,传出去?损坏的可是我们整个皇族的声誉。” “你?皇族?”德章公主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没忍住“嗤”笑出声。“你少在那里我们,谁和?你我们。今日本宫还就把?这小贱婢打杀了,你又?能耐我何?” 柔嘉公主像是听不下去?,道:“大皇姐,父皇平日里常教导我们仁爱体恤,为?人?以贤,服人?以德。你若是为?了几块点心就要人?命,必定会被世人?指责。” 为?人?以贤,服人?以德? 姜觅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那老阴阳人?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想得一个贤德之?君的美名,何其?的虚伪与可笑。 德章公主恼怒于柔嘉公主的说教,俏脸一沉。“萧真!你少在这里做好人?,更别拿父皇来压我。父皇是教我们仁爱体恤,那你做到了吗?你别以为?天天装端庄装贤淑,你就真的是好人?了!说到这打杀奴才的事,你做的不比我少。敢情?是这小贱婢偷东西?没有偷到你宫里,否则你只有比我手段更狠!” “大皇姐,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你不给我面子可以,毕竟你是长姐。但你不能不顾皇嫂的脸面,皇嫂你说是不是?” 这是祸水东引,把?战火往别人?身上引。 姜觅挺腻烦的,一个姜晴雪,一个柔嘉,表姐妹俩一个比一个热衷于借刀杀人?,自己躲在后面装好人?,不仅行事大同小异,手段更是复制粘贴,还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原本此事她完全可以不管,但她没有办法狠下心肠,或许是因为?小宫女?年纪太小让她于心不忍,也或许是那双和?萧隽很像的眼睛让她心生恻隐之?情?。所以哪怕如此浅显的挑拨离间,她如今也只能上套。 她看向德章公主的同时,德章公主也一直在看她。彼此眼神相触的那一刹那,她在德章公主的眼睛里看到了矛盾纠结,以及求助乞求。 为?什么纠结,又?为?什么乞求? 这个小宫女?到底是什么人?? “柔嘉说得对?,我现在是你们的皇嫂,这事我若是没碰到也就算了,既然被我遇上,那我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你拿什么管?”德章公主讥讽一笑,趾高气昂道:“这是宫里,不是你的慎王府,你既不能一直待在宫里,又?如何管得着。便是我现在饶了这小贱婢,等你出宫后她还不是任由我处置。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柔嘉公主看上去?十分焦急,“大皇姐,你万万不能这么做。这小宫女?…不能杀啊!皇嫂,你快想想办法,大皇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说得出来一定也能做得出来。今日她胆敢当着你的面打杀奴才,分明?是做给你看的。”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1节 姜觅被她这么一说,像是瞬间被激将成功。 “我还就不信这事我管不着,一个小宫女?而已?,难道我还保不下!我好歹也是一品亲王妃,明?媒正娶的萧家妇,我若是讨要一个宫女?,总不是什么过分之?事吧?” “姜觅,你真的要这么做?”德章公主问?她。 她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终于明?白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为?哪般。柔嘉公主的目的就是想把?这小宫女?推给她,而德章公主的矛盾纠结也在于此。 浑水不好趟,尤其?是宫里的浑水。 柔嘉公主对?那小宫女?道:“大公主要杀你,本宫也劝说不住,你若是想活命,还不快求慎王妃。” 小宫女?闻言,看向姜觅。 一张泛着青色的脸越发显得可怜,瑟瑟又?惶惶。那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珠子里,似有亮光一闪而过。她嘴唇嚅了嚅,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德章公主似是气急,怒道:“你个小贱婢,你别以为?二公主帮你说话?你就能逃得了。本宫连慎王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什么慎王妃,谅她也不敢真的和?本宫作对?,更不敢把?你带走!” “我还就敢这么做,你能耐我何!”姜觅上前一步,像是和?她对?上。 “你知不知道这小贱婢是什么人?,你就敢揽事?” 柔嘉面色一变,“大皇姐,休要胡言乱语。一个小宫女?而已?,皇嫂不过是起了怜悯之?心,不愿见你行作恶之?事,招来骂名而已?。” 德章公主冷笑连连,“就你萧真会做好人?,也就是有些人?傻,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什么皇嫂,不过是个蠢货而已?。你既然敢要人?,那我就敢给,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柔嘉公主费尽心机安排这一出,就是受了余太后的指使,祖孙俩非要把?一个中毒的小宫女?推给自己,摆明?了就是想算计她,所以这个小宫女?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她再看德章公主的眼神,毫不意外再次看到了纠结与期盼。 “我堂堂慎王妃,难道还用不起一个低等的奴才,人?我还就要定了,这就带她走!” 那小宫女?越发抖得厉害,惊恐的眼晴下意识看向德章公主,德章公主微不可见地颔首,小宫女?重新把?头低下去?。 姜觅对?小宫女?道:“你别怕,跟我走便是!我看谁敢拦我!” 她走了两步之?后回头,对?柔嘉公主道:“这点小事我就不惊扰太后娘娘了,劳烦你过后与她说一声。” 柔嘉公主点头,眼底划过一抹得逞之?色。 那小宫女?慢慢起身,畏畏缩缩地跟在姜觅后面。 姜觅没有转身看一眼,她抬着下巴一副打了胜仗的得意,俨然是小人?得志的嘴脸。细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她知道小宫女?一直跟着自己。 出了宫门?,她率先上了马车,小宫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爬了上去?,乖巧地缩在马车的一角,用那双漆黑瞳仁的眼睛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她轻柔相问?。 小宫女?察觉到她前后态度表情?的变化,眼睛亮了一下。 “她们叫我小铃铛。” “小铃铛?”她瞬间就猜到这名字的来历,必是和?小宫女?脚上的兽镣有关。“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名。” 小宫女?对?她明?显还有戒心,低着头不说话?。 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单纯没有防备之?心的,有戒心是好事,至少能保护自己。 “你不想说就算了,那我叫你小铃铛。” 小宫女?迟疑了一下,慢慢点头。 姜觅又?问?了她年纪几何,当听到她说自己十岁时明?显有些意外。如此瘦弱的小身板,姜觅还当她只有七八岁,没想到已?经十岁。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马车内的布置,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好奇。当她看向落下帘子的车窗时,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 姜觅示意她过来,然后掀开车帘的一角,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她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眼底溢出孩童才有的欢喜之?色。 她看着外面的风景,姜觅在看她。近看之?下,她的五官越发清楚,除了这双眼睛之?外,很容易从?她的眉宇之?中看到萧昶的影子。 外面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也飘来各种各样的香味。她眼睛不眨地看着,小鼻子一耸一耸地闻着。 真是个孩子啊。 这孩子应该从?未出过宫,所见皆是宫闱算计。既没有见识过宫外的繁华与热闹,也不知世间的种种美好。那双和?萧隽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新鲜与惊喜,流转之?时宛如星火四起。 若不是怕节外生枝,姜觅真想现在就带她下车吃东西?。 回到王府后,秦妈妈等人?都?吃了一惊。 姜觅也没多做解释,只说小铃铛是德章公主托付给自己的。她亲自把?小铃铛带去?后院,安置在离秦妈妈最近的一间屋子里,然后命人?送一些吃食茶水过来。 小铃铛看着那些点心,并没有伸手去?拿。还是姜觅让她吃,她才动手。她吃东西?的样子并不好看,且速度很块,不大会儿就吃完了两碟点心。 眼瞅着她吃得差不多,姜觅让人?把?王汾叫来。 王汾很快过来,看了一眼小铃铛后就皱起了眉。 “她是不是不妥?”姜觅问?。 秦妈妈闻言,立马把?门?关上。 王汾上前,给小铃铛把?脉后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他用眼神询问?姜觅有些话?是否要避开人?说,姜觅则看向了小铃铛。 小铃铛开口道:“我不怕,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你平日里是否觉得身子不适?”姜觅问?她。 她点头,眼神里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暮气。“我夜里会肚子疼,疼得睡都?睡不着。胡嬷嬷说我是饿的,吃饱了就不会疼。可我有时候吃饱了,肚子还疼。我听冷宫里的人?说,肚子疼是会死人?的,说不定哪天夜里我就疼死了。” 姜觅的心很沉重,那座深宫之?中不知藏了多少的污秽。既然小铃铛有勇气面对?一切,也未偿不是一件坏事。于是便示意王汾不用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王汾道:“回王妃娘娘,她中毒了,应该有些时日。” 姜觅毫不意外这个结果,因为?早前在宫里的时候,德章公主趁人?不注意时对?她做过一个嘴形:毒。 那时她就知道这孩子不是营养不良,而是中毒了。也就明?白余太后和?柔嘉公主的打算,以及德章公主的矛盾与乞求。一个身份不简单的宫女?被她带出宫,如果中毒死了,那么有些人?便有理由和?借口对?她发难。 而德章公主正是因为?知道此事的内情?,又?希望借她的手救下小铃铛,所以才会矛盾。她明?知一切都?是阴谋算计,还愿意插手此事,自然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小铃铛看着自己的腹部,喃喃着:“原来是中毒啊。” 这反应实在不像一个孩子,竟无半点失态。 深宫活着不易,便是幼龄的孩童也比旁人?更能看透生死。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中毒这样的屡见不鲜,所以才能让一个孩子在听到自己中毒之?后如此平静。 “这孩子也是可怜,也不知哪个黑心肝的,为?何对?她下毒。”秦妈妈同情?道,实在是有点想不通有什么人?毒害一个低等的小宫女?。 姜觅看了一眼小铃铛,心情?复杂。 “能解吗?”她问?王汾。 王汾回道:“这毒不常见,既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便有一线生机,属下这就回家一趟。” 他从?一开始就是萧隽的人?,以前巴结苏成全是假相。他的外祖父不仅是一名大夫,还是顾家的旧部。他口中多病的老母其?实没病,且医术极其?高超。 这些事姜觅在嫁进王府之?前就从?萧隽那里得知,所以才会大胆启用他。他说回家一趟,必是要去?和?自己的母亲商议解毒的法子,姜觅自然应允,命他速去?速回。 他走之?前开了一个缓解腹痛的方子,方子交给了秦妈妈。 秦妈妈去?配方子煎药,屋子里就剩下姜觅和?小铃铛。 小铃铛小声道:“我…我不怕死的,解不了也没关系。” “真是勇敢的好孩子,你连死都?不怕,更得好好活着,我会尽力想办法救你。”姜觅摸着她的头说。 “我知道的,大皇……大公主是好人?。宫里的人?都?说她最坏,其?实她是最好的人?。我听过有人?说你不好,他们都?是乱说的。你和?大公主一样,你们都?是好人?。”她低下头去?,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哭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对?姜觅笑。 “我能叫你姐姐吗?” “可以。” “姐姐,我不难过的。胡嬷嬷死的时候说过,她说如果有生之?年能出宫,便是死也瞑目了。现在我都?出来了,哪怕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姜觅轻轻抱住她,她先是身体略显僵硬,犹豫一下后整个人?都?靠在姜觅身上,眼泪瞬间打湿了姜觅的衣襟。 “宫外的世界很大,郦京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天之?南有海,一望无际,海中有如屋子一般大的鱼。地之?北有大漠,沙海连天,其?中却有绿洲荫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还没有见过会飞的鱼,也没有见过会跳舞的草,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尽山川万物,才算不枉来人?间一遭。” 小铃铛听入了神,一脸的向往。 “真的有像屋子一般大的鱼,还有会跳舞的草吗?姐姐见过吗?” “见过。”姜觅恍惚了一下,她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上辈子,那些在如今看来光怪陆离的一切似乎变得很遥远。“我在书里见过,也想亲眼看到,所以我才会努力活着。” “姐姐不难过,那些坏人?想害你却没有得逞,他们会遭报应的。我会听姐姐的话?,我也会努力活下去?。”小铃铛抱紧了她。 “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我们活得越好,那些想害我们的人?就越气,气死他们才好。” 小铃铛破涕为?笑,郑重点头。 “我听姐姐的。” 姜觅也笑起来,又?纯又?艳。 小铃铛一进看呆,喃喃着,“姐姐真好看,姐姐是我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 “那第一好看的人?是不是大公主?”姜觅揶揄她。 她摇头,声音低下去?。“是我娘。” 半晌,她抬头道:“之?前我…我没说,其?实我有名字,我叫梦儿,我姓…萧。我见过我娘,她就在冷宫里。她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姜觅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你是说你娘还活着?” “姐姐,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娘死了?他们都?说我娘生下我就死了,我不信!虽然我只是远远看过她一眼,但我就是知道她是我娘。” “母女?连心,我相信你。” 小铃铛高兴起来,“姐姐,我一定好好活着,等我长大了,我就把?我娘带出宫。” “好。”姜觅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第56章 …… 王府的正院外, 小初子被一脸阴沉的苏成拦住。 “小初子,你不会也在躲着我吧?” 小初子被吓得脸色都白了,道:“我…我不敢。”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2节 “不敢就好, 我是陛下的人, 这点你是知道的,谅你也不敢躲着我。眼下你还留在王爷身边侍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想来你应该清楚。” 苏成背着手,企图用?自己以?前?的威严震慑住小初子。若是放在从?前?,如小初子这样的人他压根不会用?正眼瞧。之所以?让小初子在主?院当差, 无非是因为小初子做事仔细,人也老?实?本分?,而?主?院不仅要安插监视之人,还得有真正干活的人。 “我自当好好服侍王爷…苏管事放心。”小初子低着头, 不敢看他。 他心下冷笑,如果不是实?在无人可用?, 他何至于和这么个蠢笨的东西多费唇舌。“陛下命我等照顾好王爷, 王爷若有什么闪失,你我的人头都保不住。眼下王妃胡作非为,谁也不知道她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若想保王爷无虞,你我还得同?心协力。” “苏管事,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吩咐便是。” 小初子向来胆小怕事又老?实?, 苏成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当下让他盯紧姜觅看好萧隽, 平日里事无巨细地向自己禀报, 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告之。 一应要求小初子都一一答应,苏成见目的达到, 这才放他离开。却不知他转头就把这事报给了萧隽,萧隽等姜觅回?来之后又将这事告诉了她。 如今府里大半都是他们的人,她倒是不太担心苏成的小动作。若不是还没到和萧昶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他们又岂能容苏成蹦跶。 她带了一个人回?府,萧隽当然知晓。 萧隽道:“我那好皇叔怕被世人诟病,将自己醉酒之后宠幸一个低等宫女之事死死瞒着,自然更不会承认那宫女生的孩子。那孩子被浣衣局里的一个嬷嬷养大,也算是拣了一条命。后来老?嬷嬷去世,她便没了依靠,成日里被人欺负,饥一顿饱一顿,是以?养成小偷小摸的习惯。” 姜觅心想着,那嬷嬷应该就是小铃铛口里的胡嬷嬷。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捧高踩低,一个不被承认的公主?,哪怕是皇家的血脉也无人尊敬,活得比个奴才还不如。更可悲的事,不仅生死没人在意,且性命还被别?人当成算计的筹码。 她看着萧隽的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小铃铛的那双眼。两人的瞳仁一样的黑,不过萧隽的更为空洞幽深,而?小铃铛的则更为通透。 “为何这般看我?”萧隽问。 这目光实?在是陌生,仿佛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姜觅灿然一笑,“当然是看你好看。别?人都说谢大公子是京中世家公子第一人,那是他们没有见过你真实?的样子,若不然什么京中第一公子第一美男的就是你。” 许是她提到了别?的男人,尤其是谢斐还是传言中她的心悦之人,当下萧隽的眼神立马起了变化,陡然如黑云压城。 这还开不起玩笑了。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你天生丽质,难道还不许我夸了。我听人说你母亲当年是京中第一美人,你这长相?都随了她,难怪这么好看。” 萧隽气势一缓,眸光微微睨向妆台上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透过熟悉的五官长相?,他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亲人。 母亲无疑是极美的,他不止一次听父亲作诗夸赞。那些诗词总能换得母亲的嫣然一笑,隔日母亲便会在花圃里洒下一颗花草的种子。 父亲说花圃里有多少花,便是他作了多少首诗,诗酒春花最能慰藉岁月无情,亦能抵御风雨倾轧。他与母亲最想做一对寻常夫妻,哪怕身处深宫亦想拥有自在的一方天地。 “我母亲喜欢读话本子,她最向往的就是书中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私下底她不让我唤她母妃,也不让父亲叫她爱妃。我叫她母亲或是娘,父亲则称她为娘子。” 姜觅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男人会叫自己娘子,渊源原来在这里。在他的记忆中父母恩爱,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十?八年来,他从?一个孩童长成如今的模样,其中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有着着多少艰难的经历。他之所以?坚持到现在,除了他自己本身的执着与聪慧外,想来也是因为过去的美好在支撑他。 如果记忆中的美好被人残忍地打碎,那他能接受吗? “萧隽……” 萧隽朝她看过来,眸中似有万千星光。 她喉咙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 这一夜和昨夜一样,照旧是女人的骂声和男人的哭声持续到后半夜。夜风所到之人,晃动的不止是树叶,还有人心。 翌日一早,他们便要出门。 成亲三日,行回?门礼。 人前?他们继续维持着一个又蠢又坏,一个又呆又傻的人设。自打出了门,姜觅脸上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萧隽像小可怜一样跟在她身后,眼神空洞看上去越发的木然,如同?行尸走肉的傀儡。 一上马车她就变脸,与萧隽言笑晏晏。 还未近国公府,便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马车一停,徐效就迎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自己活不成了。她扭头一看,毫不意外看到钱掌柜一干人等。 周围的议论声渐大,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有人对萧隽指指点点。她不耐烦地问徐效又欠了多少银子,徐效羞愧地伸出一双手。 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一万两,看舅舅这表情应该是十?万。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可见余家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王妃娘娘,我们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借钱给徐爷的。徐爷说了,他无论欠多少银子你都会替他还,你不能不认账吧?”钱掌柜笑眯眯地说着,他身后的几人眼睛一直盯着姜觅看。 姜觅大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这么说话!” “王妃娘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徐爷都说了……” “他说的你们找他要!你们明?知他没钱,还要借银子给他,那是你们傻。你们自己傻得无可救药,怨不得别?人。我告诉你们,这钱我不还!你们有本事去衙门告我。我还告诉你们,如今我是王妃,除非你们让太后娘娘和陛下来评理,否则这钱我不可能还!” 钱掌柜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他早知道见识过姜觅娇纵的样子,没想到姜觅嫁人之后越发变本加厉。 姜觅气呼呼地想回?马车,被秦妈妈拉住。 秦妈妈苦苦相?劝,劝她顾及徐家的脸面,该有的礼数不能落下,免得被人说三道四。还劝她忍一时之气,哪怕是走个过场也好。 她这才一脸愤怒,极其不耐地进?了国公府。 徐效甩开钱掌柜的手,赶紧跟上去。而?萧隽则无人在意,像被人遗弃了一般,最后才被国公府的下人领进?门。 国公府的大门一关,阻绝了所有的议论与窥探。 “十?万两银子,他们现在是不是连脸都不要了!”姜觅说。 “不是他们不要脸,而?是他们顾不上要脸了。”萧隽说。 徐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虽然猜测过他应该不傻,但是亲眼见到听到之后依然极为震惊,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姜觅不由莞尔,“舅舅。” “啊?王爷说的对,他们现在是连脸都不要了,我听说京外到处都是流民,朝廷拿不出银子安抚民心,必是要想方设法弄银子。” 所以?才会一口就想吃下十?万两,在他们身上多咬几口便能解燃眉之急,当真是好算计。若是在他们身上没咬下肉来,只怕悬在徐家头顶的那把刀就要掉下来了。 姜觅和萧隽交换了一个眼色,起身告辞,说自己要回?藏娇园休息一下。 她一走,萧隽就向徐效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徐效哪里敢全受他的礼,连忙阻拦。 “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高兴。我知道你和觅儿早就相?识,我只盼着你们夫妻同?心协力,你日后好好待她。”徐效说着,眼眶渐红。 真是太好了。 慎王原来真的不傻,如此出色的长相?,与他家觅儿极为相?配。当年顾徐两家交好,义?父同?南平王情同?手足,早年确实?有过结姻亲的打算。无奈娇娘和顾世子没有缘分?,反倒是看中了姜惟。 造化弄人哪,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是该庆幸娇娘嫁给了姜惟,还是应该遗憾娇娘错过了顾世子。 现在两个小辈成了夫妻,虽然目前?处境艰难,但他瞧着慎王应该是个有成算的。若是义?父和娇娘泉下有知,必定会十?分?欣慰。 这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泪流满面。 萧隽已从?姜觅口中得知他爱哭,当下无比自然地给他递帕子。他迟疑一下后接过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羞赧地说自己是因为年经大了,所以?眼窝子变浅了。 “情到深处,伤极落泪,皆是人之本性,我倒是很?羡慕舅舅。” 徐效闻言,眼泪更多。这孩子从?小装傻,不能动情没有悲欢,连哭都敢不哭,该是多么的艰难。 他这些年自毁名声,活得战战兢兢。润儿失踪、娇娘枉死、觅儿死里逃里,所有的种种无一不是压抑。无论是他们徐家,还是顾世子和这孩子,若不能掀了头顶上的这片天,便永无出头之日。 “王爷,你和觅儿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虽没什么大才能,但这些年混迹市井多少还有一些门路。” 萧隽再次向他行礼,“多谢舅舅。” 他眼中还有泪,目光却是坚定与欣慰。这孩子长得如此出众,集先太子和先太子妃夫妇之所长,气度仪表像先太子,容貌长相?像先太子妃。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若是还在,该有多好。”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必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他日大仇得报,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舅舅,我眼下就有一事相?求。” 徐效忙道:“你尽管说。” 萧隽便说起纪连和顾霖的事,听得徐效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是一脸的激动,连声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徐效虽然和纪连没打过什么交道,但他和顾霖颇有交情。徐家没儿子,所以?每逢顾霖上门大多都是他接待。他曾同?顾世子一起习过武,也曾和顾霖私下相?处过,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 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道:“顾世子被救之后,外面都传是顾家的余部?所为。近几日京中盘查严密,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光是搜府就有两次。我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又不敢细想。亏得你和觅儿行事谨慎周密,这才没走露风声。” “此前?诸般隐瞒,实?在是对不住舅舅。” “不碍的,安国公府姓徐,觅儿才是徐家的主?子。何况顾世子是义?父看着长大的,说是亲侄儿亦不为过。我只恨自己能力太低,日后但求不拖你们的后腿,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 眼下禁军与衙役们四处搜查,城中到处都张贴着纪连和顾霖画像,出城门时更是盘查严格,俨然到了查验五官与搜身的地步。两人一日不找到,京中便一日形势严峻。如此一来只能是坐以?待毙,时日越长越是受制。 徐效怎么想,都觉得此事万分?艰难。然而?再是举步维艰,他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当下神情更是焦灼,眉宇间又多了几分?愁色。 “躲躲藏藏终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隽垂眸,道:“很?快,萧昶就会自顾不暇了。” …… 藏娇园中景致如故,同?府中越发残败的现状泾渭分?明?。 姜觅进?屋之后便让秦妈妈和子规守在外间,她独自一人入了内室,左右打量一番后再把暗阁的机关开启。 随着柜子缓缓移动,露出那间小密室,也现出了顾霖的身影。哪怕是在密室之中,哪怕是戴着沉重的镣铐,他却依然站得笔直,身形虽瘦却如松柏一般不曲不折。 姜觅上前?欲扶他,他轻轻摇头。 “近几日风声太紧,萧隽一人行动倒是自如,若是带上我便是累赘,是以?才拖到今日相?见,还望舅舅莫怪。” 顾霖摆手,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她不避不躲,回?视对方。 最近京中议论纷纷,南平王府的往事流传与市井之中。在那些流传中,南平王府的世子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何等的卓尔不凡。 传言会有夸张,但眼见更为真实?。纪连已是她见过极为内心强大的人,眼前?这位形瘦而?坚毅的中年男子更甚。她不知道一个人该有多么惊人的毅力,才会在饱经囚禁折腾之苦后还能保持着本心与曾经的教养。 哪怕是被囚禁十?几年,哪怕是全身戴着沉重的锁镣铐,顾霖的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平静与从?容。 这是一个真正的强者,身心皆是强大无比。 她将开锁的工具摆上,“萧隽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舅舅,我得外祖父梦中教导,已承继徐家的机关暗术之技,萧隽戴的兽镣和纪先生的脚镣都是我解开的。舅舅若是不信,我先将你手脚上的锁解了。” 先人梦中传技之说虽然离奇,但民间也有过此类传说。她既说自己解开过萧隽的兽镣和纪连的脚镣,顾霖自然是相?信的。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3节 他没有犹豫,伸出了自己的手脚。 姜觅手稳心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他手脚上的锁链比纪连的沉得多,机关也更为复杂,随着机关层层被破解,粗沉的锁环裂成两半,禁锢在其中的手脚也得到了自由。 他抬着自己的手脚动了动,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没想到还能与隽儿重逢,又见到了娇娘的女儿。两个孩子都极为聪明?,一个装蠢一个装傻,这才让那些人放松了警惕,阴错阳差地让他们结成了夫妻。 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他越发坚信沉冤多年必能昭雪! 手脚的锁镣全解,还剩脖子上的那个九死一生锁。 “这个锁我在外祖父收藏的书中见过,九锁九解,错一步而?致命。” 尽管姜觅觉得自己可以?,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十?全的把握,毕竟世间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姜觅已备好纸墨笔,让顾霖写字。 顾霖在纸上写道:仇未报,苟且命。 “舅舅所言甚是。” 顾霖又写道:“但苟且无能,我再不愿如此。” 姜觅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从?前?因仇未报,所以?苟且保命。而?今他与萧隽相?认,也知萧隽的计划,所以?他不愿袖手旁观。 “舅舅真的想好了?” 顾霖在纸上写:人在顺水之时,命由己。身处逆境之中,命由天。由天改命,再由己,生死不论。 “比起由天,我更喜欢由己。舅舅将此事托付与我,我必全力以?赴。我相?信天道有公,自己有数,方才能成事。” 顾霖笑了。 这孩子的性格他喜欢。 不同?于寻常的世家姑娘,既不拘泥教养规矩,又不困守世间礼法。虽为女儿身却言行洒脱,颇有几分?江湖之气,萧隽能得此佳侣实?属大幸。 他点点头,示意姜觅无需顾忌,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话不多说,姜觅立马准备开锁。 这个锁不同?于之前?她开的所有锁,更为复杂不说,还更为阴毒。若是错了一个步骤,恐怕就能当场要了人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在自己手上。一道锁两道锁三道锁……每开一道都像是经历了一遍生死搏斗。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道锁也开了。 顾霖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 第57章 多年前的?那?一夜, 他腹泄虚脱之后服了药,很快便?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他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 那?种安静让他心生警觉, 本能是觉得?有大事发生。然而他接连拉了好几日,身体已是虚弱至极,哪怕强撑着想起身却力不从心。更让他惊骇的是他不仅全身无力,还有那?无法抵挡的?睡意。 意识消散的?一瞬间,他知道事情要糟。等他醒来后, 便?已身处黑暗的?牢中,手脚戴着沉重的?铁镣,脖子上戴了这个九死一生锁。 这锁一戴十几年,困住的?不是止是他的?身体, 还有他的愧疚与仇恨。他愧疚自己的?大意,自责自己的?掉以轻心。他不惧死?, 也不畏死?, 他怕的?是至死?都无法报仇血恨,更怕的是此生都不能将当年的?真相昭告天?下。 十八年了! 十八年啊。 他终于等到了! 他慢慢地站起来,没有镣锁的?束缚, 他的?身体越发挺直。尽管身形极瘦,却挡不住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多少个痛彻心扉的?日?子,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天?日?,再也见不到骨肉至亲。天?可怜见, 保佑他的?隽儿还活着。 他怔怔从珠帘望向外面, 哪怕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知道自由近在咫尺,天?日?也近在眼前, 坚毅的?目光中有着迟疑与向往。 姜觅什?么也没说?,直接去到外间让秦妈妈和子规把窗户全部打?开。光亮从窗户照进来,明艳了整个屋子。 屋子里陡然明亮不少,那?光仿佛穿过珠帘照进内室。 “舅舅,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就算是不能出门,在屋子里多走动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顾霖转过视线,目光中有欣慰也有感激。 娇娘生了一个好女儿,处惊不变本事不小?,还有一颗聪慧通透之心。隽儿好福气,身处艰难之境还能有这样的?缘分,实在是难得?。 他挪了挪脚步往出走,初时略显滞涩,尔后是轻快。常年戴着沉重的?铁锁,一朝去除之后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再是如释重负。 便?是没有走到窗前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致,入目所及的?不是记忆中的?雅致美景,而是触目惊心的?衰落。初冬的?萧瑟与枯败将眼前的?荒废衬得?越发凄凉,与屋子里的?精美温馨截然不同。 一别经年,安国公府尚且如此,何况南平王府。 那?夜里他被?隽儿救出来时,便?知自己这些年竟然一直被?关在家中。然而哪怕是夜色虚无了一切,他仍然瞧得?出南平王府如今的?残破。 曾经雅致的?园子七零八落,处处可见挖过的?坑与堆起的?土,从那?些敞开的?门望去,看到的?是一室的?空荡。 整个南王府都被?搬空了! 不仅如此,还被?翻了一个底朝天?。 自元祖皇帝起,关于前朝的?宝藏之说?乃是口口相传,由上一任君王临终之前传给下一代?君王。皇家尚且如此,何况他们顾家与徐家。若不是当年父亲写信透露,他和太子殿下也不会知道宝藏之事。 既然是口口相传,便?不会留下只言片语,这一点萧昶显然并不清楚,若不然也不会留他至今。但一直找不到任何的?线索,这才恼羞成怒将他毒哑。 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身影很陌生,走得?近了却忽觉熟悉。等到人进了院子,长相五官更清楚一些后,他不由得?激动起来。 来人是徐效。 徐效进了屋,不期然看到屋子里的?人。 一时之间,空气都仿佛停滞一般,带着岁月无情的?沉重。他们凝望着彼此,像是在寻找记忆中对方的?模样。 “世子爷。”徐效将将唤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 顾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定风,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 “我?…我?忍不住,又让世子爷见笑了。” “我?几时笑话过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喜怒哀乐乃人之常情,能哭能笑才是自在。若连喜怒都不能自己,又有何乐趣可言。” 然而这些年来,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喜怒不能由自己,人生乐趣更是无从谈起。顾霖说?完这番话后面泛苦色,眼神中全是惆怅。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世子爷,徐效也不是安国公府持正不阿的?定风公子。他们一个多年来身陷囹圄苦挨岁月,一个自毁名声谨小?慎微。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眉宇之间都浸染了风霜,再也不见曾经的?年轻气盛。 徐效擦着眼泪,道:“这些年,世子爷你受苦了。” 受苦的?又何止顾霖,谁不是在受苦。 顾霖叹息一声,“你也不容易。” 徐效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擦都擦不完。 顾霖下意识往怀里一摸,自然是不能像从前一样摸出精美的?帕子。触手的?也不是记忆中细滑的?锦衣,而是粗糙的?布料,一时黯然沉默。 老?友重逢,必是有太多说?不完的?话,也有太多道不尽的?酸甜苦辣。姜觅识趣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出了藏娇园,再看府里处处的?残败,她?突然多了几分兴致。 一路上问秦妈妈以前的?安国公府是何等模样,那?些败落之处曾经是什?么样的?景象。秦妈妈一一回着她?,不时感慨叹息。 从秦妈妈的?口述中,她?脑海中渐渐勾勒出安国公府原先的?昌盛繁荣,暗忖着如果真有那?一天?,她?必是要光复这里的?一切。 快到前院时,远远就看到角亭里孤独的?身影。 那?么的?芝兰玉树,又那?么的?形单影只。浮光惊鸿犹如梦境,仿佛是一位被?上天?遗留在人间的?神子。当对方朝自己望过来时,好比是上天?在眷顾着她?,她?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它的?景物。 心道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错,如果萧隽没有装傻,必定是当之无愧的?郦京城第一美男。他日?这人以真面目示人时,不知道会不会招来那?些虚名。 她?走近,顺着萧隽的?视线看向亭子临近的?小?池。小?池冒着寒应该的?水气,池边的?杂草一半枯萎一半还绿着,越发显得?没落杂乱。 “看什?么呢?”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那?时此处种满睡莲,水中有鲤鱼嬉戏。” “那?还不简单,以后我?让人重新种上便?是。”姜觅说?着,先前的?兴致又浓了几分。“我?刚才都想好了,等你事成之后,我?必定要翻新整个安国公府,重振徐家曾经的?荣耀。” “好。” 到时翻新的?又何止是安国公府,而是整个大雍。 姜觅越发兴致浓厚,斗志无比的?高涨。 她?帮萧隽的?目的?就是给徐家正名,这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也是她?必须要做的?事。穿越自今,无论是为徐氏做的?那?些事,还是为徐家做的?这些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 如果说?她?曾经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那?也只有安稳富贵几个字,从未有过明确的?目标。但是现在她?有了,那?就是重振徐家。 “萧隽,我?和你商量个事。” “何事?”萧隽看着她?晶亮的?眸子,也跟着心生欢喜。 她?摇头晃脑道:“我?想当大雍建朝以来第一位女国公,可以吗?” 女子为官之事,倒也并非没有先例。不说?是历朝历代?,便?是前朝便?有一位女将军。既然有女将军,那?为何不能有女国公。 她?眼巴巴地望着萧隽,又道:“你不会不同意吧?” “可以。”萧隽说?。 无论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并不影响她?是自己娘子的?事实。 姜觅瞬间激动起来,一把将他抱住。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你记得?说?话算数,还有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的?事我?们到时候再算,这个不能算在里面哦。” “好。” 听到这个好字,她?已经心花怒放,压根没有注意到萧隽眼底的?幽深与宠溺。 …… 等到徐效来找他们时,时辰已经不早。 徐效眼睛肿着,鼻头也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许多的?模样。他送姜觅出府时,被?不少人看去。所有人都以为他定然是因为赌债的?事,被?姜觅给骂了。 姜觅一脸不虞地上了马车,压根不把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以及半点也不顾及萧隽脸面的?样子,让人越发相信她?正在气头上。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4节 马车驶出去没多久,只听到一阵荒乱声。 “不好了,流民…好多流民!” “城门关了,他们还要硬闯,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还不知道吧,京外很多地方都有人起义了,到处都是义军…” “真的?假的?,那?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当然是真的?,顾世子不是被?人救走了吗?听说?就是云州的?义军干的?。云州义军的?那?个头头,以前是顾家的?家将。” “天?哪,他们不会打?到京城来吧?” “必然是的?,听说?除了流民,好些义军也在路上了。” 一声声焦虑的?惊呼声,伴随着禁军衙役们匆匆赶往四处城门的?脚步声。到处都是一片乱相,人心惶惶而议论四起。 马车走走停停,最?后被?逼停在路边。 姜觅掀着帘子往外看,京城的?繁华依旧,酒楼铺子比比皆是,人潮亦是只增不减,然而所有人的?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闲情逸致,一个个比一个神色慌乱。 她?放下帘子,问萧隽:“他们说?的?云州城的?义军,可是真的??” 萧隽点头。 “为首之人曾是我?外祖父的?部将,姓魏名显。” “那?就好。” 姜觅早就猜到他筹谋这些年,若真想成就大事,不可能光靠暗地底的?那?些动作,一定会有真正的?实力。 流民,义军。 这就是他起事的?契机。 惶惶之下百姓们再无闲逛的?兴致,忐忑不安地往家中赶,很快街上行人渐少,马夫重新扬起鞭子。 下了马车,姜觅和萧隽依然是一前一后。 姜觅没回正院,而是去了小?铃铛的?屋子。 小?铃铛气色好了一些,看到她?之后很是欢喜,说?自己昨夜里喝了药之后睡得?极好,从来没有睡得?那?么香过。 王汾很快过来,再次给小?铃铛诊了脉,然后开了一个解毒的?方子,并说?这方子是他和自己的?母亲商议之后所定,先试喝几日?,若是毒性不减再想其它的?方子。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多试几次而已。 子规拿了方子去抓药煎药,王汾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后告退。姜觅原想着留下秦妈妈照顾小?铃铛,却不想刚一起身就感觉自己被?人拽住了衣服。 小?铃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能不能陪我?说?一会儿话。” 这个眼神不得?不说?,和萧隽装可怜时极像。 姜觅笑着应下。 秦妈妈有眼色地退到外面。 小?铃铛小?声说?:“姐姐,我?昨夜梦到我?娘了。她?还是那?么好看,像画里的?仙女一样。她?对我?笑了,伸着手要抱我?。” 她?开心地笑起来,比常人颜色更深的?眼睛里满是快活,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一些。但是这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黯然。“可惜梦醒了。” 姜觅的?心情也为之沉重,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良久,才艰难开口。 “你娘肯定是担心你,想你了。” “她?不会担心我?,也不会想我?。若是她?真的?担心我?,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也不管我??如果她?真的?想我?,那?她?为什?么从来不去看我??”小?铃铛说?着,眼眶中全是泪。“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姜觅心中酸涩,她?没有办法回答。 刚才那?话已是在骗人,不仅她?不信,小?铃铛也不信。 “或许她?有苦衷。” “苦衷?”小?铃铛喃喃着,然后用?袖子抹净眼泪。“对,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肯定是有难处,有人不想她?和我?在一起。姐姐,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姜觅没有回答她?,反问:“那?你觉得?是谁不想她?和你在一起?” 小?铃铛沉默了。 她?脸上的?红润已经不再,重新恢复成那?种白到泛青的?肤色,眼神中有着不符年纪的?哀伤与痛苦。 “是那?个人,是那?个我?不承认我?身份的?人。他把我?娘关在冷宫,不许我?和我?娘在一起。姐姐,你说?我?可不可以恨他?” 宫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真正的?天?真单纯。因为那?样的?污秽之地容不下天?真,也养不出单纯的?人。尤其是一个一出生就活在最?底端的?孩子,更是早就将埋葬了自己身为孩童的?本性。 有时候善良就是残忍,善意的?谎言也是杀人的?刀。 “世人都说?无下无不是之父母,父母既生养了你,哪怕是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也不能心生怨恨。你若怨,那?便?是不孝,你若恨,那?更是大逆不道。” “可是他没有生我?啊,生我?的?是我?娘,是我?娘生的?我?。他也没有养我?,我?是胡嬷嬷养大的?。他没有生我?也没有养我?,我?难道不应该恨他吗?” “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没有感同身受,恨与不恨全在你。”姜觅摸着她?的?头,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事?” 她?点头。 “他们说?你蠢,还说?你坏,他们胡说?!你和大皇姐一样,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骂的?那?些人,打?的?那?些人才是坏人。我?还听说?你的?祖母想害你,你恨她?吗?” “你既然听说?过我?的?事,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什?么长辈至亲我?从来不放在心上,他们既非生我?者?,也非养我?者?,还想夺我?性命占我?钱财,所以我?才破府而出。世人如何揣测与我?何干,他们诽我?谤我?又能耐我?何。你问我?该不该恨,我?的?答案是该!” “…姐姐,我?听你的?,我?恨他!不管他是谁,我?都恨他!”小?铃铛哭喊着,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哭倒在姜觅的?怀中,身体都在颤抖。姜觅就那?样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停止哭泣,但哭嗝不止。 暮色四起,屋檐下的?宫灯与屋内的?烛火同起。 姜觅还抱着她?,直到子规送药进来。 她?哭得?乏了,又喝了药,终于睡着。 等姜觅离开时,天?色已经黑透。宫灯的?光照映在景物之上,幻化出形态各异的?影子。树影之侧有一道人影,隐在暗处却艳光四射。 “你怎么在这里?”姜觅很意外萧隽居然在外面,“你来了多久?” “和你一样。”萧隽说?。 也就是说?他没回正院,一直在这里等。 姜觅暗道幸好现在府里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被?人瞧去。再说?就现在局势而言,他们与萧昶撕破脸的?日?子应该不远。 “我?想杀他,但我?却不知道恨不恨他。”萧隽突然冒出这句话。 所以他刚才都听到了。 姜觅犹豫道:“如果他…” “他如何?”萧隽奇怪于她?说?了一半又没说?。 她?摇头,“没什?么,我?是说?到时候你会不会心软?” 萧隽望着皇宫的?方向,声音低而冷。“小?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皇叔,他每回去看我?都会带一些小?玩意。有时是一串糖葫芦,有时候是一个面人。他还会逗我?玩,讲一些宫外的?故事哄我?开心。后来我?父亲母亲一死?,他对我?起了杀心。这些年来,我?也清楚自己一定会杀他,我?们之间再无半分叔侄之情,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恨不恨他。” 夜风夹杂着霜气,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如这霜气冷冷淡淡,谈论生杀之事毫无波澜,却又透着势在必得?的?果决。 “你方才说?得?对,这世间的?爱恨情仇只有自己知道,恨与不恨全在于自己。我?不恨他又如何,我?势必是要杀了他的?。” 姜觅握住他的?手,道:“正是这样,有的?人哪怕我?们不恨,却是最?该死?之人。我?也不恨他,但我?也想他死?!” 萧隽看着她?,眸色漆黑如夜。 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夫妻齐力同心,何其有幸。得?此知心之人,又如何能轻易放手。当下反客为主,将她?的?手包裹于自己掌心之中。 第58章 …… 一场大雨突然而至, 一夜的风声雨声。 大雨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也浇透了城外那些流民的心。妇人们?骂着老天,男人们?哀声叹气, 孩子们?的哭声在?这样的夜里?越发?的凉。 嘈杂之中, 不知有谁喊了一句,“老天不给我们?活路,天家也不给我们?活路,这是逼我们造反哪!” 一句激起千层浪,附和?声此起彼伏。 有人说:“我听说只要入了义军就能吃饱饭, 我们?何不投了义军!” 又有人说:“反正都是?一死,反了是?死,不反也是?等?死,还不如先吃几顿饱饭, 不当那饿死鬼!” 这话得了不少?人的响应,瞬间呼起一群人。 先前那喊话的人见局势已起, 站在?高处大声道:“我听说云州的义军快要到了, 他们?的头领原是?顾家的家将。我还听说南平王府之所以被抄,正是?因?为南平王想让先帝挖出前朝的宝藏救苦救难,没想到先帝突然?驾崩, 新帝不仅对此事只字不提,而且前几日还抄了谢家, 只因?谢太傅也提议让他挖出宝藏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想当年若不是?顾家先祖南征北战,哪里?有我们?百姓这些年的安稳日子, 还为了百姓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谢太傅一家也是?如此, 皇帝摆明了是?不顾我们?的死活,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投义军!” “投义军!” “投义军!” 群情激昂,一声盖过一声。 城墙上的守城兵吓得腿脚发?软, 连忙将此事报了上去。势态紧急,民心不稳,没有人敢做主隐瞒,很快这里?的消息就送到了天子的案头。 皇帝大怒,连夜召集朝中众臣商议。 那些臣子们?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冒着大雨进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焦虑,因?为近几日来他们?已经焦头烂额了。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那些话,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没钱。 “国难当头,诸位爱卿难道就不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吗?” 众人一听皇帝这话,便知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 眼下京外流民遍野,到处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安置那些人要银子,供他们?吃喝挺过寒冬也要银子,年后还有灾后重建以及田地重修,哪一样都要花钱。如此之巨的花销,一旦开了口子恐怕搭进去的不止是?一份力,而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从?大义上讲,为官者为民,但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若不为光宗耀祖,若不为荣华富贵,又有几人会寒窗苦读汲汲营营。 所有人都在?沉默,气得皇帝怒砸了一个砚台。砚台倒是?极其结实,虽然?没破却发?出很大的声响,惊得一干大臣们?跪在?地上。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5节 “你们?身为大雍的臣子,危难之时?不想着为国出力,替朕分忧,朕要你们?何用!” 天子一怒,群臣瑟瑟。 死寂之时?,谢太傅出列。 “陛下…不是?臣等?不愿意出力,而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若想安抚百姓重振社稷,非巨财不能为之。臣听说元祖皇帝有先见之明,一早将当年前朝之物一分为二,取其一埋藏至今,由历代?君王口口相传。陛下,臣以为今日之难已无计可施,应当将那宝藏挖出以解燃眉之急。” 这话一出,有人小声议论。 前朝的宝藏之说近两日不知怎么传了出来,不少?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当然?也有人觉得或许确有其事。 皇帝凌厉地瞪着谢太傅,眼珠子都瞪出来。 “谢卿,坊间传言而已,你居然?敢来质问朕!” “臣不敢。若这不是?坊间传言,而是?确有其事,陛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也不愿意将宝藏挖出吗?” 是?他不想挖吗? 明明是?他根本?不知道埋在?哪里?,又从?何挖起! 皇帝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你…” “臣恳求陛下为天下万民着想!” “太傅,你这分明是?无中生有,以此来逼迫陛下!”柳相出列,怒斥谢太傅。 所有人都懵了。 这些年来谢太傅和?柳相走得极近,两家还是?姻亲,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看?上去像是?要对立一般。 柳相又道:“天下有乱,自然?流言四?起,太傅岂能因?为这样一个无根无据的传言,便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谁说这是?传言?”谢太傅反驳道:“当年南平王最后一次进宫面圣之前,曾与我提起过这事。他说当下各地灾情吃紧,若不稳定民心必将造成?大祸,所以他要进宫请求先帝早做决断,切莫耽误了先太子的赈灾事宜。” 他这话一出,殿中众臣的议论声大了一些。 有人喃喃着:“所以当年先帝和?南平王争执,难道就是?为了此事?既然?有宝藏可挖,为何先帝不同意?” 先帝在?位时?励精图治,事事都是?天下百姓为先,又怎么会不同意。 不少?人想到这点,齐齐看?向谢太傅。 “诸位有所不知,元祖皇帝曾有言:非大难国危,宝不出。若宝出,则江山乱,乃子孙无用。先帝正是?忌讳担一个昏君之名,这才犹豫不决。陛下不愿意,想来也是?因?此这个原因?。” 皇帝真是?有苦说不出,有火发?不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元祖皇帝的交待,又哪里?来的愿与不愿意。 他突然?眯起眼,越发?凌厉地看?向谢太傅。 柳相问:“谢太傅居然?知道的这么多,为何此前从?未你提起过?” “如此机要秘密之事,我怎可随意说出。” “那你现在?为何要说出来?” “天下之危,匹夫有责。我身为大雍臣子,危难之时?岂能再考虑个人前程,自然?是?要以百姓江山为重。还请陛下下旨挖出宝藏,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皇帝怒极,随手抓了一下东西朝谢太傅扔去。那东西滚落在?地,虽然?没碎却被磕破了一个角,赫然?是?那仿制的玉玺! 谢太傅的儿子谢毕给自己的父亲求情,“陛下息怒,家父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谁的江山? 这江山是?他的! 这下皇帝是?彻底失去理智,“谢朗妖言惑众,其心可诛,来人哪,将谢家父子押入天牢,抄家流放!” 旨意一出,不少?人心有余悸。 陛下此时?抄了谢家,焉知不是?为了银子。天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不愿挖宝,却在?这里?杀鸡取卵,为臣者唇亡齿寒,但无人敢为谢家求情。 谢家连夜被抄,上下两百口人全下了大牢。但奇怪的是?除了抄出一些女眷首饰和?一些字画外,竟无多少?银钱。而且谢家大公子前些日子出京办事,是?以并不在?抄查收押之列。 百年的书香世家,抄家只抄出不到一万两银子,说出去谁信。皇帝不信的是?谢家不可能只有这点银子,天下人怀疑的是?有人故意隐瞒抄出来银钱的真实数额。 一夜风雨飘摇,人心浮动。 天微亮时?,谢家的事就已传遍京中上下。 起初姜觅听到谢家只抄出不到一万两银子时?,也以为是?萧昶瞒骗世人。然?而等?她从?萧隽口中得知此事为真时?,她立马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是?不是?谢斐?” 谢斐前些日子出京应该不是?办事,而是?转移谢家的钱财。 前朝宝藏的是?他们?有意散播出去的,但元祖皇帝的口谕除了他们?知道外,再没有入第?三个人的耳朵,谢太傅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谢家是?萧隽的人! 萧隽的表情告诉她,她猜对了。 “谢家人都下了大牢,萧昶会不会杀人泄愤?” “他倒是?想,只是?他眼下还不会。” “也是?,传言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必定会信。事关自己的生死,没有人愿意相信传言是?假,反而会力挺谢太傅。如果萧昶敢杀谢家人,得罪的是?所有百姓。为君者若明着与民为敌,他这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何况各州郡义军四?起,他若真那么做了,岂不是?给那些人起义送上最合理最完全的借口。他还没那么傻,所以谢家人暂时?不会有事。 天下大乱,正是?他们?的契机。 但那些流民怎么办? 她取来一个匣子,交到萧隽手中。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些借给你先用。” 匣子里?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 萧隽把匣子还给她,道:“暂时?不用。” “你不打算管那些人?” “不是?。”萧隽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明艳。“谢家的银子,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东西,足够支撑一段时?日。” 她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刚才就应该想到的,谢家既然?是?他们?这边的,那谢斐转移钱财肯定是?要干大事。 “你母亲的东西…” “我母亲去世之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好,她的嫁妆这些年都有最为信任之人专门打理。那些人原本?就是?暗卫,自然?是?没有人发?现。我能活下来,还能习得一身的武艺,皆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 姜觅此前一直没问,因?为她觉得有些事,萧隽若是?愿意告诉她,那她就听着。若是?萧隽不打算让她知道,那就装糊涂。 早前她就想过,从?五岁起就被困在?这王府之中,处处都有监视掣肘,这人是?如何学得那一身的本?事。 而今,她总算是?明白了。 不到三日,云州城的义军围在?了城外。 皇帝此前之所以没怎么在?意,无非是?因?为打探回来的消息不实。探子传回来的是?几千人的乌合之众,等?到了城外才知道是?近十万人的人马。 更让皇帝震惊的是?,他从?边关调回来的十万大军中途受阻,先是?遇到大量的山匪劫道,后又被应州的义军缠住。 所有禁军衙役都被派出去,镇守在?各城门处。 宫里?宫外人心已乱,城中的百姓更是?惶惶瑟瑟。这般忧患之时?,一些世族子弟和?女眷居然?成?群出宫,每家都带了不少?的家当,熙熙攘攘地堵在?城门口。 明眼人都知道,自谢家被抄之后,京中世族高门人人自危,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那就是?保留血脉家产和?安置女眷。 皇帝又惊又怒,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动摇他的龙威,视他为亡国之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于是?他下旨封了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如此这般,城中更是?人心大乱,各家各户都是?大门紧闭,慎王府也不例外。 姜觅人在?府中,却密切关注着京中发?生的一切。 城内一片乱相,城外反倒被人稳重。原因?是?那些聚齐在?城外的流民齐齐投了义军,全部随义军扎营在?离京几十里?的地方?。 流民被安置后,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反心。 造反的话隔着高高厚实的城墙传到城内,城内的百姓也在?怪皇帝不肯挖出宝藏,一时?之间民怨四?起。 人人怨声载道之际,有人求见姜觅。 姜觅将人请了进来,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来人是?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衣着寻常相貌堂堂,看?上去颇有几分书卷气。他一路行来脚步平稳,目不斜视风度翩翩。 秦妈妈认出了来人,激动不已。“姑娘,姑娘,是?盛先生,是?盛先生。” 姜觅想起了这人是?谁。 秦妈妈之所以称他为先生,只因?他并非白身,而是?有举子的功名在?身。他原本?是?安国公夫人的人,后来随徐令娇陪嫁到侯府,掌管着徐令娇名下所有的铺子和?田产,深得徐令娇的信任。 徐令娇死后,那些东西被刘氏接了过去。刘氏不可能再留他,一开始就找了理由把他打发?走。此后他没了音讯,听说是?去了京外。 这些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他此时?现身是?为哪般? 姜觅打量他的同时?,他目光不避,且也在?打量姜觅。 简素常服的少?女,脂粉未施却光华毕现。那么的貌美无比,却又有着超乎年纪的平静自若。一双清澈的水眸仿佛能洗清世间一切污秽,直击人心的最深处,不愧是?盛大姑娘的后人。 “盛坤见过姑娘。” 姜觅赶紧把人往里?面请,亲自斟茶倒水。 盛坤坦然?受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任由对方?打量着,尽管放低身段却并没有自己有讨好奉承贬低身份之嫌,所有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先生,请喝茶。” “多谢姑娘。” 盛坤接了茶,一饮而尽。 “姑娘和?外面传言的不一样。” “耳听为虚,眼见的也未必为实,人应该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盛坤听到这样的说辞,笑着点头。 