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我打游戏》 Save000 New game 公元2008—— 艳照门。 夜总会。 汶川地震。 欧洲杯。 北京奥运会。 次贷危机。 第六届chinajoy。 魔兽世界风头正盛。 psp与nds破解趋于完美。 ps3娱乐主机无力延续上代成绩。 网络成瘾被首次纳入精神病范畴。 6600万人死去。 …… 这年九月,我升上大二。 同所有俗套无聊的故事一样—— 邂逅了一个女孩。 一个捏着手柄在ps2机房里打生化危机的近视女孩。 Save001 你不想看阿什莉的内裤吗 因为生化危机4才知道三上真司这个名字。 作为起步过晚的玩家—— 在那个应试教育盛行的年代里,补习与培优填满了我的成长轨迹——童年、少年。 高考的失利将我从父母的高压期待中解放出来。 没有选择复读。 我去了远离家乡的城市,一所普通二本。 一切都那么新鲜。 网络,掌机,摇杆,mp4,3gp,当然—— 还有ps2。 …… 大一的课余时间我几乎全都泡在大学附近的ps2机房里。 说是机房,其实是副食店后边的民居。 绕过贩卖香烟的玻璃柜台,从老板背后的帘子进去,便是左三右三对称摆了六台显像管电视的拥挤空间。 三块钱一个点。 新游戏列表写在一张白板上,挂在钉进墙里的钉子上边。 板子上最多的是关于实况足球的消息。 明明还是07年,实况的盗版封面却印着2009,不可思议。 每台ps2都插着记忆卡,供常来的玩家接着进度往下打。 “小伙子搓不搓p?” 买烟的时候发福的女老板忽然问我。 这句容易让人误解的邀请便是我踏入这个世界的契机。 总之,我的大一是与二公主一起度过的。 由于过分贫瘠的游戏经历—— 高中以前挤时间玩过的大概只有帝国时代与极品飞车。 再就是gba上的牧场物语,同桌文曲星里的超级玛丽。 与之相比,ps2的画面表现与操作体验自然惊艳无比。 我毫不犹豫的掉了进去。 寥寥的生活费被花到无几。 “小伙子,我们要睡觉了。” 许多夜晚,女老板摆好副食店外的防盗门板,掀开帘子走进来。 “我知道。” 我知道打烊了。 稍等,下个存档点很快就好。 “这么下去要挂科的吧。” ——她如此担心过我。 女老板是单亲家庭,养了个女儿。 两人就住在机房后面的小卧室里。 是的—— 副食店,机房,带洗手间的小卧室。 三位一体。 她女儿大我两岁,想要出国所以在家备考雅思。 或者托福?我忘了。 不大明白两者的差别。 那时的百度不像现在这么方便。 我是说,你得去网吧,或者回家。 老板守柜台的时候,机房里负责按时间收费的是她女儿。 我当然想把她女儿形容得漂亮一点。 这样故事会好看一些。 可惜没有,她女儿很普通。 像许多人一成不变的生活。 …… 第一次见到亚希的时候我已经大二了。 08年10月,国庆长假,我没有回家。 与女老板打过招呼,我熟练的掀起碎花帘子,看到了她—— 生化危机4。 她在一处有高低差的场景下面,控制里昂拿出狙击枪向上开镜窥视阿什莉的内裤。 没试过这种玩法的我不由被其吸引,视线跟着瞄准器的中心—— 仿佛料到玩家会有此举,镜头中的阿什莉居然伸手遮住了那里。 “哇……” 三上真司,牛逼。 …… “这在干嘛。” “你不想看阿什莉的内裤吗。” 亚希与我搭的第一句话。 她没有放弃,仍旧控制着右边摇杆寻找能够走光的角度—— 屏幕中的阿什莉生气了。 “好可爱。”亚希笑了起来。 “嗯。” 是挺可爱。 我打开亚希旁边的主机。 也选了生化危机—— 基于一种炫耀的心情。 我的存档解锁了无限火箭筒,也有芝加哥打字机。 然而打开游戏才想起—— 存档在隔壁机器的记忆卡里。 正是亚希玩的那台。 …… 亚希是那种清爽的女孩。 一副树脂眼镜。 不化妆,单马尾,吊角眼,薄嘴唇,衣着层次简单分明。 没有飘乎多余的装饰。 静面t恤,纯色牛仔裤,三叶草的低帮鞋。 背个kappa的双肩包,胳膊细细的,看着挺舒服。 短短十分钟,她被丧尸杀死两次。 “没必要那么执着爆头的。”我告诉她,距离差不多的话打手打脚也可以。 没有排斥我的建议,她朝敌人的腿部射击。 “跪下了诶,”她很开心,“我以前都只打头跟身体的。” “好,冲上去用体术。” “嘿呀!” ——居然自己配音。 这股不摆架子的开朗劲让我有股莫名的好意。 以初次见面的状况,亚希发出笑声的频