不错不错。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6节 眼见的也未是?为实,只有自己的感觉才是?真的。若是?自己不来这么一趟,还不知道姑娘小小年纪竟如此通透。 姜觅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能感觉到盛坤对自己的友好。 “先生既然?来了,想必也听说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我娘留下来的东西我也拿回来了,希望先生留下来帮我。” 这是?邀请,也是?试探。 她一个眼神过去,秦妈妈心领神会地将那些田产铺子的地契取来。秦妈妈和?盛坤是?老相识,也帮着姜觅留人。 “先生既然?回来了,便留下来帮帮姑娘。” 盛坤翻看?着那些地契,道:“东西倒是?没少?,但你娘的嫁妆远不止这些。” 姜觅一愣,难道刘氏还私藏了东西?但舅舅和?秦妈妈都没有发?现,嫁妆单子也能对得上,怎么就少?了呢? 盛坤但笑不语,取出两个匣子放到姜觅的面前。一个匣子里?也是?房契地契,看?上去数量和?她手里?的也差不多,另一个匣子则全是?面额大的银票。 “这……这些是??”她问。 盛坤也没卖关子,直接告诉她,这些也是?徐氏的嫁妆,只不过是?没有写在?嫁妆单子上而已。 这下不止姜觅意外,秦妈妈也意外,她们?都不知道此事。 原来当年安国公怕女儿的嫁妆太过打眼,也可能是?对姜家存了一些防备之心,这才将嫁妆一分为二。一份在?明,即写在?嫁妆单子上的那些,一份在?暗,仅有他们?父女和?盛坤知道。 “你娘去世之前说过,若有不测让我明哲保身。日后如果姜老夫人把东西还给你,你也能守得住,那么就让我来找你。倘若姜老夫人存了私心,你又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便让我一直瞒着姑娘,除非姑娘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姜觅就知道,徐令娇或许有点恋爱脑,但绝对不是?一个傻白甜。哪怕是?和?姜惟夫妻最为恩爱感情最为浓烈之时?,也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足见其并非没有心机之人。 从?盛坤的话中可以得知,徐令娇可能猜到了刘氏容不下自己,也为原主的将来做了安排了打算。 如此之巨的财物,该是?多么强大的心性才能抵得住诱惑。刘氏身为嫡亲的祖母,为了钱财都能对亲生的孙女起杀心,何况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先生如果不来找我,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迟早会来找姑娘,无论姑娘是?何样的人。” 盛坤的意思是?如果她立得住,会一早来找她。如果以后混得十分凄惨,也会在?她危险穷困之时?找她。 她站起来朝盛坤行礼。 “君子当如先生,守诺守信不负人。” 盛坤赶紧起身还礼,道:“能为盛大姑娘的后人效劳,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他姓盛,盛家的盛。 当年是?盛大姑娘收养了身为自己的他,赐他姓名送他上学,他才能堂堂正正做人。考取功名之后他无意仕途,甘愿留在?盛大姑娘身边当一个管事。 “眼下局势混乱,先生为何会在?此时?来找我?”姜觅突然?问他。 他看?着姜觅,眼神流露出几分精光。 这些年来他虽人不在?京中,却一直关注武昌侯府的消息。直到前些日子听说姑娘破府而出回到安国公府,他立马赶回来。 没想到一回京,他就听说姑娘嫁给慎王的事。慎王呆傻,人人皆知,而姑娘的蠢坏之名亦是?变本?加厉。 他初时?以为时?机还没有到,心中有些犹豫不决,便在?京中盘旋了几日。这几日来他情势大变,他突然?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我以为这个时?机正好,姑娘或许需要这些东西。” 姜觅笑了,朝内室招了招手。 萧隽慢慢从?内室出来,几步到了他们?面前。 第59章 盛坤看着他, 瞬间记得多年前见过的康城郡主,立马明白他的身份,同时也确定?了?自己此前的猜测。 城外的义军首领是南平王旧部, 顾世?子也被人救出,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全和?南平王府有关。但若京中无人接应,顾世?子是如何获救,义军又是如何瞒天过海。 是以他想到了?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慎王殿下。 此时再看对方眼眸漆深,神?情矜贵平静, 他震惊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当年东宫的皇长孙是何等聪慧绝伦,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 所以这位慎王殿下原本就不傻! 他立马起身,行礼。 萧隽示意他不必多礼,道:“久闻先生大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实在是客气,他本身也不过是个?管事, 又离开武昌侯府多年, 哪里就能闻名遐迩到人尽皆知。 他赶紧谦虚,“王爷谬赞,某愧不敢当。” “先生高义, 值得?敬仰。方才你与觅儿所说之事,我已悉数知晓。如今京中局势混沌, 先生能留下来帮觅儿,我们夫妇都?感激不尽。” 姜觅难得?见萧隽这般打官腔的样子, 很是在心里稀奇了?一番, 待听到他说我们夫妇四个?字时, 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他们夫妇? 谁和?谁是他们。 假夫妻而言,这人不会当真了?吧。 她白眼快翻上了?天, 眼珠子刚往下转时便对上萧隽漆黑的眼神?,惊得?她立马胡乱转,假装在想事情。 这也太吓人了?。 可能是有些日子没?看到这人阴冷的模样,倒让她忘了?初见时那张苍白无血又艳丽如鬼的脸,以及那毛骨悚然?的杀气。她眼珠子转啊转,等听到两?人说起正事时立马恢复如常,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盛坤无比欣慰地道:“原本我听说姑娘嫁入慎王府还忧心不已,唯恐王爷护不住她,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一个?能隐忍多年装呆卖傻之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他相信自家姑娘有慎王护着,实在是再放心不过。 萧隽也没?让他失望,郑重承诺,“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护住觅儿。” “好,有王爷这句话,某是再放心不过。接下来若有任何差遣,还请王爷明示,某必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盛坤看了?姜觅一眼,目光很是满意。有王爷照应,姑娘定?当无碍。日后若是王爷事成,姑娘的富贵还在后头。 姜觅猜到他在想什么,只能报之以笑。 恐怕现在知晓萧隽不傻的人都?觉得?她嫁对了?人,等以后世?人都?知道萧隽不傻之后,说不定?还有人觉得?她捡了?一个?大便宜。 诶。 “如今城门封锁,留在城内反而不好行事。”她说。 这倒是事实。 所以他们商定?让盛坤寻到机会就出城,到城外负责接应和?供给。因?为那些庄子都?在京外,存放的粮食也在京外,只有出京才能更好地配合调度。 盛坤领了?命,婉拒了?姜觅的留饭。 姜觅数着匣子里的银票和?地契等物,如水的眼眸中仿佛开了?两?朵富贵花。原本她就已经很有钱了?,没?想到还能更有钱。 如果将来萧隽成功了?,那么既有从龙之功,又有巨财傍身的她该有多圆满。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几辈子极尽挥霍都?花不完的钱,想想都?觉得?美。 “就这么喜欢钱?”萧隽听到她笑出声来,问道。 “当然?。”她一边数着一边摇头晃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如果这世?上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只是因?为钱不够多。” “世?间之事,都?能用?钱解决吗?” 姜觅已经数好,将匣子合上。 “倒也不是全部,但不能用?钱解决的事少之又少,比如说真正的感情还有生死。真情难得?,与金钱无关?,生死难料,人死了?钱还没?花完的大有人在。所以等以后日子安稳之后,我可要好好享受生活。” 萧隽眼神?骤然?幽沉,他听出来这女人所谓的以后并没?有他。 这怎么可以! “那我呢?” 姜觅疑惑地“啊”了?一声,抬头看他。 他如果大功告成,那必然?是要坐上龙椅的。到时候他一个?九五之尊,肯定?是要充盈后宫,左拥右抱妻妾成群。 “你是你,我是我,你到时候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说,你是不想对我负责。” 气氛顿时一变,姜觅有些莫名其妙。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去时,本以为会看到萧隽生气的模样,没?想到对上的却是一张可怜委屈的脸。 这个?戏精! 装疯卖傻还有瘾了?,私下底居然?也用?这一招。 “我负什么责?你少赖上我。” “初时你们相遇,我便对你赤诚以待。世?人皆知你是我娘子,我们结成夫妻同床共枕,你的以后居然?没?见有我,你这是始乱终弃!” 姜觅傻眼。 她什么时候始乱终弃了?! 不是假结婚吗? “你搞什么,不是说好的假结婚。”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谁信?” 确实没?人信,不过他们自己知道不就好了?。 “如果事成,你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皇帝肩负着天下苍生,你听过有哪个?皇帝哭着要别人负责的。你不会是看上我钱多,想赖上我吧。” “谁说皇帝就不要人负责了?,谁说我图你钱多,以后我的钱也是你的钱。” “那你岂不是倒贴?” 姜觅说完这句话,猛地觉得?不对。 他们这是在吵架吗? 果然?萧隽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呈现出她从未见过的诡异。然?后用?那双黑得?不能再黑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内室。 她一脸懵,暗道不会真生气了?。想了?一会儿,她将匣子收好抱着去内室。一边将匣子放好一边偷瞄那个?坐在窗前看书的人。 若是以往,但凡是她在,对方必定?会看过来。而这一次她都?进?来有一刻钟之久,且还不停地晃来晃去,那人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看来是真生气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7节 一个?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人,生起气来应该是没?人能看出来。可是不仅她能看出来,便是秦妈妈也察觉到不对。 “王妃,你是不是和?王爷闹别扭了??”秦妈妈小声问她。 她讶异不已,“这都?能看出来?” 秦妈妈点头。 王爷瞧着性子冷,时常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但对王妃不一样。哪怕是不说话,那双眼晴是绕着王妃转。 可是今天王爷一直在看书,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哪怕是王妃近在眼前也没?有看一眼,看上去不太对。 “王妃,你别嫌老奴啰嗦。老奴瞧得?出来,王爷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他待王妃不一般,心里必是有王妃的。他不善言辞,有些事难免会憋在心里,这日子久了?恐生间隙。你就大度一些,该哄的时候哄一哄。以前老夫人就说过男人有时候同孩子差不多,也是要被哄着的。老夫人在世?时便常哄着国?公爷,有时做几道点心,有时绣个?帕子什么的,每回都?能把国?公爷哄得?眉开眼笑。” 这个?老夫人,指的是安国?公夫人盛氏。 姜觅听得?牙酸,咂巴着嘴。 原来外祖父和?外祖母那么恩爱,怪不得?一辈子仅得?了?一个?女儿,外祖父也没?有别的心思,可见确实是夫妻情深。 秦妈妈倒是说得?没?错,如果真的生了?间隙疙疙瘩瘩的,也不利于他们合作共赢的关?系。大女人能屈能伸,那她就哄一回试试。 这般想着,等到用?晚膳时极尽热情,一会给萧隽盛汤,一会又是夹菜,自始自终都?面带微笑,一顿饭吃下来她脸都?酸了?。哄她是哄了?,无奈效果不佳。萧隽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死人脸,好像被她欠了?几百万似的。 秦妈妈看在眼里,比她还急。 主仆二人不停用?眼神?交流,打着眉眼官司。 她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不就是想让她负责吗?她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啊,但她要的萧隽给不了?,萧隽以后的妻子她也当不了?。 既然?迟早要分开,何必纠缠这些无谓的事。 如此一想,她彻底放开。该吃吃,该睡睡,完全无视周遭的冷压,也不看那张艳丽却没?有表情的死人脸。 她一早上床,没?心没?肺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床帐被人掀开。 萧隽注视着床中女子的睡颜,然?后轻手轻脚地躺下。刚躺下没?多久,姜觅就翻了?一个?身,一条腿搭了?过来。 那玉足生得?极好,小巧玲珑。猛然?遇冷之下,粉嫩的脚趾无意识地蜷起,分外的惹人爱怜。萧隽的手伸过去,将其纳入掌心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 烛光透进?帐内,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慢慢地摩挲着掌心下的细嫩肌肤,修长?的手指在那精致的脚踝处打着转。 若是锁上… 那么这女人就再也跑不掉了?。 姜觅正在梦中,梦中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她。她拼命是狂奔着,然?后感觉地底下伸出一只魔爪扯住了?她的脚。 她奋力挣扎着,越是挣扎那魔爪就将她抓得?更牢。她想喊救命,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慌乱之中一通乱踢,总算把那魔爪给甩开。 等她睁开眼里,天已大亮。 床的外侧已无人,秦妈妈听到动静上前来服侍她,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萧隽去了?哪里。 “老奴瞧着王爷往西边去了?,许是去找王管事。” 得?知萧隽的去处后,她就没?再多问。将将梳洗完毕,饭才吃了?一半便有人来报,说是钱掌柜求见。 钱掌柜此次登门,不仅带了?些随从,还请了?宗天府的府尹顾大人。这位顾大人姜觅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一位颇为正直之人。 顾大人先说明来意,原来是钱掌柜报了?官,说是徐效拒不还钱。他请了?徐效去问话,徐效表示自己并非不肯还钱,而是真的没?钱,还说自己的外甥女有钱,让钱掌柜想要钱的话就来找姜觅,钱掌柜当下求请顾大人随自己跑一趟。 “王妃娘娘,不是小的不识趣,实在是数额太大,我们东家对小的下了?死命令。若是小的不把这钱要回去,小的这条贱命就保不住了?。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发个?慈悲。十万两?银子对你来说不多,你就帮徐爷把钱还了?吧。”钱掌柜又是装可怜又是诉苦,倒是有几分苦主的样子。 顾大人摸着短须,道:“王妃娘娘,下官以为此事不宜闹上公堂,若能私了?自然?是最好,你意下如何?” 他说出这样的话,姜觅倒是不意外。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是千金坊下了?套,但千金坊的背后是承恩公府。宗天府虽然?是京城的衙门所在,却夹在一众皇亲国?戚与世?家之中左右周旋,谁也得?罪不起,谁也得?罪不得?,行事也是有些不容易。 “顾大人有所不知,我那舅舅一年到头不知往千金坊送了?多少钱子,我都?怀疑千金坊的东家一家老小全是靠我舅舅的赌资养活的。前天几千昨日上万,今日一张口就要十万,这哪里要要钱子,分明是明抢啊!我们徐家纵然?会生银子也来不及。” 抢这个?字莫名让钱掌柜心头一跳,哪怕他是东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姜觅说的是大实话。可不就是和?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占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由头。 “王妃娘娘,你就莫要说这些谦虚话。京城里谁不知你家底丰厚,区区十万两?银子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听听这话,合着她银子多活该养余家人不成。 姜觅冷笑一声,“听你这意思,是你们东家眼红我钱多,所以才想方设法?给我那舅舅下套,好让我把银子送到你们手上。你们东家当真是好算计,我倒想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居然?敢算计到我慎王妃的头上!” 钱掌柜心道不好,这位王妃娘娘今日为何一直攀扯他们东家,还口口声声说被算计了?,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不能吧。 这些年来东家何等小心谨慎,整个?千金坊除了?他和?账房之外,再也没?人知道东家的身份,按理说外人不应该知道。 “王妃娘娘真是冤枉死小的了?,借小的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算计你啊。实在是徐爷嗜赌成性,纵然?有人拦都?拦不住,非要我们借银子给他。若是我们不借,他就耍赖大闹,弄得?我们生意都?做不下去。他保证自己会还,又说他与你那舅甥感情极好,你不会不管他。我们想着有你在背后托底,这才把银子借给他。” “谁说我们舅甥感情好了??钱掌柜当真是消息闭塞,连我们每逢见面都?必要大吵一架的事都?没?听说过,难不成是故意装聋作哑?” 如今阖京上下谁不知道他们舅甥俩为银子闹翻了?脸,徐效都?被她给骂哭了?,哪里来的感情不错。 钱掌柜心知不能再和?她纠缠下去,当下用?眼神?向顾大人求救。 顾大人思忖一番,斟酌道:“王妃娘娘,若银子不还,下官便要将徐效押解收监。他到底是你的舅舅,救与不救全在你。你若一时拿不出那些银子,想来钱掌柜也会宽限几日。” 钱掌柜想说不能宽限,因?为东家交待过要尽快拿到银子。如今京中局势混乱,东家也想为陛下分忧。但若是逼急了?,就算是把徐效抓起来又有什么用?。东家要的是银子,而不是给徐效一个?教训。 他有些迟疑,“顾大人,我们已经宽限好些天,恐怕不好再多宽限时日,你看一日如何?” 姜觅闻言,瞪了?他一眼。“一日?钱掌柜莫不是在说笑,就算是我会印银票,这一日恐怕也来不及吧。” 一日显然?是太急了?些。 钱掌柜自己也觉得?理亏,伸出两?根手指。“若不然?两?日?” 姜觅冷哼一声,作势要走人。 顾大人假咳一声,暗示钱掌柜再宽限一二。 “三?日!王妃娘娘,真的不能再多了?。”钱掌柜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真哭假哭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姜觅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顾大人连忙劝道:“王妃娘娘,三?日不短了?,下官以为若是想得?出法?子,三?日足有。若实在没?有法?子,再多的时日也无济于事。你仔细想想,若真让徐效吃了?牢饭,你脸上也无光。” “是啊,是啊,王妃娘娘,三?日真的够了?。”钱掌柜也跟着附和?。 姜觅下巴微抬,一副施恩的模样。“看在顾大人的面子上,我就给钱掌柜这个?面子。三?日就三?日,到时候钱掌柜来拿便是。” 以前常听人说欠钱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今日她算是亲身体验了?一回。 钱掌柜擦着汗,心道说定?了?还钱的日子,自己在东家那里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那就说好了?,三?日后小的来拿钱。” 姜觅又哼了?一声,连“慢走不送”的客气话都?没?有一句,直接转身走人。 三?日之期已经定?下,如何利用?这三?天呢? 她准备去找萧隽商议,于是便往西院方向而去。行到半路,远远瞧着假山后面有一团小小的身影,当下忍俊不禁。 看来小铃铛喝了?解药之后身体好了?很多,居然?跑到外面来玩了?。也不知道小姑娘是躲着吃东西,还是干什么别的事。 这般想着,她突然?起了?玩心。先是调皮地朝秦妈妈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 秦妈妈停在原地,她则一步步接近小铃铛。 小铃铛猫着身体,正全神?贯注地扒着假山,不知看什么东西看得?这么入神?,连她到了?跟前都?没?察觉。她也不说话,顺着小铃铛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王汾,一个?是萧隽。 萧隽正对着她们,长?身玉立矜贵无比,纵然?离得?有点远,那比常人更白的艳丽容颜有着不容忽视的清晰。 姜觅忽然?觉得?口舌发干,心间微微刺痛。 犹豫许久,她轻轻拍了?拍小铃铛。 小铃铛惊恐地回过头来,赫然?是满脸的泪水。 第60章 姜觅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纠到一起, 一把将她抱住。她立马将头埋在姜觅怀中,身体因为?哭泣而抖得?厉害,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她这个样子, 还真是和萧隽很像。 萧隽那张脸…她应该是看清楚了。 姜觅猜到她为?什么哭, 却不能说破。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的悲伤与打击。 “告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铃铛从?她怀中抬头,低声哽咽,“没?…没?什么, 就是?风太大,有沙子进我眼睛里了…” 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如此借口,更让人?心疼。 “你身体还很虚,外面风大, 你赶紧回?去歇着,我让秦妈妈吩咐厨房给你煮一碗红豆桂圆醪糟鸡蛋, 你喝了暖暖身子。” 姜觅说着, 示意秦妈妈过来。 秦妈妈看到小铃铛这个样子,刚想问就被她用?眼神制止。她让秦妈妈把人?带走,自己则留了下来。 小铃铛跟秦妈妈走的没?多远, 又回?头看她。 她笑着摆手,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笑。 等?到两人?的身影看不见, 她这才慢慢转身。当下“咦”了一声,暗道刚才人?还在的,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正思忖着, 突然福至心灵地?绕过假山。 果然, 萧隽就站在假山边。 白衣墨发的美男垂眸而立,清冷矜贵中又透着浓厚的疏离感, 双手交叠置于前,静默得?像一幅油画。 哪怕是?她到了跟前,萧隽也像是?没?看到一般。 真是?够了! 气性这么大,亏得?隐忍这么多年?。谁还没?有脾气了,她可是?人?尽皆知的脾气差,如果真要?比脾气不好,那她可不客气了。 “我找王爷有事,王爷听着便是?。”接着她把刚才顾大人?和钱掌柜上门的事说了一遍。“三日之期,我已和他们说好。王爷若是?有什么计划,若是?时机已到,我以为?这三日倒是?可以实施。” 反正她不想给银子。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8节 约定三日之期只是?缓兵之计,她压根不想出这个银子。哪怕是?把银子丢了喂狗,她也不想便宜余家人?。 萧隽垂着眸,还是?不看她。 她也来了气,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不打扰王爷赏景。” 说完,她扭头就走。 真是?气死她了。 “姜觅。” 叫什么叫,叫魂哪。 不是?装看不见她吗?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装聋。她继续往前走,突然感觉一道风从?后面袭来,紧接着自己的胳膊就被人?拉住。 “你生气了?”萧隽问。 废话。 这不是?很明显吗? 合着就许他生气,别人?就不能生气。 姜觅哼哼着,也不看他。 “你说我看你的身子不负责,若是?我记得?没?错,我换衣服的时候你眼睛都不带眨的,你也看了我,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要?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扯不平。 萧隽道:“不一样的,我脱光的了,你没?有。” 这下姜觅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合着她救命还救出债来,明明是?她的救命之恩,反倒成了她要?负责。 当真是?好得?很! “你脱光了,不见得?吧。” 光脱了上身算什么脱光。 “也是?,确实没?有脱光。”萧隽说着,优雅地?开始解衣。 姜觅整个人?都懵了,这人?还有没?有一点礼数。 不过谁怕谁啊。 她按住萧隽的手,“行?啊,你不是?要?扯平吗?那你不用?脱了,我现在脱光给你看!” 说着她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那一副豁出去的架势颇有几分壮士断腕舍身成仁的意味。但萧隽是?谁,不仅没?有阻止,而且还一脸面无表情地?欣赏,等?着她接下来的限制级表演。 这个死人?脸赢了! “大事未成,我们就窝里斗,是?不是?不想合作了?”她拢了拢被自己扯开的衣服,骂了好几句脏话。 “自然是?还要?合作的。” “那好。我觉得?你我之间的这点小事还是?先放在一边,我们的大计要?紧。我总觉得?他们狗急跳墙,十?万两银子根本打发不了,说不定后面还有大招。” 姜觅可不是?胡诌的,她能百分百断定哪怕是?她真舍了十?万两银子出去,还有更大的坑等?着她。她在那些人?的眼里就是?一块大肥肉,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三日之期刚说定,她就被余太后召进宫中。 余太后这次的阵仗弄得?有点大,召见的不仅有她,还有那些世家高?门的夫人?们。那些夫人?们再?无往日的显摆,一个个恨不得?哭穷装可怜。看她们的表现,想来应该也是?对此次进宫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有人?都想到一处,一个比一个穿得?素。 姜觅原本还以为?自己应该够素了,穿得?是?自己颜色最素的衣裳,头上也只有一支簪子。没?想到像她这么打扮的人?不少,放眼望去那些夫人?们不像是?进宫给余太后请安,反倒像是?来奔丧的。 余太后见到众人?,明显有些不悦。 无论是?宫里的女人?,还是?后宅里的女人?,谁的肚子里还没?有一些算计,谁还不知道谁的小心思。 众人?预判了余太后的打算,余太后也如她们所料衣着比她们还要?朴素。一屋子的素衣素服,姜觅还当自己进了女修院。 余太后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这样的殊荣,可不是?因为?看重她,而是?准备好好宰她一笔。她装作不懂的样子,受宠若惊地?坐过去。 在场的人?看她的眼神既有同情,又有幸灾乐祸,还有嘲弄。不时还与旁边的人?用?眼神交流,明里暗地?嘲笑她。 她仿佛一无所知,坐下来后就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余太后嫌弃地?看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她越发旁若无人?起来,左手点心右手茶,一口吃的一口喝的,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她吃喝东西的声音。她像是?这才觉出了不对,对众人?道:“一大早就进宫,没?吃没?喝的我怕受不住,若是?在宫里晕倒了,传出去世人?还当太后娘娘不慈苛待我们,你们说是?不是??大家都吃吧,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客气。” 余太后清了清嗓子,脸色不太好地?睨着她。 她继续劝众人?,“快吃了,这点心放久了就不酥了。” “不必拘礼。”余太后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句话。 众人?很意外余太后对她的偏袒,有看出门道的人?看她的目光越发同情。暗道太后娘娘连这都能忍,这位慎王妃等?会怕是?要?倒大霉了。 人?心大多都偏着自己,若能保全自己的利益,别人?倒霉与否又有何干。既然今日之事有人?顶上,其他人?多少都松了一口气。 余太后努力不让自己往那边看,压着火气与诸位夫人?寒暄。等?寒暄得?差不多了,赶紧进入正题。 “京外各地?遇灾,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 这哪里还是?有所耳闻,简直是?如雷贯耳。 原本城中已进了一些流民,不过是?因为?数量不多而未引起太多的关注。后来大批的流民想涌入京城,四方城门都在戒严,又是?严进又是?严出。那些流民被挡在城外,一直盘旋不肯离去,吵吵闹闹乱哄哄的,看到有人?出城就一拥而上,吓得?不少人?都歇了出京的打算。谁知谢家被抄之后,那些歇了心思出京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出走,不料被堵在了城内,紧接着全城封锁。 如今整个城内人?心惶惶,不说是?平民百姓,便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户也是?忐忑不安。他们可是?知道谢家为?什么被抄,并非是?妖言惑众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更隐晦的原因,那就是?陛下在杀鸡取卵。 前几日云州的义军又突然冒出来,听说已在京外安营扎寨虎视眈眈。城里城外都在传陛下的皇位来得?不正当,眼下又不顾百姓死活不愿挖出前朝的宝藏。如此不仁不义的君王,实在是?让人?寒心。 天家的事她们不敢妄议,但这进不得?出不得?的,谁心里不着急。 “太后娘娘,臣妇以为?应当将那些流民遣送回?原藉,若不然京中都要?乱了。” “是?啊,太后娘娘,眼看着已经入冬,那些人?留在城外也不是?个事。” “陛下难道也不管吗?” “臣妇听人?说那些人?归顺了逆贼,再?拖下去恐怕在出大乱子。” 余太后的面色一点点往下沉,她当然知道那些人?必须尽量安抚,但是?安抚那些人?需要?银子。眼下国?库一点银子都拨不出来,陛下愁得?都两天两夜没?睡觉,嘴里都起了燎泡。 这些年?国?库一直吃紧,一年?一年?地?挺着,从?没?有什么剩余。如今来了这么一次大灾,简直是?雪上加霜,比陛下登基那年?还要?艰难。但当年?因为?抄了南平王府,又有柳家倾囊相?助,还举办了两场恩捐宴,这才度过难关。 “诸位莫急,陛下和大臣们正在商议对策。我们身为?女眷,危难当头也应该略表一下自己的心意,你们以为?如何?” 她话音一落,承恩公夫人?就站起来说自己义不容辞,然后陈述了一遍余家的清廉与薄弱的家底,末了还说要?齐全府所有女眷之力,捐出两万两银子。 承恩公夫人?一坐下,接着是?柳相?的儿?媳柳大夫人?。柳大夫人?表示柳家在陛下登基那年?几乎散尽家产赈灾,家中近年?来一直十?分拮据,但也愿意典当首饰变卖田产铺子凑出两万两银子。 这两家都是?余太后和陛下的心腹,首当其冲支持恩捐。她们接连表态之后,其他的夫人?们还在犹豫。 余氏接收到自家姑母的眼色,也站了起来。 “国?难当头,岂能只想着自身利益。陛下是?仁义之君,等?难关度过之后定会感激各位的慷慨相?助。” 反之,如果局势稳了之后,焉不知陛下会不会秋后算账。 众位夫人?们哪里还坐得?住,于是?也跟着捐钱。有三千两的,有五千一万的,很快就凑出了近三十?多万两银子。 余太后一直拉着姜觅的手不放,生怕姜觅跑了。姜觅在心里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暗道这老妇摆明了是?想让自己大出血。 果然殿内安静下来之后,余太后装模作样地?问登记造册的太监将捐钱者及捐钱的数额报一遍。 很快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每报到一人?的名字,那人?便站起来应声,自然是?没?有少一人?。 “怎么没?有慎王妃的名字?”柳大夫人?故作惊讶地?问道。 余太后笑道:“慎王妃是?萧家妇,自然是?与你们不一样。你们对朝廷和百姓有恩,哀家和陛下以及天下百姓都不会忘记你们的。眼下形势严峻,你们都能慷慨解囊,我们萧氏皇族又岂能置身事外。哀家与皇后商议过了,务必要?筹集一百万两银子。你们共捐出三十?九万两,余下的我们补齐,隽儿?媳妇,你意下如何?” 姜觅都快气笑了,什么叫我们补齐,干脆报她的姓名得?了。六十?一万两啊,这老妇怎么不去抢! “太后娘娘说的是?,我们萧氏皇族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太后娘娘你捐多少,臣妇也好掂量一二,万没?有越过你的道理。” 余太后一愣,暗道这蠢东西怎么变聪明了。转念一想又想通了,毕竟是?六十?万两银子,再?蠢的人?也舍不得?。 “哀家倒是?愿意一人?将这些银子出了,无奈实在是?力不从?心。你是?我们萧家长孙长媳,理应处处为?天下着想。你放心,哀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陛下说了,你们徐家的事也该有个说法?,你行?仁义之事不是?为?别人?,是?为?你们徐家积福积德。” 原来是?想拿安国?公来利诱她。 可惜了,她压根就没?想过走这条路。再?者她一点也不相?信这老妇说的话,指不定先宰了她这头肥羊,然后再?寻个由头抄了安国?公府。 柳大夫人?道:“当年?徐大小姐出嫁之时,那十?里红妆何等?的让人?羡慕。慎王妃出武昌侯府时又将那些东西全部带走,想来区区六十?万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六十?万两还叫区区? “柳大夫人?好大的口气,区区六十?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出?” 柳大夫人?被姜觅一堵,立马语噎。 承恩公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慎王妃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臣妇说句公道话,于公这是?天下大事,灾情一日不解,流民一日不散,影响的是?我们每一个人?。于私你是?萧家儿?媳,理应承当起该有的责任。你若没?有能力也就罢了,若是?你明明有能力却选择袖手旁观,岂不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寒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心。” “我自然是?不会那么做的。”她抬着下巴骄傲道。 余太后和柳皇后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她们就听到姜觅说了一句话,刚松的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因为?姜觅说的是?,“眼看着天越来越冷,那些流民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到时候我命人?在城外的荒地?地?搭些棚子遮风挡雨,再?给他们施粥解饥,这不就成了。” 既然是?利好那些流民,她为?何还要?经过别人?的手。 不等?余太后说些什么,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哀哀呼痛。 “太后娘娘,臣妇刚才吃多了,眼下肚子疼得?厉害,可否容臣妇去去就回?。” 余太后那个气啊,哪怕她是?装的也不能不让她走,当下忍着怒火命人?带她去。 她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等?我行?了施粥的善举,定能给徐家积更多的福德。到时候所有人?都夸我人?美心善,我看谁还敢骂我又蠢又坏。我真是?太聪明,居然想出这样的好法?子…” 那些听到她念叨的人?表情更是?微妙,你看我,我看你的,皆是?不敢去看余太后的脸色。 余太后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大窟窿。她仿佛一无所觉,沉浸在自己极为?得?意的畅想中。 离了众人?的视线后,她捂着肚子跟在领路的嬷嬷身后。这嬷嬷在余太后跟前应该是?个得?脸的,全程紧盯着她。 她走着走着,忽然蹲下来。 “嬷嬷,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慎王妃,这还没?到地?呢。” “我管不了了,我看那假山就不错,你替我挡着些,我就在那里解决了。”说完她不管不顾地?提着裙摆往那假山而去,看得?那嬷嬷目瞪口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79节 如此之粗俗没?有礼数,难怪世人?都说这位慎王妃愚蠢至极。不说是?主子们,便是?下人?们也干不出这等?出格之事。 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谁都没?脸。 那嬷嬷气急败坏,不得?不一脸纠结地?替她望风。 她灵巧地?钻进假山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包东西,三下五除二拼成一个风车,接着将风车置于假山缝隙中的通风处,风车立马随风旋转起来,叶片不时刮到假山石壁时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脱衣服,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然后她瞅准机会,小心翼翼地?猫着身体前行?,先是?潜到一棵树后,再?从?那树后面快速转移到一处宫殿的背面。 声音一直在持续,那嬷嬷那嬷嬷因为?耳中一直听到有动静,自然是?放松了警惕。等?过了好长时间,假山里的动静还在继续,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慎王妃。” 没?有人?回?应她。 她赶紧过去一看,当她看到声音是?那风车发出来时,脸色都变了。假山里早已空无一人?,她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心知是?自己大意,火急火燎地?去找人?。 而此时姜觅早已跑出去老远,只是?她走的并非是?出宫的方向,而是?越走越偏,俨然地?去往冷宫的路。 冷宫之所以lj称为?冷宫,一是?因为?真的冷清,二是?太过残破。 她脑海中浮现中那张皇宫布局图,布局图的下方除了画了勤政殿等?几个重要?宫殿的构造图之外,还有一处冷宫的废宫图。按照图纸所示,那废宫下面有一条地?道,通往的不是?宫外,而是?皇帝的寝宫。 七拐八弯之后,那处废宫近在眼前。宫门紧锁,锁头是?常见的铜质如意纹横锁,这样的锁她只用?改造过的簪子轻拨几下即可。 她推开门,快速闪身进去,然后又立马将门关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甚至连动静都降至最低。 与这处冷宫外面的残破不同,里面竟然种了不少的花草。花圃靠墙而建,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哪怕是?这个时节,依然有黄粉的菊花开得?热烈。 很显然,此地?有人?居住。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步地?往前走,突然屋内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换人?了吗?难怪不懂规矩,东西放在门外即可。” 屋门闭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她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无功而返。所以她继续朝前走,很快就到了门前。手刚放在门上准备推开,门却从?里面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仅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眉眼。 她从?未见过此人?,但这女子的眉眼和萧隽一般无二,让她瞬间猜到对方的身份。 正是?先太子妃顾妤! 第61章 顾妤面色一变, “你不是宫里的人,你是谁?” 宫里?的人没?有这般清澈的眼神,宫里?的人也不可能在看到她之后还如此的平静, 所以她肯定对方一定不是宫里?的人, 且一定是为了她而来。 “我是徐令娇的女?儿,我叫徐姜觅,前?些日子我嫁给了慎王为妃。”姜觅赶紧介绍自己?,以求尽快取得对方的信任。 果然,顾妤听到她自报家门之后怔住。 徐令娇? 多么久远的名字, 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听到那些故人的消息。瞧这孩子?长相确实有几分像娇娘,更多的是像安国公夫人。 难道真?是娇娘的女?儿? 方?才这孩子?说已嫁给了慎王为妃…… 那不就是她的隽儿! 她呼吸一紧,连忙将姜觅拉进屋内,然后把门关上。 “你是怎么进来的?” 姜觅指了指插回头上的簪子?, “我是徐家的后人,也学了一些徐氏之技, 区区一把铜锁岂能难住我。” 徐家世代?精通机关暗术, 顾妤自然是知道的。南平王和安国公是至交好友,她以前?常去?徐家做客,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灵巧小玩意, 还见过会走的木孔雀。 她看着?姜觅,眼神中还有怀疑。 “你说你是慎王妃, 可有凭据?” 姜觅并不意外顾妤的小心谨慎,换成是她被囚禁多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幸好她早有准备, 将萧隽压在她手上的那块蟠龙闹海的玉佩拿出来。 顾妤看到这块玉佩, 美目泛红。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块玉佩, 这是她和夫君的定情之物,分别那一日被她放在隽儿的枕头底下。但能拿到这块玉佩的人也不止是隽儿, 还有那个人,若是这孩子?是那人派来试探自己?的… “你知道我是谁?” 姜觅一听她声音语气都变了,便知道她还没?有相信自己?,甚至更怀疑了几分。 “我猜的。” 姜觅说的是实话。原本就是无凭无据的事,不过是凭着?小铃铛那双像萧隽的眼神,还有小铃铛诉说的身世,从而让她有了如此大胆的猜测。 她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下顾妤目光都冷了。 猜的? 如此荒唐的借口,何其可笑。 她心中悲凉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还以为真?是故人的女?儿。那人当真?是煞费苦心,竟然找来如此长相神似娇娘女?儿的人。 “你倒是聪明,那你说说看我是谁,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您是康城郡主。” 顾妤冷笑道:“然后呢?” 姜觅知道顾妤依然不信。道:“我把小铃铛接出了宫。” 顾妤身体晃了晃,却是凄楚地笑起来。这么多年了,那个人还在试探自己?。如今的她便是能出去?,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处。 那个孩子?是生是死又?与她何干! “你不会是告诉我,你是来接我出宫的,那你是白费心机了。我既然进了这深宫,此生都不会再出去?。”她慢慢坐下来,姿仪十分优雅,又?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你走吧,我就当从未见过你。” 这不对啊。 姜觅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转念一想隐约明白什么,越发佩服她的镇定与小心谨慎。萧昶那个老阴阳人不做人,想来这些年没?少玩什么试探人心的把戏。 “郡主,我知道您不信我。我来是想告诉您,您再忍耐一些时日,我们一定会把您救出去?。” “我说了,我不会离开这里?,你赶紧走吧。等会有人来送米菜,若是被人撞见那就不好了。” 明明怀疑这个孩子?,但顾妤的内心又?纠结是希望自己?的疑心是错的。所以还是提醒姜觅赶紧走,免得被人撞见。 姜觅也知道此事不宜久留,就算顾妤不信自己?,她觉得该说的话她一定要说完。“小铃铛中了毒,不过我安排了人给她解毒。舅舅这些年一直被关押在南平王府,也已被我们救出,现?在就藏在安国公府。如今京中局势混乱,魏显从云州带了近十万义?军屯守在城外,还收编了不少流民?。我和萧隽在城中做内应,只待时机成熟就能举事。忘了告诉你,萧隽从来就没?有傻过。你若是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传言,也请你不要相信,因?为我也不蠢。” 如此之大的信息量,彻底击溃了顾妤的心理防线。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相信,然而强烈的期盼战胜了她的理智。 弟弟如果一直被关押在南平王府,也确实像那个人做得出来的事。还有她的隽儿…她比都盼着?她可怜的孩子?是个好的。 她看着?姜觅,情绪已然有些失控。 这些年虽然幽居此地,无人知晓无人探望,但那个人为了讨好她,也或者是为了恶心她,倒是会告诉她一些事。比如说她的隽儿做过什么傻事,比如说她的隽儿娶了一个很是愚蠢的王妃,又?比如说那个孩子?又?被谁欺负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姜觅听出她语气中的动摇,又?加了一把火。“舅舅性命无碍,虽然这些年身体亏空得厉害,但若能好好将养寿命应该无忧。不过他被萧昶毒哑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顾妤扶着?椅子?的手泛着?白,努力维持着?镇定。 她的弟弟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的儿郎,鲜衣怒马前?程似锦。离京前?一日她还细细叮嘱,盼着?弟弟归京后能定下亲事。谁知一别十八年,这十八年来她被幽禁在此,她的弟弟也一直被关押,还被人毒哑。她的隽儿装疯卖傻,她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 萧昶… 此仇不共戴天! 姜觅觉得她应该是信了自己?,继续加码。“您是不是怀疑我为什么能找到这个地方??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徐家有一件镇宅之宝?” “元祖皇帝赏赐的盛世吉祥三面七层宝塔金簪。” “正是,这金簪内有玄机,里?面藏着?一张宫中的布局图。”姜觅将那图拿出来,展现?在顾妤面前?。 顾妤其实已经信了,但她又?不敢信。十八年了,她再无任何的期盼,唯一所愿便是希望她的隽儿能活着?。 若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那是老天在怜她。 她看着?姜觅,美目盈泪。 姜觅心下一涩,道:“郡主若是还不信我,也没?有关系,今日我说的事全是真?的,您放在心里?即可。若无意外,他日我们必定还会相逢。若我和萧隽事败,也请您好好照顾自己?,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算起来,她们还是婆媳呢。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你…” “郡主放心,今日你我见面一事,我不会告诉萧隽。但我想问您,您想不想让舅舅知道您还活着??” 顾妤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当年南平王府一夜之间倾覆,紧接着?夫君病亡的消息传回京中,那时她就知道变天了。她以为萧昶会念在夫君以往的照顾之情,容他们母子?关起门来度日,没?想到萧昶无耻到那个地步。为了隽儿她不得不从,从此死遁进宫,十八年来都被困在这一方?逼仄之地。 她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如今这般模样又?何必让亲人知晓。只要他们还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隽儿,弟弟…… 她轻轻摇头。 “不用?了。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您好好保重。”姜觅说完,转身离开。 “等等。”顾妤叫住她。“你等会往东走,莫要往西。这个时辰会有人来送米菜,我听着?应该是从西边过来。” 幽禁在此,凡事也只能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或是有人经过,或是闲言碎语,多少也能知晓一些外面的事情。 姜觅点头,先?是拉开一条门缝朝外看,待见四下无人时赶紧闪身而走,再快速将门重新锁上。做完这一切便感觉西边有人过来,她立马躲在墙角。 来人是一个下等嬷嬷,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左看右看确认没?人看见后再用?钥匙开锁,然后鬼鬼祟祟地进去?。 这应该就是顾妤口中送米菜的人。 好险。 幸好走得及时。 她稳了稳心神往东而去?,越往出走越富丽,出了冷宫的地界就是后宫。一路上她都避着?人,东拐西弯的到处乱走,如果不知情的人瞧见,必当她是迷了路。 按照布局图的位置,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御花园的方?向。远远看到一群禁军围守,不由?让她皱起眉头。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0节 宫闱深处怎么会聚齐如此之多的禁军? 禁军们把守的地方?,隐约传来动土的动静。不时还传来喝斥声与骂声,离得近了些,便能看到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难道是挖宝藏? 元祖皇帝打开宫门,入主为帝那一年,整个皇宫全部修葺过。不仅是修葺,其实还有整顿。比如传说中前?朝铺地的金砖,自那以后再也不见,所以很大可能前?朝的宝藏就埋在宫里?的某个地方?。 她刚想再走近一些瞧个清楚,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猛地一回头,立马被人捂住嘴。暗道这萧家人是不是有同样的毛病,怎么都喜欢捂别人的嘴。 “嘘,别出声。” 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将她拉到无人之处,警惕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父皇下了令,后宫所有人都不许靠近此地。” “他们在做什么?”她问。 “余家不是招了一些能人吗?他们说是要在宫里?修一座长生塔,保佑大雍朝千秋万代?。” 修长生塔这事传了有些日子?了,余家招收能人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没?想到居然已经偷偷开工。 姜觅可不信什么修塔的鬼话,她猜百分之九十九是在挖宝藏。 “小铃铛,她怎么样了?”德章公主问她。 她回道:“我已请人给她看过了,解毒也需要一些时日。” 德章公主闻言,欣慰的同时又?有几分愧疚。 “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实在没?有法子?可想,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铃铛被人害死。她的生母身份再是卑贱,她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把你拖入此事当中,实在是对不住。” 姜觅道:“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便是没?有小铃铛的事,她们也有其它的法子?算计我。左右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何不解决麻烦的同时积德行善。” 德章公主笑起来,“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我若是早些知晓你的为人,那就好了。” 姜觅心想,你想早也早不了。 再早的话,那就不是她。 她们你来我往的,你救我,我救你,无形之中早已结下不能宣之于口的友情,还有不为人知的默契。 德章公主又?催她,“你快点离开这里?,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她离开得太久,确实不宜再多作逗留。 还未进永福宫的门,便听到里?面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有人看到了她,惊呼着?:“慎王妃回来了!” 她装作气愤的样子?,一进殿就先?发制人。“太后娘娘,你指派的是什么人哪,不好好带路也就算了,还把我弄丢了。幸亏我聪明,总算是自己?找到回来的路。” 那被她称作什么人的嬷嬷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手里?还拿着?她塞在假山缝隙中的风车,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王妃娘娘,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忍不住,非要不成体统地在外面解决。奴婢无法只好替你望风,没?想到你居然使诈,还趁机乱跑。” “我在外面解决?”姜觅指着?自己?,一副震惊到如同被雷劈的样子?。“你才是血口喷人,你居然敢如此诋毁我的名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慎王妃,还有没?有我们整个萧氏皇族!” 殿中越发喧哗起来,众夫人们议论纷纷。 方?才那嬷嬷说得言之凿凿煞有其事,还真?有不少人信了,而今被姜觅这么一否认,许多人又?摇摆起来。这位慎王妃虽然又?蠢又?坏,名声也不甚好听,但此等不成体统之事,应该也做不出来。 “王妃娘娘,你说你没?有做过,那这风车是怎么回事?”那嬷嬷举着?风车,一脸的羞恼与愤怒。 “哪里?来的风车?”姜觅惊讶地问,一脸的莫名。 “这风车是你故意放在假山石缝中的,为的就是弄出声响让奴婢相信你还在里?面,好让你趁机逃走。” 姜觅忽然高兴起来,还拍起了巴掌。 “我这么聪明,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有人被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心道这位慎王妃还挺有自知之明。照那嬷嬷所说能想出此等法子?脱身之人,怎么着?也是一个聪慧的,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位慎王妃。 如此一来,很多人都对那嬷嬷投去?怀疑的目光。 那嬷嬷急道:“奴婢没?有说谎,这风车还是新的,一定是王妃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姜觅睨了一眼,冷笑道:“真?是好笑,不过是个孩童玩耍的寻常风车,京中的大街小巷都有得卖,怎么见得就是我放在那里?的,而不是某个皇子?公主贪玩时遗忘在那里?的?” 众人又?信了她几分。 那嬷嬷有口难辩,索性死犟到底。“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问你,这风车不好藏吧?我又?是怎么带进宫的,为什么没?被人发现?。”说完,姜觅还转了转身体,让大家看清她的穿着?。 风车虽然不大,但明显不是能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她今日这一身束腰华服,袖口也并非宽大的那种,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可以藏下那个风车的地方?。 那嬷嬷傻眼,“太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是实。慎王妃她…” “太后娘娘,这嬷嬷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摆明是想挑事。臣妇以前?好歹也是武昌侯府的姑娘,你大可以问一问余夫人,武昌侯府的姑娘们可有行过此等下作污秽之事?” 余氏被姜觅点名,不得不出声。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没?有见过。” 她是在玩文字花样,说她没?有见过,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有还是没?有。 姜觅可不管这些,管她玩什么把戏,自己?只管提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再回击过去?即可。“太后娘娘,你听到了吧,余夫人说没?有。” “我没?有说…”余氏急忙否认。 “余夫人没?有说什么?” 余氏暗气,只能闭嘴。 余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忍耐也快到达极限。 “好了,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既然是子?虚乌有之事,那就到此为止。慎王妃既然回来了,当以大事为重。” “太后娘娘。”姜觅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急得直跺脚。“你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臣妇被人冤枉了,你可得为臣妇做主!” 想含糊过去?,没?门! 余太后无法,只能下令将那嬷嬷拖下去?杖责。 “好了,此事已了,我们继续议事。” 议什么事。 不就是想让她出血吗? “太后娘娘,你好生不地道。” “你放肆!”余太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 所有人都看着?姜觅,或是佩服或是鄙视她的不知死活。 她半点不惧,道:“臣妇哪里?放肆,分明是太后娘娘和陛下不地道,明明都挖到宝藏了还和我们哭穷。”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第62章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实在是挖宝藏这几个字太有冲击力了。 “怎么回事?慎王妃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挖到宝藏了?” “不会吧,若是真挖到了宝藏, 太?后和陛下为何还想从我们手里要银子?” “或许是谁也不会嫌钱多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虽说人人都压着声音,但一群女?人差不多同?时说话,其喧闹的效果可想而知。 余太?后气得眼前发黑,指着姜觅的手都在抖。 姜觅巴不得她气死,越发理直气壮。“我可是亲眼看见了, 好些人在后宫里?挖宝,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挖到了,不是挖宝藏是什么。” “天哪,就在后宫里??”有人惊呼起来。 又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当年元祖皇帝入主皇宫那?年,确实好生修葺了一番,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把?宝藏偷偷埋下?的?” “这么说来的话, 八成错不了。慎王妃说亲眼所见,想来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喧闹之时,有人站出来平息。 承恩公夫人示意大家噤声, “诸位,你们莫要听慎王妃胡言乱语。宫中确实有人在兴土木, 但并非是挖前朝宝藏,而是修建长生塔。” 那?些修长生塔的能?人就是余家招收的, 余家比谁都知道内情, 承恩公夫人这个时候站出来, 按理来说所言极有分量。 但姜觅是谁,岂容承恩公夫人遮掩过去。 “地上是修长生塔, 但地底下?挖出了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若不是挖宝藏,又怎么如此赶工。眼看着入了冬,土都要上冻还要修塔,莫不是等不及了?” 无论民间还是世家,哪家若想建个什么修个什么都不会赶在这个时节,因为霜雪降临或早或晚,一旦土层上冻便只能?停止。 若不是着急,谁也不会挑此时动土。如今京内京外乱成一片,比起安抚流民稳定局势,修长生塔委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难道真是挖宝藏? 众人猜疑着,其实已有人信了。 柳大夫人适时帮腔,道:“慎王妃,你也是萧家的儿媳,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怀疑太?后和陛下?呢?” “这话可是你说的!”姜觅像是找到她话里?的漏洞,大声道:“没错,我就是怀疑了!大雍建朝以来,历代君王都是爱民如子以德服人,你们可不能?明?明?挖出了宝藏,还非要从我们这些臣民手里?要钱,我这心都寒了,比外面的天还冷,难道我还不能?怀疑吗?”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大多数人都不说话了。虽说她们出的也不算多,但也是实打实的银子,何况有一就有二?,也不知下?次还要捐多少。事关自己的利益,若有人能?冲锋陷阵平息此事,她们自然乐意。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为有力的质疑,余太?后哪里?看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眼刀子快把?姜觅戳出洞来。 “慎王妃,你这是在妖言惑众!” “谢太?傅是何许人也,连先帝都夸他大智大儒赤丹心,通古博今第一人。你们也说他妖言惑众,不由?分说抄了谢家。如今终于轮到我了,你们是不是也想抄我的家!不就是想将我的钱财占为己有吗?何必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慎王妃吗? 如此直言不讳,居然敢在太?后面前自称我,看来已经完全不把?皇家的颜面放在眼里?,不知是因为气得失去理智,还是真的无知无畏。 余太?后气得倒仰,“反了,反了,哀家看你是想造反!” 姜觅不往那?边看,对众夫人道:“诸位,你们还没有看明?白吗?所谓唇亡齿寒,之前是谢家,如今轮到我,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吗?以后但凡是国库无银,太?后和陛下?缺了用度,少不得要让你们出。抄一家不够,那?就抄两家,反正京中世家大户有的是。谢太?傅和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你们可要想好了,当真由?着他们如此糊弄吗?”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1节 哪怕很多人不喜姜觅,哪怕有人此前一直看不上她,但她这番话实实在在如惊雷一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上。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不会吧,太?后和陛下?真的会这么对我们吗?” “你们想想谢太?傅一家…” 这些压着声音的低语,无一不透着几分惶惶的不安,证实了她们心中的忐忑,一时之间殿中的气氛古怪沉默到了极点。 “你…你闭嘴!”余太?后喘着粗气,“疯了,疯了,哀家看你是疯了!” “太?后娘娘,我方才说的都是事实,你非要扣我一个妖言惑众的名声,难道还不许我为自己辩解一二?吗?你既然要治罪于我,也得让我心服口服,你敢不敢让我们去那?建造长生塔的地方看一看?” 姜觅这话说到了不少人心坎上,毕竟眼见为实。 柳大夫人小?声进言,“太?后娘娘,慎王妃如此不服,不如让臣妇等去做个见证?” 这话倒是说得有技巧,很快得到大部?分的支持。 余太?后气得心口疼,看向姜觅的目光都淬了毒。 姜觅今日?闹这一出,就没打算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三日?之期还有两日?,是时候和这些人撕破脸了。 “太?后娘娘,你是不是怕了?”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于姜觅的大胆。 “慎王妃今日?倒是有些不同?。” “许是被逼的,谁要是想抄你的家,你岂能?不急?” “也是。” 余氏皱着眉,若有所思。 自从这蠢货离开侯府后,她的日?子反倒不如从前。侯爷是彻底不管府中的事务,再也没有踏进她的满庭芳半步。她接手掌家之权后才知道侯府远没有想象中的富贵,且侯爷还赔了这蠢货不少东西,害得府中的公账上银钱所剩无几。 她恨得牙痒,气得肝疼,比谁都想让这蠢货把?那?些东西吐出来。她忽然想起一些事,揭发孟姨娘那?一日?这个蠢货好像就有些不同?,眼下?更是觉得像变了一个人。 难道先前一直都是装的? “大姑娘,太?后娘娘是你的长辈,便是训斥你几句也是应当,你怎能?如此不管不顾失了分寸,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余夫人,请叫我徐姑娘。我的钱财都要被人抢了,说不定小?命都保不住,我还在乎被人笑话。你们又是给我乱定罪,又是给我泼脏水,不就是想占我的东西,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若真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大家亲眼见证?” 众人又沉默了,齐齐望向余太?后。 余太?后一咬牙,“好,哀家就让你们去看个清楚!” 这个蠢货该死! 既然如此,她就让其死个心服口服。 一群人呼啦啦地出了永福宫,直奔那?建塔之地。 姜觅的左边是承恩公夫人,右边是柳大夫人,后面是余夫人,三人呈包围之势将她困在中间,不知道是掣肘她,还是生怕她这只肥羊跑了。 到了地方众人一看,果真挖了一个极大的坑,且还有人在继续挖,除了大坑和堆在外面的泥石,再没有其它的东西。 “诸位都看到了吗?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全是慎王妃在胡说。”柳大夫人高?声道。“我们已经做了见证,慎王妃还有何话可说?” 姜觅觉得今日?这位柳大夫人着实有点意思,好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看上去像是在成全余太?后和皇家的脸面,实际上却是一步步在推波助澜。 “柳大夫人,你此言差矣。你们说陛下?是想在此修建长生塔,那?我且问你,既然是修塔,为何光挖坑,而不是打地基?” “慎王妃年纪,想必并不知道如何建塔。塔分塔身和地宫,先挖地宫再建塔。” “若真是如此,眼看着地宫挖得差不多,为何附近不见建造地宫的材料?我看你们分明?是挖到了宝藏,故意藏着掖着想让我们出银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挖到宝藏了?”余太?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当场就把?姜觅给打杀了,正好推进这坑里?埋起来。 “你们又不傻,挖到了好东西肯定会先藏起来。” “你放肆!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哪,将她拿下?!” 几个禁军上前,将姜觅制住。 “我是被污蔑的!明?明?是你们挖到了东西却不说,还想从我们这些臣民手里?抢钱,简直是逆天而行!” “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哀家说没有挖到就没有挖到,你再敢多说一句哀家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姜觅突然笑起来。 “太?后娘娘,你是说你们确实在挖宝,只不过没有挖到而已。也就是说陛下?怒斥谢太?傅妖言惑众一事,分明?是强行降罪!” 四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 原来这才是慎王妃真正的目的! 没错。 这正是姜觅的目的。 她就是要让余太?后自乱阵脚,然后失言。 “太?后娘娘,这么多人听着呢,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你说没有挖着宝藏,不管真的挖没挖着,这些人确确实实是在挖宝藏,而非陛下?说的前朝宝藏是子虚乌有之事!” “太?后娘娘,谢大人是冤枉的,还请您为他做主!”有人出列,跪在余太?后面前。 这位夫人是姓贺,贺夫人是明?书阁三大学?士之一贺大人之妻,而贺大人又是谢太?傅儿媳妇贺氏的嫡亲兄长。 贺家人缘不错,很快又有人帮着求情。 余太?后这下?真是气着了,眼前是阵阵发黑。当她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姜觅时,却看到姜觅眼底的挑衅与得意。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无数怒火铺天盖地。 “来人哪,杀了她,杀了她!” “太?后娘娘,你是不是疯了?”姜觅装作害怕的样子,出口的话却是字字带了毒。“我可是亲口承认的聪敏纯良之人,若不然你也不会把?我指婚给慎王。这无凭无据的你就要杀我,到底是为什么?你若真想要我的钱,我给你便是,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实在是怕极了。” “你…” “太?后娘娘,您请息怒!”承恩公夫人几步上前,扶住余太?后的同?时小?声耳语。“太?后娘娘,此时不是动气之时。” 余太?后忍了又忍,心口疼得越发厉害。 姜觅还在火上浇油,“太?后娘娘,你如果杀我,那?你就是真的疯了。我可是一品亲王妃,萧氏祖训有云,凡我萧氏后人,不得骨肉相残,若有犯欺君谋逆之罪者,幽禁终身。所以即便我犯了杀头的大罪,你也不能?杀我啊。” 这油一浇上去,余太?后的心火烧得更旺,眼前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慎王妃,你居然把?太?后娘娘给气晕了。”承恩公夫人朝姜觅发难。 “你可别乱说,你不是扶着太?后娘娘的吗?她怎么还晕了,不会是被你的口臭给熏晕了吧。我以前去你们家做客都没好意思讲,承恩公夫人你嘴里?的味道也太?重了些,你该找个大夫看一看,免得又把?别人给熏晕了。” 有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承恩公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更是胀成朱肝色。她狠狠瞪了姜觅一眼,赶紧吩咐人过来扶余太?后回宫,又命人去请太?医。 太?后都晕了,这出戏只能?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出宫,一个比一个急不可耐。 姜觅突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居然是柳仕原。 柳仕原一直在禁军之中,也将姜觅和余太?后对峙的情形悉数看在眼底。一段时日?不见,他觉得姜觅越张狂。 只是…… 看似无理取闹不敬不尊,但却替谢太?傅正了明?,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故意混淆视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后者,那?此女?一定不蠢。 “你方才实在是不应该和太?后娘娘那?般说话。” 姜觅就纳闷了,他们关系很好吗? 这位柳大人居然在教自己做人。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之前柳大夫人看着好像是在帮着余太?后和承恩公夫人,但句句都是在拱火。 这对母子还真是有意思。 “太?后都想谋财害命了,我还能?怎么办?” “钱财身外之物,若是性命攸关,舍了也就舍了。” “你说得倒轻巧,搁你头上你也没法好好说话。一张口就要六十?万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 “我并非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周旋一二?,尽量和太?后娘娘说些好话,定然不需要出六十?万两之多。” “没有六十?万两,那?也少不了多少。他们是想拿我当肥羊宰杀,岂能?由?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姜觅见他还要说什么,立马打断他。“好了,我和你很熟吗?干嘛要听你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世人口中又蠢又坏之人。” 真是这样吗? 柳仕原越发怀疑。 若真是愚蠢之人,反倒蠢而不自知,还当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只有智者才会自谦,才会拿别人的诋毁来打趣玩笑。 “姜大姑娘,你何必如此自损自己。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强权之下?更重要的是自保,切莫因一时之气而害了自己。” 这下?姜觅就更奇怪了。 她应该没有失忆吧,若不然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柳大人交情好到如此地步。所谓的交浅言深,难道这人也想利用自己? 余太?后和陛下?是他们要对付的人,柳家人也不是无辜之人。当年先太?子的死,和柳大人的父亲柳大学?士脱不了干系。 “我要做什么,我想做什么,还要你来教。好好挖你的宝藏吧,说不定太?后娘娘和陛下?念你们徐家有功,再次重重封赏你们!” 丢下?这句话,姜觅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仕原看着她背影,面色不停变幻。 她走得极快,紧走一段路后追上那?些夫人。那?些夫人看似还是不愿与她为伍,但也没有避她如洪水猛兽,瞧着态度似乎变了一些。 尤其是贺夫人,还冲着她笑,主动和她攀谈。一是感慨她为谢太?傅说话,二?是想与她结交。她也不傻,别人送了橄榄枝哪有不接的道理。 何况谢家可是萧隽的人,这贺家恐怕也是。 有一就有二?,那?些与贺夫人相熟的夫人见状,也靠过来与她交谈。不仅有人关心她接下?来会不会被余太?后针对,还有人替她出主意让她避避风头。 一出宫门,她一眼就看到一脸焦急的王汾。 “不好了,王妃娘娘,王爷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人已经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众人一听,又是议论纷纷。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2节 “慎王这个时候出事,会不会就不好了?” 王府不仅有侍卫下?人,还有银甲卫,慎王怎么会无缘无故摔下?假山,那?些侍候的人都是死的吗? 有人阴谋论起来,隐晦地回望身后厚重的宫墙。先是要夺了慎王妃的身家,接着慎王又摔晕了,不会真的是图财害命吧。 “慎王妃,慎王妃你怎么了?”贺夫人惊呼。 姜觅软软地靠在贺夫人身上,悲恸高?喊。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为君者不仁,视天下?百姓性命不顾,还想着吸臣民的血。这是想先弄死王爷再弄死我,然后占了我们的家产,简直是不给人活路了!” 众人一听,又惊又心慌。 慎王妃这是…… 紧接着她们又听到姜觅在喊,“有此等不仁不义之君,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雍!” 第63章 皇权之下, 妄言君王者等同于谋逆。 很快夫人?们做鸟兽散,一个比一个迫不及待地爬上自家的马车,然后急命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仿佛多待一刻就会被视作姜觅的同?党。 姜觅倒是不奇怪她们的反应, 先前因她一闹免了?大家出银子,所以方才有些人?对她的态度改观一些。但若是牵扯上大逆不道之事?,又有几人?敢趟这样的浑水。 那?些人?哪怕是走远了?,依然心有余悸,还有人同情起被姜觅赖上的贺夫人?, 暗道贺夫人?也是倒霉,怎么就被慎王妃给赖上了?。 在她们看来原本贺家就因为谢家被抄一事?自身难保,眼下又沾上慎王府,恐怕陛下下一个要问罪的就是贺家。还有谢家被抄一事?, 慎王妃说了?谢太傅是被冤枉的不算,她们说了?也不算。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皇帝金口玉言一开谁敢置喙。 但她们并不知?道,贺夫人?压根不害怕被姜觅赖上,且还生怕姜觅是真的身体受不住, 主动扶住姜觅。 眼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觅慢慢直起身子。 “贺夫人?, 今日真是多谢了?。” 贺夫人?苦笑着摇头,“说起来, 还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为谢家说话。” 他们贺家和谢家同?理连枝, 谢家若是真倒了?,他们贺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连她一个内宅妇人?都知?道, 何况是贺家的男人?们。 “王妃,你如今是彻底得罪了?太后,恐怕这事?不没完。” “我知?道。”姜觅冷笑道:“君王不仁,天将大乱,我们都应该早做打算。” 贺夫人?点头,叹了?一口气。 凡大乱将至,无非是内忧外患。如今皇帝行事?不顾君臣之情杀鸡取卵,视京中世族高门之家产于自己的囊中之物,京外既有义军虎视眈眈,还有流民哀声?切切,这等乱相足以令人?心浮动。 事?实也确实如此,放眼京外到?处都有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揭竿而?起的义军。京内京外乱成一团,已?有乱世的征兆。 莫说是贺夫人?,便是之前匆匆离去的那?些世家夫人?们又有几个看不出来,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内心质疑皇权又对天家抱有希望。 两人?就此别过,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姜觅哪里还有半点激愤难过的模样,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吃起点心来。她知?道萧隽这一晕,醒来的就不再是傻子慎王,而?是曾经那?个聪慧绝伦的皇长孙。 所以他们和太后母子之间的战争即将正式开始! 一路上行人?少了?许多,且大多都是行色匆匆一脸忧愁的模样。眼看着快要到?王府,马车却被人?拦下。 拦住她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下人?,说是有人?领着一群衙役登门,声?称有人?状告徐效欠债不还,要将徐效送上公堂。 姜觅当下命车夫调头,直奔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外已?聚集了?不少人?,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阻拦不住世人?的八卦之心,哪怕是眼下人?心惶惶之时,也挡不住有些人?的好奇。 有人?看到?她,瞬间情绪高涨。 “快看,慎王妃来了?!她是不是来给徐爷还银子的?”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慎王妃原本就和徐爷舅甥关?系差,她真的会替徐爷把?银子还了??” “这人?都来了?,应该是会还的。” 徐家的大门紧闭,钱掌柜带着几个下人?不停叫门。一群衙役随行在侧,却无一人?上前出头,任由钱掌柜等人?喊得嗓子都快破了?。 “我说几位爷,你们可是官差啊,岂能由着被告之人?躲着不冒头?”钱掌柜的嗓子都哑了?,说完一句话后猛烈咳嗽起来。 为首的衙役道:“钱掌柜,昨日我家大人?才给你们做了?中人?,人?家慎王妃与你们说定?三日为期。如今三日之期未到?,你们又要状告徐效,将我家大人?置于何地。我家大人?给你们千金坊面子,让我等随你前来调解。若你们与慎王妃再行商议之后未果?,我们才能着手抓人?,否则 我家大人?岂不是落得一个失信的名?声?。” 钱掌柜心里暗暗叫苦,原本说定?了?三日之期,他在东家那?里也有了?交待。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前东家突然让他去报官,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徐效送进大牢。 可那?顾大人?本就是个喜欢和稀泥的,一听?他又要状告徐效当下就说自己头疼,仅派了?几个喽啰过来应付。 为今之计,他只有硬着头皮上。 “你们有所不知?,听?说慎王妃在宫里言行放肆冲撞了?太后娘娘,说不定?要被问罪,想?来应该指望不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再向徐效讨债。” 姜觅装作惊讶的样子,“钱掌柜,你一个下人?倒是消息灵通。我刚从宫里出来,你就知?道我在宫里发生的事?,难不成你在宫里有人??” 钱掌柜支吾起来,他一个下人?怎么可能宫里有人?,宫里有人?的是他们东家。但东家的身份一直瞒着,从来都不为人?知?。 “慎王妃,你别管小的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只说是与不是?” 姜觅环视一周,心道八卦的人?可真多。看那?一双双充满求知?欲与好奇的目光,今日她就索性?做一回好事?。 “你不敢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替你说吧。你是从你东家口中知?道宫中今日发生的事?,你东家身份不一般,乃是当朝的国舅爷承恩公,我没说错吧?” 此言一说,顿时水滴进了?油锅里,瞬间激起一阵“劈啪”的议论声?。以前世人?只知?道千金坊背后的东家定?来是个有来头的,还想?着是哪个世族高门,没想?到?居然会是承恩公府。 要知?道承恩公在未封爵之前,不过是个末流小官。哪怕是一朝飞黄腾达,无奈底蕴实在是薄弱,根本无法同?老牌的世家望族相提并论。再加上余家会做表面功夫,自诩清贵人?家不屑与商贾人?士往来,所以鲜少有人?会将千金坊与其联想?到?一处。 “真想?不到?啊,千金坊的东家居然是国舅爷。” “这事?许是真的,你们想?想?千金坊是何时开的,好像正是余家发达之后……” 钱掌柜听?到?这些议论声?,脸色都变了?。 “慎王妃,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你别管,你们东家是不是告诉你,我在宫里冲撞了?太后娘娘,很快就要倒霉了??” 正是这样的。 钱掌柜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下看热闹之人?的兴致已?被提起,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姜觅,期待着能从姜觅口中听?到?更多内幕。 姜觅打定?主意做好事?,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你们东家说的没错,我在宫里确实顶撞了?太后娘娘,但我也是被逼无奈。”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问众人?:“前朝宝藏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 不少人?拼命点头,表情因为即将听?到?这样的秘闻而?无比兴奋。 姜觅也不吊他们的胃口,直接扔下一句话:“宝藏一事?确实不假。” “陛下不是说谢太傅妖言惑众吗?”有人?质疑。 “对啊,对啊,陛下还因此抄了?谢家,这宝藏怎么又是真的呢?” 姜觅示意大家静下来听?自己讲,“不光是我,今日进宫的所有夫人?们都看到?有人?在宫里挖东西。你们想?想?,如果?宝藏是假,那?他们在挖什么?什么修建长生塔,你们可有见过谁在这个时节破土动工的?太后娘娘都没有否认宝藏的真假,只说他们什么也没挖到?,可见宝藏一事?确实为真,而?谢太傅是被冤枉的。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明?明?挖了?宝藏,却还要朝我们伸手要银子,一开口就要我出六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众人?被六十万两银子惊到?,惊呼声?四起。这也难怪慎王妃顶撞太后娘娘,六十万两银子可不就是想?要人?命。 有人?惊讶地喊出来,“承恩公要找慎王妃要银子,太后娘娘也找慎王妃要钱子,这…这分明?是盯上徐家和慎王妃了?。” “加起来七十万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心也太黑了?。” “你们小声?点,若是传到?余家和余太后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有人?叹息道:“徐爷这些年往千金坊送了?多少银子,不会是被人?下了?套吗?若不然哪有那?么背的手气。” 这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少人?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发精彩,好比是窥探到?了?某种秘辛。 “王妃娘娘,你…你真的顶撞了?太后娘娘?” “钱掌柜的东家说我冲撞了?太后娘娘,这话确实不假。太后娘娘一门心思想?要霸占我的钱财,若不是有人?替我求情,恐怕她就要下令抄我的家。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也给我扣了?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说是要杀了?我。 幸好萧家有祖训,不能残害骨肉,再大的罪名?也只是幽禁,她这才作罢。后来她自知?自己无理,又不愿意承认,索性?装晕了?事?。所以我才能出得了?宫门,得见宫外的天日。” 钱掌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立马走人?,但东家交待的事?没有完成,他又哪里能离开。 “慎王妃,这样的事?你怎么能到?处说?” “我如果?不说,难道要等死?与其被人?阴谋诡计谋了?性?命与家产,我死之前也要让世人?知?道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余家和余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人?群已?经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皇权至上的社会,让他们很多话都不敢说,但又想?从别人?嘴里知?道更多。所以有人?起哄,让姜觅再多说一点。 姜觅当然会如他们的愿,悲声?切切,“京外灾情严重,到?处都是流民。太后和陛下不想?着用挖出来的宝藏赈灾救民,反倒拼命想?从臣民们手里搜刮钱财。前头刚抄了?谢家,转头又想?让我献出家产。今日进宫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被要求捐银子。大难当前,为君者只想?着中饱私囊,根本不顾臣子和百姓们的死活,实在是让人?寒心哪。” “不是抄了?谢府吗?怎么没银子安抚那?些流民,说什么只抄出一万两银子,这话骗骗鬼还差不多。” “慎王妃都说挖到?了?宝藏,也不见陛下下旨赈灾。如今城门紧闭不让我们进出,难道是想?困死我们?” 凡事?若涉及自身利益,最是能激起民愤。 姜觅朝人?群中几人?悄悄示意,立马有人?高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粮食一日几个价,以前粗米是一升八文钱,眼下都涨到?四十文了?。再这么下去我家连粗米都买不起,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另一人?悲愤响应,“四十文已?经买不到?粗米了?,我今早去万喜行买米,他家的小二说粗米已?经要五十文一升了?。还说若是今日再不买,明?日恐怕就是六十七十文,简直是黑心商贾!” “什么商贾?”之前高喊的那?个人?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万喜行的东家也是承恩公,他们余家和太后勾结,不光是想?要贵人?们的家产,还想?要我们这些百姓的血汗钱!” 果?然民愤一被激起,无异于洪水泛滥,人?们纷纷抗议,不满太后和余家的所作所为,有人?提议要去宫门前跪求陛下处置余家。 钱掌柜一看这阵势便知?事?情要糟,哪里还顾得上再找姜觅要银子,赶紧悄摸地开溜,准备去向自己的主子汇报。 那?些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显然都不想?惹祸上身,又不敢真的不制止,于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几个喊得最大声?的人?,然后急匆匆地去向顾大人?复命。 乱哄哄的气氛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君王不仁,萧氏不义,我们不服!” 那?人?一连喊了?好几声?,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跟着喊,一时之间人?人?情绪高涨,呼啦啦地直奔皇宫而?去。 姜觅看着人?群远去,皱了?皱眉。 很快安国公府的门前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徐效从门缝地往外看,待看到?只有姜觅一行人?时,准备将门打开。 姜觅摇头道:“别开门,我就不进去了?。” “你和太后已?经硬碰硬了?,这几日要小心一些。”徐效不放心地叮嘱着。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3节 “我不和她硬碰硬,她也不会放过我。此事?我心中有数,方才我得到?消息,说王爷摔晕过去了?,等王爷醒来后一切都会不同?。” 徐效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目光中难免带出几分激动之色。王爷不再装傻了?,看来时机已?经成熟。 “那?些人?去闹,能成吗?” “开个头而?已?,不需要他们闹成什么样子。” 舅甥二人?说话时,那?些人?的队伍已?经扩大了?几倍之多。凡他们所到?之处,便有听?到?余家和太后所作所为的百姓加入。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抗议,一个比一个情绪激昂。 等人?群聚拢到?宫门外时,那?一声?声?的声?讨很快传进宫中。 余太后刚一醒来就听?说此事?,惊得差点又晕过去。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她又怒又气,恨不得将姜觅碎尸万段。“来人?哪,去…去给哀家把?慎王妃那?个蠢货叫过来!” 事?情是那?个蠢货搞出来的,若是那?个蠢货不能将此事?平息,她明?着不敢怎么样,暗着她也要把?那?蠢货给弄死。 为了?昭显她的愤怒和威严,她派去的人?除了?自己最为得用的两个嬷嬷和一个太监外,还有数十名?银甲卫。 这些人?到?达慎王府时,姜觅正在吃饭。 在此之前,她一回到?王府就和萧隽通过气。然后萧隽继续装昏迷,她则趁机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数十名?银甲卫一字排开,齐齐堵在王府门前,别提有多威风。那?太监转达了?余太后的口谕,说是有事?请姜觅进宫一趟。 其中一个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姜觅,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得姜觅瞬间没了?胃口。 “慎王妃,太后娘娘还等着呢,请你立刻动身。” 姜觅慢条斯理吃着,眼皮都不抬一下。那?老妇这个是时候召自己进宫,用脚趾头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催什么催,不知?情的还当是太后娘娘快不行了?,催着我进宫给她奔丧呢。你们这是咒她,信不信我告诉她?” 那?嬷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慎王妃简直是太过分了?。 “慎王妃,请你慎言。太后娘娘的旨意你也敢不听?吗?” “我听?到?了?,我又没聋。” “你既然听?到?了?,那?还请赶紧动身吧。如若王妃娘娘身子不适,奴婢们可以搀扶娘娘进宫。” 什么叫搀扶她进宫,分明?是挟持好吧。 姜觅“啪”一声?撂了?筷子,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嬷嬷朝银甲卫们使眼色,便有几人?上前。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秦妈妈和子规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反观姜觅还老神在在地坐着,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倒让那?嬷嬷心里没底。 其中一个银甲卫最先出手,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姜觅的衣服,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然后就听?到?他的惨叫声?。他的手指被削掉了?两根,鲜血直流。 当他看到?是何人?出手时,不由得惊呼出声?。 “慎王殿下!” 第64章 惊呼声四起, 夹杂着那银甲卫的哀嚎声。几乎是在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萧隽身上的杀气给骇得退后好几步。 这真的是慎王殿下吗? 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长剑在手的男人,空洞如渊的眼睛, 漆黑如暗夜的瞳仁, 还?有那苍白?无血没有活人气的脸,分明是慎王殿下的模样。他手中的剑寒光锃亮,映得他的面色越发冰冷无情。那剑身染了血,森森然令人不寒而栗,一如持剑之人。 他们见过的慎王永远都是呆傻的, 像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根本?不可能有这等气势,也不可能有如此之浓重的杀气。 但如果这不是慎王,那还?能是谁? “你真是慎王?”那嬷嬷大着胆子?相问。 姜觅慢慢起身, 和萧隽并肩而立。 “他不是慎王,那你说他是谁?” 是啊, 不是慎王还?能是谁呢。 姜觅冷冷地环视着他们, 道:“或者说,有人不希望他是慎王。他们只想要?一个又呆又傻的慎王,而不是一个神智清醒手段果决的慎王。” 众人忽然惊醒, 何止是慎王殿下像变了一个人,便是慎王妃也与?以往大不同。不是说又蠢又坏吗? 坏倒是有点, 可是哪里蠢呢? 这对夫妻是不是有什么事欺瞒了世人? “王妃,你少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太后娘娘要?见你, 你怎么能抗旨不尊?” “谁让你们像催命鬼似的催人, 听着就?像是咒太后娘娘不行了似的,吓了我?一大跳。我?这不是怕等会见了太后娘娘没力气回话, 所以才?多吃了几口嘛。偏你们催得厉害,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等我?进?宫见了太后之后,我?必定要?告你们一状。” 说着,姜觅大步往出走?。 那些人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姜觅转身,没好看道:“不是说太后娘娘要?见我?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误了太后娘娘的事,万一太后娘娘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众人还?未动时,萧隽已走?到了姜觅身边。所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萧隽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 “本?王一觉醒来已经大好,自然是要?进?宫去?给皇叔请安。” 萧昶向来会做表面功夫,明面上对萧隽这个侄子?最为疼爱。如今萧隽好了要?进?宫请安,谁也不敢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 姜觅莞尔,小声问:“你真的要?去?,不再休息一下?” 萧隽冷冽的气势一收,“你又不是寡妇,你也是有丈夫的人。我?若不去?,有些人还?当我?是死人。” 什么寡妇,什么丈夫,这男人说话还?真是生冷不忌。不过?如此也好,是时候和那些人正面对上了。 宫里来的那些人越发震惊,但无人敢再吭声,便是那被削了手指的银甲卫也只能忍痛跟上。这些人走?在姜觅和萧隽的身后,一个比一个面色难看。 王府的大门一开,引得好事者们争相伸着脖子?张望。 当他们看到姜觅和萧隽走?出来时,瞬间变得无比安静。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五官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但那一对璧人何等的艳绝无双,一出现就?惊艳了所有人的眼。无数双眼睛看着那如同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男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真的王爷吗?” “不是说王爷摔晕过?去?了吗?怎么瞧着好像没事,而且人也不傻了……” 姜觅灵机一动,对众人道:“各位,托大家的福,我?家王爷因祸得福,摔了一跤之后人也不傻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顿时一片哗然。 “慎王真的好了?” “看这样子?,好像真是好了。” “这下陛下肯定惊喜……” 姜觅心下冷笑,那老阴阳人会惊,但绝对不会喜。真想亲眼看着对方见到萧隽时的表情,想来必定是十分精彩。 不过?就?算不能看到老阴阳人精彩的表情,应该可以看到那余家老妇的变脸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很期待。 进?宫之后,夫妻二人分开。 姜觅去?见余太后,萧隽则去?见萧昶。 永福宫内气氛凝滞,宫人们都不敢大声喘气。 余太后黑着一张脸,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一般死死盯着殿门口。自从派了人去?请姜觅,她憋着的火就?在不停燃烧。等听到宫人禀报说慎王妃驾到时,她立马坐直了身体,心口处烧得熊熊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蠢东西,居然敢和她斗,简直是不知死活!她倒要?看看等会那蠢货的嘴还?硬不硬。 她看着姜觅进?了殿,正要?发作之时,那跟在姜觅身后的嬷嬷快走?几步,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惊得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萧隽居然好了! 这怎么可能? “隽儿?好了?”她问姜觅,咬牙切齿般。 姜觅笑了,出声的那种?。“王爷因祸得福,原本?还?以摔了一跤会更傻,或许连命都保不住,谁能想到竟然大好了。” 所以萧隽是真的不傻了。 余太后不愿相信,心中震惊如惊涛骇浪无以言表。她可是记得当年的皇长孙有多聪慧,先帝又是何等的赞不绝口。那样一个孩子?若是平安长大,心智谋略必定绝伦。但一个傻了多年的人,便是突然好了应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她希望着,期盼着,也心存侥幸着。但刚才?复命的嬷嬷接下来的小声禀报击散了她的侥幸,她骇得连连倒吸几口凉气。 “他当真对银甲卫对手了?” 一出手就?削掉银甲卫的手指,绝对不可能是她以为的聪明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能有那样的身手,也绝非一日之功。 难道…… 这些年她和陛下都被骗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她心口又惊又怕又怒,所有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姜觅正是现成的活靶子?。 姜觅娇羞一笑,“太后娘娘说哪里话,我?为什么要?拦他?明明是那不长眼的想冒犯我?,王爷心疼我?爱护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场削了那人的手指为我?出气,我?怎么可能会拦他。” “你……”余太后被她的话气得心口又疼起来,什么叫心疼爱护,这蠢货不仅胆子?大,还?不知廉耻。“姜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你……” “太后娘娘,你居然骂我?孽障?若是我?记得不错,是你费尽心机将我?赐婚给王爷。我?都说了我?有心悦之人,我?不想嫁给王爷,你非不听。还?说有柔明之姿,慧敏纯良,火急火燎地让我?嫁给王爷,你怎么能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岂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脸!” 余太后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她还?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还?是最疼的那种?。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蠢货好拿捏,怎么会觉得这蠢货能为自己?所用。事实上这蠢货不仅再三坏她的好事,还?处处与?她对着来。 她看着姜觅的目光满是惊疑,似是要?将姜觅看穿。 姜觅似笑非笑地迎视着她的目光,压根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一双如水的眼眸清澈而通透,像是能看进?人的心底,涤清所有的污垢与?算计。 这样的眼神,让她心惊。 她越发骇然,难道除了萧隽是装的,这个蠢货也是装的? 这怎么可能! “你敢这么跟哀家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你呀。如果是太后娘娘非要?把我?赐婚给王爷,今日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是太后娘娘你看重我?,亲自下旨将我?许给王爷。先前我?还?怨你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好。你定然是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提前撮合我?们。” 这话气得余太后恨不得撕了姜觅的嘴,左一个赐婚右一个赐婚,余太后感觉自己?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给她和萧隽赐了婚。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4节 她若是早知道一个傻了十几年的人会好,或者说早知道对方这十几年来都是装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赐婚。 还?有这个蠢货,当真是骗得她好苦! 嫣然那个没用的东西,人都嫁进?侯府近十八年,竟然没能看清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是真蠢还?是假蠢。一门心思都放在男女那点破事之后,以前既没能掌家,还?没得抓住男人的心,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她当年的一番成全。 “你别以为隽儿?好了,你就?能上天了。你也不想想,你嫁给他之前已有心悦之人,天下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个。” “这又不是我?错,是太后娘娘你造的孽。我?这人最是坦荡直白?,一早就?说了自己?有心悦之人,是你明知这一点还?要?将我?赐婚给王爷,真正想恶心王爷的人是你,不盼着他好的人也是你,他若是真要?记恨,那也是你,与?我?何干!” 余太后那个气啊,心中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她抄起手边的杯子?扔过?去?,没想到姜觅居然躲开了。 “你居然敢躲?” 真是好笑。 不躲难道站着不动等着挨打?? 姜觅不客气地坐下来,且坐没坐相。 “太后娘娘你莫气,万一气死了,那就?看不到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人护着还?有花不完钱的好日子?。那样的话,我?会觉得遗憾的。” “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不怕死吗?” “怕啊。”姜觅目光渐冷。“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止是我?的钱财,还?有我?的命。我?正是因为怕死,才?不得不奋起反抗。我?若是任由你拿捏,哪天死了都是白?死,所以我?不得不和你对着来。你怪不到我?头上,要?怪只能怪你们坏事做尽,报应可能就?要?来了。” 这样的话,何止是忤逆,简直是大逆不道。 余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给哀家掌嘴,掌嘴!” 候在一旁的嬷嬷早就?耐不住了,冲过?来就?要?扇姜觅的脸。姜觅早有准备,在她上来之前反制于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 那嬷嬷被打?懵了,反应过?来想再次朝姜觅动手时,姜觅已经到了余太后面前,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块碎掉的瓷片,正抵在余太后的脖子?上。 “你…你敢对哀家不敬!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谋逆,你这是谋逆,是不是萧隽指使?你的,你们狼子?野心…” 不得不说,这老妇不愧是宫斗的赢家,到了如此境地心里所思所想还?是权谋那一套,竟然想把谋逆的大罪扣到萧隽头上。 “太后娘娘好算计,这都能推到王爷头上。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妾室,装什么母仪天下,装什么正宫太后。” “你…你这是要?造反,来人哪,来人哪,还?不快把这个犯上的贱人给抓起来!” “你喊什么喊。”姜觅将瓷片抵到了余太后的皮肤,似笑非笑道:“如今郦京内忧外?患,你那好儿?子?知道王爷好了之后,恐怕比你还?害怕。你猜,他会怎么做?” 怎么做不重要?,但想让他们死的目的不会变。 余太后是陛下的生母,所谓知子?莫若母,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嫉恨先太子?,又有多忌讳萧隽。一个傻子?倒也无妨,倘若真的好了那就?万万不能留。 “你们找死!” “不是我?们找死,是你们想要?我?们死,不过?你那好儿?子?不会现在对付我?们。小人嘛,自然会使?一些小人行径,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定王爷的罪。” 余太后这下终于信了,这个蠢货原来真的一点也不蠢。她心里的怒啊、悔啊、恨啊一股脑全涌了上来,恨不得用眼刀子?把姜觅给杀死。 “你也是装的?” “我?没有装啊,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你…” “太后娘娘想杀我??那真是可惜了,你现在还?不能动我?。我?家王爷正愁没借口呢,一旦我?出了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真当他会喜欢你。” “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果出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余太后闻言,面色阴晴不定。 这话没错。 萧隽如果确实是多年来装傻,足见城府之深。眼下京外?还?有顾氏逆贼盘踞,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不装了,必然是觉得有了抗衡之力。如果她处置了姜氏,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递了刀。 姜觅松开了她,将瓷片往地上一扔,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扬长而去?。 …… 勤政殿的气氛比永福宫也好不了多少,压抑而紧张。 他在看到萧隽进?殿的那一刹那,忽然感觉阴气杀气四面而来,恐怖与?害怕同时占据他的心头。 早有人先一步将王府发生的一切禀报给他,他眼神凌厉,有怀疑还?有惊骇,一时之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父皇还?在,皇兄也在。他听得最多的就?是父皇的训斥与?皇兄的维护,父皇的眼里只有皇兄,皇兄若是千般好,他就?是万般不如意。皇兄不仅有貌美高?贵的太子?妃,还?有聪慧过?人的儿?子?。 而他呢,除了看父皇的脸色和仰仗皇兄的怜悯之外?一无所有。就?连年仅几岁的皇侄,他都要?讨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句话。因为那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能将他看透。 他小心着,讨好着,终于有朝一日扬眉吐气。 训斥他的人,死了。 他仰仗讨好的人,也死了。 还?有那惊才?绝艳的侄子?,也傻了。 一夜之间他成了君王,一跃成为天下之主。此后再也无人敢训斥他,他也不用再讨好谁。曾经聪慧过?人的孩子?,变得又傻又呆,成了他手中的木偶傀儡。 他以为这些人永远被他踩在了脚底下,直到此时。 眼前这个人,让他莫名感到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前几日还?又呆又傻的人,怎么会突然好了。 “隽儿?,你这是好了?” “托皇叔的福,隽儿?好了。” “好了就?好,这些年的事你可还?记得?” 萧隽看着他,目光如渊。 “皇叔是指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他做过?的那些事。 须臾间,萧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无论记不记得,这个侄子?已经不能再留。若真是好了,恐怕也会记恨于他。若一直是装傻,那就?更不能留。 “你这些年傻着,委实闹出不少不成体统之事,不记得也好。”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慈爱的笑容。“这些年你受苦了,皇叔一直盼着你能好。如今你终于好了,皇叔很高?兴。” “皇叔真的高?兴吗?”萧隽的声音没什么波澜起伏,如同旷野中的冰天雪地,那么的远那么的寂。 “当然是真的,你好了就?好。如今朝中人心浮动,京外?逆贼围困,皇叔正是用人之际,必将委你大任。” 他说的委以萧隽的大任,其实任命萧隽为使?臣,前往京外?与?义军谈和,并将义军们招安为朝廷所用。 谁不知京外?的云州义军首领是顾家曾经的家将,若萧隽不能降服他们,他自然有罪名扣到萧隽头上。若萧隽将他们招安,事后他也定会寻机会除了他们以及萧隽。 “隽儿?,这事必须你出面才?能成,你一定会帮皇叔的对不对?”他看着萧隽,施以自己?最大的威压。 但萧隽面色不变,眼神亦是无波,就?那么空冷冷地看着他,倒让他无端又生出几分惧意,丝丝密密的寒气从脚底爬上后背。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大事不好了,应州的逆贼也到了京外?。 萧昶一听,大惊失色。 应州? 那岂不是说明他的十万大军已经折损,若不然为何没能拦住应州那帮流匪,还?让他们杀到了京城。若是应州那帮人和云州那帮人沆瀣一气,他被困在京中岂不是没了活路。 “隽儿?,你可一定要?帮皇叔啊。左右都是劝降,索性都交给你了。” “皇叔难道不怕我?与?他们联合?” “朕信你,你可是萧家的子?孙!”萧昶的眼底划过?一抹隐晦之色,“自从你生病之后,你我?叔侄二人已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这宫里也有不少的变化,朕陪你四处走?走?。” 他说这话时,朝身后最为信任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萧隽垂眸,随他一同出殿。 他们越走?越偏,远远看到一座幽静的小亭。小亭中似乎有人,看衣着打?扮应是后宫妃嫔的模样。 “如今你好了,若是你母妃知道定然很是欢喜。”萧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萧隽没有回答,眼睛一直看着亭子?里的女子?。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身影。他的心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用。 萧昶看见他表情的变化,眼神越发隐晦。 “你长得极像你母亲,朕有时候在想,若你是个女儿?家,那就?好了。” 若是个侄女,他也无需要?动手。若是个侄女,他也不必要?做坏人。 “隽儿?,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不会让你母妃失望,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对不对?” 萧隽看着他,眼神极冷。 “皇叔所言极是,我?一定不会让我?母亲失望的!” 第65章 冷风瑟瑟, 寒意刺骨。 风裹挟枯黄的叶,战战兢兢地随处飘落,没有目的无所归依, 便是有心尘归尘土归土却找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萧萧风声中, 叔侄二人对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亭里?的女子被人带离,而萧昶见目的已经达到,下令召见朝中重臣进宫议事。 议事的内容,自然是萧隽出使京外劝降义军。 诸位朝臣们在进宫之前大多听说了?萧隽好了?的消息, 如今亲眼看到事实,一时之间皆是惊奇之色。再看那长身玉立,如玉如剑的儿?郎,不少人暗道当年?那位聪慧绝伦的皇长孙理应如此。 萧昶道:“魏显乃顾氏旧部?, 隽儿?的母妃是顾氏女,那魏显若是不愿招安, 便是不念旧主之情。隽儿?, 若魏显拒不招安,朕准你便宜行?事,当场将其诛杀!我大雍生?死存亡, 如今全?系你一人之身,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让朝中臣子与天下百姓失望啊!” 这么大的责任压下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足见萧昶之用意。 有人小声议论, 说萧隽病才刚好就担此重任, 陛下实在是太过心急。还有人说萧隽好是好了?,也不知好到什么程度, 如此之巨的使命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尽管如此却并无人出来反对?,毕竟形势不由人,谁都盼着有人能解城外被围之危。 萧昶正是知道这点,才敢这么不要脸。 “隽儿?,事不宜迟,朕这就拟写?诏书,你即刻出京!” 这也太急了?吧。 纵然不少人都巴不得?赶紧推个人出去,却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心切。毕竟慎王才刚好,看上去脸色白得?吓人,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往常人人都道陛下疼爱慎王,如今看来或许言过其实。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5节 所有人都看着萧隽,萧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淡淡开?口,“侄儿?从晕迷中醒来,只觉得?大梦一场。父母已经不在,唯皇叔一个至亲,是以不顾病体迫不及待进京来给皇叔请安。皇叔忧国心切,侄儿?自然愿意为皇叔分忧,还请皇叔容侄儿?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 他言辞虽没什么情绪,但所求不仅卑微,且十分合理。一个病了?多年?刚好的人,又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于情于理也应该修养一段时日。一日之期短得?不能再短,哪怕是再十万火急之事,也没道理不顾别人的死活。 萧昶对?他已生?忌惮,原本?是想着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直接推到城外。成?是死,不成?也是死,趁早除了?这祸患。所以不惜亮出底牌,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方寸大乱,还进退有度,提了?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要求。若是不允,则显得?太过刻薄,必将引人怀疑招人非议。若是允了?,这一夜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 “隽儿?,是皇叔心急了?,你身子要紧。可怜京中百姓被困数日,许多人家怕是已经没了?口粮,朕实在是忧心难安。” 许多臣子们跟着叹息,莫说是百姓人家,便是他们这些大户也快支撑不下去。城外之围再不解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皇叔。”萧隽身体晃了?晃,面色越发?苍白无血,看上去虚弱至极。“是侄儿?思虑不周,国难当前,侄儿?便是爬也要爬去。也怪侄儿?好的不是时候,倒让皇叔为难了?。” 萧昶闻言,目光蓦地凌厉。 他再次肯定,这些年?这个侄儿?全?都是装的。 有人已从萧隽的话里?听出不一样?的意味,陛下说自己可怜京中百姓,又说自己忧心难安,但这些日子以来光顾着想从他们臣子手里?要银子,也不见有什么实质的行?动。 在场的官员中,大部?人的夫人今日都在余太后的召见之列,回去之后自然是将宫中发?生?的事说给了?他们听。 他们此时心中各有怀疑,一是怀疑宝藏是否真的被挖出,二是怀疑太后和陛下母子之所以费尽心机让他们捐钱,是不是在图谋什么? 为君者,在大难当前不思量着如何解决危机,反倒想着借搜刮钱财,岂不让人寒心。倘若慎王不曾病好,那陛下会怎么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城内饿殍遍地吗? “陛下,慎王大病初愈,若是即刻出使,身体定然受不住。不如就依慎王所言,歇息一晚再出京招安。” 萧昶心中纵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松口。他敢肯定自己若真让人现在就启程,只怕这祸患真敢晕倒在宫门口。 “既然如此,那隽儿?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动身。” 萧隽谢了?恩,然后告退。 他一应言行?都有礼有度,众人再不怀疑他已经好了?的事实。然而瞧见他如今的模样?,再想想他之前的状态,不少人暗自唏嘘。 宫门外,已经聚齐了?更多的百姓。人们痛斥着余家的所作所为,痛心于太后和陛下包庇与姑息。哪怕天都黑了?,守宫的侍卫们不停来驱赶,他们依然不肯离去。到底事关性命生?死,自然是人人都有了?对?抗天家的勇气。 先一步出宫的姜觅就站在人群之中,与众人一起同仇敌忾,时不时煽风点火,激得?所有人越发?的情绪高?涨。 她一眼瞥见出来的萧隽,赶紧上前询问。 夫妻二人交换信息后,她站到了?马车上,然后示意大家静一静。“诸位,请听我一言。” 嘈杂声立止,无数目光齐齐朝她看来。 她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和太后不作为,余家又趁机发?国难财,完全?不顾我们百姓的死活。眼下我家王爷大病已好,他不顾病体虚弱请愿去城外与那些人议和。” 听到她这么一说,人群像炸开?了?锅。 “慎王殿下真好了??” “那城外的义军首领听说就是顾家的旧部?,有慎王殿下出面,想来必定能议和成?功。” “这真是太好了?,还是慎王仁义,不像余家……” 姜觅再次示意众人安静,“我家王爷必定会全?力以赴,但议和一事急不得?,必定要斡旋一些时日。在此期间城内的百姓还要吃喝,我知道许多人家已经买不起余家的高?价粮,所以我愿意出京购买粮食施赠给你们,助你们度过难关。” “施赠给我们,那不就是不要钱?慎王妃高?义啊!” “慎王妃高?义!” “慎王妃高?义!” 高?呼声响彻云霄,人人奔走相告。 姜觅朝人群中几个熟悉的面孔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人立马分散和人群各处。 “慎王妃着实高?兴,但没有陛下允许,她恐怕出不了?京。” “慎王妃是为我们百姓去买粮,陛下为何不允?” “你们莫要忘了?,那余家可是陛下的外祖家。慎王妃此举是断了?余家的财路,余家人岂能同意。余家不同意,陛下只怕是也会向?着余家。可惜慎王妃一片怜悯疾苦之心,注定要被辜负了?。” “那怎么办?” “圣心再大,也当以民心为重。若是陛下不允王妃出京,那便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枉为天子!” “对?,民心最大,我们不怕。明日我们就去城门那里?等着,如果不让慎王妃出城,那就是断了?我们的活路!” 群情瞬间激昂,附和声如大浪一浪高?过一浪。 姜觅很满意,对?众人道:“为百姓而战,是我和我家王爷应该做的事。但愿我们此行?圆满,还你们一个安稳无忧。” “王妃高?义,王爷高?义!” “王妃高?义,王爷高?义!” 无数的高?呼声,不仅传到了?宫中,也很快传遍了?京中的各个角落。人们在谈论此事的同时,俨然将姜觅和萧隽的品行?升华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什么又蠢又坏,什么又呆又傻,他们统统抛之脑后。如今在他们心中的两人,是善良与高?义的化身。 但他们不知道,离去的王府马车之中气氛是何等的凝重。 萧隽垂着眸,周身弥漫着死寂的哀伤。 方才他们交换信息时,他故意隐瞒了?小亭中的那个身影。那个身影很熟悉,熟悉到他既希望是真的,又怕是真的。 他的不对?劲,姜觅一上马车就感觉到了?。 天家没有父子,也没有兄弟,更不可能有叔侄,但他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还会难过? 有些事说一千道一万,别人都不能感同身受,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不问,所以姜觅什么也没有问。 到了?王府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眼看着快要到正院,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墙角探出来。在看到姜觅之后,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眸中全?是欢喜。 “姐姐。”小铃铛欢快地朝这边跑过来。 姜觅下意识看向?萧隽,祈祷着他不要回头。 但事与愿违,他突然转过身来,正好与小铃铛打了?一照面。小铃铛的脸色瞬间大变,愣在了?原地。 天色已晚,府里?亮起了?灯笼。灯笼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苍白,也更艳丽了?他的五官。 小铃铛怔怔地看着他,像被人定住了?一般。 他眼光本?来就毒,自然是一眼就看出小铃铛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气势陡然变得?无比的凛冽,双手已经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一看他这个样?子,姜觅心下有了?猜测,当下握住了?他的手。 “小铃铛,外面天冷,你先回去,我等下去看你。” 小铃铛怔怔地点头,回过神来后慌乱地跑远。 夜风不知何时止了?,空气宛若凝固。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沉,好像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丑陋。 萧隽的表情变得?十分诡谲,如同深宅之中滋生?出来的鬼魅,有着极其艳绝的容颜,又有着蛇蝎的阴狠。 他这个样?子,让姜觅感到害怕。哪怕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也没有这般恐怖。那漆黑幽深的眼睛里?,似有咆哮的暗兽挣扎着要出来。汹涌的恨在那深渊中翻腾,杀气的烈焰不停地燃烧着,无数绝望悲愤在其中纠缠,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萧隽,是不是萧昶和你说了?什么?”姜觅更加握紧他的手。 他如墨的瞳仁转动,慢慢看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很沉。 “是。” 虽然害怕,但姜觅不会否认。 萧隽露出一个越发?诡谲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痛又似恨,他用一种古怪而吓人的目光看着姜觅。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他,很不对?劲。 姜觅长了?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不能说的。于是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认识小铃铛到自己心有猜测,再到与顾妤见面一事,前前后后说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不,只要人还活着,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是啊。 只要人还活着,又什么不能接受的。 “那你…” “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早已将自尊踩在了?脚底下。我只是恨自己没能早点知道,也恨自己拖累了?她。” “萧隽。”姜觅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我以前听你说过,那年?你生?病时他对?你用过梦落香。我想他之所以收手没杀你,一方面是因?为你傻了?,另一方面应该是因?为你母亲。” 萧昶那个老阴阳人心思太毒,这些年?一直不忘试探萧隽,疑心和狠辣可见一斑。所以萧隽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固然有自己装傻又小心提防的原因?,还有一半的原因?肯定来自顾妤。 有些事并不难猜,她猜顾妤这些年?来甘愿被囚禁在冷宫,也一定是因?为萧昶用萧隽的命威胁的缘故。 “萧隽,你千万别做傻事。” “我不会的。”萧隽将头埋进她颈窝中。“我母亲这些年?忍辱偷生?全?是为了?我,我绝对?不会辜负她所做的一切。” 她很欣慰,这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心理强大。 痛苦也好,仇恨也好,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再更改。与其沉沦与自责自愧与内疚当中,还不如拼力往前走。 “她不愿意见你。” “我知道。”萧隽低喃着。 母亲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出身显赫又嫁入天家,与父亲两情相悦夫妻恩爱。她能偷生?在世全?是为了?自己,若不然她早就随父亲去了?。 她那样?的人,可以独自承受一切,可以将自己置身于污泥之中,可以狼狈可以卑微,但绝不可以让人知道。 “姜觅,她还活着,我应该感到欢喜,但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难受。我好难受…我好心疼她,她这些年?过得?该有多痛苦。” 委身仇人,还生?了?孩子。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该有多痛苦。而她所有的痛苦,只是为了?换自己活着。 “萧隽,她付出了?这么多,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报仇雪恨,手刃仇人,方才不负她这些年?的背负。” “好。” 萧隽应着,将她抱得?更紧。 许久之后,她感觉到萧隽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主动提起了?小铃铛。 “我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她很可怜,也很无辜。萧昶不管她,她这些年?在宫里?活得?比一个有体面的奴才还不如。我怀疑余太后也知道她的来历,所以才会给她下毒。” 若真比起来,她还不如萧隽。萧隽五岁之前还有父母疼爱,而她从一出生?就流落冷宫受尽白眼,长这么大都没有感觉过父母之爱。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6节 沉默了?一阵,萧隽问:“她是不是也知道?” 姜觅听到他主动问起,立马回道:“说到这个,不得?不夸一句,她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她跟我说,她曾经偷偷见过你母亲,所以她在看到你之后就已经明白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其实很想说,他们不愧是兄妹,一样?的早慧,一样?的聪明,所以都能在无比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萧隽放开?她,眼神如晦。 “她再可怜再无辜,我也不可能怜悯她同情她,因?为她的存在对?母亲而言就是耻辱,对?我而言更是一根刺。” “没有人让你同情她,也没有人强迫你可怜她。你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讨厌她,但我觉得?你不应该恨她。” “我不恨她。” “那就好。” 风吹动他们的衣袂,飘飘似仙。 萧隽转过身去,道:“你去看看她吧。” 这个她,当然是指小铃铛。 姜觅突然有点想哭,这对?难兄难妹也太可怜了?,当哥哥的可怜,做妹妹的也可怜。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竟然还贵为一国之君。 萧隽这个人看着冷,其实最是心软。嘴里?说不同情怜悯小铃铛,却还让她去看小铃铛,分明还是在意的。 她没有直接走,而是陪着一起回到正院之后再离开?。 推开?小铃铛的房门,扫视一圈没见人。床边的幔帐在微微地晃动着,隐约还能看到床上有一团小小的隆起。 走得?近了?,细碎而压抑的哭声闷闷传出。 她轻轻撩开?幔帐,柔声轻唤,“小铃铛。” 小铃铛掀开?被子,小脸上全?是泪。 “姐姐,我没事,我就是刚才吹了?风,眼睛里?又进沙子了?。” 到底是小孩子,同样?的借口连用两回。 “我见过你娘。” “……姐姐。”小铃铛望着她,“那你…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 小铃铛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第66章 一室的冷清之中, 只有“呜呜”的哭声。哭声初时如倾盆大雨,尽情哭泄着悲苦与凄楚。接着再转成细雨霏霏,泣诉着无尽的委屈。最后化成细碎的哽咽, 哀哀切切弱小可怜又?无助。 生而为人?不过十?载而已, 就?已聚集了如此之多的凄楚与委屈。一生下来就?是错的痛苦,旁人?又?能体会几分。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这一生真是太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铃铛终于从她怀里抬头,泪汪汪的看着她。 “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 她的心, 瞬间缩成一团。 该是多么的愧疚与痛苦,才会让一个孩子问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一生下来就?饱受折磨的人?。 “不应该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不配当人?之人?。你?出生之前也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 无论对错都与你?无关。” 小铃铛破涕为笑。“也是哦,他们都没有问过我。如果?他们问了, 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我不想被人?讨厌,我也不想让人?难过。但是如果?我没有被生下来,那我也就?不会遇到姐姐…” 说着, 她又?哭起来。 她知?道姐姐是在安慰自己,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没有人?喜欢她,所有人?都讨厌她厌恶她, 她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 换成是我是他, 我也不会喜欢我自己…” 姜觅不想骗她,也没有办法?违心地安慰她。她的痛苦与生俱来, 但萧隽的痛苦亦是十?几?年来锥心刺骨,她不会也不可能劝萧隽接受小铃铛。 “你?别怪他。” “我不怪他,我怕他怪我。” “他不是一个会迁怒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他纵然是要怪,也不可能怪你?。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快些长大。长大了你?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小铃铛乖巧地点头,躺好后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 “姐姐,我听话,我会好好睡觉。” 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原本积蓄在眼眶中的眼泪被逼了出来。眼睛闭上之时?,唯一和顾妤和萧隽最?为相似的眼睛被掩盖,五官中依稀可以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姜觅替她盖好被子,她忽然睁开眼,眼中全?是不安与忐忑。 “姐姐,你?说…我娘她会不会也讨厌我?” 她终于问了。 姜觅还以为她不会问。这个孩子聪慧又?敏感,既然已知?自己的身世来历,想来心里其实也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对自己的态度。 如果?顾妤在意她,或许会留在身边养着,而不是一生下就?送走。上次相见之时?,顾妤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她一句,所以姜觅没有办法?回答她。 “姐姐,我不问了。”她吸着鼻子重新?闭上眼睛。“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长大了,就?算是她讨厌我,我也会照顾她。” 这话真好哭,姜觅拼命把泪意压下去,轻轻替她掖紧被子后离开,出了门后又?轻轻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暗处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影。 萧隽望过来,眸中尽是风雨。 “都听到了?”姜觅问他。 “以前父亲一下朝,最?喜与母亲待在一处,难免会顾不上我,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有弟弟妹妹就?好了。父亲离京前还许诺我,说等他办完差回京后就?让母亲给我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世事总是无常。” “是啊,命运最?爱捉弄人?。” 父亲没有再回来,母亲也离开了他。这些年来他孤身一人?,守着过去一家三口的回忆苦苦度日。他以为之前已经够痛够苦,没想到还能更?痛更?苦,说不出来的痛,喊不出来的苦,生生让人?碎了心肝,所有的思念都变得血肉模糊。 与其说他不喜欢那个孩子,不如说他不敢承认那个孩子的存在。因为一看到那张能看出某个人?影子的脸,他就?控制不住戾气与杀意。 萧昶必须得死! “萧隽,你?不能杀她。”姜觅以为他的杀气是冲着小铃铛的,情急之下抱住了他。 “你?以为我会杀她。”他不推把拉,死死将?人?按向自己。“我不会杀她,她不是父亲的孩子,但她是母亲的孩子。母亲曾经说过,这世上不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不想母亲难过。” “萧隽,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姜觅靠在他身上,喃喃着:“你?明明比谁都有资格恨,也比谁都有资格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暴虐之人?。你?所有的经历都在指引你?黑化,但你?却偏偏有一颗赤子之心。” 哪怕恨极了,哪怕痛极了,却不会失去理智滥杀无辜,更?不会以此为借口变成宁负天?下人?的坏人?。 “我这样的人?,你?喜欢吗?” 呃。 姜觅被问住,一时?语塞。 “我很欣赏,也很佩服。” 这个答案萧隽自然不满意,但眼下却是足够了。 不急的。 他有耐心。 …… 天?还没亮,萧隽已经进宫。 姜觅也起了,安排好府里的事情后也准备启程。 天?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洒满郦京城的角角落落时?,出使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处。银甲卫开路,禁军护送,除了萧隽之外,全?是萧昶的人?。萧隽一袭亲王正服,艳丽无比又?矜贵无双,引得无数百姓的目光追随。 沿街两边人?头攒动,是这个时?辰城内难得一见的景象。人?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城门,在看到王府的马车时?情绪十?分激动。 “看,那是王妃的马车,王妃果?然说到做到,她真的要去京外给我们买粮食了!” “慎王高义?,慎王妃高义?!” “慎王高义?,慎王妃高义?!” 姜觅掀开车帘子,不时?与众人?挥手示意。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群禁军,自动将?他们一行人?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柳仕原,柳仕原说自己是奉了皇命前来保护姜觅。 昨晚宫门外那么大的动静,宫里自然是听到了风声。萧昶那个人?多疑又?阴狠,自然会有所动作。 姜觅早已料到,却故作惊讶地道:“陛下只派你?们来保护我,那他有没有问我银子够不够?他可是天?下之主,救济百姓这样的事他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一点恩赐都没有,光派你?们过来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怕你?们出不上力,反而给我添乱,真是的!” 她似是被气到,一把将?帘子放下。 百姓们对着柳仕原等人?指指点点,目光充满了不屑。 柳仕原紧锁着眉,靠近马车低声道:“王妃娘娘,京外流民乱窜,你?贸然出京又?携带大批银两终归太过显眼。陛下心在社稷,也很感谢你?一片善心。你?既行了善事,又?何苦惹陛下不快。” 姜觅觉得真是奇了,这位柳大人?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她做人?。他们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关系哪里就?好到这个地步了。 她“刷”地拉开帘子,怒道:“你?说我为什么不高兴?谁不知?道余太后想从我手里要银子,如今我带了这么多的银子出京,我就?不信你?们真的是好心来保护我的。万一我的银子在京外被你?们抢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柳仕原的脸色都变了,抿着唇看着姜觅。还以为这女人?只是蠢了些,没想到竟然蠢到这个地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遇到这个女人?就?失了分寸。 姜觅的声音不小,自然被很多人?听了去。那些原本就?对禁军不满的人?,越发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出使的队伍已经查验完毕,顺利出城。 守城的守卫们将?姜觅等人?拦下,说是要搜查马车。 姜觅这一行有三辆马车,一辆乘人?,两辆装银子。一箱箱的银子捆绑结实,这一解一绑必定要费不少?时?辰。 “你?们没看到陛下都派了禁军押送吗?你?们胆敢查我!”姜觅下了马车,立在前面。 她保持着自己张扬的人?设,依旧是华服加身珠翠满头,怒气冲冲的样子不仅没有折损她的貌美?,反倒平添了几?分瑰艳。 “我怎么今日才发现,原来慎王妃长得这么好看。” “你?才发现哪,慎王妃本来就?长得好。以前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败坏她的名声,说她又?蠢又?坏,害得我们都以为她长得丑。” “还能是谁啊,不就?是武昌侯府的那个平妻余氏。这余家的人?哪,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就?是余夫人?捣的鬼,到处败坏慎王妃的名声。” “以前他们说慎王妃命中带克,我看都是他们胡说的。慎王妃最?是有福之人?,若不然也不会一嫁进王府就?把慎王殿下的傻病给冲好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7节 “对啊,慎王一定是冲喜冲好的。” 柳仕原隐晦的目光望向出了城的出使队伍,哪怕是离得这么远,他还能一眼看到那立于王辇之上的人?。 慎王真的是被冲喜冲好的吗? 未必吧。 父亲和祖父都怀疑,这些年慎王全?是装的。 如果?慎王一直都是装的,可见其人?城府有多深。城外的魏显保不齐早已与之联系,还有那纪连与顾霖被救走一事,八成也与慎王脱不了干系。 他的目光落在姜觅身上,眼中渐渐有了一丝犹疑之色。这个女人?今日之事受了萧隽的指使,还是… “出城例行搜查而已,王妃娘娘无需在意。”他对姜觅道。 姜觅好看的眉一挑,瞪了过来。 “我可是一品亲王妃,我家王爷才为了天?下百姓和陛下以身涉险。我好心好意为了城中的百姓出城买粮,为何还要在此受你?们的质疑?既然陛下不放心,他有本事自己出钱好了。别人?出钱出力,他还要疑神疑鬼。他在怀疑什么?难道是怀疑我的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吗?救人?如救火,你?们可知?耽搁了一个时?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城中原本不应该饿死的人?死了,意味着阴曹地府又?要多几?个饿死鬼。” “对啊,凭什么要搜查慎王妃,慎王妃为了我们百姓出钱出力,为何要受你?们的刁难?还不快放行!若是耽搁了王妃娘娘的行程,你?们担待得起吗?” 不少?人?涌了过来,拦在马车前面不让守卫们动手。还有一些人?往城门冲去,企图帮着姜觅把城门打开。 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嘈杂声中,柳仕原的目光一直在姜觅身上。 这个女人?真的蠢吗? 他突然拔刀,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停了下来,定在原地。 “王妃娘娘,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更?耽搁时?辰,不如让他们挑几?个箱子查一查。一来他们也好交差,二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你?意下如何?” 姜觅冷哼一声,不太情愿地道:“既然柳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给柳大人?的这个面子。那就?让他们挑几?个箱子查一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少?了一锭银子我必告你?们以权谋私。” 那些守卫们听到这话,有人?心里骂娘,谁让他们倒霉遇到慎王妃这个难缠的。明明是公事公办,一个不好还被人?状告以权谋私。 如此一来,他们都紧了心,每辆车都开了两个箱子,确实是白花花的银子。 柳仕原眉头越发皱紧,朝搜查的守卫们使了一个眼色。守卫们心领神会没有再继续搜查,主动给姜觅一行人?放行。 出了城,果?然流民不少?。 流民们看到柳仕原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去。 姜觅又?掀开帘子,对那些流民道:“诸位,我乃慎王正妃,今日出城确实带了不少?银子。不过这些银子我准备全?买了粮食,一半赠与城中百姓,一半到时?候用来给你?们施粥。你?们若是信我,且静候我的佳音,我必说到做到。” 那些流民听到这话,全?都站了起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颤危危地跪下朝姜觅磕头,嘴里喊着“活菩萨”。随后又?有人?跟着跪下,很快就?跪了一大片。 没人?阻拦,也没人?滋扰,姜觅一行人?很顺利离了京。 这是她第一次出京,京城的繁华与眼前的萧条仿佛两个世界。郦京处于北方,冬季原本就?不如南方那般绿意葱郁。因着最?近流民不断涌进京都,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但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说是挖根扒皮亦不为过。 行到京外二十?里地时?,她下令停下来休整。 一路上柳仕原都紧盯着装银子的马车,两大车的箱子十?分显眼,朱漆铜锁极大极沉,便是装一个成年男子也绰绰有余。 休整之时?所有人?都聚到驿亭中喝水补给,还有人?负责给马喂草料。 姜觅坐在亭子里,一时?嫌弃颠得难受,一直又?嫌点心难吃,挑三拣四的诸多抱怨,听得柳仕原频频皱眉。 “柳大人?,你?怎么不过来喝口水?” 听到她在叫自己,柳仕原愣了一下,接着给自己的属下使了一个眼色后,当真朝她走过去,并坐到了她旁边。 她哼哼着表达不满,“也就?是我心善,换成哪家的主母也愿意遭这个罪吃这个苦。看看这点心都成什么样子了,全?散得没了形,吃到嘴里都没了滋味。” 点心确实散了,看着自然是不太好看。 “不若王妃娘娘吃我这个?”柳仕原用锦布帕子包着的桂花糕,递到了姜觅面前。 桂花的香气混着甜香充斥开来,不仅气味不减,且形状也保存得十?分完好,同刚做出来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姜觅先是眼睛一亮,然后撇了撇嘴。“柳大人?,我这人?最?是不喜欢占别人?便宜。既然柳大人?请我吃点心,那我也同样以点心款待柳大人?,还请柳大人?莫要嫌弃。” 她把自己的点心往柳仕原那边推了推,然后才接过桂花糕。 柳仕原捏了一块形状尚可的点心,却迟迟没有入口,反倒是看着她。她猛地变了脸色,不悦地道:“柳大人?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我的点心?既然如此,那柳大人?的好意我不敢受。” 说罢,她就?作势要把那桂花糕还回来。 “哪里,我是受宠若惊,一时?惊喜过头愣了神。” 柳仕原垂着眸,将?手中的点心往口中送。他再次抬眼时?,只见姜觅已经吃完了一块桂花糕,嘴边还留着点心屑子。 白色的点心屑子沾在那樱粉的唇瓣上,如红梅落了雪,又?似樱桃染了霜,分外的娇艳欲滴惹人?垂涎。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原本还含在口中的点心顺带着入了喉。等他回过神时?,入了喉的点心已经下了腹。 从小他就?被祖父亲自教养,自诩心性定力都异于常人?。如现在这般办差时?走神之事,还是第一次。幸好眼前之人?空有美?貌却不聪明,否则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足够他死上好几?回。 好困。 不对! 他中计了! 这女人?分明是识破了他的算计,压根没有吃他准备的桂花糕。而他居然因为一时?大意,反倒中了别人?的计。意识模糊之时?,他看到那押车的几?个下人?正对着他的属下拔刀相向。很快自己的人?就?落了下风,倒了一地。 他的头越发沉得厉害,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勉力睁开的视线中,还是那越发娇艳的红唇,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柳大人?辛苦了,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你?…” 姜觅无辜地眨了眨眼,道:“柳大人?,你?可不冤,咱们彼此彼此而已。” 第67章 柳仕原努力想保持清醒, 无奈药力实在太强,哪怕他再强睁着?眼睛却还是晕了过去。晕倒之前,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原来不蠢。 那几个下人围了过来, 其中一人问姜觅, “王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人黝黑的脸,还长着?满脸的胡茬,但听声音居然是纪连。不仅是纪连,还有易了容的顾霖, 他们就混在押送银子的人当中。 姜觅故意用大箱子?装银子?,然后在城门处又闹了那么一出,为的就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箱子?上面。 柳仕原等人一心以为她若是要带人出京,必定是将人藏在箱子?里。所以确实把心思都放在箱子?上, 从而忽略了押送的下人。 姜觅早有计划,当?下安排起来。 正?说话时,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群流民打扮的汉子?。为首之人上前同她对了暗号, 确认是接头的人之后,她递了一个眼色给没有易容的盛坤。 盛坤立马清点人手,押着?两车银子?出发。 而剩下的这些人, 包括姜觅和顾霖纪连在内,则在那为首之人的带领下直奔云州义军的扎营之地。 营地建在避风之处, 背靠高山前面视线宽阔,虽不是什?么易守难攻之地, 但确实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他们一行?人绕后路进营地, 为首之人前去和守兵交涉, 守兵确认身份后将他们放进去,然后将他们安排在一处营帐内。 一进营帐内, 顾霖的气势就变了。哪怕被?囚禁多年,哪怕早已远离京中,一旦入了军营,他骨子?里的军魂瞬间回归。 他一寸寸地环视着?营帐的布置,眼神幽远而坚定。 帐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掀帐进来。 “世子?爷!” 来人声音微颤,上前行?礼。 顾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来人。 来人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魁梧满脸风霜,这人正?是云州义军首领魏显。魏显原就是顾霖的随侍,当?年顾霖随先太子?出京时,魏显正?好被?南平王派出去办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逃过一劫。 在看?清楚顾霖的面容之后,他当?即眼眶一红,“属下魏显,见?过世子?爷。” 顾霖面色激动,赶紧将他扶起。 一别多年,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何况顾霖早已是失语之人。 “世子?爷,这些年您受苦了。”顾霖的情况,魏显已经得知。思及昔日旧主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历历在目。此时再看?眼前这失语沧桑之人,他如何不痛心难过。“此生能再见?世子?爷,属下已经心满意足。” 帐内的人,无一不动容。 纪连最能感同身受,他和顾世子?一样被?囚禁多年,其中煎熬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何况顾世子?身份不一样,比他受过的折磨更?多。 他实在不忍再看?,转过身去悄悄抹眼泪。 魏显被?顾霖扶起,主从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虽不能言语,但眼神能传递所有,千言万语也可以尽在不言中。 “世子?爷,这一天属下等了太久了。如今世子?爷归来,王爷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属下手底的人已有八万之多,但凭世子?爷调遣!” 顾霖摇头。 魏显急了,“世子?爷……” 姜觅见?状,和纪连一起上前。 “魏将军,舅舅身体?还未恢复,不宜太过操劳,军中之事魏将军更?为熟悉,由魏将军调遣更?为合适。” 顾霖闻言,点头。 魏显恍然大悟,“是属下太心急了,世子?爷您好好休息,等您身体?养好了再说。” 他下意识朝姜觅看?过来,好生打量了一番。“王爷曾提起过王妃娘娘,今日一见?果然如王爷所言,王妃娘娘真乃女中豪杰也。” 姜觅知道魏显是萧隽的人,但没想到萧隽会和他提起自己?。什?么女中豪杰,听起来让人臊得慌。 “魏将军过誉了,我身为徐氏后人,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虽谦虚,却很坦荡自然,完全没有丝毫的扭捏作态。 “好。”魏显越发赞赏。“不愧是安国公的后人,王妃娘娘确实大气。” 纪连和他是旧识,倒是不用重新介绍,只是多年后再见?难免会叙旧感慨。 他们说话之时,顾霖看?了姜觅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感谢她刚才的解围。她心中酸涩,一个不能言语的人,便不能亲口发号施令,又如何能成为一军统帅。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8节 或许对舅舅而已,以后做个幕后军师更?合适。 魏显道:“王爷已候多时,我现?在就去见?他,世子?爷你好生歇息。” 他故意晾着?萧隽是做给世人看?的,眼下见?旧主平安归来,心中一桩大事已了,于是便赶着?去和萧隽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顾霖摇头,用手势表示自己?要一同前去。 不仅是他,纪连也要去。 魏显原本担心顾霖的身体?,但见?顾霖很是坚持,他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如此一来,一行?人中只剩姜觅落单。 姜觅笑道:“使臣来议和,将军可不能怠慢,也不知军营里可缺斟茶倒水的丫头?” 她话一出口,几人立知其意。 魏显下意识看?向顾霖,顾霖含笑不语,眼神很是慈爱。 见?自家世子?爷都不反对,魏显自然不可能拒绝,道:“那就有劳王妃娘娘了。” 于是顾霖和纪连扮作随从,姜觅扮成丫头,一行?人前往大营帐议事。 使臣虽只有萧隽一人,但以萧昶的多疑当?然不可能全权放手。他走到哪里,银甲卫和禁军就跟到哪里,明?为保护实在监视,而且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萧昶派来的内侍。 姜觅脸涂黑了,衣服也换成了粗布荆裙,像是被?临时调来侍候茶水的流民。她提着?茶壶给魏显倒了茶,转身再给萧隽侍奉茶水。 萧隽和魏显先是客套地拉了一下关系,然后萧隽说明?自己?的来意,表达了萧昶欲将其招安的意思。 “萧昶不过是个窃国的小人,慎王你莫要被?他骗了。” “魏将军何故出此言?” 魏显叹了一口气,道:“当?年王爷还是个幼童,自然是不知个中内情。先太子?和我家世子?病得蹊跷,我一直怀疑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先太子?去世之后,我家世子?爷不知所踪。萧昶说我家王爷有谋逆之心,以窃玉之罪抄了顾家满门。但时至今日,玉玺依然还未找到,分明?是他的污蔑栽赃!要我归顺可以,他必须亲自下旨彻查窃玉案,否则江山风雨生灵涂炭都是他的罪孽!” “魏将军所言,确实是有几分道理。”萧隽似是被?说动了,问身边的内侍。“王公公在皇叔身边多年,此事你以为如何?” 议和这样的事还要问一个内侍,传出去世人不仅会说萧隽无能没有主见?,也会指责萧昶太过专横独断。 那内侍道:“王爷,这些都是魏将军的一片之词。窃玉案已经定罪,顾家谋逆之事千真万确。如今年月久远,若要重查此案怕是行?不通。奴才斗胆进言一句,魏将军飘零在外多年,忠心不二实在可嘉,不如王爷问问他,可有什?么想要的?” “王爷!”魏显脸一黑。“你我正?在谈论正?事,岂能容一个奴才指手画脚。我意已决,劳烦王爷转告萧昶,除非重查窃玉案,否则无需再议!” 说罢,他拂袖离去。 “哎呀!”姜觅惊呼出声,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萧隽看?着?自己?湿了一大块的衣服,道:“姑娘不必惊慌,本王换身衣衫便是。” “王爷,是奴婢不小心,奴婢方才见?将军生气了,一时心慌手抖。您若是要换衣衫,请随奴婢来。” 那内侍皱着?眉,“哪里来的笨手笨脚的丫头,还不快快带路。” 几人刚出营帐,有个小卒偷偷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公公,我家将军有请。” 那内侍眼珠子?一转,找了借口让姜觅带萧隽去换衣,自己?悄悄去见?魏显。他以为魏显是想越过萧隽和他谈事,却不想是有人故意把他引开。 姜觅和萧隽对视一眼,去到一个营帐。 原本还有几个银甲卫和禁军要跟进来,被?萧隽留在了外面。 “你们想重查窃玉案,萧昶肯定不同意。当?年那案子?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案子?,又是他亲自下的旨。他那样的小人最是好面子?,一辈子?算计为的是流芳百世的明?君称号。他如果同意重查,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当?然不可能痛快答应。” “那接下你打算怎么办?” “他派我出使招安,可不止魏将军一个,还有那应州的徐泽。” 徐泽? 这个名字在姜觅的心里过了两遍,总有种说不出来感觉。 若不是云州的义军阻拦了萧昶从边关调回来的十万兵,魏显也不可能无后顾之忧地驻扎在京外。 “那依你看?,那徐泽可能拉拢?” 萧隽点头。 “眼下他与我们目的一致,或可虚与委蛇。” “那你自己?小心。” “你这样子?,还真像流亡的村姑。”萧隽看?着?她涂得腊黄的脸以及粗布的衣裙,漆黑的眼中隐约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姜觅甩着?自己?的麻花辫,小表情全是得意。“我扮什?么像什?么,就算是村姑,那我也是最美的村姑,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村花。” 村花这个词倒是新鲜。 萧隽眼底的笑意深了一些。 “不知谁家儿郎能配得上村花姑娘?” 姜觅笑起来,“当?然是村草了。你这长相放在村里,定然是当?之无愧的村草。” “好,那我就是村草。” 两个说话时故意压着?声,温热的气息近距离地纠缠着?,时而勾在一起,时而又绕在一起,氤氲中暧、昧的气氛。 离别时短,总是让人意犹未尽依依不舍。 姜觅突然觉得他们不过是分开不到一天,却像是过了许久。朝夕相处的习惯一朝被?打破,她竟是有些不太适应。 正?事要紧,她自然要提一下自己?如何算计柳仕原的事。 “他还以为能算计我,没想到反被?我算计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对,你最聪明?。” 萧隽顺着?她的意思夸了她一句,她故意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有趣,却没看?到萧隽眼底的杀气。 她笑得越发开心,道:“我让人把他们搬到草丛堆,这会儿想必应该全醒了。我料他也不敢就那么回京,定然是等在进城必经之路上等我。” 那些禁军是奉了皇命来护送她的,如今把她护送丢了,怎么可能有脸回去复命。所以若是她猜得不错,等她带着?粮食回京时,一定能和他们遇上。 事实上,她猜得不错。 柳仕原醒来后发现?自己?倒在草丛中,先是记起了晕倒之前发生的事,然后赶紧将自己?的属下全部弄醒。 那些人醒来之后,一个个羞愧难当?,更?不敢看?柳仕原。 “柳大人都中计了,那慎王妃还挺厉害,看?着?就是一个红颜祸水。” “别人都说她蠢,我看?她聪明?着?呢。” 柳仕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个女人一点也不蠢!不仅不蠢,而且还十分聪明?。原来他不止看?错了慎王,还看?错了那个女人。 难道他们早就相识? 他忽然气恼起来,气自己?一时不察,恼自己?居然还对那女人有过怜惜之意。很快他冷静下来,命令所有人分成两路守在进京的必经之地,一旦发现?姜觅等人的踪迹立马来报。 这一等就是三日。 三日期间,萧隽已经将魏显和徐泽的请求带回京中。魏显所求是重查窃玉案,而徐泽则是为了加官进爵,不仅要封地要爵位,还要钱要粮。 萧昶得知二人的要求后,气得当?殿怒斥。一怒魏显不顾他的颜面,二怒徐泽狮子?大开口。骂魏显狼子?野心,骂徐泽趁火打劫。 他正?怒发冲冠之时,又有重提前朝宝藏一事,言外之意竟然是怪他不顾江山社稷,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独占那些钱财。 若是一人当?出头鸟,他还能处置。但一大半的臣子?们进言,包括他最为看?重的柳相,如何不让他气得五内如焚。 如果真挖到了宝藏,他哪里会藏着?掖着?。如今他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不由得把姜觅给恨上了。 紧张的气氛中,萧隽又道:“陛下,臣提及京中百姓之苦,魏徐二人表示,在陛下未做决断之前不会攻入城中,还请陛下放心。臣以为此时应当?大开城门,一来是安抚民心,二来也是让他们不至于断了生计来源。” 这话得到了一大半的附议,原因无它:高门大户也快没粮了。 萧昶再怒再气,也不得不下旨开城门。 但城门虽开,进出盘查却是更?严。 城门大开之后的当?天,姜觅等人就出现?在京外的一条官道上。之前的两车银子?已换成近百车粮食,浩浩荡荡地直奔京城。 柳仕原得到消息,立马赶到。 原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此时全化成了愤怒。他盯着?姜觅的脸,一步步地走近,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王妃娘娘,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柳大人莫生气,我都是被?逼无奈。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愚蠢得很,好不容易想做个好事扬名,自然是怕被?人破坏。谁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万一你们在路上把我的银子?给抢了,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是奉命保护你的,如何会抢你的银子??”柳仕原磨着?牙,他在气自己?。哪怕是明?知这女人是在装蠢,他内心深处还想为其开脱。 姜觅皱起眉头,“你说了不算,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太后和陛下。谁不知道太后眼红我的银子?,在京里都恨不得抢了,这出了京还不得动手。” “那你也不能算计我们?” “我都说了是被?逼无奈,你们这不是没事嘛。我知道柳大人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也一定会在城外等我们。这一来不用你们跟着?我们劳累,二来也没耽搁你们完成任何。柳大人若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会让你的属下帮忙分发粮食,可好?” 他过意不去? 他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柳仕原觉得自己?差点就被?绕进去了,看?向姜觅的眼神越发隐晦。 姜觅半点不与他客气,等到了城外时真的让他的人帮忙卸车。一半粮食卸下来救济流民,一半则让盛坤运到城中分发。 很快城外就架起了粥棚炉灶,米粥的香气引得流民们聚拢过来。 “我家王妃娘娘说了,大伙都不要抢不要挤。一个一个来,人人都有。若是谁不守规矩,那就不能领粥。”子?规扯着?嗓子?到处喊,还有一些人维持秩序。 姜觅亲自分粥,自然地听到无数感恩戴德的话。 柳仕原看?了一会儿,见?她做得有模有样,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眼看?着?天色不早,这才带着?人回宫复命。 流民的队伍望不到头,其中还有一些原本领过的人又重新排除来领。她也不戳穿,凡是到了面前的都分了两勺粥。 城墙底下,路边荒地上,到处都是捧着?粥喝的流民。这些人流浪了许久,自流浪之后第一次喝到米粥。 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姜觅的手腕酸得不行?。她正?欲让人换手时,有人朝她伸了一个破碗过来。 这人的手指很长,关节粗大却很好看?,与其他流民不一样的是,这人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得十分平整,且无一比污垢。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粗衣短褐打扮的青年男子?。男子?眉目清俊,长相很是俊朗,明?明?看?着?应该是个习武之人,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人倒是不太像流民。 她如此想着?,还是舀了两勺粥到对方的破碗中。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89节 “多谢王妃。” 声音也好听。 姜觅想着?,与人换了手。 那男子?端了粥离开,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第68章 …… “短短几天而已,?璍 她当真买回了几十万担粮?” 萧昶听了柳仕原的禀报之后,大为震惊。 今年天灾不断,大旱之后是大涝, 大涝过后疫病频发。受灾之地占了?一大半, 各地的粮价飞涨几十倍之多,且还十分紧缺。 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来的能力在几天之内就能筹到几十万担粮食,便是钱子再多出得起?高价也没有这么快。 他凌厉地看着柳仕原,“朕让你随行保护, 你就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负责采买的是慎王妃手底下一个名叫盛坤的人,盛坤应该是有些门路,所以才会在短时日内买到粮食。” “盛坤?朕记得这个人,好像此人还有功名在身。” 萧昶仔细回忆着, 隐约记得以前听人提过这个名字。 柳相?道:“陛下好记性,那盛坤原是徐夫人手底下的管事, 后随徐令娇陪嫁到武昌侯府。徐令娇死后他被姜老?夫人遣散, 没想到会帮慎王妃做事。此人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倒是不用太过在意。臣担心?慎王妃此举,是受了?慎王的指使。如今百姓们对他们夫妇二人感激涕零, 倒是有些难办。” 他是柳皇后的父亲,便是当?今的国丈。这么多年来萧昶对他直分倚仗, 但?凡大事必定要与他商议。 但?这些日子以来,萧昶对他很是不满。 “难办?朕要听的不是这个!前些日子是相?爷说?那宝藏必定埋在宫中, 朕听信相?爷之言在宫中大兴土木, 如今不仅没找到宝藏, 朕还白?白?担了?凉薄自私的名声。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京外那两个逆贼该如何安抚?” “陛下息怒。”柳相?上前一步,回话。“依老?臣之见?, 那魏显分明是慎王的人,他的要求应不得。” “这还用你说?!” 萧昶没好气道。 窃玉案是他金口玉定,他怎么可能自己推翻。若真?是那样?,他的君威何在,他君王的颜面何在。 “陛下,我们不如应了?徐泽的要求。他不是要权要爵位吗?那陛下就封他一个西北王,再命他去镇守西北。” “那钱粮呢?” “他身为臣子,未立功已有爵位,已是陛下恩典。若想要赏赐,需得立下一功,陛下以为如何?” 萧昶一听,正中下怀。这些年他重用柳相?不是没有原因的,那是因为柳相?的提议往往最合乎他的心?思。 他想除掉萧隽和魏显,只有借徐泽的手。 “好,就依相?爷所言。慎王连日奔波已经辛苦,这与徐泽商议加官进?爵一事就由相?爷去办。若此事不成,相?爷你也不必来见?朕了?。” 柳相?恭恭敬敬地领了?命,同柳仕原一同出去。 祖孙二人出了?皇宫之后,柳相?才慢慢直起?了?腰身。 “你当?真?什么也没发现?”他问自己的孙子。 柳仕原摇头,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方才在萧昶面前,他只字未提,如今仅有他们祖孙二人,他无需再隐瞒。 柳相?听完他的叙述,老?脸微沉。 “依你看,那慎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儿说?不上来,但?应该不似外面传的那般蠢。” “她当?然?不可能是个蠢的,能将计就计引你入套,就冲这份心?机手腕也不是一般人,或许早已和慎王勾结,倒是有些难办。” 柳相?背着手,踱着步子往自家马车走去。 柳仕原亦步亦趋地跟着,扶他上马车。“祖父,陛下分明是把我们柳家架到了?火上。若是不能说?服徐泽对付慎王和魏显,那徐泽所求的钱粮,怕是要我们出了?。” “我们这位陛下最是上不了?台面,我早料到他会如此。”柳相?抚着胡须,阴沉地回望了?一下身后的宫门。“如此无德之君,必将被世人唾弃。我们筹谋多年,眼下虽然?有变数,但?不失为最好的时机。” 这天下原本就是他们的! 宫外不知何时聚拢了?不少百姓,高昂的呼喊一声接一声。 “慎王妃高义!” “慎王妃高义!” “慎王妃是活菩萨!” “活菩萨!” “天子不仁,君王无德!” “天子不仁,君王无德!” 这是收到施粮之后百姓们感恩戴德的声音,而另一种声音则是有心?之人所为,混在一起?喧嚷不断。 民心?所向,直冲云霄,高呼声破空而来,穿过厚重的宫墙,一声声直击人心?如雷贯耳,听得宫人们心?惊胆战。 若君王无德,人间又有了?活菩萨,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啪!” 余太后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是虎口发麻。不知是手麻的缘故,还是心?里的怒火使然?,一张脸扭曲至极。 “活菩萨!世人皆愚,难道忘了?她此前是怎么样?一个人吗?那个蠢东西也配得此名声,简直是岂有此理!” 柔嘉公主?陪伴在侧,安慰道:“皇祖母,您息怒。世人只是被她蒙蔽而已,等来年开了?春,那些流民离京便不会再有人提了?。依孙女?看,全怪大堂兄心?机深沉。也不知他使了?什么障眼法,这些年愣是半点端倪都未让人看出。那蠢货不过是受了?大皇兄的指使,倒是不足为惧,臣女?只担心?大皇兄隐忍多年,此番所图必定不小。” 余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真?是里里外外没有一桩顺心?的事。前朝的宝藏没挖到不说?,她和陛下还白?白?担了?名声,惹得臣民们误以为他们想独吞宝藏而置江山社稷不顾。 那一声声“天子不义,君王无德”听得她是火冒三丈,气得不停在殿中走来走去,眼神更是像刀子一样?剐着每一个人。 国难当?前,倒叫碍眼之人出尽了?风头,当?真?是如鲠在喉。眼下京外两股逆贼虎视眈眈,援军受挫之后迟迟未到,她已经几天几夜都没怎么合过眼。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传哀家的旨意,让人拿了?几个刺儿头,哀家就不信杀鸡儆猴之后,还有人敢放肆!” 不止是她有旨意,萧昶那里也下了?口谕。 银甲卫和禁军冲出宫门,眼看着快将那群闹事的百姓围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群流民,挤挤攘攘的喊着他们没错。 一时之间,宫外一片混乱。 有人大声悲哭,求陛下给他们一条活路。又有人说?他们好不容易喝到了?热粥,心?中正是感激之时。陛下若是不让他们宣扬慎王妃的好,为何不赏他们一些吃食,那样?的话他们也会歌颂陛下功德。 “乡亲们,陛下不仅不给我们饱饭吃,还想堵住我们的嘴!你们说?,他能堵得住吗?” “天下悠悠众口,他堵不住!” “堵不住!” 消息传到萧昶的耳朵里,气得他头顶都快冒烟,咬着牙命撤回了?那些银甲卫和禁卫。 余太后同样?气得不轻,口不择言。 “我儿是天子,那些贱民怎么敢质疑天子!君王一怒伏尸万里,他们难道不怕吗?真?要把哀家惹急了?,哀家就赐那蠢货一杯毒酒!” “皇祖母,您息怒,这可万万使不得。”柔嘉公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您消消气,咱们再想想法子。” 余太后当?然?知道不能这么做,哪怕她是太后,哪怕她的儿子是皇帝,他们也不可能如此随心?所欲。 “一个个的都要反了?,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一个蠢货而已,她的命不过是蝼蚁。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舍了?也就舍了?。皇祖母难道忘了?,冷宫里的那个小孽种,如今正在慎王府,算日子那毒也该发了?。” “没错。”余太后面色稍霁,幸亏她还布了?一招棋,足可以置那蠢货于死地。“若是等不到毒发,那就再加点料,三日之内哀家要听到消息。” 殿门外候着好些宫人,其中一个宫女?悄悄地退下去,见?无人跟踪之后出了?永福宫,拐了?好几个弯,绕了?好些路之后到了?德章公主?的宫殿。 一个年纪大点的宫女?看到她之后,避着人把她领到德章公主?跟前。德章公主?听着她的禀报,脸色一寸寸变化。 大约半个时辰,德章公主?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殿中传来摔东西的破碎声,还有她气急败坏的骂声。 “那姜觅不过是个蠢东西,哪里配得上活菩萨的名号。世人当?真?是昧了?良心?,不过是吃了?她几粒米,便连如此违心?之语也说?得出来,难道都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 “殿下,您消消气。如今京内京外都传遍了?,您也不能堵住每一个的嘴。他们说?什么就随全们去吧,左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年纪大的宫女?劝着她,眼睛却是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主?仆二人一个骂一个劝,折腾一番后众人便看到德章公主?怒气冲冲地出来,说?是要去王府亲自质问。 消息传到余太后和柔嘉公主?的那里,祖孙二人都是见?怪不怪。余太后正恼姜觅坏了?自己的事,又不为自己所用,眼下有人替自己去出一口恶气,她乐得假装不知情。 德章公主?顺利出了?宫,一路杀到慎王府。 姜觅前脚回王府换衣服休整,她后脚就到了?。 “姜觅,本公主?问你,你怎么有脸让那些人叫你活菩萨!”她叫嚣着,迈过正院的门槛,在看到屋子里不止姜觅,还有萧隽时明显一愣。 萧隽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大……大堂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好了?的萧隽,不知为何突然?害怕起?来。宫里有人在传大堂哥一直都是装的,她心?里其实是信的,若不然?一个五岁就傻了?的人怎么可能一朝病好之后就有如此气势。正是因为相?信萧隽多年来都是在装傻,所以她才更敬畏。 姜觅一看她这老?鼠见?了?猫般的表情,心?下有些好笑。 “王爷,大公主?是来找我的,肯定是有话要和我说?,你先回避一下。” 萧隽“嗯”了?一声,转身进?到内室。 德章公主?等他离开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大堂哥的气场也太强了?。 “姜觅,本宫问你,你哪里来的脸让世人称你为活菩萨!” “大公主?这话说?得当?真?是好笑,那些嘴又不长在我身上,我哪里拦得住。便是我想捂住他们的嘴,我也只有一双手,哪里能捂得过来。” “那你也不能坦然?受之!你是活菩萨,你将本宫的皇祖母置于何地,她都快要气疯了?。” 姜觅弯了?弯眉眼,那老?妇气死了?才好呢。 德章公主?无事不来找自己,难道是又有什么消息? 她才这样?想着,就听到德章公主?道:“那个小贱婢呢!”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0节 姜觅心?下了?然?,她此次上门是与小铃铛有关。 “你想做什么?” “本宫还能做什么,快让她过来给本宫请安!” 这是要见?小铃铛。 姜觅装作气愤的样?子,命人去把小铃铛带过来。小铃铛也是个精怪的,进?屋之后先是小脸一喜,然?后立马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躲到姜觅身后。 德章公主?打量着她,见?她气色好了?许多,脸上也生?了?一些肉,心?里便放心?了?许多,只是出口的话却是跋扈无比。 “你躲什么躲?见?到本宫也不知道行礼,是不是慎王妃教?你的?” “大公主?好生?没理,难道不是你平日里喜欢打骂人,所以她才怕你的。她出了?宫可算是脱离了?苦海,日后有我护着我看谁敢动她!” “你能护得了?一时,能护得了?一世吗?”德章公主?冷笑道:“若有人想害她,你能拦得住?本宫若想弄死一个小贱婢有的是手段,你信不信不出三日本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她的小命!” 姜觅听明白?了?,原来是有人等不及了?想对小铃铛动手。 小铃铛人虽小,但?在宫中多年,又与德章公主?往来密切,自然?也听出了?德章公主?的言外之意,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全是害怕。 “姐姐…” “不怕,有姐姐在呢。”姜觅安抚道:“你记得答应过姐姐的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快快长大,其它的你都不需要理会。” 她递给秦妈妈一个眼色,秦妈妈出去之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那几个随德章公主?出宫的宫女?太监们给请到了?偏厅去喝茶。 监视的人走了?,德章公主?便朝小铃铛走去。小铃铛也是个眼活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下,也从姜觅的身后出来。 “你听王妃的话,以后就留在这里,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这条命是王妃救的。” “大…皇姐,我知道,我会听王妃的话。” “那你乖乖的,先回去,我有话和王妃说?。” 小铃铛乖巧点头,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德章公主?小声低喃,“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 姜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摇头道:“不会。她既然?生?在宫中,长大宫中,这些针对她的阴谋诡计,她都有资格知道。有时候明明白?白?地死去,也好过稀里糊涂地活着。” “是啊,哪怕痛苦,哪怕残酷,也比被蒙在鼓里的好。” 姜觅听出她语气中的悲凉,若有所思。 “他人以刀,剜我心?肝,我不觉得痛。倘若亲人以刺,伤我遍体,我必痛不欲生?。有时候所有的痛苦残酷并非来自旁人,而是至亲。因为我们与至亲血脉相?连,伤一分而痛三分,更让人刻苦铭心?。” “你还是这么通透,字字如实,又字字见?血。”她凄楚一笑,“你曾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那时我只以为你我身世相?当?,丧妇长女?无人可依,不得不如守宫一般伪装自己,以图守住自己的性命。后来我才知道,你我哪里是身世相?同,分明有着同命相?怜的遭遇。你母亲的死是人为,我母后的死亦是如此。” 后宅阴私如腐肉烂泥般恶臭滔天,皇宫高墙内尤甚。 其实一早姜觅就已猜到,赵皇后的死肯定不寻常。萧昶为人自私狠毒,又早与柳家勾结在一起?,怕是在未成事之前就已许诺了?柳家。所以登基不到半年赵皇后病故,柳皇后顺理成章入主?宫中。 “你想为你母后报仇?” “若是从前,我必是不敢的。他们一个是我的皇祖母,一个是我父皇,我若与他们为敌那就是大逆不道。但?你给了?我勇气,长辈若是不慈,我何需在他们膝下强颜欢笑。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愿像你一样?破宫而出,弃了?这萧姓,冠以我母后的姓氏!” 破宫门而出? 岂能同破府而出一样?,天家威严何其强大,若非改朝换代,若非天下易主?,此事怕是不能成。她既如此一说?,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姜觅心?中猜疑,道:“你知道我们想做什么?” “知道。”德章公主?吸了?吸鼻子,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京外驻守的云州军,想来应该是大堂兄的人,大堂兄隐忍多年又布局至此,想来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我大胆一猜,当?年我父皇的皇位必然?来得不甚光彩,大皇兄接下来一定会以为据将他拉下皇位。我愿助你们一臂之力,在宫中与你们里应外合。” 果然?皇家没有人是傻子,当?真?是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姜觅岂有不应之理,当?下承诺。 “我保证,将来你所求皆能如愿。” “多谢皇嫂。” 德章公主?走了?。 萧隽从内室出来。 “以前别?的皇子公主?们都叫我小傻子,变着法子戏耍我,唯她不会。纵然?她表现出厌恶我的样?子,但?从未捉弄过我,也从未真?正为难过我。” “她也是个可怜人。” 萧隽望着皇宫的方向,满眼寒霜。那阴森的宫门之内,不仅有可怜人,有他的仇人,还有他的…母亲!那里也曾经有他的家,记载了?他一生?中最为美好的过去。 他厌恶着,却又怀念着。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拉扯不断,一时合拢一进?撕裂,每一次分分合合都似血肉的切割与缝合。 “姜觅,我真?想现在就破了?那宫门。”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几天。你猜萧昶接下来会做什么?” “若我猜得不错,他一定会拉拢徐泽,借徐泽之力来对付我们。” 姜觅点头。 她也是这么猜的。 突然?她想起?那个青年男子,问:“徐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友非敌。” “我施粥时遇到了?一个人……” “你可是觉得那人有些不妥?” “不是。”姜觅垂眸,“就是觉得他很特别?,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69章 成亲有些日子了, 两人的相处已有一些默契,然而有一点至始至终没有改变,那就是他们私下说?话时?, 几?乎不会在身边让人侍候。 秦妈妈子规还有小初子都十分有眼色, 一看到他们有话说?,当即齐齐退到外面,不经传唤不会近身。 一阵沉默后?,姜觅伸了一个懒腰。 “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今晚我要早点休息。” 子规一听这?话, 下意识就要过来服侍,却被秦妈妈一把拉住。 “娘,王妃要歇下了,你为何不让我过去侍候?” “你看。”秦妈妈一个示意。“有王爷呢。” 子规看去, 只见萧隽已经扶着姜觅往内室走,当下喃喃, “我竟是忘了, 王爷不喜欢有人打扰。以前就不愿下人们跟着,如今更是事事亲历亲为了。” 原本是下人的活,王爷也?做了, 倒让他们这?些侍候的人没事可做。 秦妈妈抿嘴一笑,不知?想到什么叹息一声, 叹气过后?又转为欣慰之?色。“夫人还在?时?,心里最是盼着王妃能平安长?大。若是男儿当顶天立地, 若是姑娘便?嫁个好人家。如果夫人泉下有知?, 知?道王妃得王爷这?般看重, 想来也?能瞑目了。可惜……” “娘,可惜什么?”子规问。 秦妈妈摇了摇头, 又叹了一口气。 还能可惜什么,自然是世子爷。也?不知?道世子爷是不是还活着,如果世子爷还活着的话,如今不知?长?成什么模样。 一阵风过,吹散了她的叹息。 进到内室的姜觅毫无形象地倒在?床上?,先是舒服地哼哼了几?声,然后?再翻了几?个滚。刚才她不是随口一说?,她这?几?天确实很累。 她身体很乏,打着哈欠闭起眼睛。但心却还留着些清醒,桩桩件件的事情萦绕着一时?并无睡意。 男人冷冽的气息靠近,她依旧闭着眼。 两人同床共枕这?些日子以来,可谓是做到了进水不犯不河水,把合作盟友的关系划分得极为清楚。她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觉得还算不错。 她的睡颜映在?男人漆黑的眼眸中,似恣意盛开的白茶,娇妍美艳又随意自在?。如此的信任与不设防,却让别人经受着在?君子与狂徒之?间来回拉扯的煎熬。 男人的气息渐近,带着说?不出来的危险。那灼人的目光将她笼罩,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燥热,暗道这?男人不会是想亲自己吧? 气氛是到了,但时?机不对啊。 “萧隽。”她翻了一个身,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如果我们都父母双全,自小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萧隽、小铃铛、还有德章公主,如果他们不曾有过缺失的父母之?爱,如今的他们一定和现在?大不相同。 他们会有人可依,有人爱护,便?是被人算计针对,也?有人为他们挡下没有胆战心惊的伪装,没有无人可依的惶然,也?没有孑然一身的孤苦,也?没有独自挣扎的辛酸。 “不知?道。”萧隽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合衣躺在?她身侧。 她刚刚松懈的神?经立马紧绷,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心道自己起了这?么煞风景的话题,这?男人即使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也?该散了。 思?及此,她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萧隽何等敏锐,哪里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 他望着她的侧颜,眼中的深渊深不见底。 …… 城内的粮食已经发放完毕,城外的施粥一日不断。王府的粥棚成为所有流民的中心所在?,每日都有新的流民加入。 流民们对姜觅的称赞与日俱增,到哪都能听到世人对她的溢美之?词,她所到之?处,活菩萨的喊声不绝于耳。 随着舆论风向的变化,城外又多了一家粥棚。粥绷就搭在?王府粥棚的对面,棚顶上?面插着一面粥旗,上?面写着一个姜字。 京中能叫出名的姜姓人家,不就是武昌侯府。姜家粥棚的主事人是余氏和姜晴雪,姜晴雪学着姜觅的样子,亲自给流民们分发粥食。 “王妃,奴婢刚才派人去看了。姜家那粥稀得都能照进人影,用的米也?是陈米,分明就是来做样子的。”子规不忿道。 姜觅把勺子递给旁人,擦了手往姜家粥棚去。姜晴雪看到她过来,也?让人接了自己的手,朝姜觅走过来。 “姜晴雪,你是想好名声想疯了吧。你用陈米也?就算了,怎么还用发霉的米。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霉味,你可真够缺德的。” “这?些流民,有的吃就不错了,难道还要挑三拣四?”姜晴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她看来自家用的米虽然有些霉味,但绝对吃不死?人。 “好一个吃不死?人,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家的粥棚给砸了?” 姜晴雪吓了一大跳,她知?道姜觅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出来。这?个大姐从?来行事张狂,压根不会顾及别人的脸面。 “姜觅,我真想不到你如今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你当真以为陛下不敢动你?你当真以为有人能护住你?以前在?侯府尚且还有你容身之?处,离了侯府后?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可悲的是你竟然一无所知?!” “离了侯府后?我什么都不是?”姜觅似笑非笑,眼神?睥睨。“姜晴雪,你真是自以为是!我告诉你,离开侯府之?后?我才算是重新活了过来。侯府不过是我人生路上?遇到的一个小泥潭,而?你们这?些人也?只是些碍眼的臭虫跳蚤而?已。如今我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若不是你跑到我面前来上?窜下跳,我都差点把你们忘了。” 姜觅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快把这?些人给忘了。因为对于她而?言,余氏母女已是过去式,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只是这?些人不甘寂寞,居然又舞到她面前。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1节 姜晴雪绞着手中的帕子,又气又恼。 这?个姜觅怎么敢如此羞辱自己! 她堂堂侯府嫡女,怎么就是臭虫跳蚤了?她们从?小到大都在?争,以前她处处都压姜觅一头,她以为此生姜觅都会被她死?死?踩在?脚底下,永远都不可能翻身。 自从?这?个大姐破府而?出之?后?,事情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变化。她心心念念都盼着自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可真当她如愿以偿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就算侯府的嫡女只有自己一人,她也?没有想象中的尊贵和荣宠。 相反,她的处境似乎变得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仅是她,母亲也?是如此。 如今府里没有妾室,父亲的后?宅中只剩母亲一个女人。按理说?母亲应该是高兴和欢喜的,但事实却是母亲比从?前更加失落和不甘。 她们母女备受煎熬,姜觅怎么能差点把她们忘了? 这?不可以! “姜觅,你少得意。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分明是记恨我们,一心想和我们争个高低。眼下你风头出尽,便?以为自己赢了吗?” “姜晴雪,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就凭你们也?值得我费心思?,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照镜子,要不要我送你一面镜子好好照一照,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和嘴脸,心有不甘又气急败坏。” 姜觅说?完,“啧啧”两声之?后?又道:“你既长?得没我好看,又没我有钱,也?没有我身份尊贵,竟然还敢说?我想和你们争个高低,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跳梁小丑不知?所谓!” 这?番话像无数个巴掌打在?姜晴雪的脸上?,愤恨敢怒一股脑地涌上?她心头。尽管她表现出羞愤气恼的模样,实则心下已是慌乱无比。 她慌乱于自己的心虚,也?慌乱于被姜觅说?中了事实。更让她慌乱的是,她发现了自己和姜觅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母亲说?过她才是姜家最尊贵的嫡女,姜觅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无论才情名声,还是底气身份,她都强上?姜觅数倍。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别以为自己是王妃了,就能看不起人,就能随意羞辱人……”姜晴雪眼底划过嫉恨之?色,狠了狠心往地上?一歪。“大姐,你居然推我!” 姜觅翻了一个大白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上?前。 姜晴雪倒在?地上?,目光中隐有得意之?色。她倒要看看世人若是知?道姜觅是一个对自己妹妹都下手的人,还有没有人称之?为活菩萨。 “大姐,我知?道你对我母亲不满,也?不喜欢我。但是这?些年来我母亲从?未苛待过你,我对你也?是敬爱有加。我和我母亲也?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你不能因为对我们有私怨,便?拦着我们行善。我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就只是施粥而?已,绝对不会抢了你的风头。”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挺有效。已经有人被煽动,开始对姜觅指指点点,言语之?中隐约有些怀疑的意思?。 “王妃娘娘做好事,我们心中感激,但也?没有道理拦着别人不做吧?” “这?到底是何道理,难道真是因为私怨不顾我们的死?活?” “不能吧,王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是不知?道,王妃娘娘以前的名声并不好,好像挺坏的……” 姜晴雪听到这?些议论声,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甚。 这?个大姐想要好名声,也?不想想自己以前的名声有多坏。她不信一个人能痛改前非,世人也?不会相信。 “大姐…我求求你,让我和我母亲继续施粥吧……” 如此乞求可怜的样子,演得还算不错。 但姜觅是谁。 不就是演戏嘛,谁怕谁啊。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她堆着满脸的假笑,伸手去扶姜晴雪。“你和你母亲想做善事,我双手双脚支持都来不及。如今百姓受难,再多的善人善事都不怕多。我知?道你们的诚心,我也?希望大家能看到你们的诚心。那从?今日起,这?些百姓们的口粮就靠你们了。你们尽管施展拳脚大干一场,等到你们尽了心力之?后?我再接手。你看如何?” 不等姜晴雪琢磨透她话里的意思?,她对围观的流民百姓高声道:“诸位,姜姑娘和她母亲愿为了大家尽全力。我愿意成全她们的一片善心,这?几?日就不与她们抢着施粥了。你们放心,不管她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接下来我都会负责到底,包管大家能吃喝到明年开春。” 流民和百姓其实并不关心谁施粥,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填饱肚子。既然姜觅许诺了能管他们到开春,他们心里踏实了,自然对姜觅言听计从?。 “王妃娘娘,你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对,我们听活菩萨的!” “听活菩萨的!” 姜晴雪终于明白姜觅的打算了,气得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觅笑得越发假得厉害,“你看你,是不是高兴疯了?你们要做善事,这?几?天我就不和你们抢了,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大家都看着呢。” “你…你是故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做善事吗?我好心好意成全你,你怎么能不知?好歹。若是你不愿意的话,那你自己和大家说?。就说?你原本是想来蹭名声的,一天煮上?两锅粥做个样子,压根不是想真正做好事。” “你…姜觅,以前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心机如此之?深。” “对付你们这?些小人,再深的心机都不为过。”姜觅一把将她拉起,“从?现在?开始,这?些百姓就交给你们了!” 她望着那些流民和百姓,一张张的嘴都在?咧着笑,像是一口口无底的洞,等着她用银子和粮食填满。 这?么多张嘴,哪怕是施一天的粥都经费去不少的粮食。若是一连施上?个十天半月的,那得有多少。 “你是故意的!”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做好事就大大方方的,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我这?个人最是大方,也?喜欢有好事大家一起做。所以你们就放宽心,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只管大显身手,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不把大家的肚子喂饱,当心有人和你们急。”姜觅笑着,眼底全是嘲讽。 想蹭她的流量,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别以为她看不出余氏母女的做派,那粥煮得稀不说?,用的是发了霉的米也?就算了,一天里还煮不上?几?锅。想要好名声还不想花,蹭流量还想踩她一脚,真当她是软柿子不成。既然如此,她如果不给人家母女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是啊,是啊,这?位姑娘,你可要和王妃娘娘学着点。王妃娘娘对我们真心实意,那粥啊都稠得能挂筷子。” “就是啊,你们家的粥还差点意思?,瞧着稀了些,喝了还有一股子霉味,明天可不兴这?样了。” “一人一勺不够的,王妃娘娘都是给两勺……” 姜晴雪听着这?些声音,心口堵得都快要晕过去。这?些贱民还敢提条件,有霉米煮粥给他们喝都算不错了,还嫌她家的粥稀粥少,果然是刁民。 姜觅一定是故意的! 分明是想看她的笑话,想看她出丑。 怎么办? 虽说?母亲当了家,但侯府早已是内里虚空,根本没有她以前以为的那么风光。这?一天粥施下来就要花不少银子,她该如何是好? “大姐,你……” “大家静一静。”姜觅示意众人安静。“从?明日起这?位武昌侯府的姜姑娘会全权负责诸位的口粮,你们可别小瞧了姜姑娘,她不仅是侯府的嫡女,还是当今国舅爷的亲外甥女。宫里的太后?娘娘是她的姑祖母,陛下是她的表舅。你们放心,她有这?个能力保证你们吃饱,你们还不快谢谢她。” 姜晴雪真的快晕过去了,她哪里有什么能力。 可恨的是,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道着谢,把她吹捧成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否认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若是她不认这?个账,那丢脸的不止是她,还有武昌侯府和太后?陛下。 好一个姜觅,居然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更气的是她明知?陷阱极深,却还要硬着头皮往里面跳。 偏偏姜觅还在?扎她的心,一刀接着一刀。 “你听听,大家都在?感谢你呢。我们看好你,你一定可以的。只要你努力坚持做善事,说?不定假以时?日,你也?能得一个小活菩萨的称号。” 姜晴雪再也?不想看到她,一把将她推开。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姜二?姑娘,走好。我提醒你一句,明日记得命人早起准备,免得让大家饿着肚子等。还有别再用霉米了,若是让人吃坏了肚子,岂不是好事变成坏事,积善变成了作恶。”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料想姜晴雪也?不敢抵赖。 余氏知?道此事后?必定会气得跳脚,这?种别人明明恨你恨得要死?,又拿你没有办法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她笑着转身,一眼就看到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青年男子。男子还是布衣打扮,干净而?清俊。哪怕是同样的粗布麻衣,那通身的复杂气质令人移不开眼。 “王妃娘娘心善,是我等百姓之?福。”男子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她心中满腹疑惑,“多谢夸赞,请问壮士是哪里人氏?” “我从?应州来。” 应州? 那不就是应州义军。 “我瞧壮士仪表不凡,想来不是泛泛之?辈。” 她刚想再多打探一下这?人的信息,却见一个同样粗布短褐的人过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青年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和她告辞。 “今日与王妃一叙,不胜荣幸。” “我看壮士是个可造之?材,不知?壮士能否告知?……” 青年深深看着她,目光和煦。 “我与王妃有缘,应该很快还能再见。” 既然对方都说?很快还能再见,姜觅也?就不急于一时?。她目送青年远去的背影,明明素昧平生,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人很熟悉? “觅儿。”徐效不知?何时?过来,“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一个应州来的人。”她见徐效的表情不太对,忙问:“舅舅,你是不是认识那人,他是不是不太妥当?” 如今城内外形势紧张,凡事更加小心才事。 徐效点头,又摇头。 良久,才道:“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 “谁?” 姜觅心道,难道是她认识的人? 徐效突然红了眼眶,目光中全是怀念之?色。 “你外祖父。” 第70章 …… 姜晴雪红着眼眶回到粥棚, 余氏一眼瞧出她不对。将她拉到一旁细细追问,一问之下得知她被姜觅算计,当下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一旦只有他?们姜家施粥, 一天下去不知要费多少粮食, 且施粥的日子还不能太短,短了更让人笑话。 偏偏还有流民不知内情,欢天喜地在姜家的粥棚前议论纷纷,一群群一堆堆的热热闹闹,好比过大年一般喜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2节 余氏心?里发苦, 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说什么好。 “你说你招惹她做什么?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她连你祖母和你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你还以为她会顾念你们的姐妹之情吗?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眼下太后和陛下都不敢动他?们,你远远避着还来不及, 怎么能上?赶着被她算计?” “娘,我哪里知道她现在?变得比从前更张狂了。你没看见?她那个样子, 小?人得志不知所谓。还有这些贱民, 眼睛全都瞎了不成?,一个个奉着她赞着她,还叫她活菩萨。女儿实在?是气?不过, 谁知道她如此狠毒!” 余氏越发心?苦,“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她以前全是装的!她的心?机比谁都深, 她的手段比谁都要高。你这…真是气?死我了!”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全要贴补到这些流民身上?,她比被人剜了心?割了肉还要难受。如今她算是彻底看透了, 恐怕终此一生?她都不可能得到侯爷的爱怜, 唯有牢牢握住银子才是正?理。 隔着人头攒动的流民, 她望向王府粥棚。 粥棚内一道素雅的身影正?和身边的人不知说着什么,那从容的气?质与恬静的神情让她有些恍惚。 那真的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吗? 姑母怨她, 埋怨她没用,嫁进侯府这些年不仅没能笼络住男人的心?,还没压住眼皮底下的人。言语之中对于当初为她赐婚的事很是后悔,说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她难道不怨吗? 自己不过是爱慕一个男人,非君不嫁而已,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对她?她这辈子求爱不得,身份上?永远矮人一截,她的苦有谁能懂。 姜觅远远看到她朝这边走来,却视而不见?。 她忍着气?,赔笑道:“大姑娘……” “余夫人,你应该称我王妃娘娘,或者是徐姑娘。” “王妃娘娘,我……” “余夫人,你一个臣妻,见?了我这个王妃娘娘怎么不行礼?”姜觅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她,一句话堵得她面色通红。 她此时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只能行礼。先完礼后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屈辱,哪里还有脸说出来找姜觅的目的。 姜觅就?是故意的。 姜晴雪捅了大篓子,余氏又是一个财心?紧的,自然是舍不得出钱出力。眼下来找自己,不就?是想赖了这事。母女俩上?赶着被人打脸,那可怪不得她。 “王妃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余氏明明有气?,却没有退。 “余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事关你哥哥,王妃娘娘真的要在?这里说。” 姜觅笑了。 果然侯府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余夫人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只要我不和姜晴雪计较,你就?会把我哥哥的消息告诉我,对吗?” 余氏正?是此意。 “王妃娘娘最近极得民心?,我们岂能抢了你的风头。你不缺银子,之所以算计晴雪不过是为了置气?。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以自己的名声为重。” 姜觅突然上?前,亲亲热热的靠近。 “余夫人说的不错,我们去?那边说。 她指的地方是自己的马车后面,那里只有一个车夫守着,再无别的人。 余氏不疑有他?,还当姜觅是上?了自己的套,心?下堪堪松了一口气?,暗想着只要不出那些银子就?好。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甫一站定姜觅就?欺近了身,然后一根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她骇得她刚一张嘴,嘴就?被人捂住。 “余夫人,别喊!你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手快。” 余氏惊恐地瞪着眼睛,眼珠子因为害怕而颤动。 姜觅讥笑道:“我这个是什么脾气?,余夫人想来也是知道的,真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余夫人还是乖乖听话的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少耍花招,否则我的手一抖扎穿了你脖子,你可怨不得我。” 她慢慢松手,余氏便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敢!这里到处都是人,你若是伤了我,你也落不下好。” “是啊,我确实也落不了好,但?那又如何!” 余氏是真的怕了,她心?里不停地衡量。放眼望去?全是人,按理说没有人会傻到在?这样的地方行凶。 可是不敢赌,因为她怕姜觅豁出去?。 “说吧,我哥哥在?哪里?”姜觅见?她被震住,当下抛出问题。 她胸口急剧起?伏着,“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姜觅手上?的力道一送,尖锐的利器瞬间?刺破了余氏的皮肤。余氏惊慌吃痛之下的惊叫声,被姜觅及时地捂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血!” “你若是杀了我,你也要偿命……” “我只说让你见?血,又没说要杀你。”姜觅压着声音,字字如刀。“你为女儿出气?,来找我的麻烦。气?愤之下想动手打我,我为了自保拼命反抗,不小?心?用簪子伤了你。你告到太后陛下那里我也会这么说,到时候就?看太后和陛下是愿意为了你得罪我家王爷,还是会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宁愿让你受委屈。” 余氏的心?都在?抖,她知道太后和陛下如今正?是用慎王的时候,绝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横生?枝节。哪怕是她真伤了,最多也不过是让她先忍着,等事后再为她出气?。 但?她好不甘。 她不甘被人如此胁迫,她不甘屈于下风。她这辈子处处都低徐令娇一头,原以为她做不到的事她的女儿能做到。事实上?这些年来,她的晴雪确实胜过徐令娇的女儿许多,每当听到世人夸赞晴雪而鄙夷这个蠢货时,她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可是现在?她清楚知道这个蠢货不仅不蠢,反而十分狠辣有手段。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威胁人,靠的不仅是狠辣的手段,还有过人心?机城府。 这些年她真看走眼了! “若是我不说呢?” “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说我如果告诉侯爷,当年我哥哥失踪的事是你做的,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你……” “我若是你,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段日子你接管了侯府的内务,姜家是什么光景你比谁都清楚。除了一个空壳子的爵位之外,侯府还有什么?” 余氏心?口一惊。 “你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我母亲未嫁入侯府之前,侯府已呈败落之势。自我母亲嫁进姜家之后,姜家才重拾从前的煊赫。老夫人之所以宁愿想要我的命,也要霸占我母亲的嫁妆正?是因为如此。我离开侯府时带走了那些东西,还有侯爷用来抵账的铺子银钱。如今的侯府已是强弩之末,内里全是虚空。便是我哥哥回来了,只怕也瞧不上?,也就?你们把那爵位当个宝。” “我若说了,有什么好处?” “余夫人,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你说了没有好处,但?你如果不说…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施粥的话能坚持几日?” 余氏暗恨,不是她能坚持几日的事,而是她一天也不想。 “十天。”姜觅说:“如果你不说,那就?二十天。” “能不能再少一点??” 十天虽然要花不少银子,但?余氏还能接受。 姜觅摇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若是低于十天,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她面色顿时胀红,恼怒自己被气?糊涂了。若真是少于十天,传出去?定会招来京中那些人的耻笑。 “好,那就?十天。”她狠了狠心?,道:“我确实不知道你哥哥的下落,但?我知道他?不是被人弄丢的,而是自己逃走的。” “就?这?” “你爱信不信,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我真的知道你哥哥的下落,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做吗?” “你倒是实诚。”姜觅终于松开她,“虽然你的消息约等于无,但?我这个人言而有信,说了十天就?是十天。不过这十天我不希望听到有人抱怨你们的稀粥还有霉味,我更不想听到有人说粥少吃不饱。” 余氏心?里那叫一个气?,因为她刚刚就?打算粥再煮稀些,混过这十天就?好,吊着那些人不死就?行。 很显然,姜觅看穿了她的心?思。 “余夫人,我若是你,既然做了好事,就?得博一个美名,否则还不如不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余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就?不想做。明明是被人算计了,这算计她们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看到姜觅将那簪子插回头上?,心?尖都颤了一颤。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里,连仪态都顾不上?急忙往自己家的粥棚跑。 姜觅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现出半张艳丽无比的脸。那漆黑如冷夜的眼睛,此时已缀满了星光。 “你怎么在?这里?”姜觅低呼。 萧隽朝她伸手,“上?来。” 她也不扭捏,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的大掌中,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拉扶,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 “胆子挺大,你就?不怕她喊?” “她不会的。”姜觅盈着几分得色。“比起?让我身败名裂,她更在?意自己的生?死,所以她不敢赌。” “你呀,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萧隽眼中的笑意更甚,那满天的星光越发的璀璨耀眼。若不是胆子大,他?们又怎么会牵扯在?一起?。 姜觅也跟着笑,她也觉得自己胆子是不小?。 余氏的消息也并非全然无用,被人弄丢和自己逃走是两回事。如果姜润真是自己逃掉的,那证明他?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既然有能力逃走,或许也能在?外面生?存下来。 她不解的是,姜润逃出来之后为什么没有回到侯府? “你见?过我哥哥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隽点?头。 “我们见?过,只是他?比我小?两岁,我…不太乐意和他?玩,也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说的是,当年姜润很想和他?玩,可他?那时候自诩端方与年长,看不上?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屁孩,压根不太搭理对方,又哪里知道那小?屁孩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不说,姜觅也能猜到。孩子嘛,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年纪小?的爱缠着年纪大些的,年纪大些的又总嫌年纪小?的太烦。 “你说若是我哥以后回来了,他?还会不会记得你小?时候不带他?玩的事?”姜觅揶揄着他?,眉梢都带着笑。 他?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一抹尴尬之色,如果早知姜润会成?为自己的大舅哥,当年他?怎么着也要陪着对方好好玩。 见?他?这般模样,姜觅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 “萧隽,幸好我们是假夫妻,要不然我看你以后怎么面对你的大舅哥。” “世间?之事,真亦是假,假亦是真。” 姜觅一听这话,立马变脸。 “好你个萧隽,你是不是想赖账?我就?知道你以前说什么事成?之后我尽管提要求,没想到你在?这里等着我,你是不是以为打着假戏真做的算盘,绝了我提报恩的心?思吧?我可告诉你,在?你没有报恩之前我们只能是假夫妻!” “好,等我报了恩,我们就?做真夫妻。” 萧隽的眼中已然是光芒万丈星火熠熠,灼灼而滚烫。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仿佛瞬间?被那火舌舔了心?肝,也跟着火光漫天。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3节 姜觅红了脸,烫了心?。她晕乎乎地想着,自己好像中计了,中的好像还是美男计。果真是食色性也,她也不能免俗。 中计归中计,该算清楚的账不能稀里糊涂。“什么真夫妻,假夫妻,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把萧昶从龙椅上?拉下来,到时候该清账的清账,该报恩的报恩。至于其它的事,到时候再说。” “好。” 萧隽应得爽快干脆,倒让姜觅觉得古怪。 气?氛一时诡异,谁也不说话。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便有人在?马车外面禀报。原来是徐泽接受了萧昶的招安,被封为西北王,并且还被允许可带两千私兵入城。 姜觅掀着帘子的一角往那边看,只见?那些兵士们浩荡而有序地进城,引得无数百姓和流民观望。 徐泽本是土匪出身,为人有胆有谋极有手段,早几年就?已纠集了一大帮追随者。灾情暴发时,又有不少人投靠他?,他?便顺势组建了一支义军,摇身一变成?为应州义军之首。 他?的义军训练有素,看上?去?并不比正?规军差。而且从规模上?讲,他?的队伍也不比魏显的人少。一旦两边开战,因为势均力敌反而更容易两败俱伤,到时候萧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徐泽真归顺了?” 姜觅问话时转过头来,鼻尖差点?撞上?萧隽。下意识往后一仰,后脑勺又险些磕到车壁,等她回过神时,人已在?萧隽怀中。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身材真好。哪怕是隔着衣服,哪怕只是一个拥抱,却能让人感觉到强大的力量与安全。 如果做真夫妻,也不亏。 “万一徐泽调转头来对付我们,我们该怎么应对?” “徐泽没这么傻,如若不然,也不可能让萧昶从边关调回来十万将士溃不成?军。” 这就?是了。 姜觅从萧隽的怀中脱离,无比自然地理了理发髻。萧昶的算盘打得那么响,聋子都能听得到,徐泽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那个徐泽,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她就?觉得亲切。 那边应州的两千兵已经入城,城外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城内却是随着那两千兵而变得喧闹不安。 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动,很快也跟着进了城门。一路上?都能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声音中夹杂着不用打仗的庆幸。在?世人看来,如果徐泽愿意归顺,那就?意味着一场战火的消散。 马车越近王府,喧闹声更大。姜觅听到有人说萧昶给徐泽赐了新宅子,心?下便有了说不出来的预感。 原本查封多年的南平王府外排列着那些应州军,外围还有一些好事的百姓。此时王府的门已经大开,尘封许久的繁华透过斑驳的岁月再次现世。 所以萧昶那个卑鄙小?人又在?恶心?人,居然把南平王府赏赐给了徐泽! 两千应州军不少,军队都排到了慎王府这边,加上?一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慎王府的门外也是熙熙攘攘。 马车只能停在?外围,姜觅和萧隽下车步行。穿过拥挤的人群与喧嚣,他?们听到许多的声音,其中还有夸他?们金童玉女的赞美之声。 他?们踏上?台阶正?要进府时,被人叫住。 “慎王,慎王妃,徐某这厢有礼了。” 姜觅心?一动,下意识转身。 一群应州军拥簇着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依旧是布衣短褐的打扮,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长得像她外祖父的人。 这就?是徐泽! “原来是西北王,恭喜恭喜。”萧隽打着官腔,冷淡应付。 徐泽道:“我初来乍到,如今又与王爷为邻,日后少不得要上?门叨扰。” “西北王客气?,邻里之间?相互照应,何来叨扰一说。” “慎王大气?,今日诸多杂事,改日新居暖房宴请,还望慎王和慎王妃赏脸。” 徐泽说这话时,目光朝姜觅看过来。其语气?之轻缓,目光之随和,无一不令人如沐春风之感,也更升出几分说不出来的亲切。 姜觅心?想,原来真不是她的错觉。 “你们见?过?”萧隽在?徐泽告辞之后,问她。 她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与提过的那个特别的人,那个人就?是徐泽。” “那你觉得此人如何,是敌还是友?” “应该不是敌。” “从哪里看出来的?”萧隽垂眸,他?虽然也觉得徐泽这个人暂时还不会是他?们的敌人,但?总觉得对方似乎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敌意。 “从他?对我的态度,还有他?的名字。” “他?对你确实不一样,他?的名字有可古怪之处?”萧隽问话的同时,漆黑平静的眼底骤然暗流涌动。 姜觅微微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应该是我的哥哥姜润。” 徐对姜,泽对润。 所以徐泽就?是姜润! 第71章 …… 竹叶沙沙作?响, 书房内外一片漆黑。 姜惟背手立于窗前,听着?风声叶声。细碎的脚步声到了门外,然后?被门外的随从拦住, 接着?他听到余氏的声音。 “我知道侯爷在里面, 你让开。” “夫人?,侯爷真的不在。” “就算是侯爷不在?,我身为侯府的主母难道不能进?去吗?” 那随从为难起来,阖府上下皆知侯爷的书房不经允许不得入内。他也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如果余氏真?要硬闯的话他也没办法。 余氏笃定姜惟就在?里面, 因为她?问过门房,门房说侯爷今日并未出门。既然侯爷的随从守在?书房外,那么?人?就一定在?书房里。 正僵持之时,里面传来姜惟的声音。 “让她?进?来。” 余氏闻言, 瞪了?那随从一眼,理了?理鬓发后?优雅地推门而入。当她?进?去的那一刹那, 烛火突然亮起。 乍然的光亮让她?猝不及防, 等眼睛适应之后?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人?。那修长儒雅的姿态一如多年前,她?的心不由得跳得厉害。 “侯爷。” 这声称呼之轻之柔,就连尾音都透着?情意绵绵。 “你找我什么?事??” 姜惟的声音之淡之冷, 仿佛如刀一般切割着?她?的情意。她?忽然觉得委屈起来,委屈自己多年深情换不来一颗真?心。 “侯爷, 城外流民渐多,妾身想着?尽自己的一分力多做些善事?。” “这些事?, 你自己做主即可。” 余氏咬着?唇, 这事?可不是她?做的主, 而是被逼的。如今不得不做,且还一做就是十日, 摆在?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银子。 侯府帐面上没有那么?多钱,她?又不想花自己的私房,思来想去来找姜惟,一是指望姜惟替自己出头,二是借此让姜惟更加厌恶姜觅。 “说来这事?也不是妾身自己揽的,妾身是想做好事?不假,也愿意为天下百姓尽一分力。谁知大姑娘心中不忿,以为我和晴雪是想抢她?的风头,居然放下狠话,说是从明日起她?就不施粥了?,让我们管那些人?的吃喝。” 姜惟听到这话,终于转过身来。窗外的夜色与屋中的光亮交错,他的神情晦暗莫辨,眼神更是复杂难懂。 余氏被他的目光惊到,下意识紧了?紧心。 “侯爷,妾身说的都是真?的。大姑娘自来不喜妾身,对晴雪更是因嫉生恨,她?分明是想让妾身和晴雪难堪。她?只图自己痛快,半分不顾念侯爷和侯府……” “帐上没银子了?吗?”姜惟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愣了?一下,羞赧点头。 “不瞒侯爷,帐上的银子确实不够。妾身自掌家以来节俭计算,不敢乱花一文?钱。无奈今年年景不好,那些铺子庄子的产息都不如往年。” “这些年我虽不怎么?过问家中庶务,却也知道再是年景不好,也不至于拮据到这个地步。再者各庄子年年都有存粮,也不必花银子去买,怎么?就不够了??” 余氏心里一个“咯噔”,她?还以为姜惟从不管事?,自己说什么?应该就是什么?,没想到姜惟居然一针见血地质问她?。 她?心思转得快,忙道:“妾身不是找侯爷哭穷的,就是觉得这是一笔大开销,想着?来和侯爷商议一番。” 姜惟看着?她?,目光越发晦暗。 “这些日子以来,余家的粮价一日比一日高。别的粮铺子供应不及,余家的铺子却是粮食充足。我竟不知余家存粮如此之多,竟然遥遥领先于京中各家铺子。” 余氏心惊不已,震惊于姜惟居然知道自己做的事?。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掌家,怎么?着?也要顾一顾娘家。若非娘家撑腰,她?在?侯府又哪里能安稳度日。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也是时候让娘家沾一沾她?的光。 但这事?她?做得,却不能认。 “侯爷,你不是怀疑妾身……” “你当初说非我不嫁,是为何??” 余氏没有料到姜惟突然问起这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正当她?准备诉说自己的情意时,就看到姜惟脸上的嘲讽之色。 她?心口?发凉,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惟。 这么?多年来,姜惟对她?确实有些冷淡,但哪怕平日里与她?相?处时再冷再淡,却从未露出过如此的表情。 “侯爷,我倾心于你,满心眼里全是你……” “若我不是侯府之主,若我只是一个寻常男子,你还会执意嫁我吗?” “你就是侯爷啊,你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男子。在?妾身心中,你是郦京城最为出色的男子,从前是,现在?仍是。” 当年侯爷何?等风采,不知引得多少京中姑娘倾心折腰,她?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从前,现在??那你觉得从前的我,而现在?的我有何?不同?” “侯爷在?妾身心中一直如此,并无不同。” 姜惟突然笑起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觉得今天的姜惟很不对劲,有着?她?从不知道的陌生。这种陌生让她?不安,也让她?莫名生出一丝恐惧。 “侯爷是天之骄子,岂是世间凡夫俗子能比。妾身心悦侯爷,这辈子能嫁给侯爷是妾身最大的福气?。” “你可知你所谓的福气?,对我而言是什么??” 是妻离子散!是生不如死!是悔不当初!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4节 “侯爷…你到底怎么?了??妾身不过是爱慕于你,又有什么?错?”余氏不明白,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她?并没有拆散侯爷和徐令娇,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有错。 姜惟苦涩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那日雅集之上,我应该拦着?娇娘。若娇娘不曾为你说情,你也不会认识我。娇娘一时心善,却换来你对我的觊觎。你所谓的痴情与福气?,杀死了?娇娘,也杀死了?曾经的我。” 他的娇娘死了?。 曾经的他也死了?。 他取出一个精美的匣子,当着?余氏的面将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画轴。随着?画轴慢慢展开,余氏的眼仁都在?颤抖。 画中的妙龄少女笑靥如花,娇妍而又贵气?。 这是徐令娇的画像! 她?眼中仿佛被扎了?钉子,刺得她?心都在?滴血。并非是因为画中女子对她?的冲击力,还有那落款的吾爱娇娘四个字。 侯爷为何?给自己看徐令娇的画像,到底是何?意? “侯爷,徐姐姐不在?了?,你还有我……” 姜惟不看她?,也不回应她?,而是久久凝视着?那幅画之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火盆中,画中人?很快消息在?炭火中。 她?心中升起几许窃喜,难道侯爷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真?情,决定忘掉徐令娇,以后?要和她?好好在?一起吗? 惊喜不过刹那,她?在?看到姜惟的动作?后?一声惊呼,“侯爷,你干什么??” 只见姜惟的发已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子,毫不犹豫地剪下一绺头发扔进?火盆中,书房内很快充斥着?难闻的气?味。直到火盆中的画卷和头发烧得天南地北,他才将剪子扔到一边。 而此时的余氏,已经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听到姜惟冰冷的声音。 “你说你爱慕我,不过是我有尊贵的身份,还有不错的皮囊。你费尽心机嫁进?侯府,为的是侯府夫人?的名分还有荣华富贵。如今我后?宅之中唯你一人?,你也已掌管府中事?务,是不是该知足了??” 这番话让余氏感到恐慌,“侯爷,你到底怎么?了??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妾身这就走,你好好静一静。” “等等。”姜惟叫住她?。“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面色一片煞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是夫妻啊!自己身为妻子,难道来找自己的夫君都不行吗?这么?多年了?,侯爷为什么?看不到她?的真?心? “侯爷……” “滚!” 一个滚字,打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她?再也无法面对如此绝情的姜惟,也无法接受自己多年痴情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她?以袖掩面,几乎是哭着?跑出了?书房。 姜晴雪见她?哭着?回来,大吃一惊。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她?只顾哭,着?实是吓着?了?,也着?实是伤心了?。 “母亲,父亲是不是训斥你了??”姜晴雪急得不行,“你没说是姜觅设的局吗?父亲若是要怪,那也应该怪她?啊。” “晴雪!”余氏泣不成?声,“你父亲…他……” “父亲?父亲怎么?了??” 余氏哽咽着?,“没……没什么?,施粥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她?也是有自尊的,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她?一颗全在?侯爷身上。如今侯爷厌了?她?,她?既痛苦又不甘,更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姜晴雪以为是她?是被姜惟训斥了?,道:“那岂不是让我们自己出钱?” 她?慢慢点头。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笔账,她?全算在?了?姜觅的头上。 十天不用施粥,姜觅总算是可以歇一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秦妈妈将她?叫醒,她?怕是要睡到午后?去。 秦妈妈原本是由着?她?睡的,毕竟萧隽都交待过不要打扰她?睡觉。但是有客人?来访,还等了?快一个时辰。 “谁啊?”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找,嘟哝着?问。 “是侯爷。”秦妈妈小声道。 “姜惟?” 秦妈妈听到她?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下意识朝外面望了?望,暗道幸亏没有听见,否则传出去外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 “侯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她?打着?哈欠睁开眼,“他来干什么??” 一问时辰才知已近午时,心想着?确实是不好再睡下去,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一番梳洗之后?再去前院见姜惟。 姜惟又是来送钱的,看着?比上回送的嫁妆还多。 她?没接。 上回已经说清楚了?,姜惟的钱她?不会要。 “这不是给你的。”姜惟说:“我知道你在?城外施粥,花销定然不小。我也想为百姓做点事?,这些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难道你不知道余夫人?和姜晴雪也在?城外搭了?粥棚?” 她?几乎不用猜,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余氏和姜晴雪定然会大肆宣扬此事?,也一定会在?姜惟的面前上眼药。 这倒是奇了?。 姜惟有钱不资助她?们,反倒巴巴送来给她?,不会是想营销慈父人?设吧。 “我说过,我不会要你的钱。你若真?想为百姓做点事?,你大可以用自己的名义给他们送钱送物,何?必经我的手。” “觅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有想过你还会原谅我。这些年我对你太过疏忽,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但这些钱是你该得的,你为何?一定要拒绝?”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已改姓徐,与你们武昌侯府再无半点关系,你走吧。” 姜觅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 姜惟感觉很挫败,他这辈子到底还有什么?。 “觅儿,你不要赌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知道你们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世子已经被救出,听说人?就在?魏显的营帐中。而慎王在?这个时候病好,其?中必有蹊跷。他相?信慎王和顾世子魏显一定有联系,也猜想着?他们要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浑浑噩噩,与曾经的好友渐行渐远,正是因为当年窃玉案之后?谢家的不作?为。现在?他算是看清楚了?,谢家才是真?正的隐忍。 而他如今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上下打点,让谢家人?在?牢狱之中好过一些,二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顾世子。 他看着?姜觅,姜觅也看着?。 姜觅并不害怕他猜出了?什么?,因为不止是他,太后?和陛下应该也猜到了?。但那又如何?呢,谁也没有证据。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劳你费心。” “好,你不要我的钱,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 “难为你还记得我哥哥。”姜觅讥笑一声,目光渐冷。“我相?信即使我哥哥回来了?,他也不会稀罕你的钱。”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在?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应该补偿他……” 姜觅打断他的话,“他不会要你的钱,他也不会稀罕你们武昌侯府的爵位,甚至他连姜这个姓都不想要!你以为你醒悟了?,我们就会稀罕你迟来的父爱吗?不是所有的愧疚都会被抹平,也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够弥补。一切都太迟了?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是想为你们做点事?。” “不必了?!”姜觅将那匣子塞还给他,“这事?我不能替我哥哥做主,如果以后?他真?回来了?,你大可以当面交给他。至于他要还是不要,那是他的事?。” 原来真?的再也来不及了?。 他怔怔着?,失魂落魄地抱着?匣子离开。 才刚出了?前院,迎面遇到回府的萧隽。萧隽并非一人?,随了?几个侍卫之外,身边还跟着?一身蟒袍华服的徐泽。 徐泽看到他,眼神无一丝变化。 萧隽依照礼数,替两人?介绍对方。 京中的大事?,姜惟自然也已听说。他虽不管朝事?多年,但该有的政治敏感也有。既然陛下抬举徐泽是为了?对付魏显,那么?徐泽接近慎王的目的就不单纯。 他下意识看了?徐泽一眼,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徐泽道:“原来是武昌侯。” “见过西北王。”姜惟努力思索着?,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直到回府的途中经过安国?公府时,他才恍然知道那种熟悉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徐泽已经随萧隽进?屋,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诚心相?请,还望王妃赏脸。” 姜觅笑着?应下,“王爷的暖房宴,我们一定会参加。” “一言为定。”徐泽似不意地问道:“方才我瞧姜侯爷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他与王妃相?谈不快?” 这话实在?问得突兀,若是换成?旁人?必定会心生不快。 但姜觅已知他的身份,正巴不得他多了?解一下自己与侯府的关系。 “他是来送钱的,说是让我先保管着?,日后?等我哥哥寻回,再交到我哥哥手上。” “你没要?” “没要。” “那些钱可不少。” “王爷可能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有的是钱,日后?我哥哥若是真?回来了?,我有能力养他!” 徐泽眼睛一亮,神情越发令人?如沐春风。 “那钱是给你哥哥的,你怎知你哥哥不会要?” 姜觅暗道,难道她?猜错了?哥哥的心思? “姜老夫人?害得我哥哥失踪,又纵容孟姨娘毒死了?我娘,我与武昌侯府有仇,已经破府而出改姓徐。若我哥哥是明理之人?,必会明白我的用意。” “你都未见过你哥哥,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兄妹连心,我相?信我哥哥纵然流落在?外多年,他血脉里都存在?着?我们徐家的风骨。莫说是姜家的钱,就是姜这个姓,我相?信他也不想要!”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5节 聪明人?一点就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泽哪里还不知道姜觅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份。他忽然站起来走到萧隽面前,用眼神示意萧隽给自己让位。 萧隽:“?” 这个姜润不要太过分! 姜觅轻咳一声,“萧隽,我与西北王一见如故,离得近些好说话。” 萧隽无法,只好让位。 徐泽见状,满眼都是笑。 他坐到了?姜觅旁边,认真?打量着?,“王妃娘娘倒是与传言中的大不相?同。” “世人?说我又蠢又坏,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妃如此聪慧,怎么?能说是蠢,大智若愚而已。至于坏嘛,那更是因人?而异,坏人?见之为坏,好人?方才真?心。现如今人?人?都说王妃娘娘是活菩萨,我觉得王妃娘娘当得起这个称呼。” 滤镜这么?厚,应该是亲哥。 “只是……”徐泽目光一转,看向萧隽。“王妃娘娘方才说以后?要养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慎王殿下愿不愿意?” 萧隽已经让了?位,也识趣地直默不作?声,为的就是让他们兄妹俩多说说话。没想到徐泽会话锋突变,居然又刺一刀。 “自然是愿意的。” 若是离得极近,应该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徐泽敷衍道:“王爷大气?。” 姜觅此时已经瞧出了?些许端倪,眼神微闪。 看来徐泽对萧隽不太满意啊,这对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明显堪忧。 果然接下来,她?又听到徐泽问萧隽。 “那如果王妃娘娘的哥哥不愿意呢?” “不愿意什么??”萧隽反问,实则已经知道徐泽这话的意思。 徐泽轻笑一声,“当然是对你这个妹夫不满意。我可是听说慎王殿下此前又呆又傻,这突然好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犯?” 姜觅现在?已经能肯定,徐泽不仅记忆好,还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恐怕还记恨年幼时萧隽不带自己玩的事?。 所以大神斗法,她?这个小鬼就别在?这里当夹心饼了?。 她?当下揉了?揉额头,道:“我好像还没睡好,我回去再搂一觉,你们慢慢聊,失陪了?。” 说罢,她?也不看两人?的脸色,按着?太阳穴垂着?眼皮火速走人?。走出去许久之后?,她?才放慢脚步,轻轻吐出两个字。 “幼稚!” 第72章 徐泽是刚封的西北王, 一言一行更是格外受到关注与监视,他前脚才踏进?慎王府的门,后脚就有人把这消息送到萧昶的案头。 萧昶阅完, 当下大怒。 一道口谕下去, 急召柳相进宫议事。 柳相很快赶来,一脚刚迈过勤政殿的门槛,一个折子模样的东西就砸在?他脚边。他恭敬地将折子拾起,上前给萧昶行礼。 萧昶脸色阴沉,怒道:“那?个徐泽……他难道不?知朕将他招安是为何吗?他不?急着替朕去收拾顾家那?帮逆贼, 居然还要办什么暖房宴!难不?成他真以为那?宅子他能一直住着?” “陛下息怒,臣以为他一个乡野出身的泥腿子,必是被京中的繁华迷了眼。他要办暖房宴且由着他去,等顺了他的心再提让他迎战魏显逆贼的事……” “由着他去?”萧昶最?近火气大, 因着夜夜不?能安睡,眼仁都浑浊发?黄, 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看人时目光越发?的阴狠可?怕。“他的那?些私兵成天在?城中乱晃,目无?法纪滋事扰民!万一捅出了什么乱子,你担待得起吗?” “陛下, 为今之计除了安抚他,还能如?何?” 柳相的话, 让萧昶越发?怒火中烧。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气。先前往回调的十万大军已尽数溃败, 再次下旨增援的将士也?没那?么快抵京。倘若魏显和徐泽联手, 则京中岌岌可?危。 他之所以急着让两?人斗起来, 正?是想着待徐泽收拾了魏显,他再出手对付徐泽, 那?么胜算便大了许多。若是徐泽一直拖着不?动手,援兵的消息一旦走漏,必将横生许多变故。 “你说他为何接近慎王?他到想干什么!” 柳相回道:“这个臣也?琢磨不?透,或许是因为住得近,也?或许是因为他想利用慎王。” 这两?个解释都十分合理?,萧昶的脸色渐缓。 “那?个徐泽能出山野之中冒头,想来也?有几分手段。他接近慎王想来也?是觉得慎王和魏显那?帮人有牵扯。” “正?是这个理?。”柳相擦了擦额头的汗,“臣以为那?徐泽或有匹夫之能,但应当成不?了什么气候。” 萧昶也?这么认为,毕竟一个大事未成就开始讲究摆场之人,最?容易被富贵迷了心志。这样最?好,只要对方帮他解决了魏显那?帮人,日后解决起来的才更容易。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朕就再给他一些时日,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京中的荣华。到时候他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否则朕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没说的是他对徐泽的印象很不?好,因为对方给他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不?过这样的事,他自然不?可?能告诉柳相。 柳相适时建议,“臣以为他如?此张扬也?好,我们何不?投其所好。他既然要办暖房宴,那?就让他办得风风光光,给足他十全的荣宠和体面。我们越是把他捧得高,他越是不?好再拖着不?出兵。” 萧昶觉得此言有些道理?,将此事交给柳相去办。 末了,又提拔了柳仕原为禁军大统领,全权负责京中防务。 柳相感激涕零,谢恩而去。 很快新封的西北王要办暖房宴的事就传遍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高门都收到了消息,也?得到了上头的暗示一定要出席此次宴会。 宴会这一日,宾客如?云。 慎王府离得近,姜觅和萧隽倒是不?急着出门。各府的马车堵在?巷子里,他们便是要出门也?不?适合乘坐马车,反不?如?走路来得方便。 今日夫妻二人都是盛装打扮,玉冠华服环佩琼琚,金妆锦砌翠珠围绕,顶级的富贵再佐以绝世的容貌,一时惊艳无?数人。 “原来慎王殿下真好了!” “京中都传慎王妃是活菩萨,如?今瞧着似乎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么看着还真是般配得很,倒是应了那?一句天造地设的传言。” 两?人原本是一前一后,萧隽在?前,姜觅在?后。没走几步萧隽停下来等姜觅,等到姜觅与他并行之后脚步放缓。姜觅嘴角弯了弯,大大方方地过去,然后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挽住他的胳膊。 他低头垂眸,眼中若有星光。 那?些人面面相觑之后,有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有人显出鄙夷之色。 柳仕原带着一群禁军,美其名曰帮徐泽维持秩序,同徐泽的那?些私兵一起守在?外面,表面上看是相助之势,实则看上去好比是两?军对峙。 徐泽站在?门外,一脸不?悦地看着不?停涌过来的宾客。他一把将柳相拉住,“相爷,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子可?没备这么多的酒水!” 柳相笑道:“王爷不?必担心,陛下看重王爷,自然是要为王爷立威造势。酒水的事王爷不?用操心,老夫都准备好了。” “真的?”徐泽似是不?信他。 他赖得多费唇舌,直接命人将自己准备好的酒菜送进?王府。 一席席的酒菜送进?去,徐泽还在?那?里说轻巧话。“这可?是相爷自愿的,老子可?没逼你。事后你千万别?找老子要银子,否则老子跟你急。” 柳家得势多年,柳相也?是萧昶面前的大红人。放眼朝野上下,除了被下大牢的谢太傅外,无?人敢同他说话如?此随意。 而徐泽一口一个老子,分明是对他毫无?尊敬可?言,听得旁人频频侧目。有人暗道这位西北王还真是乡野莽夫出身,哪怕是蟒袍加身受封爵位,也?改不?了粗鄙与匪气,白瞎了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 柳相皮笑肉不?笑,显然也?很是不?满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子。 “王爷放心,老夫不?会要你的银子。” “那?敢情好。”徐泽忽而又想到什么,道:“那?今日这些宾客们送的礼…” “都归王爷。” 这下徐泽终于满意了,重重地拍在?柳相的肩上,将柳相的身体压得往下一沉。“还是你这老头识趣,不?像陛下那?般抠抠搜搜的,只给老子一个中听不?中用的封号,还有这被搬空了的宅子,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柳相闻言,身体越发?直不?起来。 柳仕原看不?过去,刚一动就被自己的父亲柳大学士制止。柳大学士冲儿子摇了摇头,然后快走上前。 他一把将柳相扶起,对徐泽道:“陛下看重王爷,王爷的富贵还在?后头,怎么能计较眼前的这一点得失。” “柳大学士说得好生轻巧,这也?叫一点得失?老子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人,天天要吃要喝。俗话说得好,若想马儿跑得快,那?也?要给马儿吃草。这一文钱都不?给老子,还指着老子替他卖命,老子想想都觉得亏得慌。如?果不?是被柳相一时拿话给激住了,老子才不?做这亏本的买卖。罢了罢了,今日是老子大喜的日子,老子也?就不?说的晦气话。” 柳相和柳大学士交换了一个眼色,意味不?明。 柳仕原的手一直按着刀柄,强压着怒火。 陛下这个时候提拔自己为禁军大统领,世人都以为是陛下对他们柳家的看重,却不?知是以他们柳家为刀。 一旦西北王有任何异动,他就是马前卒。 还以此前陛下对祖父的暗示,若是他们柳家没能帮助陛下平反魏显他们,那?么谢家就是他们柳家的前车之鉴。 这般令人心寒的君王,如?何能担当起天下之主?的责任。萧氏一族抢了别?人的江山,终于要守不?住了。 一阵骚动传来,他立马提刀去看。 当他看到那?华服盛妆的美人时,他握住刀柄的力道松了松,心中泛起无?比复杂的滋味。他的视线下移,目光接着一变。 这个女?人…… 原来自己猜得没错,他们肯定是一早就暗中勾结了。怪不?得那?日这女?人会算计自己,定然是受了慎王的指使。枉他还曾生出怜惜之情,枉他还曾有过心软之时,却原来自己的怜惜与心软全都错付。 思及此,他手上的力道复又紧。 众人之所以骚动议论,正?是因为姜觅挽着萧隽的动作。在?所有人眼中,她这个举动极其大胆,可?谓是惊世骇俗。 徐泽也?看到了他们,眼神微妙。 然后他一跃下了台阶,亲自来迎他们。 只见他无?比自然地挤到两?人中间,顺势与萧隽勾肩搭背。“慎王妃,慎王殿下,你们可?算是来了,不?枉我亲自上门去请。老古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众人见他对萧隽和姜觅如?此热情,皆是一脸惊讶。 萧隽和姜觅被迫分开,中间挤进?了一个人,姜觅只好识趣地走到一边。 所有人惊讶于徐泽和萧隽如?此之亲近,一个个眼神古怪。 众人猜疑不?断时,徐泽目的已达到,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和萧隽保持距离,反倒更靠近姜觅。 “慎王妃能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他大声对众人道:“慎王妃的大名是如?雷贯耳,谁不?知道她是京中第一大善人,也?是百姓口中的活菩萨。老子是个粗人,平生最?看不?惯盘剥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也?最?是佩服一心为民之人。慎王妃舍己为人,当值得我以最?高的礼节相待。”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6节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将萧隽和姜觅请到了主?桌上座。 这一举动,令许多人意外。 姜觅向他贺喜,道:“多谢西北王盛情相邀,我们夫妇二人备了一份薄礼,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下人们将贺礼抬上来,掀开红绸之后引来一阵惊呼声。 她所谓的薄礼,居然是一棵三尺多高的红珊瑚树。喜庆耀眼的颜色,莹润油亮的质感,再辅以血玉石为基,极尽奢华与名贵,令人瞠目结舌。 有人认出此物原是康城郡主?的嫁妆,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当年顾妤出嫁时,也?曾轰动郦京。她所嫁之人是太子之尊,嫁妆的规制仅比皇后低一阶,这棵红珊瑚树乃是御赐之物,不?少人都见过。 “没错,这棵珊瑚树正?是我母亲的嫁妆之一,原本就摆在?这间屋子里。” 萧隽的话让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 他手一指,指在?屋中的一个位置。 有人恍惚记得,南平王还昌盛时,这间屋子里是何等的富丽。珍宝玉器不?胜枚举,古玩异物应世间罕见。 但南平王府和顾家是京中的忌讳,私下底说说也?就罢了,这种场合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一个不?好就引来杀身之祸。 诡异的安静中,徐泽开口了。 “依慎王殿下这么说,这屋子以前有不?少的好东西。”他看向柳相。“如?今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半个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柳相,陛下既然把这宅子赏给老子了,那?原本这宅子里的东西怎么着也?要分给老子一些吧。” 众人一听,惊呆了。 这位西北王好像有点不?要脸。 徐泽可?不?管旁人怎么想,伸手朝柳相要。“老子可?是听说了的,当年查抄顾家的人正?是柳相你,有什么好东西你最?清楚。你老实说,你就没有藏过私?” “王爷慎言!” “慎什么言哪,人家慎王还在?呢。” “王爷,当年顾家犯了谋逆大罪,老夫都是按律法行事,哪里敢徇私舞弊。” “谋逆?”徐泽挠了挠头,动作极其粗鲁不?雅,与其长?相形象也?极为不?搭。“那?岂不?是和老子一样,此前你们不?也?说老子是谋逆。” 这话让人怎么接。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飘忽,或是装作看自己的鞋子,或是假装欣赏空空如?也?的屋子。 “王爷,你已经归顺陛下,哪里能和顾氏逆贼相提并论。” “是不?是逆贼也?就是陛下的一句话。老子可?是打听过的,当年陛下以偷窃玉玺的罪名抄了顾家,杀光了顾家所有人,把这宅子也?翻了一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玉玺。老子虽是土匪出身,却也?知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的道理?。为何赃物并没有找到,顾家却坐实的谋逆的大罪呢?” 这话更没人敢接了,连柳相都招架不?住。 柳相为难道:“王爷,私议君王可?是大罪,你还是慎言为好。” 徐泽冷笑一声,“老子最?烦你们这些人,一肚子的算计,成天就想着怎么构陷残害别?人。你们别?以为老子傻,如?今陛下想用老子,又是封爵又是赐宅子的。哪天陛下用不?着老子了,只怕也?是随便安一罪名就要了老子的命。” “王爷,这话可?不?敢乱说!” “你们怕,老子可?不?怕!” 有人终于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指责他。“你既然受了陛下的招安,那?就是大雍的臣子。臣子之责乃是效忠,一身荣辱与性命皆系于君王之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来的这些猜忌与抱怨。” “你谁啊?”徐泽一把将这人拽住,“你凭什么教训老子?老子还用得着你来教做人!我可?告诉你,是你们陛下求着老子进?城,非要让老子当什么西北王,信不?信老子现?在?不?干了!” 那?被他拽住的人面色都变了,红红白白的好不?精彩。 柳相赶紧打圆场,“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这位是承恩公世子。” 姜觅下意识朝那?人看去,毕竟余氏和姜晴雪还曾想过用这人来钓自己上钩,她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得倒是不?错,细皮嫩肉的。 原主?的记忆有些滤镜,她还以为余家当个宝的余世子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男子,却原来是一个不?过尔尔的孔雀男。 傲气有,但俗不?可?耐。 “原来这就承恩公世子。”徐泽将人松开,眼神无?比的轻蔑。“早就听说京城的世家公子风采不?凡,承恩公世子乃是个中翘楚。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自萧昶登基以来,余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这些年来承恩公府俨然已是京中世家之首,身为世子爷的余靖不?仅家世出众,且自己亦是颇有才名,走到哪里都是备受追捧的对象。 他自诩尊贵清高,一瞧不?上徐泽的出身,二瞧不?上徐泽的言行举止,是以方才对徐泽的鄙夷毫不?掩饰。 徐泽不?认识他,不?给他面子他还能自我安慰。但柳相道破他的身份之后,徐泽居然还出言贬低他,他是万万不?能忍的。 “朽木难登大雅之堂,顽猴不?配美玉之冠。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广,泥潭之鱼不?知海河之阔,当真是可?笑至极!” 巴结余家的人很多,平日里以余靖为尊的世家公子们更是不?少。这些人与余靖同仇敌忾,一致将怒火对着徐泽。 “西北王,我等给你面子,特地来参加你的暖房宴,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你草莽出身,既然入朝为官,理?应学着京中的礼数行事,如?何还能行事这般无?道,岂不?是辜负了陛下对你的信任?” “你看不?上余世子,那?就是看不?上余家,看不?上余家就是瞧不?起太后娘娘。陛下是太后娘娘亲子,难道你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吗?” 一声声质问,一句句发?难,全冲着徐泽。徐泽一时之间仿佛成了众矢之的,经受着所有人指责。 若是换成旁人,必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针对。但徐泽不?是一般人,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还有阴阳别?人的心思。 他“呸”了一声,“你们少说这些大道理?,老子本来就是要造反的。你们以为老子是慎王这个傻子,人家抄了他外祖家,还害死他父王,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把自己给病傻了!” 姜觅:“……” 这都能带上萧隽。 她越发?好奇了。 那?时他们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不?过是两?个小屁娃子,到底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仇,能让其中三岁的那?个记到现?在?。 第73章 天家阴私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被人一语道破, 在场的人越发震惊于?徐泽的敢说,面面相觑眼神微妙,既想再?多听一些, 又怕自己再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惹祸上身。 偏偏徐泽还没过够嘴瘾, 继续口?吐猛料。 “慎王殿下,你瞧瞧你这身子骨,瘦得像条麻竿,脸色也白得像鬼,一看就?是没被照顾好。想来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 也吃了不少加料的饭菜吧,还有命站在这里也是不容易。” 众人听到这话,已有人瑟瑟发抖。 西北王太敢讲了! 慎王殿下站不站得住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柳相一脸苦色, “王爷,老夫求求你了, 你再?说下去只怕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大祸临头, 老子是做什么的,你们忘了吗?”徐泽冷笑一声,“老子是山匪!山匪是做什么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打家劫舍,杀贪官抄大户, 老子什么没做过。你们陛下还等着老子替他收拾魏显那?一帮人,这个时候即使?是老子骂了他八代祖宗, 他也不敢把老子怎么样。” 他这般张狂, 一时让不少人胆战心惊地想起, 这位西北王可不就?是反贼,一个反贼自然?是不怕说这些话的。但他们不是啊, 别人敢说,他们却不敢听。 “慎王殿下,你说句话啊?”有人小声乞求萧隽。“可不能再?由着西北王胡说了,这些年陛下待你如何,别人不知,你自己难道不知吗?” 姜觅心下冷笑,这些人倒是会甩锅。 既然?不敢听大可以走人,又想听还想不担责任,这么大一个锅往萧隽身上甩,真是不厚道。 “你们让慎王说什么,他这些年一直病着,自己都过得稀里糊涂的,哪里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又哪里知道有没有人想害他?” 那?人一噎,胀红着脸。 萧隽淡淡地道:“这些年我又呆又傻,如今我脑子清明?了,但许多事我都记得不太清楚。未知事实不予置评,我不知从?何说起。” “可不是嘛,你说你们这些人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徐泽满眼嘲弄地看着众人,“慎王殿下就?是个傻子,一个傻子知道什么,好了之后更是把之前犯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你们为难他做什么?” 姜觅:“……” 她?怀疑徐泽就?是故意的,表面上听着确实是为萧隽抱不平,但是一口?一个傻子的,听起来还真挺不舒服,颇像是故意打击报复。 所以当年他们到底结了什么仇。 柳相眉心打成了结,苦口?婆心道:“王爷,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徐泽两手一摊,“要什么证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慎王殿下的外祖父不死,他们怎么弄死先太子。先太子不死,他们怎么抢皇位?什么小妾上位毒死主母,庶子为了霸占家产害死嫡子,这些手段戏文里都演烂了,也就?你们不敢说。” 有人再?也站不住了,惶恐不安地告辞。有一就?二,有二就?有三,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走,生怕再?走晚一点就?会小命不保。 “人走可以,礼要留下!”徐泽大喊。 众人:“……” 这位西北王不仅敢说,还特别不要脸。 柳相摇头,“王爷,臣还要去向陛下复命……” “正好,你记得帮我带话给陛下。”徐泽叫住他,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要求。 听得柳相的面色越发的苦不堪言,走的时候都在叹气。 眼见着人都走完了,徐泽一脸喜色地招来一个属下,“去,把今天他们送的礼归置归置,还有那?些酒菜,全赏给弟兄们!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他的话传开,引得一片欢呼声。 姜觅其实有想过如果姜润还活着,可能长?成什么样的一个人。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姜润会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土匪,却有着书生般儒雅的气质。瞧着清雅俊朗的长?相,行事却毫无章法匪气十足,且十分油滑。 这样很好。 倘若不是如此,一个幼童又怎能独自活下来。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快坐过来吃啊。”徐泽已经坐到桌前,招呼他们俩赶紧落座。“姓柳老头今日?倒是大方,这酒菜应该是从?酒楼里直接送过来的。” 姜觅和?萧隽对视一眼,坐了过去。 徐泽的吃相毫无优雅可言,堪称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有空抬头看人。 “慎王殿下,难道你这么瘦这么弱,吃饭跟个娘们似的,一点爷们的样子都没有,看着就?不像个命长?的。如果我是慎王妃,非把你休了不可。” 姜觅险些被这话呛饭,忙喝了一口?茶水。 “慎王妃,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在我这里你不用拘谨,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不用在意那?些个虚礼。” “我不会客气的。”姜觅道。 徐泽笑起来,似拨云见日?。 “王妃记着,以后在我这里你都无需客气。我与王妃一见如故,我又年长?王妃一些,以后我唤王妃觅儿?妹妹可好?”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7节 “好啊,那?我叫你徐大哥。” 两人一个觅儿?妹妹,一个徐大哥,叫得很是亲热。有些事虽然?没有点破,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徐泽夹了一块鱼到萧隽的碗里。“我和?觅儿?妹妹相见恨晚,我有心唤王爷一声妹夫,但又怕王爷嫌弃。” “徐大哥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萧隽也夹了一筷子肉里的笋干到徐泽的碗里,看得徐泽面色一僵。 姜觅看出了一些门道,因为萧隽不吃鱼,而徐泽故意夹鱼给他。他反过来夹笋干给徐泽,想来徐泽肯定不吃笋。 好幼稚的两个男人,有必要这么互相伤害吗? 徐泽似笑非笑地看着萧隽,说:“怎么不会嫌弃呢?我还以为王爷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妹妹,必定会嫌我妹妹话多又长?得丑。” “我岂会嫌弃,这全是王爷的片面之词。我嫌弃的是有人为一己私欲牺牲自己的妹妹,深感不耻而已。”萧隽反击道。 姜觅:“……” 她?好像有被嫌弃,还被内涵到。 吃个饭都不好好吃,真是闲得慌。 遂一拍桌子,“吃饭!” “好咧。” 徐泽麻利地吃起了自己碗里的笋干,还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萧隽。萧隽的筷子也伸向了自己碗中的那?块鱼,面不改色地往口?中送。 姜觅:“……” 且说那?边柳相已经进了宫,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陈述。 “他居然?敢如此妄议朕,真是罪该万死!” “陛下息怒,他是乡野草莽,自然?是不知礼数规矩。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万万不可在此时处置他。” 这还用说。 若能杀他早就?杀了! “狼子野心,朕看他归顺是假,要钱是真!只怕是胃口?太大,明?面上假意听从?于?朕,其实是想打着朕的名号对付魏显,等到他收拾了魏显,必然?会转过头来对付朕!好一个徐泽,没想到心机如此之深。” 萧昶本?就?多疑,越想越觉得自己怀疑得对。他想借徐泽的手除掉魏显,而徐泽正好将计就?计假意归顺。 他把玩着手中仿制的玉玺,那?磕破的一角清晰可见,如同豁着的口?子在残忍地昭示着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 “陛下!”柳相见他迟迟不语,斟酌道:“若不然?寻些不太紧要的东西送过去,反正他应该也不识货。先堵了他的嘴,也好催促他快些发兵。” 他虽在气头上,却也知道此时为难徐泽的时候。若是徐泽一直按兵不动,不能帮他先解决魏显,那?么就?算是他调回来的第二批援军到了,也无兵力对付两股逆贼。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魏显。 “就?依你说的办,这事你去安排。” 柳相领了旨,恭敬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拟好一张送往西北王府的物?件清单,呈到了萧昶的面前。萧昶脸色不虞地审阅一番后,让其照办。 单子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家具类,也有几件中看不好变现的撑场面的东西。东西送到西北王府后,徐泽眼皮子都没抬。 柳相自己没露面,派了一个六品的礼部?官员前来。那?六品官员记得柳相的吩咐,送了东西就?准备走人,却不想被徐泽叫住。徐泽直接丢下一句话,若想让他出兵对战魏显,他要向陛下讨要一物?,那?就?是元祖皇帝赏赐给顾家的那?把游鸿剑。 南平王府被查抄之后,那?把游鸿剑就?落到了萧昶手上,多年来从?未现世。 萧昶习过武,武艺虽谈不上多高超,但颇爱收集一些名家兵器,其中最为得意的收藏就?是顾家的游鸿剑。 甫一听徐泽想要这把剑,勃然?大怒。 当真是得寸进尺! 要了东西不够,居然?还想要这把剑! 那?官员声音颤抖,有些话又不得不传到。“西北王说了……若是陛下不把此剑送过去,他就?不出兵。陛下几时送去……他就?几时出兵……还说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萧昶气得想杀人,这是让他做主的态度吗? 分明?是在威胁他! 当年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机将南平王扳倒,才得了顾家的那?些东西。那?徐泽是个什么东西,不仅狮子大开口?,居然?还敢逼迫他! 简直是目无君王,岂有此理!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魏显那?里派了人来传话,定了两日?之期,若两日?内再?不应允条件便出兵攻城。前有狼后有虎,若不将狼的胃口?填饱,谁来给他打虎。 良久,他大喝一声,“来人哪!传朕的旨意,赐西北王游鸿剑,着他即刻发兵剿贼!” 游鸿剑送到西北王府的时候,姜觅和?萧隽也在。他们可不是从?正门而入,而是避人耳目从?后门进来的。 徐泽将剑摆在桌上,示意姜觅过来。 姜觅仔细地观摩着,心中赞叹。 前朝杨氏一族奢靡无道,一应饰物?皆追求精美华丽,这把游鸿剑亦是如此。剑鞘精美繁复,金玉交相辉映,剑柄正中镶着一颗硕大的绿宝石,绿宝石镶嵌在龙纹风眼中,哪怕沉淀近两年之久,依旧璀璨夺目。 这是一把集工艺与实用一体的剑,铸造者也是徐氏一族。若一般人见到此剑,必会当成王孙们的装饰物?,然?而当剑身出鞘时,那?冷森森的寒光瞬间让人毛骨悚然?。 她?一寸寸地抚摸着剑鞘和?剑柄的纹路,一遍两遍没摸出门道来。于?是她?闭上眼睛再?摸,一遍不够又来一遍,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如何?”徐泽问她?,“可有什么发现?” 她?轻轻摇头。 当年元祖皇帝建立大雍王朝,最为信任的就?是顾徐两家。姜觅已从?徐家的镇宅之玉中得到皇宫的布局图和?几位重要宫殿的构造图,所以她?大胆猜测元祖皇帝赏赐给顾家的游鸿剑或许也另有玄机,这才让徐泽向萧昶讨要此剑。 方才她?已经摸索过几遍,并?无什么发现。 难道是她?猜错了? “无妨。”徐泽安慰她?。“便是这剑没有什么机关,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等他日?见到顾世子,物?归原主即可。” 她?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尝试着从?各个度打量这把剑。当她?的视线与宝石呈四?十五度角时,忽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徐泽和?萧隽都没看清楚她?是如何动作的,那?绿宝石已被在她?的手中。翻过绿宝石的背面,隐约可见刻着的一行小字。 用透镜查看那?些小字,原来是一句话:玺为天,帝为川,亡灵乱,琼台现。 所以她?猜对了,这把游鸿剑和?那?支宝塔簪子一样都藏着有关前朝宝藏的秘密,足见元祖皇帝当初有多么信任顾徐两家。 “可猜出宝藏在何处?”徐泽问她?。 她?点头。 “好了,这下知道那?宝藏在哪了。”徐泽双手环胸,并?没有继续追问,“接下来的事你们慢慢计划,我现在要出兵了。” 姜觅和?萧隽对视一眼,目送他离开。 他当即召集自己的两千私兵,领碰上他们浩浩荡荡地从?王府出发。一路上城中百姓们奔走相告,不少人涌上街头。 “陛下这是何意?魏将军只不过是想彻查窃玉案,他怎么就?派西北王去攻打魏将军了?” “玉玺一直没找到,那?罪名显然?也不实,陛下不思量着查明?真相找到玉玺,到底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我听说陛下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 “这话可不能乱说。” 百姓们议论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消失在嘈杂中。 徐泽骑于?马上,英姿不凡又威风凛凛,所到之处又掀起新的议论。 “原来这就?是西北王,不是说他是个山匪吗?怎么生得如此好看,比起京中的世家公子们也不差什么。” “是啊,看着像个读书人,谁能想到会是山匪头子。”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婚配,我瞧着和?我家女儿?倒是般配得很。” “你少在这里做梦,就?你那?养得细皮嫩肉好吃懒做的女儿?也想当王妃……” “我女儿?怎么了?我夫君可是秀才,我女儿?是秀才家的姑娘,配他一个山匪还不是绰绰有余。当初谁不说慎王妃又蠢又坏,你瞧瞧她?不仅嫁给了慎王殿下,嫁过去之后还冲好了慎王殿下的傻病……” 姜觅也在人群之中,听到这些话后是哭笑不得。 人群慢慢往前移,随着徐泽的人马出城之后,围观的百姓也慢慢散去。许是街上的人不少,看上去似乎一改前些日?子的萧条与沮丧,重复往日?的繁华与热闹。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人,当下喊了一声“舅舅。” 徐效没听到她?的声音,眼神痴痴地望着徐泽的队伍离开的方向,泛红的眼眶中隐约可见泪光闪闪。 她?心下了然?,朝徐效走去。 “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徐效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当年…我只是一个饿得快死的小乞儿?,倒在路边等死,是义父路过时将我救下。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义父也是骑着马,年轻又威风,就?和?刚才的西北王一样。觅儿?,他……” 她?低声道:“我知道。” “你…你知道?”徐效喃喃着,神情突然?激动起来,“那?他…” “他是。” “真的吗?”徐效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他真的是…那?他知道吗?” “他知道。” 徐效闻言再?也忍不住,望着城门的方向潸然?泪下。 第74章 姜觅将他扶到旁边的茶楼, 要了一个雅间。 雅间的门一关,他瞬间呜咽出声。许久之后他的哭声才慢慢停下来,换成?了一声声不受控制的哭嗝。 十八年。 整整十八年啊。 他每日每夜都在盼着?这一天, 终于能将悬了十八的心放下, 日后到了下面也有脸去见义父和?娇娘,告诉他们润儿已经找到。 情绪慢慢平复之后,他立马想到一件事。“觅儿…润儿此番出兵,是要去找顾世子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舅舅不用担心。”见他不再哭了,姜觅这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我们已经?商议好, 不过是做戏给萧昶看。” “那就好。” 这一激动?着?急,徐效的哭嗝倒是少了许多?。他了却了一桩压在心头的大事,眉宇间常年不散的忧愁终于化开。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8节 “那日我见过之后便让人去打听,我还以为他也是因为遭了灾随那些流民?上京, 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应州义军之首。他不光长得像你外祖父,那一身的气度和?本事也像。若是义父还在, 不知有多?欢喜。” 说?到这, 他又哽咽起来。 伤心之余,问起姜觅他们是如何相认的。当听到姜觅说?徐泽这些年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世时,他又哭了。 “润儿打小就聪明, 记性也极好。他失踪的那年才三岁,我还以为他肯定会忘记自己是谁…没想到他都记着?。他既然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世, 为什么?不回?来啊?” 这事徐泽没有主动?说?起,姜觅也就一直没问。但她想着?徐泽之所以不回?来, 肯定有不回?来的理由。 “舅舅, 哥哥已经?回?来了, 这些事日后自然有机会问个清楚。” “没错。”徐效擦着?眼泪,欣慰道:“润儿瞧着?是个有主见的, 他想说?时自然会说?。我能亲眼看到他长大后的模样,已经?心满意足。你们兄妹二人都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能干懂事,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姜觅垂眸。 她不是徐令娇的女?儿,如今顶替原主的身份而活,便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徐泽,替安国公府讨回?一个公道。 送完徐效回?徐家后,她才回?到王府。 一进王府便有下人来报,说?“梦姑娘不见了。” 婆子口中的梦姑娘,指的就是小铃铛。 自从小铃铛住进王府后,姜觅便让府里的下人们称呼小铃铛为梦姑娘。小铃铛一直很乖巧,按理说?不会乱跑。 她问了门房,都说?没看到小铃铛出府。侍候小铃铛的人说?是在小铃铛睡下后才离开的,谁知去烧个水的工夫,回?来就没看到人。 既然没有出府,那就一定还在府里面。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命人不用跟着?,自己往西边的方向?而去。 远远看到那日小铃铛躲着?偷看萧隽的假山,她的预感越发强烈。猫着?腰钻进假山里,隐约听到低低的泣声。 循声而去,她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小铃铛。 小姑娘缩着?身体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膝盖,将头埋进膝盖中。小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着?,听到动?静之后像受惊的小兽一样仓皇四顾。 不得不说?她很会选地方,此处正?是一处假山洞隙,外面的人若不注意看,还真看不见里面藏了人。洞隙中容一人尚且还有些宽余,挤进两人之后显得十分狭窄,但却无逼仄之感,只因一抬头便能看到天际。 姜觅挤进来之后也学着?她的样子,抱住自己蜷缩着?蹲在地上。 “这里真不错,又避风又隐蔽,旁人很难找到。” “姐姐也喜欢这里?” “喜欢。”姜觅抬头望天,“这里又清静又自在,如果不想被人找到,只想自己独自待着?,此处是难得的好地方。” 小铃铛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姐姐最懂我。我好喜欢这样的地方,以前在宫里我就爱躲在假山里面。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斥责我,也不会有嘲笑我,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谁也管不着?我……我以前总想着?若是能躲一辈子就好了。” “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小铃铛拼命摇头,“秦妈妈对我很好,子规姐姐也很是照顾我,没有人欺负我。” 姜觅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那你为什么?又躲起来?” 她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睫毛颤动?之时泪珠滑落。“我就是…很难过。姐姐,我很努力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我忍不住会去想……我不想做我自己,我不想因为我而让别人伤心难过…姐姐,我该怎么?办?” 姜觅将她揽过来,然后抱住她。 这种事旁人说?一千道一万其实都没有用,有些痛苦不是说?说?就能忘记的,若想真正?放下唯有岁月变迁。 “你是不是想和?王爷亲近,又害怕他嫌弃你?” 小铃铛拼命点?头。 “我…我想…但是我怕。” 那是她的哥哥啊。 她一个人孤单这么?久,好想能有亲人在身边。王爷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可能不想亲近,但是一想到她的生?身父亲是谁,她就觉得好难过。 为什么?她和?哥哥不是同父同母? “姐姐,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有一个那样的父亲……” 姜觅拍着?她的背,道:“我的事你应该听说?过。我和?你一样从小没有母亲的护佑,有父亲等于没有父亲。别人都说?世间无不是之父母,为了子女?孝字为先,但我不这么?认为。生?我者乃我母亲,我从小到大吃的穿的全是我母亲的嫁妆。武昌侯虽是我父亲,然而他既未十月怀胎生?下我,也不曾花费心血养育我,我为何要愚孝他!” 她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姜觅。 “姐姐,真的可以不孝顺吗?” “你若问我,我的答案是可以。有些人不配为父母,甚至都不配当个人。这样的人你孝顺他做什么?,为虎作伥吗?” 小铃铛用袖子抹眼泪,“姐姐说?得对,那个人那么?坏,我才不要认他。他那么?对我娘,害了我娘,还害了我哥哥,他…他不配!” “对,他不配。”姜觅和?她一起唾弃着?。 她眼里再起光亮,“姐姐,如果我帮着?哥哥…哥哥他会不会喜欢我?” 这个姜觅没办法回?答她。 有些事无法改变也无法抹去,存在已是伤害。 “小铃铛,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不是他,我不能替他做决定,也不能替他承诺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奈,不求博爱圆满,但求无愧于心。” 小铃铛似懂非懂,重重点?头表示自己会牢牢记住这句话。 姜觅爱怜地揉着?她的发,然后将她扶起。 许是蹲得有点?久,久到姜觅的腿都麻了,更何况是蹲得更久的小铃铛。一个重心不稳,姜觅的头差点?撞在假山。 小铃铛及时拉她一把,两人抱成?一团后稳住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凝重的气氛,四目相对之时同时笑起来。 出了假山后,她们活动?着?发麻的手脚。 姜觅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小铃铛的脚踝处。 小铃铛察觉到她的视线,道:“以前我躲着?人时,就会把铃铛给塞实,让他们找不到我。” 她不由莞尔,“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还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萧隽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小铃铛听到她夸自己,欢喜而羞赧。 又听到她问自己,“想不想解开?” 当下眼睛大亮,尽显光华。 “姐姐是不是有办法?” “有。” “那我要解开。”小铃铛高兴到差点?跳起来。“我最烦走到哪都被人发现,做梦都想着?把它?弄开。但是以前嬷嬷不让,说?这是那个人…亲手给我戴上的。现在我出了宫,那个人也管不着?了。姐姐,你是不是能帮我解开?” 果然啊,还真是萧昶干的。 姜觅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这簪是她特制的,旋开花形簪头之后,露出细如丝利如刀的尖。她蹲下去一番动?作之后,小铃铛脚上的金铃便开了。 “姐姐真厉害。”小铃铛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光。 这么?厉害这么?好的姐姐,她真的很喜欢。 姜觅把金铃交给她,原以为她会感慨难过,没想到她接过之后喜笑颜开。 “姐姐,这是实心的,是不是能换不少银子?” 方才姜觅掂过金铃,大约能估摸有多?少重量。道:“应该能换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小铃铛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么?多?啊,都抵得过以前胡嬷嬷两年的月例了,那是不是就给买很多?好吃的?” 一听她说?这话,姜觅便知她不仅没有享受到公主该有的身份地位,也从未有过公主原本的待遇。 “你想吃什么??”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想买很多?好吃的给姐姐吃。” 姜觅笑了,问她:“那你想不想赚钱?” “想!”小铃铛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兴奋地看着?姜觅。“姐姐,你教我怎么?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那你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她被问住了,歪着?头努力去想。 姜觅也不催她,让她慢慢想。 半刻钟后,她终于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姐姐,我想到了,我想做点?心!” 以前在宫里她总爱往御厨房跑,每回?帮着?做活后,方御厨都会塞给她一些好吃的。从小到大她最想成?为的人就是厨娘,因为厨子天天做好吃的,肯定不会饿肚子。 姜觅对她的想法给予肯定和?支持,“这是个好法子,到时候我给你开一个点?心铺子。” “那…那一言为定!”她高兴到跳起来。“姐姐,我会做的,我在宫里见那些御厨们做过…我现在就去做,做好了给你尝尝。” 看着?她像小鹿一样欢快地跑远,姜觅很是欣慰。这才是孩子应该有的模样,天真烂漫又快活。让她有事做也好,免得她心思敏感成?日胡思乱想。 她的动?作倒是不慢,天快黑时端着?点?心弋?来找正?院。或许是怕遇到萧隽,她进来之后明显有些忐忑不安。等看到屋子里只有姜觅一人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盘子里装着?新做出的点?心,方块的形状,一层白?一层红,再一层白?一层红,是较为简单的花果酱糖糕。 秦妈妈在一旁笑道:“奴婢可是亲眼所见,这点?心还真是梦姑娘自己亲手做的,旁人未帮半点?忙。” 她也没想到小铃铛居然真的会做点?心,虽然刚开始浪费了一些食材,但蒸坏了两笼之后就已经?有模有样。 送来的这盘点?心是第六笼,因为小铃铛一直不太满意,一心想着?不能让姜觅失望,所以力求做到完美。 姜觅先是把点?心大大夸奖了一番,从香气到色泽还有形状,逐一点?评逐一夸赞。这种言而有实的夸奖最能让人心服,也最能让人开心。 等到她尝了点?心过后,更是大夸特夸。并?非她有意鼓励小铃铛而为之,而是因为点?心出乎意料的好吃,好吃到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大赞特赞。 她当即大手一挥,给了小铃铛一间点?心铺子,并?郑重其事写了契约,契约上约定租金分红等事宜。 这些事宜她一一征求小铃铛的同意,将小铃铛完全当成?一个大人看待。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让小铃铛仿佛在一瞬间成?长,再也不复之前的惶然无依。 小铃铛小心翼翼地自己的那份契约收好,小大人似的向?姜觅保证一定会赚到钱。钱不钱的姜觅其实并?不在意,但既然小铃铛想赚钱,铺子该有的配置一样不少,点?心师傅小二等都会安排妥当。 “小铃铛,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赚到钱的,我还等着?你的分红做新衣裳呢。” “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姐姐买很多?很多?的新衣裳。” 姜觅笑起来,“那好啊,我可就等着?了。” 一室的欢声笑语,传到内室之中。 萧隽手里的书已经?许久没有翻页,他的思绪早已飞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盘点?心放在他面前。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99节 姜觅笑着?问他,“小铃铛做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他看着?那点?心,怔然出神。 母亲爱种花养草,还会收集鲜花酿成?花酱,然后用花酱做成?点?心。一年四季花开不同,花酱的颜色味道也不尽相同,做出来的点?心也不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那些点?心的味道,很甜很温暖,足以化解他所经?历的苦难。他以为无论多?么?艰难,至少他还拥有父母相爱一家和?乐的美好回?忆。 但是现在…… 有人将它?踩碎了,污染了,还结出了恶果。 “不想吃就算了。”姜觅将点?心撤回?。 “她明明也很可怜,她明明也没有错,我却无法接受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不会。”姜觅坐到他身边,“换成?是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她。她是很可怜,也没有错,但她的存在确实是对你的伤害。我并?不是劝你接受她,我是希望你接受被人打碎的东西,因为你不接受事实也存在。若是他日你与郡主重逢,你有没有想过以何种态度面对自己的母亲?” 萧隽沉默半晌,道:“你说?的对,最不能伤我母亲的人,是我。” 他说?罢,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然后慢慢地咀嚼着?,仿佛用尽全身的力,看上去不像是在品尝美味,而像是在啃食自己的悲伤。 姜觅心口一涩,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他。 第75章 突然他身体一软, 歪着倒了下去,整个人都压在姜觅身上。 姜觅大惊,“萧隽, 萧隽, 你怎么了?” 须臾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阴谋诡计的可能?性。所有的猜测都定格在一个?念头上,中毒二字不断地在她眼前飘过。 她刚要喊人时感觉胳膊被人拉住,只见方才还面白发纸气息微弱的人正压着她的袖子,那双漆黑的眼睛冰冷而严肃地看着她, 熟悉而又陌生。 “你没事?”她惊讶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再一看萧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她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心里莫名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暗道这男人莫不许久没演戏,拿她当猴耍呢。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真的很担心我?”萧隽的声音很低很沉, 却如重钟一样敲击着人心,直接叩击着那心扉的门?,一下一下似是要将心门?敲开?。 “废话。”她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假无辜的人, 没好气道:“我们是合作伙伴,如果你这个?时候出了事, 我怎么办?你说我担不担心?” 萧隽眼中?的光亮渐暗,半垂眸的样子有几分委屈可怜。 又来! 姜觅又气又好笑?, 这男人还真是演戏演上瘾了, 装成这个?鬼样子, 难道还想博取她的同情不成,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吓谁。 半垂的眼皮盖住了萧隽眼底的失望。 原来这么久了, 他还只是合作伙伴。 “你对她毫不设防,她送来的东西你验都不验。你不仅自己吃,还端过来给我吃,若是点心有毒,你我此时怕是已?经去见阎王了。” “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萧隽直起身体,神情冷漠。“你别忘了她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 “她身体流的不止一个?人的血,还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你会?不会?把她想得?太坏了?” 真以基因而论,两人既是亲兄妹,又是堂兄妹,无论是母族还是父族,他们都有着极其相?似的基因,也流着几乎来自同一脉的血。 但这话她不会?说,因为太残忍,她怕萧隽承受不住。 “你曾经说过眼见不一定为实,你就这么相?信她不会?害我们。”萧隽欺近,气息温热却表情冰冷。“人的感觉有时候也会?骗人,曾经我也以为那个?人是一个?好皇叔。可是后来呢,我父亲死于他之手,我母亲……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让我如何相?信。” 姜觅无话可说。 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有心隐藏之人。萧隽吃过大亏,也有着惨痛的经历,他不信小铃铛情有可原。 男人的气息逼近,然后她的脸被人用掌心捧起,迫使她不得?不微仰着头与之对视。她的瞳仁中?倒映出对方的样子,一如初见时的艳丽如鬼。 “若点心有毒,你就是谋害亲夫了。” 姜觅:“……” “如果点心真有毒,先死的人也是我。我就算是谋害了你,不也赔了你一条命,怎么算你也不吃亏。” 萧隽闻言,眸色更深。 “你是说,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 她是这个?意思吗? 这男人还挺会?理解的。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船翻了,不想共死也不行啊。” “你若不想,我不为难你。” 萧隽站起来,立于窗前。 他身量修长,锦衣更添他的贵气,仅是简单站立的姿态便让人觉得?犹如芝兰玉树近在前,说不出的雅致矜贵。 姜觅好看的眉颦起,猜不透他真正?的用意,但不能?认怂。 “萧隽,你不会?是想赖账吧?”她忽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我可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不,是连窗户也没有。我不仅自己搭进来,还赔了那些钱,你现?在让我走人是不是想过河拆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树欲静而风不止,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小心亦不为过,你明白吗?”萧隽望着她,“你听,外?面多安静。” 已?经入了夜,外?面确实很是宁静。这样的安静无法让人心安,反倒有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诡异。 姜觅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心未必是多余,以自己对小铃铛的不设防。如果小铃铛真的有心害他们,他们此时恐怕已?经死了。 眼下徐泽和魏显对上,萧昶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无论哪一方战败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伺机而动,一旦逮着机会?必定会?跳出来恶心人,而小铃铛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窗户上映着他们相?拥的影子,温暖般配。 秦妈妈见之,无比欣慰。 这么多年来,她比谁都盼着姑娘能?懂事,也比谁都盼着姑娘有一个?好归宿。如今姑娘与从前大不相?同,不仅懂事还有心计手段。王爷瞧着对姑娘很是尊重,两人相?处融洽而自在。 夫人曾说过,女子一生太不容易。待字闺中?时为博一个?好名声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嫁人后更是步步小心,不仅大度有贤名,还得?打理家中?事务,一刻也不得?清闲。若想自在随心,无异比男子三元及第还难。 以前夫人还在时,她以为夫人和侯爷那样的夫妻已?极其难得?。侯爷宠爱夫人,凡事都由?着夫人的性子,但也会?顾及侯府的颜面与旁人的看法。但王爷不一样,王爷对姑娘全然放手,不管姑娘做什?么说什?么一概不会?过问。姑娘的自在随意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比谁都高兴。 却有一点她不解,不知为何王爷和姑娘到现?在还没圆房。 她皱着眉叹气时,姜觅刚好出来。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王妃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觅道:“我和王爷今晚想吃简单点,你让人煮两碗鸡汤面即可。” 这样看姑娘对王爷也是上心的,那为什?么一直不愿圆房呢?难道王爷病了这么多年,身子也亏损了不成? 她明显有心事,还欲言又止,姜觅又不眼瞎,一眼就看出不对来。 “妈妈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妃。”秦妈妈迟疑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嫁给王爷有些时日?了,如今王爷也好了,老奴瞧着你们相?处不错,为何还是分被而睡?” 原来是这事。 姜觅打着哈哈,“不急,不急。” “王妃,是不是王爷他……” “啊?”姜觅猛然明白秦妈妈未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当下笑?了。“没有的事,他应该好得?很。眼下情势紧张,当以大事为重,这种事也没那么急。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好得?很,他也好得?很。” “也是。”秦妈妈点头,“大事要紧,不能?分心,万一有了孩子……” 怎么就扯到孩子了? 姜觅赶紧打断,“就是啊,现?在不能?分心,更不能?儿女情长,一切以大局为重,你煮面的时候多煮一碗给小铃铛送去。” 秦妈妈闻言,笑?道:“王妃就不用担心梦姑娘了。梦姑娘说她肚子都吃撑了,晚上什?么也不想吃。那孩子心思重,今日?忙活了一天,老奴瞧着她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 “人忙起来就顾不得?胡思乱想。” “王妃心善,梦姑娘看着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必会?明白王妃的一片苦心,日?后肯定会?报答王妃的。” 姜觅不求小铃铛的报答,只盼着小铃铛不要让她失望。 翌日?一早,小铃铛就来找她。 小姑娘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显然昨晚没怎么睡好,但看上去精神气十足,一副摩拳擦掌要干大事的架势,见到她之后立马兴奋地说起自己的计划。 “姐姐,我手艺还不精,我想着再学?一段日?子再开?铺子。等我真正?学?成了,我必定要一鸣惊人,不负姐姐的期望。” “谋定而思动,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这样也好。” 小铃铛得?到她的认同,别提有多高兴。小脸上全是兴奋之色,立马就坐不住了,跑着说要去厨房做新的点心。 她被小铃铛感染到,暗道还是小孩子精神好。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是有后劲的。小铃铛劲头大,拼了命的在厨房做点心,什?么桂花糕桃花酥的一笼笼出来,一盘盘地送过来给她品尝。 一连吃了两天点心后,她连打出来嗝都是甜的。不仅是她,秦妈妈子规小初等人也是肚子里装满了各色点心,俨然到了看到点心就想吐的地步。 偏偏小铃铛干劲十足,每一道点心都精益求精,务必做到最好。随着她的点心越做越多,拿点心当饭吃的人群不断扩大。从正?院往下发展,最后连府里的门?房杂役都没放过。 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的热情与执着,她沉浸在自己专注中?,日?复一日?废寝忘食地研究着怎么才能?做出更好吃的点心,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 “小初子,你快帮我尝尝这道点心甜度如何?”她兴奋地打开?新一笼的点心,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眼生的中?年男子。 小初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小初子,他…他是谁?” 中?年男子正?是苏成。 他对小初子道:“你到外?面守着,我有话和梦姑娘说。” 小初子还是没有抬头,顺从退出去。 小铃铛下意识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苏成,“你也是王府里的下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八公主别怕,我原是王府里的管事,我叫苏成,我是陛下的人。” “陛下?他派你来的?”小铃铛的目光越发警惕,那个?人从来没有找过她。她自出生到现?在,没有人叫过她八公主,她也从不被承认过。她年纪虽小,却也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下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心跳得?厉害。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0节 苏成笑?道:“你是公主,陛下当然不放心你。” “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八公主,你想堂堂正?正?当一个?公主吗?你想不想像其他的公主一样拥有封号名分,还有世人的景仰?” 小铃铛闻言,已?经有所猜测,她低声问:“陛下想让我做什?么?” 苏成暗道这位八公主还算有几分聪明,和聪明人说话要容易许多,让聪明人办事也更轻松一些。 他取出一物,放在灶台上。 “把这个?东西放在点心里,然后让王爷和王妃吃下去。事成之后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陛下会?承认你的身份,以后你就是大雍名正?言顺的八公主。” 小铃铛不傻,她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后宫阴私多,明争暗斗不胜枚举,便是最为低等的浣衣局都发生过好几回毒死人的事。 她不说话,苏成便以为她是默许了。事成之后,陛下如何处置这位八公主暂且不说,他苏成势必要更上一层楼。 苏成满情期待地离开?,心情颇好地给了小初子一个?好脸色。 小初子始终低着头,仿佛是怕极了。 半个?时辰后,厨房的门?再次打开?。小铃铛端着两盘点心出来,那双黑葡萄似的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小初子后,径直朝正?院而去。 见小初子站着不动,她板着小脸回头,“你还不快跟上!” 小初子应诺着,低头哈腰跟在后面。 小铃铛见到姜觅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有人想害你,你快让人把小初子抓起来!” 小初子一听这话,“扑通”跪在地上。 姜觅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铃铛一脸焦急,“姐姐,小初子他是个?坏的,他和那个?叫苏成的是一伙的。那个?苏成他想害你们,他让我把这个?东西放在点心里让你们吃下去。” “他是不是还许诺了你什?么?”姜觅反问。 “他说事成之后让我名正?言顺当一个?公主……” “那你为什?么不按他说的做?” 小铃铛震惊地看着姜觅,然后恍然大悟,泪珠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滚。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人,但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期待,期待亲生父母对自己还有一丝怜爱之情。却原来这点期盼都不应该有,因为在那个?人的心里她什?么也不是。 “姐姐,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姜觅没有必要瞒她,遂点头承认。 苏成虽然被撤了管事一职,但因为他是萧昶的人,萧隽和姜觅便一直留着他,目的是想让萧昶放松警惕,实则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如今看来萧昶果然够阴险毒辣,居然压根不管小铃铛的死活,那什?么当公主的承诺全是骗人的鬼话,他只把小铃铛当成一枚棋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若是事败小铃铛该怎么办。 “姐姐很高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我也很高兴…高兴遇到了姐姐,高兴姐姐信我…” “是你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才让我们更相?信你。”姜觅上前将她抱住。“小铃铛你要记住,你没有办法选择自己怎么出生的,但你有权利选择自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小铃铛闻言,放声痛哭。 萧隽不知何时出来,看着她们。 姜觅与他对视一眼,眼神似在告诉他:看吧,我是对的。 小铃铛哭着哭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个?抬头看到他之后吓得?眼泪都缩了回去,立马从姜觅的怀中?挣脱。 “王…王爷。”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谢王爷。” 萧隽说的赏赐是一百两银子,就连小初子也得?了五十两赏赐。两人就躲在假山后面,彼此数了不下几十遍,捧着银子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相?视一笑?。 “小初子,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的。” “你说王爷……是不是不讨厌我?你看他赏我这么多银子,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王爷都赏你银子了,肯定不可能?讨厌你。” 小铃铛欢喜不已?,“小初子,你说的对。他都赏我银子了,他肯定不讨厌我。” 小初子摇头又点头,“对的,王爷肯定不讨厌你。他要是讨厌你,他能?吃你做的点心吗?” 小铃铛“呼”地站起来,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晴里全是光彩。“小初子,你说什?么?王爷他还吃我做的点心了?” 小初子就纳闷了。 那点心府里所有的人都吃过,王爷吃过怎么了? 他老实点头。 只听到小铃铛欢呼地所,小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红扑扑的。“太好了,王爷吃我做的点心了,他吃我做的点心了!”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有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隽不知站了多久,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听到小铃铛的欢呼声。这样的欢喜太过纯真直白,又有着让人动容的热烈。 他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那个?与自己长相?有一两相?似的小姑娘,企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和自己更多的相?似之处。直到小铃铛和小初子都走了,他还留在原地。一树一人,显得?那么的寂寥而孤单,像是被世间所遗忘。 姜觅一早就看到了他,原本是不打算让他知道的。等看到小初子和小铃铛人都走了,他还一动不动地望着天时,那种无边的孤寂感让人看着实在是难受,也让人不知不觉心都软了。 他听到动静后缓缓望过来,周身的孤寂渐散。 幸好。 他还有她。 第76章 …… 云州军和应州军在城外开战, 两军从规模上看差不多,但实力也有悬殊。云州军中流民居多,不如应州军骁勇力壮。 是以开战之后应州军势如破竹, 屡战屡胜打得?云州军节节败退, 不出几日就已被赶出京城的地界。 消息传回京中,萧昶龙颜大悦,下令徐泽乘胜追击。徐泽欣然领命,率领自己的?应州军追出了京。 至此外的两股义军全部离开,仅剩越来越多的?流民。 余氏和姜晴雪母女勉强撑了十日, 几乎把这些年攒的?私房花光。粥棚撤掉的?那一日,她们强颜欢笑地打发着流民。 听到?有些流民还挑剔她们这些天的?粥不够稠,气得?余氏差点让那些人把喝下去的?粥吐出来。这些天来她们费钱费力,居然?还没落下好。 再听到?不少人都盼着慎王府的?粥棚明日施粥, 母女俩更是愤怒又心疼。既愤怒这些贱民不知好歹,又心疼自己花的?那些银子。 “娘, 我真的?好气!”姜晴雪都快气哭了, “姜觅有什么好,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在?夸她,难道都忘了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同样是施粥, 凭什么她就是女菩萨,而我们却要被人挑三拣四!” 余氏也气, “她得?意不了多久。” “娘。”姜晴雪来了精神,压着声音问:“陛下是不是要对付慎王了?” “你知道就好。”余氏声音阴恻, “大姑娘得?罪了太后, 太后纵了她这些时日, 也是时候给她一个教训了。至于慎王,也是怪他?自己命不好。他?若一直傻着还能长命百岁, 这一病好反倒没福。” 姜晴雪一听,一扫之前的?愤恨。 “娘,是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自打慎王病好之后,姜觅必是得?意到?了极点。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就她那样的?人,也只配给一个傻子当王妃,享不了太大的?福气。” “你知道就好。”余氏声音更低,“切莫沉不住气。” 晴雪还年轻,有些事?看不明白?。她好歹年长许多,还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又更懂姑母的?心思,所以一听到?慎王病好的?消息,她就知道对方活不长了。 如今云州军已经败了,慎王再无倚仗。 一旦应州军得?胜还朝,必定再提要钱要粮的?事?。国库已经无银,若想?安抚徐泽,陛下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对方的?要求。 正值缺钱缺粮之际,若她是太后和陛下也会对碍眼之人下手,一来能解燃眉之急,二来还可以除去心头大患。 姜晴雪明白?她的?意思,难压兴奋之情。 姜觅啊姜觅,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 当晚,圣上的?口谕就传入各大世?家高?门。 先前被人撞破他?们在?宫中大兴土木,为堵住挖宝藏的?传言不得?不真的?建塔。眼下长生塔已经建成,此口谕正是召请众臣前去观礼。 这一夜,风平浪静。 但越是宁静,越是昭示着暴风雨的?来临。宫灯摇曳,幻化出无数的?影子。树影人影物影交错着,仿佛各方势力无声的?厮杀。 姜觅站在?灯下,望着皇宫的?方向?。 灯影笼罩着她的?脸,透着暖玉一般美好的?色泽。她的?眼神很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却映着灼烈的?火光。 “他?终于要动手了。” “时机正好。”她身后的?萧隽与她一样平静,但神情却不一样。萧隽本就生得?艳丽,忽明忽暗的?灯影之下形同鬼魅。 他?们齐望着皇宫的?方向?,然?后相?视一笑。 翌日天未亮秦妈妈则带人去京外施粥,那一行下人男女老少都有,没有人注意到?徐效也混在?其中,更没有注意小铃铛装扮成的?小丫环。 这些人走后,姜觅和萧隽才开始准备进?宫。 前脚王府的?马车驶离,后脚就有人去宫中禀报。 街上行人稀少,除去进?宫的?各家马车之外和一些早起的?商贩外,再无什么闲杂人。王府的?马车走得?不快,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 “原本早就做好了,最近太忙也就忘了给你。” 姜觅取出一样东西系在?萧隽的?腰间,这东西正是那块萧隽让她雕刻的?鸣凤玉佩,今日她也戴了萧隽送给她的?蟠龙玉佩。 萧隽抚摸着玉佩的?纹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鲜活有这样的?表情,哪怕这笑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如同一抹春光亮瞎人眼。 “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要多笑才是。” “好。”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1节 “你是不是怕我们这一去不回,等到?了地底下还做一对夫妻。” 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想?这些,心态不错。 姜觅笑了一下,“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讨个好彩头。龙凤双佩保平安,我们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车轱辘碾着石板的?声音清晰可闻,不时还能听到?外面有人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听起来进?宫的?人还不少。 此次观礼,除了官员还有命妇。 男女各成一列,有序进?宫。男子去往前殿面圣,女人自然?要到?后宫给余太后和柳皇后请安,最后两边人在?长生塔汇合。 朝臣的?队伍中,姜觅意外看到?了姜惟。姜惟也看到?了她,神情间有些隐晦,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有,低着头默默地跟着队伍前行。 姜惟都进?了宫,自然?是少不了余氏,余氏同柳大夫人就跟在?姜觅身后。姜觅不用回头也知道余氏都快把自己盯出一个窟窿了。 这十天的?施粥,想?必已经让余氏捉襟见肘了吧。 “余夫人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家中遭贼了?”她猛地回头,正好和余氏来不及掩饰的?视线撞上。 余氏面色一沉,她还真比遭贼好不了多少。 “慎王妃慎言。” “我都慎王妃了,我说的?话?就是慎言。这些天余夫人日日给那些流民施粥,当真是憔悴了许多。” “为百姓做事?,这都是应当的?。” “谁说不是呢,难得?余夫人有这样的?觉悟,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余夫人脸色难看,是心疼施粥花出去的?那些银子。” “怎么会?我甘愿而为,何来心疼一说?” “那就好。”姜觅笑得?越发真挚。“听说你的?米粮都是在?余家的?铺子里买的?。余家的?粮价居高?不下,也不知卖给你的?是否也是高?价?” 说到?这个,余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不是买粮的?价格不低,她何至于花光了自己的?私房。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余家女,粮铺子给自己的?就算不是进?价,也高?不了多少,谁知那掌柜卖给她的?米一升只肯便宜十文钱。 她去问大哥,大哥说家中的?庶务都是大嫂在?打理。大嫂不等她质问,开口就哭穷。指三道四的?暗讽她这些年没有顾过娘家,反倒处处仗着娘家的?势,这眼看着娘家日子才好过了些就想?打秋风,怕是整个郦京城也没有她这样的?姑奶奶。 两头受气,她无处可说,既不能和自己的?丈夫哭诉,也不愿让儿女们担心,只能是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些事?就不劳慎王妃操心了,毕竟若不是慎王妃,我们也不至于……”她再是怒极恼极,到?底还有理智,余下的?话?也就没说了,心里自然?是把这笔账全?算在?了姜觅头上。 “余夫人不用客气,好事?大家一起做,好人大家一起当。”姜觅笑得?越发真诚,好人难做啊,她也是想?让这些人体验一下个中滋味,像她这样的?好人多难得?。 余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越发气苦。 她身为亲王正妃,算得?上是所有命妇中身份最尊贵的?,所以由她领头。一行人进?到?永福宫后,并没有被立刻宣进?去,而是在?外面候着。 里面传来柳皇后的?声音,“母后,如今长生塔已经建成,你也该放心了。钦天监的?吴监正说了,此塔一能护国安泰,二能镇邪除灾,必让那灾星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余太后幽幽一声叹息。“今年年景差,百姓们日子也过得?苦,哀家只盼着灾星一除天下太平,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 灾星? 她勾了勾嘴角。 真是没什么玩的?了,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真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一个灾星的?传言,再加一个祸国的?罪名,简直是不要太可笑。 身后传来不断的?窃窃私语,有些人越说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已经是旁若无人了。 “慎王妃,你相?不相?信有灾星?”余氏突然?问她。 她缓缓转身,冷冷地看向?众人。 “相?信啊。” “也不知这灾星是什么来历,害了天下的?百姓不说,居然?还想?动摇国之根本。要我说必须尽管找出来,免得?他?真的?祸国殃民。” “余夫人说得?对,这灾星嘛,其实也不需要观天相?才能看出来,我们用肉眼也能分辨。谁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那谁就是灾星。你说是不是?” 余氏不敢说话?了。 前些日子京中都陛下无德,不顾百姓们的?死?活,她若是接了这话?,万一引到?了陛下头上那就是大罪了。她不敢接这话?,旁人也不敢。方才还说得?热火朝天的?那些人,一个个低下头装聋作哑。 柳大夫人道:“慎王妃性子真爽,敢说敢做,以往还真看不出来。” “我向?来如此,直言直语不懂掩饰,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有那又蠢又坏的?名声。” “慎王妃真爱说笑。” 姜觅真的?笑了。 她可不就是爱说笑,不仅爱说笑,还喜欢听别人说笑。这些人有本事?再大声点议论灾星的?事?,声音越大越好。 这时里面又传来柳皇后的?声音,“吴监正说灾星伴龙气而生,厉害至极,若不然?也不能惹出如此天灾。如果不将?他?除去,只怕天下百姓更受其害。” “正是这个理,哀家也有所耳闻,但愿长生塔能让灾星显形,还天下一个安稳。”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百姓们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还得?靠我们慎王府施的?粥。若人人都像太后娘娘这样光凭一张嘴,既不出钱也不出粮,那些流民怕是早就饿死?了,又哪里有命安居乐业!” 众人闻言,无一不是大惊失色。 只听到?余太后一声高?喝,“都进?来吧!” 命妇人听命,齐齐入内。 姜觅无视众人怪异的?目光和余太后婆媳二人愤怒的?眼神,上前道:“太后娘娘,臣妇可是说得?不对吗?” 这时贺夫人也跟着上前,附和她的?话?。 “太后娘娘,臣妇以为慎王妃所言极是。若人人都空口白?牙而没有行动,难不成等着天下掉钱掉粮吗?如今阖京上下谁不知慎王妃心善,世?人还送她一个活菩萨的?称号。依臣妇看,此次那些流民能居有所、食有粥,全?是慎王和慎王妃的?功劳,他?们夫妇二人实乃我大雍朝的?福星!” 福星二字一出,余太后和柳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姜觅暗自好笑。 什么祸国殃民,什么伴龙气而生,她们直接报萧隽的?名字好了。光凭一张嘴就想?把萧隽定性为灾星,也要问她答不答应。她这些天的?米粮可不是白?舍出去的?,百姓和流民都说她是活菩萨,这对婆媳难道还活在?梦里吗?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钦天监说的?什么灾星臣妇不知道,臣妇只知如果没有臣妇这个福星,只怕京城内外已经尸横遍野。你们有心思在?这里讨论谁是灾星,还不如宣扬一下臣妇这个福星以稳定民心。” “你…你放肆,哀家如何行事?,岂是你可以左右的??” “太后娘娘这话?就不对了,你这么做只会让臣妇心寒。臣妇若是心寒了,那定然?是不能再施粥了。如此一来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太后娘娘你的?罪孽可就大了。” “这天下是陛下的?,你一个妇人…” “天下既然?是陛下的?,那陛下为何不救自己的?子民?臣妇一个妇人怎么了,若不是臣妇这个妇人,如今城内外早就乱了。”姜觅说着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太后娘娘,你可真是伤了臣妇的?心了。臣妇到?底哪里做错了,出钱出力的?还不落好!” “慎王妃,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余氏看不过去,站出来指责她。“说到?施粥,又不止一人这么做了,我也施粥了,我可不像这么张扬,恨不得?人尽皆知。” “太后娘娘你听听,余夫人也不满啊。”姜觅大声嚷着,“做了好事?还没有功劳,不光是臣妇一人心里不痛快,余夫人也是如此。” “谁不满了?”余氏急了,拼命向?余太后解释。“太后娘娘,臣妇没有那个意思,全?是慎王妃故意曲解。” 姜觅看着她,像看一个傻子。“余夫人,你的?意思是你做好事?不求名,便是太后娘娘说你是灾星你也无怨无悔。那可太好了,太后娘娘,余夫人愿意当那个灾星。你快昭告天下,就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灾星,如此一来天怒可平,陛下江山也有保住,百姓必定能安居乐业了。” 众人傻眼,她们是听漏了什么,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怎么说来说去余夫人竟成了灾星,这是哪跟哪啊。 余太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扭曲至极。 姜觅又一拍大腿,越发来劲。“长生塔果然?灵验,刚一落成就把灾星给揪出来了。太后娘娘,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让人把灾星压到?塔底下,这样才能换来国泰民安哪。” “你住口!”余太后实在?没忍住,“呼”地站起来指着姜觅。“来人哪,掌嘴!” 姜觅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给了余氏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回荡,所有人都惊呆了。 “太后娘娘,这种事?臣妇可以代劳。余夫人确实该掌嘴,你们余家的?名声都被她败光了。当年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为了一个有妇之夫寻死?觅活的?,还说非嫁不可。害得?太后娘娘你豁出老脸不要将?她赐给武昌侯当平妻。今日是命妇们进?宫,她一个不正经的?平妻也敢进?宫来丢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难怪太后娘娘你这么生气!” “你……”余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觅还在?那里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太后娘娘不用谢臣妇,臣妇也是急君所急为太后娘娘分忧。” 这时余氏终于回神,捂着脸就要朝姜觅扑过来。 姜觅一躲,余氏扑了一个空,然?后因为愤怒至极之下使了全?力而没能收住,结结实实在?趴倒在?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殿中静得?吓人。 余太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如果眼晴是刀子的?话?,姜觅已经被她用眼刀子凌迟不止百回了。 按理说闹成这样,柳皇后应该会做些什么,但奇怪的?是柳皇后居然?没有安抚余氏,也没有训斥姜觅,反而是提醒余太后时辰不早了。 姜觅心下诧异,若有所思地看了柳皇后一眼。 这柳家人,有点意思。 柳皇后这一提醒,倒是让余太后压下了怒火。这些碍眼的?东西也得?意不了多久,左右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余太后其实心里也嫌余氏,当年她为了这个侄女可谓是豁出去了脸面,原指望是一个能成事?的?,帮着他?们余家笼络住武昌侯,没想?到?不仅没笼络住男人,这些年还一直没掌家,半点用处也没有。 她不虞地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宫人将?余氏扶起来。 余氏狼狈至极,脸已羞得?通红,正张嘴想?让余太后替自己出头时,只听到?余太后一声令下,领着一众命妇前往长生塔。 她羞愤而不甘,恨恨地瞪着姜觅。 姜觅无所谓地耸肩,轻轻吐出两个字:活该。 上回差不多也是这些人看到?被人围起来的?坑,时隔多日再见坑已被填平,上面盖了一座九层的?塔。 禁军在?一旁严阵以待,一个比一个表情严肃。萧昶和一众臣子们已至,正肃穆地等待着。余太后与太后并立,命妇们则站在?群臣之后。 众人不知站了多久,久到?有人已经受不住。 雨雪将?至的?天,乌咚咚的?阴冷无比,不时有寒风吹过,吹得?人心瑟瑟。不少人都在?想?吉时到?底是什么时辰。 萧隽就站在?萧昶身后,位于太子和两位皇子之前。在?所有人看来,这个位置彰显着萧昶对他?的?宠爱。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萧昶的?表面功夫依然?做得?很足。 天色越来越沉,沉闷得?让人又冷又闷。时辰一点点过去,不少人的?手脚已经冰冷发木。 “吉时到?底什么时候到?啊,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姜觅不耐烦地嘟哝着,声音却也不小。 眼看着计划将?要得?逞,余太后难得?好心替她解惑。“慎王妃稍安勿躁,我们要等的?自然?是上天的?预言。” 上天的?预言几字一出,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预言。众人发挥着想?象力,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之间略显嘈杂。 余太后和萧昶居然?纵着,并未加以喝斥。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落下。 姜觅知道,所谓的?吉时到?了。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2节 斜风送雨,寒透人心,雨大风大,一时之间飘忽如雾。水雾沁润着长生塔的?外墙,墙身上隐约现出一行字。 字迹越来越清楚,最后鲜红如血。 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十六个血字: 君王无德,弑父杀兄。 天降大灾,祸国殃民! 第77章 姜觅适时高喊, “原来这就是上天的预言!” “没错,大灾临世,必有预言!”那吴监正面对众人?, 一脸的大义?凛然。他压根没有回头, 显然预料到塔身上会出现血字。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之声,如海啸一般。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最前面的君王,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君王无德,弑父杀兄,天降大灾, 祸国殃民。 原来这就是上天的预言! “你住口!”萧昶大吼。 吴监正这才觉出不对劲来,慌忙回头一看,在看到塔身上的十六个血字之后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怎么会是这几?个字? 不应该是这几?个字的! “不对, 不对!” “方才不是吴大人?说这就是上天的预言,有何不对?”贺大学士反问。 吴监正处于极度的惊骇和惶恐中, 下意识就回道:“根本就不是这些字, 而是…” 他很快反应过来,余下的话?咽了?回去。既然是上天预言,他一介凡人?如何能提前得知。若他真说出原本应该出现的字, 岂不说明这是在造假。 这些年承恩公府广纳能人?,放出来的名头就是要为陛下修建长生塔, 既然能人?出自江湖,来历姓名许多皆不可?考, 自然是鱼龙混杂谁的人?都有。 余太后和萧昶自以为瞒天过海, 便是玩弄一些蛊惑世人?的把戏也无人?识破。前有钦天监夜观天相得出灾星祸世之论, 后有长生塔昭显上天预言,原本是冲着?萧隽来的。 若按他们的计划, 今日长生塔上显现的十六个血字应是:灾星降世,堕龙祸国。如若不除,江山危矣。 而堕龙二字,谁都知道指的是谁。 萧昶目眦尽裂地看着?那几?个字,须臾间他就知道自己的算计被人?悉知,且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当下猛地大喝一声,“钦天监受人?指使妖言惑众,来人?哪,把这个居心叵测之人?给朕就地斩了?!” 禁军一动不动。 他大惊失色,“朕的命令你们没听到吗?还不快动手?!” “陛下。”柳相道。“吴监正是正五品,若要定罪必三堂会审,证据确凿。” 柳相此举,不止让萧昶吃惊,也让众人?意外。 自从当年柳家助萧昶登基以来,这些年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眼下柳相公然不听他的命令,难免让人?多想。 所有人?皆是惊疑之色,复杂地看向柳相祖孙三人?。柳相位高权重?,其?子是明书阁三大学士之一,其?孙柳仕原已是禁军统领,三代人?有文有武各司其?职,此时足可?以控制局面。 柳皇后神情端庄肃穆,三位皇子们虽有些心思浮动,但终归还没有乱了?阵脚。萧昶看了?他们一眼后略略心安,柳家所有的荣辱都系于他一身,断然不可?能与他为敌。 “那依相爷所言,该当如何?” “查!” “好,朕倒要看看是谁是妖言惑众动摇国本。来人?哪,把吴监正拿下!” 他说这个谁字时,看的是萧隽。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命妇们在内,几?乎差不多都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不少人?也神色复杂地望向萧隽。 吴监正被押跪在地,不停地喊着?冤枉。明明说好的是另外十六个字,他还以为自己能立一功,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是真冤枉啊! 但是这个冤枉他不能喊,他像是想起什么,急切道:“陛下,陛下,这不关臣的事。一定是有人?蓄意诋毁陛下的名声,臣以为要从…要好好审一审那些建塔的人?……” 这话?倒是有理?。 若是真有人?捣鬼做手?脚,那一定是参与建塔的那些人?。 那些人?很快被带上来,审一个杀一个,萧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留活口。眼看着?死了?一半的人?,血水混着?雨水浸湿了?所有人?的鞋子。 再这么审下去,那些人?都得死。 “陛下,难道你想杀光所有人?吗?”贺大学士再次质问,满脸悲愤道:“臣早就怀疑,先帝向来身体康健,太医们的医案也未记载先帝有隐疾,又怎么会怒极而亡!还请陛下给臣等一个解释!” “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臣不敢。若先帝和先太子之死不是陛下所为,陛下为何不敢说出真相?当年陛下登基之时既无先皇遗诏,又无传国玉玺,我等之所以默认陛下继位,无非是因为先帝膝下仅剩陛下一子。如今上天预言,臣等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了?什么?” “单凭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一句话?,你就敢质问朕,你是不是也有不臣之心?” 什么一国之君,还真是不要脸。 姜觅重?重?“呸”了?一声,“陛下不敢说出真相,还想杀了?这些人?,莫不是一心想着?死人?才不会把今日之事传出去,等会将我们也全杀了?!” 此话?一出,人?心大乱。 臣子们尚且还有几?分镇定,命妇们已经?全都乱了?。她?们不愿相信姜觅的危言耸听,又从萧昶方才的神情中瞧出些许端倪。 陛下可?能真想杀光所有人?! “不会吧,陛下难道真想杀人?灭口?” “为什么要杀人?灭口,难道事情都是真的?” 萧昶听着?这些议论声,表情极其?阴恻恻,面色也是阴晴不定,目光如蛇一样看着?姜觅,心里思忖着?把所有人?灭口的可?能性。 姜觅不惧他,生死关头怕也没用?。 他突然一声令喝,“来人?哪,将这个妖妇给朕拿下!” “慢着?!”萧隽身形一动,人?已在姜觅身前。“是太后娘娘亲口说会有上天预言,我们这才一等再等,等到了?陛下是灾星的预言。如果说真有人?有不臣之心,那人?也是太后!” 余太后当然也不可?能认。“你胡说!哀家怎么会与人?同谋……是你们!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做的!” 姜觅被护在身后,暗道这男人?还算是有合作精神,关键时候真上。她?从萧隽身后探出脑袋,似笑非笑看着?余太后,“母子异心的多了?去,你是余家女,事事自然是为了?余家。你们余家不是出了?一个几?代都没有的好子孙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他打算?毕竟这修塔可?是你们余家人?,你们还招了?那些江湖异士,真干出这样的事来也不足为奇。” 余太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被她?的笑差点?激得失去理?智,“你…一派胡言,陛下,你还不快下令把她?抓起来,哀家怀疑是她?捣的鬼。你看看慎王被她?蛊惑成什么样了?,居然敢抗旨,杀了?她?,才能以正视听。” “太后,你糊涂啊。文武百官皆在此,你说是我捣的鬼,你可?真看得起我。修塔的是你们余家人?,方才一直说有预言也是你。分明是你别有用?心,居然还想让别人?替你顶罪。你杀了?我一个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所有人?都杀了?,否则你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一时之间,哗然声更甚。 余太后从一个宫女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她?直接朝萧隽发难,“慎王,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胡言乱语,中了?他们的计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上天有好生之德,怜悯百姓受灾受苦,才降下预言警醒世人?。太后说这是人?为,那么请问修塔的是什么人?,监造的又是什么人?,难道不全是余家招揽的能人?与陛下的人?吗?”萧隽的神情还是那么的冷,声音也还是那么的没什么感情起伏。 人?心已经?涣散,自然是没有人?注意到德章公主是何时离开的,也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归位的。 姜觅却是知道的。 德章公主隔着?人?群朝她?轻轻点?头,她?立马在萧隽背后低语:“大公主已经?得手?。” 这声音极轻,也只有萧隽一人?能听到。 萧隽对余太后和萧昶道:“太后和陛下说此事是我所为,却拿不出任何证据。倘若我不认,陛下是否会将我当场诛杀!” 萧昶被说中心思,表情越发阴沉。“谋逆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他们呢? 柳相适时出声,“诸位,你们也看到了?,是慎王公然抗旨在先,陛下也是被逼无奈。来人?哪,将慎王和慎王妃拿下!” 禁军们领命,朝萧隽和姜觅围过来。 姜觅突然大喊,“陛下,方才你下旨时,禁军一动不动。如今柳相一声令下,他们唯命是从,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她?这么一喊,那些朝臣和命妇们也反应过来。还真是如此,之前陛下命令时禁军动也未动,现在却听命于柳相。 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这个女人?,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二皇子怒道。 三皇子也跟前帮腔,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姜觅,还扯出了?姜觅上次打他们的事。他们越说越气,全然没看到萧昶难看的脸色和众人?复杂的神情。 三兄弟对一个女人?,还被女人?打得落花流水难道是什么有脸说的事吗?不说是皇家的脸面被他们丢尽了?,就是寻常男人?的脸也被他们丢光了?。 “够了?!”还是太子尚有理?智,喝止两个弟弟,“大事要紧,扯那些没用?的做甚。今日大家有目共睹,是慎王和慎王妃抗旨在前。他们一定是心虚了?,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所以负隅顽抗。你们还不快上,将他们拿下!” 禁军们已将姜觅和萧隽围住,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他们正法。 萧昶道:“隽儿?,念在你我叔侄一场份上,只要你从实?招来朕还认你这个侄子。” “陛下让我招什么?是招你当年想弄死我,结果没有得逞的事?还是这些年来你日夜派我监视我的事?” “你…你胡说什么?”萧昶大怒。“来人?哪,传朕的旨意,慎王抗旨不遵有不臣之心,实?乃被人?蛊惑,将慎王府和安国公府一干人?等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原本就是想借今日之事除掉心中大患,不管过程如何他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成王败寇,史书皆是成功者所书! 堂堂一国之君行事如此狠辣阴险,着?实?让人?心寒。这哪里要审问啊,分明是把那些人?抓来逼迫萧隽和姜觅就犯。 这时一个太监脸色惨白?地上前低声禀报了?什么,然后被他一脚踹开! “你们还说没有不臣之心,若非如此,怎么会提前将府中人?等送出京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姜觅回怼道:“谁不知我们慎王府要给城外的流民们施粥,府里的人?自然是去帮忙了?。” “那你的干舅舅呢?” 萧昶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蠢,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和徐家人?不和,此前的种种都是做戏给别人?看。 “陛下这话?问得实?在是可?笑,既然是我的干舅舅,那被我请去帮忙又有什么奇怪的?倒是陛下你居心叵测,原本早就算到了?这一步,若不然你的人?怎么会提前告之我舅舅和王府的那些人?不在!” 在场的那些人?也明白?过来,今日观礼是假,见证皇族争权相残的大事才是真。照此看来,陛下恐怕一早存了?除掉慎王的心思。 只是今日这预言有些奇怪…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3节 “诸位。”贺大学士突然出声,“既然上天已有预言,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求陛下给我们一个说法!” 有人?响应,有人?质疑,有人?观望。 场面一时有些乱,那些女眷们更是神情惶惶。 “贺大人?,你是不是和慎王是一伙的!”余太后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摆明了?是慎王有心为之,如此大逆不道之臣理?当问罪,哀家看谁也反对!” 如果反对,那就会被认定为萧隽的同伙。 一时之间,没人?敢强出头。 萧昶神情得意,他就知道只要站在权利的高最端,只有成为人?上之人?,当了?这天下之主,那就没有人?敢质疑他,更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传朕?璍…” “我们反对!” 声音人?群后传来,众人?往后看去,齐齐色变。 来的是一行人?,为首的是谢太傅,旁边的那个人?很多人?不认识,但也有些年长的臣子们认了?出来。 “顾世子…那是顾世子!” 第78章 那个人正是顾霖。 时隔多年, 他终于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纵然不能说话?,他也要亲眼见证仇人真面目被揭穿的这一天。 所有人都想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谢家?全被下了大牢, 谢太傅又是怎么?出来的? 很快众人看到了两人身后的宗天府尹顾大人, 瞬间明白谢太傅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应该是顾大人私自放的人。 “顾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私放罪臣!” “臣不敢。”顾大人几步上?前,行?礼回道:“臣正是为陛下分忧而来。” 萧昶怒极反笑, 无召进宫,还带了姓顾的乱臣贼子?和下了大牢的罪臣,这哪里是来为他分忧的,分明是来给他添堵的。 “大胆!” “陛下息怒, 臣真是为陛下分忧而来。今日顾世子?击了登闻鼓,递了状纸说是有天大的冤屈, 臣一看事?关陛下清誉不敢怠慢, 又唯恐升堂审理时传扬出去,故而情急之下将人带进宫中让陛下做主。至于谢太傅,臣之所以带上?他, 也正是因为谢太傅是此案的证人。” 顾大人展开状纸,并不急着呈给萧昶, 而是向众人展示。 状纸上?的字鲜红如血,所述之了让人胆战心惊, 竟然是状告萧昶与奸人勾结残害忠良, 弑父杀兄谋朝篡位! “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长生塔不是预言了吗?我看极有可能假不了。” “怪不得当年陛下登基一无先帝遗诏, 二无传国玉玺,难道先帝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住口!你们统统给朕住口!”萧昶已经?快失去理智,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这些人! “陛下!”余太后急道:“这些乱臣贼子?有备而来,你千万莫要中了他们的计!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些人抓起来!” 顾大人一掀官袍,跪在地上?。 “陛下,为君者当以身作则,既然臣民有异,当以理服人心。若是为掩人耳目滥杀无辜,岂不是坐实罪名!今日文武百官皆在,若陛下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如何能堵得住世人悠悠众口,又如何能抵得住后人笔伐口诛!” 谢太傅也跟着跪下,“陛下,当年种种疑点甚多,难道你不想为自己澄清吗?” 萧昶简直想杀人! 他澄清什么?? 这些人根本就是想谋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太后的话?吗?还不快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朕抓起来,朕要亲自好好审问!” 禁军们在犹豫,有人走了几步,有人原地不动,有人东张西望,有人低头装死。 “你们也想反吗?”萧昶怒极,瞪着柳相。 柳相垂着手,和柳皇后对视一眼。柳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柳相一挥手,那些禁军就朝顾霖谢太傅等人围过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好些人,将萧昶和余太后等人团团围住。 众人大惊,尖叫声四起。 看这些人的衣着,竟然是应该正在乘胜追击云州军的应州军,而为首之人俊朗不凡,正是新?封的西北王徐泽。 徐泽抬头朝塔上?的那些字看去,然后玩味一笑,满脸的玩世不恭与狂妄,同他的长相气质极为不符, “弑父杀兄!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混账小人,怪不得出尔反尔!说是让老子?攻打?魏显,事?成之后许老子?钱粮,没想到?调了伏兵堵截老子?!” 萧昶心惊不已,徐泽和他调进京的那些兵遇上?了,为何他没有收到?半点消息。既然徐泽出现在这里,难道那些兵也折损了吗? “你无召入宫,你也想反吗?” 徐泽闻言,哈哈大笑。 “老子?本来就是要造反的,你不知道吗?是你死乞白赖非要拉拢老子?,让老子?当什么?西北王。不给钱粮也就算了,想让老子?替你卖命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在背后捅老子?的刀子?。老子?今天要是放过你这小人,老子?就不姓徐!” “徐泽,朕答应你的事?朕一定做到?。你不是想要钱要粮吗?你帮朕把这些人杀了,朕就给你。你应该知道慎王妃有的是钱是粮,朕向你保证只要你帮朕这一次,这些人家?里抄出来的东西朕全给你!” 这些人? 众人心惊。 难道也包括他们吗? 徐泽再?次玩味一笑,睨视着所有人,“陛下的意?思是,把他们全杀了吗?” “对,全杀了。” 这下众人终于确定了,原来陛下真的想把他们全杀了。如此说来先帝和先太子?的死,还有南平王府的冤屈应该都是真的,所以陛下才会想杀人灭口。 “君王无德,他就是大雍的灾星!”姜觅高喊。 这一喊立马有人附和,然后山呼海啸一般。 “君王无德,他就是大雍的灾星!” “君王无德,他就是大雍的灾星!” “君王无德,他就是大雍的灾星!”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萧昶的眼睛都红了,他知道今天这里的人都不能留,一旦有一个活口出去,他的帝王之路都完了。 徐泽笑了。 “你是不是当老子?傻!老子?若是帮你杀了这些人,你定然会反咬一口,说是老子?造反把他们都杀了,定然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老子?头上?,让老子?成为天下的罪人,然后你再?装模作样?地为天下除害杀了老子?!老子?就成了你的替罪羊,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 这正是萧昶的计划,如今被徐泽戳破,他恼恨之余只能断然否定,再?次许下重诺,连以后江山要与徐泽共享的话?都能说出来。 有人怕徐泽信了这鬼话?,拼命劝阻。 “西北王,你别听他的,他连先帝和先太子?都敢杀,他的话?不可信!” “西北王,他是谋朝篡位的贼子?,慎王殿下才是正统!你万不可助纣为虐,帮助慎王殿下才是正理!” “住口,你们住口!”萧昶疯了,“朕才是天子?,朕才是正统!徐泽,朕命你现在就杀了慎王!” “不要啊,西北王,你不要听他的!” “徐泽,朕是皇帝,只有朕才能许你前程!你还快动手!” 余太后也帮着喊,“西北王,你这次帮了陛下和哀家?,哀家?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如果不信,哀家?现在就把公主许给你!” “老子?才不稀罕什么?公主。”徐泽手中的剑突然出鞘,在手中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剑花。“老子?就爱看戏听书,方?才好像是有人要告陛下弑父杀兄,不知是不是像戏文里的那样?精彩,老子?想听!你们有什么?冤尽管说!” “诸位,顾世子?已被毒哑,他的冤屈由我代为陈情。”纪连从后面?出来,站到?了顾霖身边。 众人这才发现,顾霖确实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有人还记得当年那个尊贵年轻的顾世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居然已经?口不能言。 “顾世子?也太惨了,顾家?被满门抄斩,独他一人活了下来,没想到?竟然被人毒哑了,如此残害忠良,这样?的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萧昶德不配位,我们要知道真相!” 徐泽示意?大家?安静,让纪连说话?。 纪连道:“不知还有没有认得我?” “我认得!你是先太子?身边的一个幕僚,好像是姓纪。”有人惊呼。 “正是。我姓纪名连,原是先太子?的一个幕僚,当年先太子?出京巡查灾情时,我也是随行?之人。”纪连用悲愤的声音叙述着先太子?出事?前后的种种,最后一指柳大学士。“是他!是他们柳家?一早和二皇子?勾结,害死了先帝和先太子?,窃取了皇位!” 哗然四起,人人义愤填膺。 “朕是不知情的!”萧昶大吼。“是太后和柳相合谋,朕完全被蒙在鼓里。朕是先帝之子?,先帝和皇兄不在,朕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之人,何来窃取一说!” 太后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到?萧昶为了摘清自己居然把她这个母后推出去,她心口阵阵发凉,却比谁都知道这或许是最好的法子?。 她愿意?认,但?柳相不愿。 “一派胡言!”柳相轻哼一声,“当年的种种,单凭你们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我们柳家?忠心不二,为的是大雍的江山社稷……” “柳相真的是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吗?”姜觅打?断他的话?。 所有人都看向姜觅,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她冷眼看着柳相,道:“我看柳相处心积虑,为的确实是江山社稷,但?不是大雍的江山,而是想光复你们杨氏!” “慎王妃,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惊问。 “我的意?思是,柳家?正是前朝杨氏余孽的后人!” 这下当真是炸了窝,所有人都顾不上?害怕,争先恐后地追问姜觅。 而柳相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包括柳皇后和柳大学士。萧昶和余太后也没好到?哪里去,母子?二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柳家?人。 余太后颤着声,“她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柳相当然不会承认。“一个愚蠢妇人的信口雌黄而已,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柳相莫急,证据我们有。”萧隽话?音一落,便有人送来一堆东西。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4节 众人一看,居然是一堆灵位牌。 所有的灵位牌都是一个姓氏:杨。 “你们改了姓,但?始终不忘自己姓杨。生前不能用这个姓,死后也要恢复原来的姓。柳相,这些都是从你们柳家?祠堂下面?的密室搜出来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你们真的是杨氏余孽!”余太后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你们居然敢欺骗世人,瞒了哀家?这么?久?” 眼见着事?情已经?败露,柳相已经?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他看着余太后和萧昶母子?俩,突然大笑出声。 “太后娘娘你可真不地道,居然过河拆桥!当年可是你主动找上?我,让我助你们母子?谋取皇位。我们柳家?上?下为此豁出性命,为的只是从龙之功而已。如今你们被人揭穿,就想拉我们柳家?陪葬,实在是太狠心了。” “你胡说!是你…全是你们做的,和我们无关!我和陛下是被你们蒙蔽,是你们狼子?野心…” “够了!”柳相面?一沉,“你个蠢妇,老夫给你几分好脸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东西了。先帝在世时,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后宫嫔妾,若不是我柳家?全力相助,你安能享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如果没有老夫,你们母子?俩什么?都不是!” 余太后的脸,瞬间胀成朱肝色。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听到?的奉承话?多了,最不愿别人提起自己以前的身份。 她不敢再?和柳相呛声,但?她可以端着婆婆的架子?训斥柳皇后。 “皇后,你身为我萧家?的儿媳妇,难道就是这么?纵着自己的亲爹诬蔑你的婆母和丈夫吗?” 柳皇后眼皮子?未抬,“太后,你少说两句吧。眼下这个情形,你还是识趣些的好。否则惹怒了我爹,你和陛下都没好果子?吃。陛下就算退位,继位的也是你的亲孙子?,这江山改不了姓。” “你…”余太后气得直翻白眼。“怪不得…这些年后宫没有别的皇子?出生,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做的手脚!” 这不是明摆着的吧。 柳相闻言,哈哈大笑。 “我女儿给你们萧家?生了三个孙子?,你们还不知足吗?”他对徐泽道:“西北王,刚才萧昶允诺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保证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如果老子?说,老子?不稀罕呢。”睨了一眼柳相。 柳相道:“西北王,你莫要太狂妄了!我是看得起你,才会拉拢你。你只有两千兵,真以为能敌得过宫里的五千禁军吗?” “谁说我只有两千兵,你何不派人出宫看一看?” 此言一出,众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徐泽胆大妄为,喜的是如果徐泽愿归柳家?,那他们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柳相父子?以为徐泽可能是虚张声势,等到?一个宫外守卫匆匆来报之后,两人的脸色已经?全变了。 相比柳相,萧昶的脸色更难看。 因为眼下的情形对他极为不利,宫里的禁军显然不听他的命令,而是为柳相马首是瞻。再?来一个拥兵自重的徐泽,明显也是另有所图。身为一个君王,他如今完全被架空,前有狼后有虎,他该怎么?破局? “徐泽,你不要听他的!他们杨氏暴虐无道所以才会灭亡,如今天下是我萧氏的,我大雍才是正统。你若是帮朕杀了这些人,朕…朕认你当义弟,然后禅位给你!” 这话?听得那些臣子?们都替他臊得慌,如此无耻无德之人,他们竟然还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朝拜了十几年,真是荒谬至极。 眼下的局势很明显,得徐泽者方?能胜出。所有人都看向徐泽,一个个心怀忐忑地等待着徐泽的选择。 “慎王妃,你说我该怎么?选?”徐泽问姜觅。 无数双眼睛全转向了姜觅,惊骇于徐泽会在这个时候让姜觅拿主意?。 姜觅微微一笑。 “慎王是先帝嫡长孙,是先太子?之子?。萧昶窃国小人,不配再?为帝,他的儿子?都有杨氏血脉,当贬为庶人。所以我认为当还江山于正统,拥护慎王继位!” “好,就听你的。” 方?才还如惊弓之鸟的众人,一听这话?下巴都快惊掉了。 什么?叫就听你的? 西北王和慎王妃的关系几时这么?好了?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唯有姜惟眼眶微红。他深吸一口气,垂眸之际苦涩一笑。虽然儿女不认他,但?他依然为他们感到?骄傲。他和娇娘的孩子?,果然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而此时柳相似乎也觉察出一些端倪,眯着眼看着徐泽,“你到?底是谁?” 徐泽朗声一笑,道:“我乃安国公徐修之孙,徐泽!” 第79章 “一派胡言!”柳相冷哼一声。“世人皆知, 安国?公徐修唯有一女,根本没有儿子,又哪里?来的孙子。” “是啊, 没听说安国公有儿子啊。”有人小声道。 又有人说?:“难道安国公在外面还有儿子?” “不能吧, 安国?公夫妇生前十分恩爱,若真?想要儿子为何不光明正大纳妾?” 徐泽听着大家的议论声,道:“既然?有女儿,那为何没有孙子,外孙不是孙吗?” “是啊, 外孙也是孙,外孙……” 有人明白过来,犹疑地看向姜惟。 姜惟目不斜视,垂手垂眸。 几?乎是瞬间, 余氏反应过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再也顾不上眼下是什么?情形, 尖声质问姜惟。 “侯爷, 他…他到底是谁?” 姜惟不语,也不看她, 她的理智在?一点点流失, 巨大的欺骗感让她再次质问:“侯爷,你?告诉我, 他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姜惟的沉默,默认了徐泽的身份。 余太后急得跺脚, 恨不得上前扇余氏几?个耳光。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在?计较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嫣然?, 你?怎么?和姜侯爷说?话的。西北王既是姜侯爷的儿子,那也算得上你?的女儿。你?们当父母的都在?, 还不快劝劝西北王。” 余氏回过神来,连忙换了语气。“侯爷,西北王自己都承认了,他就是姜润。你?是他的父亲,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他误入歧途!” 徐泽睨了过来,面上尽是嘲讽之色。 “我早已改姓,我姓徐,武昌侯府和姜家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我也姓徐。” 姜觅的话让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安国?公的一对外孙儿女与武昌侯府确实没有关系,兄妹俩已经归宗徐家,全部?姓了徐。 既然?西北王是慎王妃的亲哥哥,那么?西北王定然?就是慎王这边的人,慎王这边的胜算又多了一半。 余太后都快跳脚了,“徐令娇当年是嫁进武昌侯府的,你?们生来就是徐家的子孙。祖宗姓氏,岂容你?们说?改就改?姜侯爷,你?可是我们余家的姑爷,你?不能不管哪!” 姜惟闻言,终于?抬头。 “你?说?错了,我从来都只是徐家的女婿。余氏不过是你?们强行塞给我的平妻,平妻而已,称不上是正头娘子,我自然?也不是余家的女婿。我们姜家的事你?们余家管不着,我的儿女愿意姓徐,我也不会管。” 余氏痛苦极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感觉到姜惟对自己的冷淡和无情,可是亲耳听到对方不承认自己是其妻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侯爷,这些年你?对我难道一点情分也没有吗?” 余太后听到她问出?这句话,气得恨不得把她的脑壳扒开。这个蠢东西,眼下是什么?情形,怎么?还在?纠缠男女之情。 愚蠢的侄女是靠不住的,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 而此时萧昶也明白了,徐泽从头到尾都是慎王的人。之前的假意归顺,分明就是为了迷惑他。他和柳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结成了同?盟。 “徐泽,你?就甘心给别人做嫁衣吗?”柳相出?声挑拨。“你?辛苦建起的应州军,冲锋陷阵的是你?,背负造反名声的也是你?,你?真?的要把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别人吗?” 萧昶也跟着道:“你?别忘了,朕能调来两批援军,就会有第三批。到时候朕的人一到……” “这些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徐泽讥笑道:“那些援军也好,边关的将士也好,魏显自然?会安排妥当。你?们可别忘了,多少将士都曾受过南平王的照拂,劝他们归降应该不是难事。至于?我和慎王的事,你?们就更不用操心。我这个大舅哥确实是有些看不上他,谁让他傻了这么?多年。无奈我的妹妹已经嫁给了他,我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也要帮衬他一二,你?们说?是不是?” 姜觅险些笑出?声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徐泽还拿傻子这个梗来损萧隽。幸好萧隽向来是一张死人脸,便是被人这么?损了,表情上也看不出?半点不悦和尴尬。 她越来越好奇了,他们之间的过结到底是什么?。 “各位,你?们是隶属于?皇家,吃的皇粮,护的是皇室安危。如今事情真?相大白,萧昶不过是窃国?小人,你?们也是一直被人蒙蔽。而柳家人身为前朝杨氏余孽更是狼子野心,一心想颠覆我们大雍,企图再次造成百姓遭罪生灵涂炭的局面。今日只要你?们弃暗投明,我们必定既往不咎!” 那些禁军们闻言,你?看我,我看你?。 柳相连忙出?声,“你?们别听她的!她一个妇人能做什么?主。萧隽和徐泽就是故意让她出?头劝降你?们,过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姜觅反驳道:“你?们别听他的!他明摆着想造反,你?们若是继续听命于?他,必将没有好下场。你?们身为大雍臣民?,拿的是萧家的俸禄,怎可为前朝余孽卖命!” 有人已经在?动摇,手上的兵器也跟着摇摆不定。 萧隽适时出?声,道:“王妃的话,就是本王的意思!本王在?此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弃暗投明,事后决不追究!” 徐泽也极其给自己妹妹面子,跟着许诺。“老子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妹妹说?的就是我说?的,你?们尽管放心。” 贺大学士趁人不备,夺过一个禁军的兵器扔在?地上。“你?们傻啊,慎王都说?不追究了,难道你?们还真?想跟着前朝余孽造反吗?想想你?们的父母,想想你?们的家人,难道你?们真?的愿意战事再起吗?” 那被扔了兵器的禁军如梦初醒般,讷讷地退到一边。有一就有二,很快扔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 柳相大急,“你?们不想建功立业吗?你?们不想有从龙之功吗?一辈子当个小兵卒有什么?出?息,这么?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们就这么?放过吗?” “什么?出?人头地,老子看是人头落地还差不多。”徐泽满眼讽刺。“他们若是再听命于?你?,另说?是建功立业,别说?是从龙之功,便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小兵卒怎么?了,你?还看不起小兵卒了?如果不是千千万万的小兵卒,哪里?来的国?泰民?安!” 他手底下的应州军大受鼓舞,一声声高呼着:“国?泰民?安!” 那些放下兵器的禁军们也受到影响,加入呐喊的队伍中。 至此,柳相和萧昶皆是大势已去。 萧隽一声令下,“把他们抓起来!” “朕是天子,你?们敢!”萧昶叫嚣着,眼睁睁看着余太后被人控制住。 柳相和柳大学士以及柳皇后和皇子公主也未能幸免,柔嘉公主拼命地尖叫着,哪里?还有以往的尊贵与骄傲。 德章公主一个巴掌过去,直接将她打懵了。 “你?…你?敢打我?”柔嘉公主捂着脸,不敢置信。 “打你?怎么?了?”德章公主一如既往的骄纵,“你?再敢叫一声,信不信我还敢打。” 柔嘉哭喊起来,“父皇,母后,你?们快替儿臣做主啊!萧云这个贱人是不是也想反了,她居然?敢打我!” 不少命妇们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摇头。如此情形之下还分辨不出?局势,她们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二公主这么?蠢。 柳皇后已顾不上自己的女儿了,她之前还笃定自己进可攻退可守。若今日只是为了对付萧隽,她则少了一个眼中钉。如果父兄另有打算,也会推自己的儿子上位,到时候她就是后宫最尊贵的皇太后。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萧隽没除掉,陛下和她的父兄双双失势,眼看着江山就要拱手让人,她怎么?办?她的儿子们怎么?办?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5节 “陛下,父亲,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只是这个时候,谁又能顾得上她呢。 萧昶急于?保命,正在?乞求萧隽。 “隽儿,看在?皇叔没有杀你?的份上,你?能不能放皇叔一马?皇叔愿意写下禅位诏书,昭告天下,可好?” “你?为什么?没有杀我?”萧隽突然?出?手,一把扼住他的脖子。“那是因为你?留着我还有用,你?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皇祖父临终之前识破了你?的阴谋,所以才把传国?玉玺藏起来。这些年你?一直苦寻不得,是不是极其恼怒?” “传国?玉玺?你?知道…你?知道在?哪里??”萧昶突然?来了精神。“你?们还说?南平王没有偷玉玺?如果不是他偷的,你?怎么?会知道玉玺在?哪里??” “我刚才说?过了,玉玺是皇祖父藏起来了。不过他将藏玉玺的地方告诉了一个暗卫,那暗卫在?我病好之后找到了我,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 玉玺确实是先帝藏的,但先帝那时候危在?旦夕,根本没来得及交待什么?暗卫。这个说?法是萧隽和姜觅商议之后,拟定的最能被世人接受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贺大学士欢喜高呼,“先帝爷英明啊!先帝爷英明啊!我等恳请陛下取出?传国?玉玺,归位于?正统!” 这声陛下,称呼的自然?是萧隽。 一时之间,高呼声排山倒海。 “请陛下归位!” “请陛下归位!” 归位,而不是继位。 指的是拨乱反正,全盘否定了萧昶的名份。 众臣拥护着萧隽,浩浩荡荡地前往勤政殿。而柳家人已经全被人控制住,徐泽亲自押送着萧昶。 传国?玉玺到底藏在?哪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哪怕是已经受制于?人的萧昶和柳相。当众人看到萧隽从勤政殿入门?上方的暗格中将玉玺取出?时,皆是震惊无比。 原来玉玺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那为何萧昶多年来一直没找到呢? 姜觅相信萧昶早已把勤政殿翻了一个底朝天,之所以没有找到,那是因为灯下黑,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入门?处。 她也是研究了许久,才在?薄皮图纸上看出?端倪。 这时萧隽将玉玺高高举起,很快地上跪了一大片。 “恭迎玉玺归位,恭迎陛下归位!” “恭迎玉玺归位,恭迎陛下归位!” “恭迎玉玺归位,恭迎陛下归位!” 一声声的高呼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对于?柳相和萧昶来说?是大势已去,对于?萧隽来说?则是众望所归。 萧昶自知无力回天,装出?一脸悔恨的样子。“隽儿,我错了,我错了,我愿意让位,我愿意写下让位诏书!” 萧隽装傻后在?暗中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看着跪在?地上哭求自己的人,他心中竟无一丝欢喜,有的只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要的是让位诏书吗?” “那你?要什么?,要什么?我写什么?……” 姜觅心下鄙夷,就是这么?一个恶心人的东西,不仅害死了先帝,还害死了先太子,甚至还囚禁了先太子妃。 罪名累累,他还想当太上皇,简直是做梦! “我要你?写下罪己书,昭告天下。”萧隽说?。 罪己书三个字,让萧昶瞳孔猛缩。一旦写下罪己书,那么?他这一世便全是骂名,便是活着也是萧家的罪人,死后更是遗臭万年。 犹豫一会,他咬牙应下。 “隽儿,叔侄一场,能不能给我最后的体面,我想独自一人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这个要求,确实算不上过分。 姜觅和萧隽对视一眼,萧隽便同?意了。 所有人退到外面,关上勤政殿的门?。 贺大学士有点担心,“他会不会…” 他是担心萧昶不写罪己书,而是在?里?面了断自己。不止是他有这样的担心,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换成任何人,眼下这样的情形还真?不如自尽来得体面。 萧隽道:“不用担心,他怕死。” 贪生怕死之人,哪怕有一线生机都不会放过。换句话说?,哪怕有一丁点可能,也还要垂死挣扎一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勤政殿,没人注意姜觅是何时离开的。 勤政殿内,萧昶确认门?关好之后,迫不及待地旋转书柜上的一个青花美人瓶。随着瓶子被旋转三圈之后,露出?一个密道的入口。 他摸出?一物藏于?袖中,然?后进了密道。 这条密道他走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带着不为人知的得意与窃喜,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仓皇。 事到如今,他是悔不当初,后悔自己还是心软了些。如果知道那小崽子是装傻,他应该早早就把人弄死。 至于?顾妤,一个已经委身于?他又见不得光的女人,还不是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算是骗说?那小崽子一直活着,难道一个被困在?深宫的女人还有本事去查吗? 他怀揣着愤怒与后悔,还有满心的不甘出?了密道。刚一露头,一眼就看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当下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80章 姜觅神?情?无比讥诮地站在密道出口的不远处, 手中持着一把改良过的弓弩,弩箭正对?准他的眉心。 “自然?是等你。”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是他的最后一步棋,也是藏了多年的一步棋,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瞒天过海无人知晓。除了母后以外, 没有人知道这里?住着的是谁。 顾妤呢? 他颤着瞳仁四下看去?,并没有看到原本应该在此处的女人。 “她去?哪了?” “当?然?是离开了,难道要这里?等你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然?后威胁萧隽吗?” 心思和算计被戳穿,萧昶恼羞成怒。没有最后的底牌, 他拿什么和萧隽谈条件,又怎么能逆风翻盘。 “这是朕和她的事,你让她出来!” “萧昶,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如今你是人人喊打的窃国贼子, 你还当?自己是皇帝呢。你若是识相聪明的,就赶紧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好好写你的罪己诏。” “你是什么东西?, 你敢这么跟朕说话!朕真是小看你了,还当?你是个蠢货,没想到你和萧隽那个崽子一样都是假的。早知你们狼子野心, 朕就不应该留你们活到现在!” “这么说来,我们还应该谢谢你了?”姜觅讥笑道:“我若是你, 就不会在这里?逞什么口舌之快。眼下满朝文?武都已看穿你的真面目,你不仅弑父杀兄, 你还和前朝余孽狼狈为奸。萧家的先祖们不会认你这个子孙, 萧隽就算是不杀你, 你活着也不如死了的好。” “你…你给朕闭嘴。顾妤!顾妤!你给朕出来!” “我出来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顾妤从?屏风后出来, 与?姜觅站在一起。 萧昶看到她,表情?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狰狞。“妤儿,你让她先出去?,朕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 “妤儿?”顾妤还戴着面纱,仅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厌恶。“萧昶,我是你皇嫂!” “你和萧旭不过七年夫妻,而你和朕在一起有十几年之久。朕才是你男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快到朕这里?来。” 萧昶狰狞的脸上越发急切,心知此处虽然?偏僻,但既然?有人能找过来,说不定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更不利。 这些年他除了不让顾妤见人外,自认为对?顾妤还不错,无论吃穿用度皆是比着柳皇后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往这边送。 “朕知道你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你儿子萧隽带兵逼朕退位。朕不怪他,这皇位给了他也是应当?。朕知道他不会放过朕,所以朕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妤儿,你快到朕这里?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不许再这么叫我!”顾妤是恨的,也是臊的。 她被囚禁在此处多年,早已抛却了自己的过往和尊严。世人眼中的她早已以萧旭之妻的身份死去?,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原以为终此一生她都会被困在这里?,直到死都无人知晓。若是这样,也未偿不是一种逃避。 但有人找到了她,认出了她。 她有了期待,有了希望,却更羞愧。 “萧昶,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什么?” “什么?”萧昶眯着眼,强压着怒火与?焦急。 “你像个跳梁小丑!” “你不要以为朕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朕告诉你,你已经是朕的女人,萧隽不会认你的!” “少和他废话!”姜觅手一动,一支箭飞了出去?,正中萧昶的右肩。 萧昶一个吃痛,右手握着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一把精美的匕首。他情?急之下想去?捡,又一支箭飞过来,射中他的右腿。他腿一软,半跪在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姜觅又给了他一箭,射中他的左腿。 这下他彻底跪在地?上,双目通红愤怒地?瞪向姜觅。姜觅又射出去?一箭,打在他的左胳膊下。如此一来他的四肢全部中箭,无法再站立和拿东西?。 “萧昶,如果不是萧氏有祖训不能骨肉相残,那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不仅是个跳梁小丑,你还是个小偷。你偷了别人的江山,以为占为己有就是你自己的。孰不知偷就是偷,迟早会有败露的一天?。” “我没有偷!”萧昶眦着目,“朕也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得?见萧旭。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皇位、女人、父皇的看重,为什么朕什么都没有?朕不甘,朕不服!朕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萧旭的东西?都应该是朕的!哈哈…朕当?了这么多的皇帝,他萧旭到死都只是一个太子,他的女人也成了朕的玩物…哈哈……” 姜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又一箭射出去?。 萧昶吃痛,身体?彻底佝偻下去?。 “你没事吧?”姜觅问顾妤。 顾妤摇头,“没事,早在落到他手里?的那一天?,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无论他对?我做什么说什么,我都当?自己是个死人。” 也只有这样,她才活到了今天?。 她慢慢朝萧昶走去?,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萧昶无法动弹,眼睛里?多了一丝恐惧。“你…你想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你怕什么?” “妤儿,朕错了。朕刚才是口不择言,朕心里?是有你的。这么多年,朕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朕嫉妒萧旭,就是因为他娶了你。朕对?你的爱不比他少,你可知朕有多嫉妒他?你们大婚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以为朕是高兴才喝了那么多的酒,谁知道朕是在伤心…… 这些年,朕因为爱重你,所以才留他儿子一命。妤儿,所有人都可以恨朕,唯独你不可以,因为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6节 “为了我?”顾妤冷笑出声,“你少在这里?自做深情?了。你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不是的,朕是为了你……” “那我告诉你,我不信。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我看到你就恶心,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杀这个字一出,顾妤手中的匕首也刺了下去?。 顾家重武,她身为武将之女自然?也不可能柔弱女子。这一刺虽不在要害,却刺得?极深,足以要了萧昶的半条命。 萧昶痛得?说不出话来,“你…敢杀我…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你错了…你活着没脸面对?自己的儿子和世人,你就算是死了应该也无颜去?见萧旭。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无论生死…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都这个时候还想恶心人,我可去?你的吧!”姜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他身中数箭,还中了顾妤那一刺,早已痛不欲生。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拼命喘着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妤和姜觅离开。 “回来…你回来,你不要丢下朕…” 他怒吼着,死亡的恐惧让他忘记了一切尊严,开始往屋外爬。爬到一半时,他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满是惊喜。 “云儿,云儿,你是不是来救朕的。快…快带朕走,朕知道有一条出宫的密道…你带朕逃出去?…” 来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闻言,却是一动不动。 他惊觉不对?,大怒:“朕是你的父皇,你还快过来扶朕起来。你这个孽女……你是不是也想造反?!” 德章公主还是不动,垂着眸看他。 “我问你,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他听到这话,表情?明显一怔。 “你母后是病死的,你那时候还小,自然?是不记得?。你母后她身体?不太好…也怪朕刚登基时政务繁忙没顾上她,她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后宫,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把自己累病了。” “是吗?”德章公主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哭还是笑。所有人都说她母后是病死的,以前她也没怎么怀疑。“那你可太不应该了,你怎么能让我母后累病呢。” 萧昶已是痛极怒极,还有满心的惊惧。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女儿,这个表情?可真像赵氏临死时的样子。一样的平静,却又一样的不敬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德章公主道。 直到武昌侯府的事一出,她猛然?记起姜觅说过她们是一样的人,所以她开始暗中查找证据,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她的母后当?年确实是生了一场小病,若是对?症下药的话几天?就能好全。谁能想到那几副药根本不是治病的,而是要人命的。 “我想说的是,你和柳家一早勾结,承诺了他们许多。所以我母后必须得?死,若不然?如何能给柳氏空出皇后之位。” 萧昶喘得?厉害。 这个孽女,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 不对?。 他的皇后妃嫔和儿女们都被控制,这个孽女是怎么逃脱的。难道说…… “是你,是你…你是不是早就和他们勾结了?” “什么叫勾结?我们不过是仇人相同,所以才会合作而已。你们害死了我母后,我身为女儿岂能不为她报仇雪恨!” “你母后不是朕害死的,朕是你父皇!” “你是没有亲自动手,但是你授意?和默认。你是我父皇不假,但父不慈,子何来孝道?你放心,等这事一了我就归宗赵家,我相信新?帝一定会允许的。” “你…你…孽女,孽女…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你这个样子怎么杀我?”德章公主退后两步,睨着他。“忘了告诉你,谢太傅他们是我放进来的。” “你…你…你该死!你该死……” “省点力气吧,你现在谁也杀不了。”德章公主朝外面大喊。“找到了,人就在这里?,你们快进来!” 萧昶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血红的眼睛看着冲进来的人,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边姜觅已经带着顾妤从?密道出了宫,上了早有等候在宫外的一辆马车。当?马车缓缓驶动时,她听到顾妤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着马车驶离皇宫地?界,人声渐渐多起来。市井的喧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掺杂着来自四海的口音。 这些对?于顾妤来说,已经久违多年。她认真地?听着,眼神?中慢慢多了几许怀念,还有几分惆怅。她没问姜觅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任由马车不停前行。 姜觅没有开口,这个时候或许说什么都是多余。劫后余生又重见天?日,当?事人有太多的情?绪要抚平,也有太多的创伤需要自己慢慢愈合。 一路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了一座宅子前,马车才停下来。 姜觅先下,然?后在下面准备扶顾妤。 “我还没七老八十,不要你扶。”顾妤笑了笑,自己跳了下来,身手很?是利落。 这样的她,仿佛又是那个尊贵开朗的康城郡主。 她随姜觅进了宅子,左看右看满口夸赞。 宅子不算大,但是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前屋主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儒生,所以屋子里?的景致布置皆是雅致不俗。 “你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 “还有…多谢。” “我是郡主的晚辈,您真的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姜觅心知她不想和萧隽相认,那么自己也不可能越过萧隽和她婆媳相称。“你放心在这里?住下,什么都不要多想。” “你怕我寻死?” “嗯。”姜觅老实回答,“我确实害怕你会想不开。” “若是你,你会如何?” “若换成是我,我肯定也会痛苦,但我不会寻死。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一些坎坷,也不能因为被狗咬了一口就觉得?自己脏了坏了。哪怕是泥潭里?滚过,我也还是我自己。天?地?何其广阔,山川何其秀丽,我还没有见过最蓝的天?,还没有爬过最高的山,我舍不得?死。如果是我,已经浪费了十几年时光,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更珍惜才是。” 顾妤长?叹一声,其实萧昶有句话说对?了,她现在是生死两难。活着她不没脸和隽儿相认,死后她也无颜去?见萧旭。 生不得?,死不得?,何其悲哀。 不过听这孩子的一席话,倒是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天?地?之大,山川之美,这世间确实还有很?多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哪怕泥潭里?滚过,我也还是我自己。”她重复着这句话,越发觉得?有道理。就算曾经委身萧昶,过了十几年见不得?光的日子,她依然?还是她自己。“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你说的话也很?在理。” “那郡主好好想想,以后有什么打算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是出京也好,改名换姓也好,都由她自己的心。 她望着皇宫的方向,此时依然?觉得?如梦一般。 良久,她对?姜觅微微一笑。 “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第81章 …… 萧昶认罪之后被贬为庶民, 等待他的结局是终身囚禁于皇陵别院。其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们虽未贬为庶民,但除去柳皇后与其子女一同被囚禁外,余下的人都是自由身。 尤其是那些后宫妃嫔, 不仅得了一笔遣散费, 而且还?被允许以后可以嫁人生子。这个当然是姜觅建议的,萧隽几乎未加思索便准了。 对此,萧昶不能接受。 他伤得不轻,除了右手外,其余的手脚都中了箭。便是没有中箭的右手, 也因?为右肩处的伤而显得十分笨拙。 姜觅当然是故意的,就是要留他一只手让他写字。 还?有顾妤那一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如今的他全身都是伤,却没有得到最好的医治, 像一条生死的毒蛇。 他“呼哧”地喘着气,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指着萧隽, “你…你是故意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不是喜欢囚禁别人吗?也应该让你尝尝其中的滋味。你的那些后宫嫔妃们, 离宫之后很快会把?你给忘了,然后嫁给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你…你再怎么报复朕, 也改变不了你母妃曾经服侍过朕的事实?。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母妃还?给朕生了一个女儿……” “那又如何。我?母亲永远是我?母亲, 无论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无论她做过什么, 她都是我?母亲, 这一点不会改变。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云已经改姓赵。除了柳氏所生的儿女,你其他的女儿全都改了姓。那些嫔妃不再是你的所有物, 你的那些女儿也以你为耻,你说我?们之间,谁该笑话谁?” 萧昶闻言,喘气声更粗。他可没忘了,正是赵氏生的那个孽女与外人勾结,才害了他这个父皇。他恨不得杀之泄恨。 “该死…她们全都该死!” “所以我?允她们嫁人改姓,也算是帮你出气。念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我?让你最为看?重?的柳氏和她所生的儿女陪着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柳氏!”萧昶无能恼怒着,除了咬牙切齿外,也不能有别的动?作。如果说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点杀了萧隽,那他第二后悔的就是和柳相结为同盟。 与前朝余孽勾结,光凭这一点他就犯了帝王的大忌。更可恶的是,他如今回想起以往的种种,自然是察觉出柳家人的狼子野心?。 柳氏生的儿女,骨子里都流着前朝余孽的血。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他将永远被蒙在?鼓里,眼睁睁将萧氏的江山交到杨氏血脉的手中。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实?在?是太糟,险些害过了他对萧隽的恨。 “隽儿,朕求求你…你放过朕,朕不要去守皇陵,你愿意被贬往其它州郡……” “然后呢。” “什么然后?”萧昶装傻。 萧隽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在?不停变化,最后变成从前那种空洞的模样。“皇叔,论装傻,我?可比你熟多了。” “朕…朕都这样了…朕还?能做什么?隽儿…隽儿……” 回答他的是萧隽离开的脚步声,以及外面高呼万岁的声音。 他的罪己诏一出,天?下哗然。 一夜之间柳余两家倒台,由徐泽亲自带人查抄,查出铱驊来的财务皆上交国库。而柳相父子没能出宫,定罪之后被当场诛杀。余下的人和余家人一起流放,终身不能回京,两家的党羽全被清查,贬的贬抄的抄。 宫中动?静如此之大,可谓是翻天?覆地一般。但皇权的更迭,朝堂的变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城内外的百姓。相比起此次宫变,世人更关心?的是萧昶是如何窃的国,又是如何被人戳穿。 坊间流传着无数的版本,从当年南平王府抄家之罪到后来萧隽的呆傻。再到最近两股义军的起义,以及徐泽的身世。 百姓们八卦着,无比热烈。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7节 “新皇说了,先?帝爷临终前已将宝藏埋藏之地告之,他会将宝藏挖出来安抚灾民。今冬到明年开春,城外的施粥都不会断。” “这才是明君啊。我?可是听说了,老?天?爷都下预言了,说是有灾星祸乱我?们大雍朝。你们猜灾星是谁?” “谁啊?” “还?能有谁?为了窃国弑父杀兄,还?勾结前朝余孽,那个废帝萧昶就是灾星。怪不得他登基时没有传国玉玺,也不知道前朝宝藏的事,那是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就没有得到先?帝爷的认可,自然也就不知道皇家口口相传的秘密。” “幸好老?天?爷开眼,保佑新帝。新帝仁慈,体恤我?们百姓,处处为我?们百姓着想,这才是明君之态啊。” “……” 余家一这倒,牵出了不少事。 什么放印子钱、赌坊老?千局、哄抬粮价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受害者众多,得到无数人的谴责与唾骂。 这些年武昌侯府与余家往来并不密切,也不在?查抄的党羽之列,倒是躲过了一劫。哪怕外面风言风雨,侯府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刘氏正在?后院的佛堂内念着经,快速转动?佛珠的动?作昭示了她的心?神?不宁。她嘴里不停地念着菩萨保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让菩萨保佑什么。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以为是府里的下人。 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太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只看?到一男一女分别倚在?门的两边。女的她认识,正是那破府而出的孽障。 但是这男子…… 她眯了眯眼,心?下一惊。 “你…你是…你是润儿?” “老?夫人好记性,居然还?能认出我?来。”徐泽抱剑而立,睨着她。 还?真?是润儿。 她心?惊了又惊。 看?这样子,是来者不善哪。 当下她做出慈爱后悔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些泪意。“润儿,你是不是…还?恨祖母,祖母当年也是迫于无奈。那余家当时正得势,他们要把?女儿嫁给你爹,如果不同意就要治我?们姜家的罪。我?把?你送走…都是为你好…我?是怕他们会容不下你,会背地底害你,你可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 这样的说辞,姜觅可一点也不意外。 刘氏活到这个年纪,每一年饭都不是白吃的,不仅心?更黑了,手段更毒了,这狡辩的说法也更能忽悠人了。 徐泽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他逃走之后当过乞丐,还?给一个江湖游侠当过义子。后来他义父死了,他又混进了土匪窝。被土匪窝里的大当家看?中,又给那人当了义子,最后还?接手了山寨。 这些经历让他尝尽人间冷暖,也看?尽人性百态,最是知道世故善恶,也能一眼看?穿别人的虚情假意。 所以刘氏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你是为我?好?那我?怎么听到你派去看?守我?的人说我?娘已经死了,你们要把?我?给杀了,以绝后患!” 姜觅闻言,终于知道他逃走后为什么不回京的原因?。 原来如此。 如果换成是自己,明知自己的亲人想杀自己,而自己又没有自保的能力,唯一的活路就是逃得远远的。 “哥哥。” 徐泽看?着她,故作轻松一笑。“都过去了。” 刘氏当然不会承认,“没有,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一定是听错了,你一定是听错了。你那时候还?小,肯定是听错了……” 徐泽把?玩着手中的剑,如行云流水。 刘氏是害怕的,因?为此时的徐泽让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安国公徐修。相似的长?相,相似的气势和杀气,让她恐惧不安。 “润儿,你有今日?之成就,祖母着实?为你高兴。这些年你一直都是我?们武昌侯府的世子爷,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寻找你。你如今回来了,那世子爷的名?分还?是你的……” “侯府的世子爷?老?夫人真?是耳目闭塞,难道不知前不久我?还?是伪帝封的西北王,新帝也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随时袭了安国公府的爵位?你说我?为什么放着王爷国公爷不当,非要当你们这破落侯府的世子爷?” “安国公府?”刘氏突然喃喃起来,“润儿,你不能继承安国公的爵位。你是姜家的子孙,你觉得姜家的门第低,那你可以请求新帝加封我?们姜家……”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虔婆还?在?想美事。 姜觅一语打破刘氏的美梦,道:“老?夫人,你可真?会打算盘,是不是觉得世人都稀罕你们姜家?你难道没听过我?哥哥的名?字吗?他现?在?叫徐泽,他姓徐,安国公府徐家的徐!” “你们…现?在?都是徐家的子孙?” “没错。我?和我?哥哥都姓徐,与你们姜家再无半点关系。” 刘氏不知被什么给惊住了,老?半天?都没说话。过了许久,猛地“咳”起来。“好一个徐家,好一个徐令娇!当年说什么和我?的惟儿两情相悦,要嫁进我?们姜家。没想好一早就存了心?思,合着是借我?们姜家的种给他们徐家延续香火!好得很,当真?是好得很,生的孩子都姓了徐,我?惟儿是被骗了啊!” 姜觅心?道这难道不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 所谓颠倒黑白,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檀香浓得呛人,她往门口挪了几步。 “那你赶紧去告诉你的惟儿,他被人白嫖了,最好是让他主动?提出与我?娘和离!” “你…你不孝啊。是不是你胡言乱语,才害得润儿误会我?们,不认我?们的?” “是又如何?有本事你去宗天?府告我?们,告我?们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归宗徐家。你敢吗?你敢亲口说出你自己做过的事吗?你敢让世人把?你这身老?皮给扒得一干二净吗?” 刘氏不敢! 她如今失了儿子的心?,被儿子夺了掌家权,还?被圈在?后宅和佛堂里不能外出,何况她现?在?也不敢得罪这两个孽障。 “润儿,觅儿,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你们身体里流着我?们姜家的血。你们如今得势了,可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来处……你们可以怨我?,可以恨我?,但我?终归是你们的亲祖母。还?有你们的父亲,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他对你们从来都没有过坏心?,你们不顾念我?,也应该想着他啊……” 她以为抬出姜惟,姜觅和徐泽都有动?摇。 但是她错了。 任凭她如何哭泣,如何哭喊,姜觅和徐泽都不为所动?。甚至姜觅还?过去摸了摸佛龛上的灰,摇了摇头。 “老?夫人,你这心?不诚哪,怪不得打动?不了人。我?若是你啊,有这个闲心?还?想着骗人,不如更诚心?向佛。人一旦忙起来,也就没心?思再想着害人,你说是不是?” “你……” “你放心?,我?会和姜侯爷建议的。以后这佛堂也好,外面的院子也好,一应打扫整理你都不要再劳烦别人,事事亲历亲为诚心?悔过。若是打动?了佛祖,佛祖也就免了你死后割舌剜心?之刑。” “你…你这个孽障!” “哟。”姜觅俯身看?她,“这就装不下去了,刚才不是还?想认我?们吗?一转眼我?就是孽障了。其实?这才是你,你还?是不装的好,你演得别扭,我?们看?着也恶心?。” 刘氏终于知道自己无论再说多少好话,这两个孽障都不信了。她眼珠子凸着,死死瞪着姜觅,像是要扑上来咬一口。 “你敢这样瞪我?妹妹,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徐泽冰冷又满是威胁的话骇得她直喘,她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心?里也更怨恨。果然是徐令娇生的孽障,她当初真?应该再狠心?一些! 姜觅已直起身来,如果话家常一样对徐泽道:“我?猜啊,她心?里肯定在?想,早知有今日?,当年就应该把?我?们早早弄死。”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想弄死我?们,也要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我?相信姜侯爷最是识时务,毕竟他向来畏惧权势,当年能委屈自己的妻儿,现?在?也能委屈自己的母亲,断然不敢得罪我?们!” 刘氏闻言,身体一瘫晕了过去。 …… 桂花早已败光,但桂树依然青绿。 兄妹二人慢慢地走着,下人们皆是投来敬畏的眼神?,远远地不敢靠近,但却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你那时不过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姜觅一直都很奇,普通人别说是三岁时发生的事,就是五六岁时发生的事,长?大后能记住的也是寥寥无几。 徐泽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道:“我?怕我?忘了,所以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想一遍。这些年日?日?如此,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原来是这样。 这该是怎么样的毅力和坚持。 一个五岁就有心?机城府,知道装傻活命的萧隽已经让她惊奇,没想到还?有一个三岁就知道时刻紧记自己身份的徐泽,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 过月洞门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我?要去找太子殿下…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了……” 后面追过来的婆子很快将人拦下抱住,“三姑娘,三姑娘,你快回去,该吃药了……” 那人拼命挣扎着,疯狂的目光看?向姜觅,“是你…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你要是死了…你的东西全是我?的…我?就能被皇后娘娘看?中,我?就可以嫁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了…我?是太子侧妃,我?是太子侧妃,你们快放开我?……” “她就是孟氏的女儿?”徐泽的眼睛里全是杀气。 “是她,看?她这样子应是疯了。” “有时候疯子说的才是真?话。”徐泽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姜觅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不妥。” 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是杀人的好时机。如果真?要杀人,那也得暗中进行。何况姜婉已经疯了,让她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徐泽明白了她的意思,残酷冷笑。 “没错,这么一个人,不配我?杀她。” 过了园子,穿过后院最后一道月洞门,就到了侯府的前院。他们来时前院冷冷清清,而此时却传来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是余氏。 看?样子余氏回来了。 余家被问罪,但罪不及出嫁女。 余氏伏在?地上悲愤地哭着,眼神?中还?有对姜惟的期待。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依然还?是深爱着这个男人。所以她不甘她痛苦,内心?深处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姜惟被她抱着腿,却不看?她,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毕现?。 她哭得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太后被赐一杯毒酒,陛下也被贬为庶人,余家也被查抄流放。曾经她引以为傲,视之为底气东西全部都没了,她该怎么办? 如今她只能乞求侯爷的怜惜,再无别的出路。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姜觅冷笑一声,“少女思春,少年慕艾,无论春花秋月四时美景,各人有各人的喜欢。喜欢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把?这喜欢当成一把?剑,斩断别人的感情,屠戮别人的性命,这就是错!” “我?没有啊,我?没有拆散他们,你娘也不是我?害死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啊。侯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对我?半点情意也没有吗?” 事到如今,余氏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看?来她并没有逼着姜惟和徐令娇和离,她也不是害死徐令娇的人,她能有什么错? “你说你没害过人?我?且问你,当年你在?知道我?哥哥被老?夫人藏起来后,是不是曾经买通了那看?守之人,想要了我?哥哥的性命?”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8节 余氏被问得猝不及防,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急切否认,哭着说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但姜觅从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已经知道了答案。 姜惟的脸色也变了。 “你真?的做过那样的事?” “侯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做过。是她诬蔑我?…她恨我?,所以才会这样诬蔑我?……” 姜惟一抬脚,将她踢倒在?地。 “我?一直以为你品性虽然不佳,但心?思却简单,与余家那些人到底有些不同。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你和他们一样心?肠歹毒。” “我?没有…侯爷,我?没有!” “我?这辈子大错特错!”姜惟肩膀一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又老?了几岁一般。“我?辜负了娇娘,所以我?活该妻离子散!但是你余嫣然算个什么东西!” “侯爷……” “我?会写一封放妾书,日?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关系。至于晴雪和沅哥儿,他们到底是我?的骨肉,姜家的家产我?会分一份给他们。至于爵位,你们也别想了,过几日?我?会请旨陛下,让他将武昌侯府的爵位收回去。” “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姜晴雪和姜沅齐齐跪下求情,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 姜觅小声道:“哥哥,我?们走。” 姜家的家事,与他们无关。 “等一下!”姜晴雪想朝姜觅冲过来,却被徐泽手中的剑吓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事事不如我?……” 为什么一个以前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口中交口称赞的活菩萨,眼看?着还?要登上天?下女子都羡慕的最高位。 她不解,也不服! 姜觅笑了。 “我?处处不如你?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娘就算是死了,她也永远是武昌侯府的嫡夫人,你母亲永远都是妾。你一个妾生女,如何能和我?比!哪怕我?破府而出,哪怕我?不姓徐,你也当不上侯府的大姑娘。你身份上不如我?,你长?得也没有好看?,你还?没我?有钱,你哪里来的脸说自己事事比我?强!哦…我?想起了,你有这么一个厚脸皮的生母,天?生脸皮就比别人厚,也天?生比别人贱!” 如果换成从前,姜晴雪必定是要反驳的。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她突然觉得姜觅说的全都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她所有的底气和骄傲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你…我?…为什么会这样?” 姜觅可没义务安抚她受伤的心?,抬脚离开。 徐泽冷冷地看?了一眼所有人,护在?她身后。 “姜惟似乎对你颇为愧疚,你为何不原谅他?” “那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他没有记忆,无所谓原不原谅。” 姜觅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他或许不坏,对娘也确实?有些真?情,但我?没有资格原谅他。” 她不是原主,她没有资格。 “他可能不是什么坏人,但他不应该装出深情的样子,又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如果说接受余氏被逼无奈,那孟姨娘呢?” “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娘已经不在?,他纳个妾室也无可厚非。” “他可以三妻四妾,可以纳妾生子,但不应该一面与别人生儿育女,一面还?处处以深情示人。在?我?看?来他污辱了深情这两个字,因?为真?正的深情,是不可能容得下任何的身心?不一。” 徐泽有些意外。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萧隽如今已经为帝,日?后身边的女人少不了,你该如何?” 这个问题姜觅暂时还?没办法回答,她和萧隽还?有账没算。 “说到萧隽,我?有一事不明。当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徐泽闻言,眼神?闪烁。 “我?们那时候才多大,能有什么过节…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姜觅不信。 看?徐泽这样子,两人之间的过节恐怕还?不小。 到底是什么呢?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82章 …… 安国公府外。 徐效期待而焦急地走来走去, 不时朝巷子?口?张望着,一双眼睛看上去红红的,显然之前才刚哭过不久。 秦妈妈立在他身后, 同样一脸的期盼。 “舅老爷, 你别急。王妃说了,今日会和世子爷一同回来的。” “润儿?小时候最爱吃西街吴家的馄饨,你让人去看看,买回来了吗?” “早买回来了。”秦妈妈眼眶也有些湿。“这会儿?那?馄饨怕是糊成?面?片汤了,奴婢让人再去买。” “快去, 快去。” 徐效嘴上应付着,目光一直不离巷子?口?。 远远看到有人走来,他一时看不清,急得跑到路上去看。等看清来人真是姜觅和徐泽时, 一时欢喜激动不知?该怎么办。 “快,快, 都准备好, 他们回来了!” 姜觅此时也看到了他,问徐泽,“你还记得舅舅吗?” “记得, 小时候我最?喜欢娘带我回国公府。”徐泽怀念道:“那?时候外祖父还在,他每次都会给我准备新奇的玩具, 然后舅舅就会陪我玩。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些挑食,舅舅总爱带我去西街吃馄饨。那?家的馄饨皮薄馅多, 汤汁鲜美?特别好吃。” 回京之后, 他曾有意去过西街, 那?馄饨铺子?还在,只是做馄饨的人已换了。他没有进去吃, 因为他怕馄饨变了味,坏了他记忆中的美?好。 巷子?不长,他却像是走了好多年。 他的视线中,徐效的面?目身影越来越清晰。 当?年那?个高?大年轻的男子?,已被岁月霜染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人,眉宇间再无过去的开朗阳光。 十八年了。 那?些不敢忘记的东西终于到了眼前,虽然物?是人非,但还有人记得他等着他,为此多年来从不曾放弃寻找他。 徐效已是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喃喃着,“润儿?,润儿?,是润儿?。” 徐泽在离他还有些距离时停了下来,有些迟疑不敢上前。而他亦是如此,明明很想过来却脚步迟滞。 姜觅知?道,越是近乡近心,越是情怯。 好一会儿?,徐泽才大步向前,跪在了徐效面?前,“舅舅,舅舅,是润儿?,润儿?回来了!” “润儿?,润儿?。”徐效哭着扶他起来,满眼是泪地看着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进了安国公府,入目所及的荒凉让他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舅舅一人支撑着徐家,该有多不易。 凛冬时节,便是十分的景致也会萧瑟几分,更何况现在的安国公府用残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看上去自然越发的凄凉。 进到屋子?里,他更是伤感。一眼看去全?是斑驳掉膝的家具,零零散散地摆着。既无以往的雅致奢华,更无当?年的气派,显得分外的寒酸。 姜觅道:“哥哥有所不知?,这样已经很好了。余家被抄之后,还了一些东西回来。若是你前些日子?来看,恐怕屋子?里连坐的凳子?都没两个。” 徐效一脸羞愧,不停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能?力,没能?好好守着国公府……” “与舅舅何干。那?些人冠冕堂皇,行的却是强盗贼子?之事?,你拿什么和他们对抗。这些年你能?守着徐家没倒,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姜觅安慰道。 徐泽也道:“我们深知?舅舅不易,舅舅千万莫要自责。如今我们兄妹二人皆已归家,以后家里的事?我们来操心,舅舅你安心享福即可。” 徐效原本就一直强忍着,听到这话如何能?再忍得住,当?下哭出声?来。他找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两个孩子?已经长大,还这么懂事?孝顺,一个比一个能?干有本事?。他确实可以放心了,日后也有脸面?下去见义父和娇娘。 “快,快让人把馄饨端上来……”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端上来,共有两碗,一碗是给徐泽的,一碗是给姜觅的。 徐泽尝了一口?,眼中全?是怀念。 “还是当?年的味道。” “老吴头年纪大了,馄饨铺子?早就交给他儿?子?打理了。他还记得你最?爱吃他们家的馄饨,一听说你要回来,天没亮就开始忙活。” “难怪哥哥一直惦记,这馄饨确实不错,皮薄肉金汤汁鲜美?,今日我算沾了哥哥的光了。”姜觅玩笑道。 她?这一玩笑,惹得徐效又掉眼泪。 “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没用,你小时候我没有抱过也没有带过,我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好了,好了。”她?真是怕了这个水做的舅舅,“从今日起我就搬回来住了,舅舅你可要好好照顾我。” 这话听得徐效和徐泽都是一愣,齐齐看向她?。 她?低头吃着馄饨,回避他们的目光。 “我和萧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时余老妇为了恶心他,在明知?我又蠢又坏,还疑似有心上人的情况下非要将我赐婚给他,目的本来就不单纯。我恰好与他早已认识,索性来一个将计就计。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徐泽皱眉,“你是说你们是假夫妻?”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还是她?哥聪明通透,一点就破。 徐效喃喃,“那?…那?陛下是打算与你和离?我瞧着他好像…对你不一般啊,我还你们感情甚好呢。” 徐泽垂着眸,男人才更了解男人,他可不认为萧隽也是这么想的。 良久,他对姜觅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姜觅还真没想清楚。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09节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假夫妻,她?也一直抱着事?成?之后就离开的念头。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很多事?情都在发生改变。对于萧隽的感情,自然也在悄悄地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爱吗? 说不清。 好感肯定是有的。 她?想搬回安国公府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如何迎接萧隽的报恩。 大局初定,百废待兴。萧隽一直都在宫里,她?想着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也无暇顾及其它?。有这些天缓冲,她?应该能?思虑周全?。 夜里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一身,感觉有些不对。 身边有人! 很快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你怎么来了?” “来报恩。” 这么快? 她?瞬间清醒过来,拥被坐起。 房间里没有点灯,灰暗的光线中只能?依稀看清身边之人的轮廓。哪怕是这么模糊的视线,美?男人的光环还是那?么耀眼。 白得艳丽,又冷又美?。 这刚当?上皇帝的美?男大晚上的跑到别人被窝里来报恩,也是另辟蹊径哪。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算账吧。 “这个恩,你打算怎么报?” “我说过,事?成?之后你要什么都可以。” 当?初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姜觅也就只敢听听,哪里敢当?真。 现在的萧隽是一国之君,有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比如说她?以前开玩笑说江山之类的话。如果她?再说这样的话,难保萧隽不会疑心她?哥。 “我最?初与你合作的目的就是想给徐家正名,让安国公府摆脱不明不白的尴尬境地。现在世人已经知?道萧昶的真面?目,我哥哥也回来了,这一点已经迎刃而解。” “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呢? 姜觅也在问自己。 从穿越到现在,她?一直忙于查清徐令娇的死,为原主和徐令娇报仇,为徐家和安国公府正名而忙碌。如今徐令娇和原主的仇她?报了,也给徐家和安国公府正了名,接下来的日子?她?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在,我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有礼数教条的约束,不需要再在别人面?前演戏做作……” 黑暗中她?看不清萧隽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 “原来你想做个傻子?。” 姜觅:“……” 这就是代沟! 跨空间的代沟。 她?就知?道萧隽不会明白自己,也不可能?理解自己。他们看似有很多相同之处,但所受教育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傻子?,这是我向往的生活!”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不傻子?是什么?立容存礼,方有规矩束人束己,是以乾坤有定,纲常有伦。人存于天地间,当?守天地之法,若有违,岂不大乱?” “我没说乱来啊,我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姜觅快气冒烟了,这男人大半夜的说什么报恩,原来是想气死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气死我你就可以不用报恩……呜……” 她?的嘴被堵住,呜呜声?很快被吞没。男人清冷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她?一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空气,也忘了如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萧隽才将她?微微松开,但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声?音低沉无比。“姜觅,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说的话永远作数,但唯有一点我不允,那?就是不能?离开我。” 姜觅心跳得厉害,思绪也是一片混乱。 他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明白归明白,心动归心动,男人的承诺却不能?全?信。 当?年姜惟还不是对徐令娇山盟海誓,他们曾经那?么的恩爱,最?后还不是被人插足。男人哪,动情时什么承诺都敢许,情淡时便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需要认真想一想,可以吗?” “可以。” …… 城外的粥施没有中断,一切依旧。 寒夜过去,太阳如常升起,冷冷地普洒着阳光,至午时后方才有了温度。暖暖地照在人身上,足以驱散深冬的寒气。 流民们有吃有喝,瞧着也颇有秩序,领了粥以后成?群结队地端着碗窝在城墙根上,一边吸溜地喝着粥,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京中发生的事?。 “我听说当?初废太后强行指的婚,眼下新帝已经登基,封的封,查的查,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没听提慎王妃一句,也不知?道会如何安置慎王妃?” “慎王妃多好的人,从一开始就给我们施粥,她?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活菩萨,陛下不会不要她?吧?” “你们没听说过她?以前的名声?,那?叫一个差…若不是陛下那?时还病着,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慎王妃的亲哥哥立了大功,如今已是新的安国公,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不会不要慎王妃吧。” “我猜啊,要肯定是要的,但后位怕是有点悬,一个妃位应该还是可以有的……” 议论的人多了,想不听到都难。 秦妈妈一脸的担心,看着姜觅几番欲言又止。 姜觅有几日没来粥棚这边了,先是过问了近几日施粥的情况,又问了一些关于流民的事?。听到流民们都没有闹也没有乱时,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除了子?规外,小铃铛也一直在粥棚帮忙,看上去比之前开朗了一些,气色也健康红润了许多。 她?小声?问姜觅,“姐姐,你和陛下…你们会分开吗?” 很显然,她?听了太多这样的话,难免为姜觅担心。 姜觅斟酌道:“世事?无常,在一起是缘分,分开也是缘分。” 自己和萧隽相遇相识到合作,这是有缘分。如果以后他们真的分开了,也是因为缘份太浅,无关其它?。 小铃铛“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原本看到姜觅之后的喜悦黯淡了几分,黑珍珠似的眼眸上也像是蒙了一层阴霾。她?低着头,一只脚无意识地在地上磨来磨去,看上去有些纠结。 “你是不是想问你娘?” 一听到姜觅的问话,小铃铛的眼神瞬间亮了。 “姐姐,你…你能?告诉我吗?” “她?已经出了宫,如今安置在京中的一处宅子?里。” “那?就好。”小铃铛笑起来,目光有些湿润。她?到底还只是十岁的小姑娘,便是再懂事?忍着没有继续问,神情多少带了几分可怜与委屈。 姜觅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顾妤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起她?这个女儿?,她?惦记着顾妤,顾妤或许压根不想见她?。 她?有她?的委屈,顾妤有顾妤的痛苦,谁也没有错。命运的捉弄最?是让人无可奈何,局外人更是无能?为力。 “小铃铛,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别人如何对你,你都应该好好活着。” “姐姐,我知?道的。” …… 城外流民虽然不少,但不乱。 趁着天色还早,姜觅决定去顾妤那?里一趟。 安置顾妤的宅子?位置并不偏僻,是闹中取静之地。关起门来是一方清静天地,走出去则是市井烟火。 正准备敲门时,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太对。 心下微微一动,四下一环顾。 “出来吧。” 第83章 小铃铛从角落里出来, 怯怯地看着她。 她是又心疼又生气,这小丫头必是想见一见自己的亲娘,所以才会偷偷跟来。从城外到此地路程并不近, 她乘着马车, 而这小丫头必是跑着的,万一跟丢了?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姐姐,你别生气。我…我就是想看一眼,一眼就好……” “我现在生气有什么用,你都?跟到这了?。”她知道?, 若此时把人强行赶走,或是再编什么?话骗人已?是无用,遂叹气道?:“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我帮你说一说。如果她愿意见你, 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她不愿意见你,我让人送你回王府。” 小铃铛闻言, 墨玉般的瞳仁瞬间璀璨。 “谢谢姐姐。” 天这么?冷, 还起了?风,姜觅让她在马车上等自己。她听话照做,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看得姜觅心都?软了?。 姜觅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安排在此处侍候顾妤的婆子。婆子认得姜觅, 当下恭恭敬敬地将?姜觅请了?进去?。 这座宅子的前房主不仅是个雅致之?人,而且还是个爱花草之?人。哪怕是这个时节, 院子里处处可见绿意。 顾妤正往屋里走, 手?里端着一盆绿色的植物。 那婆子见状, “哎哟哟”地叫唤起来,“夫人, 这活你怎么?能干,放着让奴婢来。” “不打紧的,我搬得动。”顾妤示意姜觅跟自己进屋,“夜里冷,这茶花不经冻,一个不好就会掉叶子。所以白天要搬出来晒太阳,晚上也要记得搬回屋。这花和人是一样的,风吹雨打易凋零,小心呵护才有岁岁年年。” 屋子里除了?茶花,还有好几盘花草,一眼望去?生机勃勃。 “隽儿小时候跟我学着养花,我记得他侍弄的正是一株茶花。你可不知道?他那认真劲,还不及那茶花树高,成天就守着盯着,像入了?痴似的。”顾妤说着,给姜觅倒了?一杯茶。 姜觅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那茶花结了?苞,他更是日夜一错眼地看着,直到花开。我记得那是一株白茶花,花朵清新淡雅很是美丽。” 顾妤想到儿子幼年时的可爱,不知不觉露出笑意。只是这笑意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怅然。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10节 姜觅不用猜,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郡主,真的不打算见他吗?” 这个他,当然是指萧隽。 顾妤苦笑摇头,“不了?。” “那舅舅呢?” “…也不见吧。”顾妤轻垂着眸,“或许你觉得我狠心,但?我…我宁愿他们?当我死了?,也不愿意以这样的面目与他们?相见。” 她不见萧隽和顾霖,倒也没那么?难理解。 只是小铃铛…… “来见你之?前,我去?了?一趟城外的粥棚。这些天梦儿都?在那里帮忙,她向我问起你,你说你没事,如今人已?经出宫。” 顾妤听她提起小铃铛,下意识看过来。 她接着道?:“方才在外面时,我发现她跟过来了?。” 点到为止,她相信顾妤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顾妤又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她才幽幽开口。 “这些年我只过她一次,那天萧昶难得让我出门透个气,当我看到有个孩子偷看我时,我就猜到了?她是谁。除了?那双眼睛,她长得可真像萧昶。” 小铃铛也说偷看过她,猜到了?她是自己的亲娘,应该就是这一次。 “我原本以为萧昶再是阴险,对她应该不会差。直到你上次告诉我,你把她接出了?宫,是因?为有人想要她的命。我才知道?这些年萧昶并?没有好好善待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气氛瞬间沉重起来,沉重到姜觅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低低一声?叹息,“她是萧昶的骨肉,我其实打定了?主意,不问也不管,但?是我这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因?为她和萧隽不一样。” “是啊,她和萧隽不一样。我不见隽儿,是不愿破坏隽儿对于母亲的记忆,我希望在隽儿心中,永远记住我们?以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时光。但?是她一生下来,我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茶水都?冷了?,她却毫不在意地一饮而尽。凉意从喉咙流进心里,竟然像是喝了?苦水一样又苦又涩。 不知过了?多?久,她让姜觅把小铃铛叫进来。 小铃铛听到她愿意见自己,欢喜不已?。 她们?母女相会,姜觅自然不会没有眼色地充当第三人,所以目送小铃铛进去?之?后便在马车上等。 日头渐渐西斜,凉意越发深重。 眼看着天色渐晚,暮色混着寒意慢慢将?大地笼罩。宅子的门终于开了?,出来不是小铃铛,而是那个婆子。 那婆子是来传话的,说是顾妤愿意留下小铃铛。 姜觅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母女连心,小铃铛那般乖巧懂事的孩子,想来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喜欢吧。 小铃铛这一留,就是好几日。 秦妈妈和子规等人问起,她只说小铃铛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旁人都?以为小铃铛原本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这个说法倒也没让人多?想。 萧隽刚登基,朝中政务繁忙,自那夜后便再没出现。徐泽已?接受了?他的提议,正式接掌了?安国公府,成为新一任安国公。徐效如今日子有了?盼着,也有心思和精力修葺府邸,成日忙进忙出不亦乐乎。 所有人都?很忙,反倒是姜觅十分悠闲。日子仿佛一下子清静漫长了?许多?,她终于有机会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地研究那些机关暗术。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安稳而平淡。她沉迷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日日不是雕就是刻,渐渐忘记了?过去?和现在。 她不知道?是,其他人看似在忙,其实都?很关注她。见她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该干什么?,秦妈妈的眉头是一日比一日皱得紧。 “王妃,你要不要进宫去?看看陛下?” “他不是很忙吗?我去?干什么??” “正是因?为陛下忙,王妃你更应该去?看一看。” “到底怎么?了??” 秦妈妈面有难色,“倒是没什么?,就是外面传的有点难听。” 其实哪里是难听,简直是诛心。 世人不明?就里,眼见着自萧隽登基以来一直不提立后一事,仿佛把姜觅忘到了?九霄云外一 般,少不得会生出一些风言风雨。 “让他们?说,说不定还被他们?说中了?。”姜觅不以为意道?。 这话听得秦妈妈一脸苦相,王妃这心可真大,什么?叫说不定被他们?说中了?。如果?真被人说中了?,那王妃日后该怎么?办。 还有舅老爷和国公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也不劝着王妃,反倒由着王妃的性子来。 “妈妈,你看,我这手?艺是不是又长进了??”姜觅炫耀着自己新做的东西,越看越满意。“来,我教你怎么?用。” 秦妈妈看着她手?里古里古怪的东西,愁眉苦脸地上前。 她兴致勃勃地将?橘子切成两半,然后放在自己新做的压榨机里那么?一压,橙黄的橘汁瞬间流进杯子里。 “王妃,这…这是什么?东西?” “简易榨汁机,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想取果?汁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只要这么?轻轻一压,汁水就出来了?。” “这东西真不错。”秦妈妈觉得很新奇,猛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欢喜道?:“王妃,你做出这等好东西,何不送去?给陛下一观?” 姜觅:“……” 这时外面传来小铃铛的声?音,“姐姐,姐姐!” 小铃铛显然走得急,小脸红扑扑的。 一进屋就瞧见姜觅新做的果?汁,当下又新鲜又好奇,等喝了?一口刚榨好的橘汁时,眼晴瞪得又大又圆。 “姐姐,这东西能不能送我一个?若是我以后想往点心里加果?汁,有了?这个东西就省事多?了?。” “还是你有眼光。” 姜觅当下表示,要送她一个更好的。 她欢喜不已?,小脸越发红润。 “姐姐,我和我娘商量好了?,以后她会帮我一起打理铺子。” “真的吗?” 顾妤真的愿意走出来了?? 很快姜觅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因?为顾妤答应和小铃铛一起打理铺子,但?并?不愿意留在京城,也就是说她们?要走。 她们?母女二人已?经商议好,后天就离京。 “这么?急吗?” “我娘说了?,迟早不如早走。” 姜觅心知,顾妤是怕拖的时间久了?,顾霖和萧隽会忍不住去?找她。她让小铃铛来送消息,一是想告诉姜觅她的决定,二是想和姜觅再见一面。 再次相见,她神情似乎舒展了?一些。这应该是小铃铛的功劳,想来有女儿陪在身边,也能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 两人先是谈了?一些开铺子的事宜,后便转到了?私事上。 “你和隽儿是怎么?回事?” 姜觅没有瞒她,将?自己和萧隽的真实关系如实相告。 她沉默许久,问:“那你想好了?吗?” “还没有。” “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会犹豫也是应该。隽儿虽是我儿子,但?他现在是帝王。人心易变,何况是帝王。” “我犹豫只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有认定。如果?我认定了?他,我就不会在意他是谁,也不会去?管以后会如何。无人能预知未来,唯有把握当下。” 这话倒是让顾妤意外,她认真看着姜觅的眼睛。 姜觅没有回避,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 良久,她莞尔一笑。 “你这性子,倒是和我年轻时有点像。那时我嫁入东宫,我的夫君是一国之?储君,所有人都?希望我做一个大家风范的太子妃,不妒不忌大度端庄。不仅要容得下夫君将?来女人无数,还要慧眼识珠帮夫君挑一些称心如意的女子。 可我偏不!我不把自己当太子妃,我也不把他当储君,我只当我们?是世间最为寻常的夫妻。我娘都?劝了?我好几回,让我不要用情太深,免得日后伤心伤身。我去?不管那么?多?,只管自己当下活得开心自在,也因?此过了?好几年顺心顺意的日子。” “只要曾经拥有,不用天长地久。” “正是!”顾妤神情渐有飞扬之?色,越发艳丽动人。“我那时就是这么?想的,事实证明?幸好我足够开心幸福过,否则我如何能熬得住后来的那些日子。” “萧隽也是如此。” 顾妤笑着,然后神情渐淡。 “倘若当年不曾有过那样的变故,萧隽的父亲顺利登基后,我们?会如何?有时候我想,或许一切都?是天意,让萧隽的父亲和过去?的我留在了?最好的年华中,没有感?情淡去?,没有离心离德,我永远爱着他,他至死都?只有我。” 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之?所以流传千年,不是因?为爱得够久,而是因?为爱得够短。因?为短暂如烟火,所以才会绚烂到让人念念不忘。 如果?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先太子顺顺利利继了?位,他和顾妤之?间的感?情还会一直如胶似漆吗? 姜觅觉得答案应该是不会。 这正是她和萧隽面对的问题。 顾妤和小铃铛离京的那一日,送行的只有她。她将?两人送出城外,依依不舍地与她们?告别。小铃铛眼睛红红的,一直拉着她的手?。 “姐姐,我会想你的。” “日后有空了?,就回来看看。”她摸着小铃铛的头。 顾妤也有些动容,道?:“以后时常通信,你若有闲,记得来看我们?。” “我会的。”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出京了?。”顾妤望着城门,感?慨道?:“当年我与你母亲曾经玩笑过,说是有朝一日我们?对日子烦了?厌了?,就抛夫弃子相约着出京散心。言犹在耳,却是沧海桑田,到头来出京的只有我一人。” “我母亲在天之?灵,一定看得见。” “但?愿如此。若她真在天有灵,知道?你嫁给了?隽儿,指不定有多?欢喜。想当年她怀你哥哥时,我们?就说好了?。她若生了?女儿,我们?就结成儿女亲家。后来你娘生了?你哥哥,我只好寄希望于你娘的第二胎。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谁能想到你和隽儿还能走到一起,这何尝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姜觅心下一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那萧隽和我哥哥,他们?小时候是不是玩得特别好?” “好吗?”顾妤仔细回想了?一会,然后抿嘴笑。“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隽儿性子冷,不愿你哥哥玩,嫌你哥哥长得不好看还话多?。你哥哥也是个小人精,应是听了?我与你娘的玩笑话,为了?和隽儿一起玩,居然把那时还未出世的你给卖了?。还说只要隽儿能和自己玩,他愿意把自己的妹妹送给隽儿。哪知隽儿还是不愿意,说他的妹妹必定和他一样难看又话多?。他们?呀,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11节 原来是这样。 姜觅终于明?白那两人之?间的过节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闭口不谈。一个嫌她难看又话多?,一个为了?讨好别人不惜出卖自己的妹妹。 临别在即,顾妤突然拉住她的手?。 “觅儿,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希望你和隽儿好好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我和他不是夫妻,我们?也会是朋友。” “那就好。” 马车驶离,留下阵阵尘烟。 姜觅目送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 她忽有所感?,下意识抬头往城墙上一看,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第84章 …… 元祖皇帝建立大雍初期, 曾有过两个大动作。一是修葺整改了?皇宫,二是派人建造了?皇陵。既然皇宫内不是埋藏宝藏之地,那最有可能藏宝的地方就是皇陵。 玺为天, 帝为?川, 亡灵乱,琼台现?。 根据游鸿剑中?得到的几句话,姜觅和萧隽已肯定前朝宝藏就埋在皇陵。然而皇陵之大,地宫遍布,若没有明确的地图指引根本无从挖起。 此事不仅朝堂上下盯着, 便是百姓们也密切关注着,所以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若想一举成功振奋人心,需得提前布局。萧隽决定先?行前?往,随行的还有姜觅和徐泽兄妹二人。 皇陵分东西两区, 几人目标是元祖皇帝埋骨之地的东区。依照姜觅对那几句话的理解,便是以玉玺为?钥匙, 能打开?埋宝之地的门。只?有扰乱了?亡灵们的清静, 宝藏才会被找到。 姜觅一进?皇陵的方城明楼,立马被一张画像所吸引,那画像中?的男子气度卓然, 帝王霸气跃然纸上,画中?人正是大雍的开?国之君元祖皇帝。 “嘶拉” “觅儿, 你做什么?”徐泽见她?正在撕画,惊问道?。 “找藏宝图。”姜觅说着, 手上的动作不停。 萧隽已经过来, 帮着她?一起撕画。徐泽见状, 也加入了?撕画的行列。随着画像被她?彻底撕破,露出夹在中?间的东西。 那东西是一张极薄的皮纸, 与她?在簪子中?得到的图纸一般无二。纸上画着一幅图,看?布局设计正是他?们要找的藏宝图。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亡灵乱,琼台现?。她?突然很佩服大雍的那位开?国皇帝,居然把图纸藏在自己?的画像中?。如果后人真要挖宝,必定会先?毁了?这张画。只?有这样的大不敬,才能找到前?朝宝藏,怪不得会有那番子孙若是无用才会挖宝的话。 “有了?这张图,宝藏很快就能得见天日。”徐泽兴奋道?:“还是觅儿厉害,一眼就看?出画中?的玄机,不愧是得了?外祖父梦中?亲自教导过的儿孙。” “你听舅舅说的?”姜觅下意识问道?,因为?这些事她?还没找到机会告诉徐泽。 除了?徐效,她?想不到会有其他?人和徐泽说这些。 徐泽摸了?摸鼻子,不语。 她?疑惑看?去,“不是舅舅?” “不是。” 那就是萧隽! 她?的目光看?向萧隽,“你居然会和我哥说这些事,我还以为?你们以前?有过节,所以现?在关系也不怎么样呢。” 萧隽一听这话,眸底的暗渊似是起了?旋涡。“当?年我们不过是几岁的幼童,能有什么过节。既然藏宝图已经找到了?,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挖宝之事。” 这么明显的顾左右而言其它,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说没有过节,就算姜觅不知道?实?情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徐泽眼神飘忽不定,却还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和陛下能有什么过节。你在这里好好看?图,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怕妹妹再问下去,赶紧找了?借口走人。 姜觅失笑。 这两人一副明显有事的样子,谁信他?们的鬼话。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了?。一个嫌她?又丑又话多,一个把她?当?礼物乱献,等这事一了?她?必定要好好找他?们算账,到时候一个也别想跑。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好好研究图纸。 藏宝图与之前?她?得到的皇宫布局图有些相似,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藏宝之地的构造机关指示,还有一个埋宝之地的位置标注。 有了?这图纸,不仅能精准找到宝藏的所在之地,还能避开?里面的重重机关,只?要人员一就位,立马就可以开?挖。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外面进?来。 她?以为?是徐泽或是随行侍候的人,初时并不以为?意。等到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时,她?突然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然后一把冷剑指着她?,她?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柳仕原。 那日宫变之后,柳相父子皆已伏诛,唯有这柳仕原不知所踪。柳家所有的党羽和私兵全部清抄,始终找不到这位前?禁军大统领。 原来人就躲在这里。 只?见他?穿着皇陵守卫的制服,整个人也不复之前?的光鲜。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除了?复杂之外,居然还有一丝兴奋。 “你果然是装的。” “柳大人找我,不会就是想说这个吧?” 柳仕原已看?到桌上的藏宝图,表情变得越发?的兴奋。“把东西给我。” 性命攸关之时,姜觅十分识趣。 她?把图递了?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柳仕原得到了?图纸,兴奋的脸上显现?几分狰狞。这是他?们杨家的东西,终于到了?他?手上。只?要有了?这东西,他?就能挖出前?朝的宝藏然后东山再起。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日在法清寺,你是不是故意那样的?你是不是为?了?什么人在遮掩,那人是不是萧隽?” 这都什么时候了?,柳仕原居然会问这个?姜觅有点纳闷,事到如今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然是如实?相告。 “所以那时候你和萧隽就已经暗通款曲了??”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吧。” “你说!”柳仕原的剑尖近了?一分。“我要你回答我。” 回答就回答,谁怕谁。 “是。” “你懂机关暗术?” “是。” “那纪连和顾霖身上的锁,也是你解的?” “是。” 柳仕原表情变得越发?的古怪,看?向姜觅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兴奋和灼热。“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也不枉我对你另眼相看?。” 姜觅忽然想起来这人曾经想送自己?袪疤药的事,难道?就是所谓的对她?另眼相看??既然如此,眼下用剑指着自己?算怎么回事。这样的另眼相看?,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柳大人东西也拿到了?,还不快走?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皇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我想你很快就会被发?现?。我若是你,还是赶紧走人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你在担心我?”柳仕原走近两步,以剑抵着让她?站起来,“我是前?朝皇族后人,身份并不比萧隽低。萧隽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决不亏待你。” “柳大人何必说这些话来诱我上套,你希望我跟着你,应该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处吧。” “你若愿意帮我,我能给你的绝对不会比萧隽少?。”柳仕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意思很明显。 剑尖近在咫尺,说不紧张害怕是假的。 虽说她?和萧隽从一开?始也是合作关系,那时她?能倚仗的也是自己?对萧隽还有用处。可若是换了?一个人,比如说眼前?这位柳大人,她?突然觉得一点合作的想法都没有。 “你现?在一无所有,你说的话我不信。” “这恐怕由不得你!”柳仕原暗恼,剑气欺近的同时将她?控制在手。“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该如何选。” “你怕是忘了?以前?世人对我的评价,我可是人尽皆知的又蠢又坏,你这声聪明人,我可不敢当?。” “我知道?你不蠢,反而十分聪慧。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若我不愿意呢?” “姜姑娘,如果萧隽死了?,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了??”柳仕原紧了?紧手中?的剑,冰凉的剑身已贴近她?的皮肤,然后挟持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须臾间,她?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什么对她?另眼相看?,什么要和她?合作,一旦她?不愿意配合对方,那么她?的作用就是用来威胁萧隽。 外面的守卫见状,立马去禀报。 萧隽和徐泽很快赶来,徐泽剑已出鞘,直指柳仕原。 “老子的妹妹你也敢动,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把人放了?,否则老子不介意将你大卸八块!” “徐国公,你别急。”柳仕原道?:“我并不想伤害你妹妹,如果有可能,我好好疼她?都来不及。我只?是知道?萧隽会不会救她??” “你想干什么?”萧隽问。 从姜觅的这个视线看?去,此时的萧隽似乎和平日里不一样。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着违和的紧张。在这么不合宜的情形之下,她?居然还有心思计算自己?在萧隽心中?的分量。 “柳大人,你不会以为?只?要萧隽一死,我就会跟了?你吧。”她?冷笑一声,“你不会还以为?只?有我跟了?你,我哥哥也会归顺你吧?” 柳仕原算计和心思被戳穿,眼底越发?的疯狂。只?要这个女人从了?他?,他?相信徐泽一定会支持他?。他?也相信自己?一点也不比萧隽差,他?更相信萧隽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到时候他?既是杨氏皇族后人,又有宝藏在手,何愁大事不成?即便是这个女人一开?始并不是很心甘情愿,等他?功成之后自然会转变态度。 他?高喊道?:“萧隽,你敢不敢一命换一命?” 姜觅心想,自己?和萧隽一向是合作关系,纵然是有些情意在,但感情基础并不牢固。既然没有生死与共过,那便没有到互许生死的地步。 如果换成她?,她?必然不会同意。 但她?猜错了?。 萧隽居然应了?。 “好。” 第85章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12节 冷风萧萧, 寒鸦哀嚎。哪怕建得再气派恢宏,哪怕守卫再多,皇陵到底是一群墓地, 其阴森之气?无处不在。 姜觅看着萧隽, 恍惚第一次相见。 那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和这个男人产生如此之深的纠缠,不止是共同的利益,还有感情与生死。 从?相识至今,这人一向冷静自持, 理?性?而情淡。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永远让人看不透也猜不着,艳丽而神秘。 她不知道此时的萧隽是怎么想的,但她不想对?方为了自己赔上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们之间的账已经算完了。 “萧隽,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你?不用为我再做什么。” “救命之恩, 当以命相还。”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人本来?就是感性?的,何况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如果?有人说愿意为了你?付出自己的生命, 是个人都会动容。 “你?是不是傻啊?” “你?本来?就傻,你?不是知道吗?”萧隽丢了手中的剑, 一步步上前。“你?放了她,朕来?做人质。” “你?…是不是想使诈?”柳仕原故意来?这么一出, 最终的目的是挑拨姜觅和萧隽, 以及徐泽和萧隽, 然后?令姜觅和徐泽为自己所用,他万万没想到萧隽竟然会同意。 如此一来?, 他反倒有些乱了方寸。 眼下他除了手中有姜觅这个人质外,再无其它?可以倚仗的东西。环顾四?周守卫重重,还有徐泽的私兵以及萧隽带来?的禁军。 这般包围之下,他可谓是插翅难逃。 “你?站住!”他大喊,“你?别再上前,你?就站在那里结果?自己!你?敢不敢?” “朕当然敢。”萧隽示意徐泽把剑递给自己。 徐泽在犹豫。 妹妹重要,但萧隽同样不能有事。 “你?们少演戏了!”柳仕原狰狞一笑,他可不信萧隽真的会一命换一命。寻常男子?尚且不可能,何况是天下之主?。 他也是男人,他也有堪比天高的野心,但他扪心自问,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自己的性?命。世间女子?何其之多,若为君王之身,那么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再是喜欢再是有用的女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你?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吗?他都登基有些日?子?,为何一直迟迟不立后??那是因为他根本没就打算让你?当他的皇后?,却又还用得上你?和你?兄长,所以才百般思量。若你?对?他无用,若你?兄长不是徐泽,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他几乎是贴着姜觅的耳边说出这番话来?,那气?息让人直犯恶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就凭我深谙男人的心思。莫说是他,就是你?兄长徐泽,你?以为他是真的为了你?这个妹妹吗?不过是想借着你?图谋更大的利益而已。你?看看他,他分明是在犹豫,不愿把剑递给萧隽,说明你?这个妹妹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你?又知道了?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你?不信?”柳仕原狰狞一笑。“如果?你?真的如世人所说的那么又蠢又坏,恐怕他们一个比一个躲得远,又岂会在这里假惺惺地护着你?!” “我如果?真的又蠢又坏,他们躲着我又何错之有?” “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今日?他们是故意以你?为饵,诱我上套的。你?在他们心里,不过是枚棋子?而已。” “说完了吗?” “你?为什么不信?” 这话问得实在是可笑。 “我为什么信你??” “你?现在只能信我!”柳仕原紧了紧手中的剑,大喊道:“你?们快点,我的耐心有限。若是再不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杀了她!” 萧隽已经夺过徐泽手中的剑,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彼此能懂的眼神。 “朕若死了,你?真的能放了她?” “当然!”柳仕原虽不信,但却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兴奋与期待。如果?萧隽真的照做,那他就能扭转乾坤,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 “我发誓我不仅会放了她,我还会好好照顾她。” 姜觅恶心得都快吐了。 正当她准备眼晴一闭用脖子?去抹剑时,萧隽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 “萧隽,不要!” 那剑瞬间没入萧隽的身体,空气?都似乎凝结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柳仕原错愕的那一刹那,突然眼前一花,挟持在手中的人被瞬间转移,一把短剑扎在他心口处。 “这不…这不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又中了数箭。 抬头?看去,只见明楼上好几把弓弩正对?着他。他不久之前还为自己顺利潜入设局而沾沾自喜,却没想到自己竟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好一个萧隽! 好一个徐泽! 他又看走眼了。 他不甘。 “你?们……” 话没说完,人已轰然倒地,很?快气?绝身亡。 …… 萧隽刺自己的那一剑虽不在要害,但刺得并不浅,伤口也很?深。太医给他包扎伤口时,徐泽把姜觅叫到一边。 “姓柳的胡言乱语,你?别信。”徐泽怕姜觅把柳仕原的话听进去了,轻声解释道:“我们猜到他一定会出现,但没想到他会对?你?出手。” “我若信了,那我就真是又蠢又坏了。” “谁再也说你?又蠢又坏,哥哥给你?收拾他!” 姜觅莞尔,“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并不在意。” “觅儿。我看得出来?,萧隽对?你?……” “哥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姜觅朝那边望了一眼。“在他朝自己刺那一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徐泽刚想问她的决定是什么,在看到她已经朝那边走去,接过侍卫手中的药准备亲自给萧隽喂时,便觉得什么都不用再问了,而是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他们。 药还有些烫,她吹了吹,然后?喂给萧隽。 萧隽一口一口地喝着,无比配合。 “你?是不是傻病还没好?”姜觅小声埋怨着,“那柳仕原是什么人,他让你?死你?就死,你?怎么这么听话。我都说了我们之间的账已经算清,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救命之恩,理?应以命还报。” “戏言而言,你?不用当真。” “对?你?而言是戏言,但对?来?说是我必须要履行的承诺。姜觅,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好了吗?”他捂着伤口,看上去说话都有些费劲。 姜觅白了他一眼。 此时此刻她不仅明白了萧隽对?自己的感情,也确定了自己对?萧隽的心意。但并不代表她会被爱情冲昏了头?,看不出这男人在卖惨。 不过无妨,也是时候说清楚了。 “我不要你?的江山,我也不要你?的命。” “那你?要什么?”萧隽看着她。 她要什么呢? 她要幸福,她要好好地活着。 “我要你?活着,我要我们都活着!” “你?还要什么?” “我……”她深吸一口气?,“我要我们在一起好好活着!” “好,我答应你?。” …… 前朝宝藏挖出之后?,灾后?重建的款项分拨到各地,那些流民?们也领到了一笔过冬安置费与口粮,赶在年前全?部回到自己的故土。 一切事宜安顿好后?,萧隽的伤也养了七七八八,立后?的圣旨也到了安国公府。徐家人早有准备,倒是没有过多的惊喜和意外。 萧隽的意思是两人上次成亲是假的,这一次真的必须再办一次,以此昭告天下。对?于这点徐家人没有反对?的道理?,徐效和徐泽更是因为他对?姜觅的看重而备觉欣慰。 大婚这一日?,满城喜气?洋洋。 百姓们议论着,欢呼着。 比之上次成亲时的惨淡敷衍,此次简直能称之为朝野第一盛事。身为帝王的萧隽亲自来?迎亲,随行的是满朝文武。其阵仗之大,足以令人津津乐道好些年。 姜觅一袭的凤冠霞帔,被徐泽背出安国公府。 徐泽将她交到萧隽手上,道:“以后?好好照顾她。” “朕会的。”萧隽说。 隔着华丽的盖头?,姜觅看到他们脸上的郑重,轻哼一声,“你?们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了,不是有人为了和别人玩,早早就把我许出去了吗?还有人对?我不屑一顾,不仅嫌我丑还嫌还话多吗?” 徐泽:“?” 萧隽:“……” “你?说的?” “不是你?说的吗?” “好了,都别争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谁说的,事实正是如此。”姜觅抬着下巴,扶着子?规的手上了凤辇。 “你?听我说,我那时候根本没见过你?。我就是看他长得难看还话多,以为你?会和他一样。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陛下,话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嫌了就是嫌了。”徐泽上前,讨好道:“觅儿,我可是你?亲哥,我怎么会害你?呢。你?看我眼光好不好,早早就给你?找了这么一个好夫君。” 姜觅睨了他们一眼,“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们了?” “你?会不会说话?”萧隽将徐泽挤开,“哪里是你?眼光好替觅儿找到一个好夫君,分明是朕有福气?,才能遇到觅儿。觅儿,你?哥哥不会说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徐泽震惊又气?结,“陛下,你?……” 文武百官不明所以,又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穿成侯府嫡女之后 第113节 “陛下和皇后?这是怎么了?安国公又怎么了?”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徐泽清了清嗓子?,高声一喊,“吉时到,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锣鼓瞬间喧天,欢呼声一片。 萧隽上了龙辇后?紧紧握住姜觅的手。 姜觅挣了挣,没有挣脱。 雪不知何时起,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落下,漫天飞舞着似是在庆祝他们的大婚之喜,也仿佛在预示着他们的白首之约。 “觅儿,我们一定会白首不相离。” “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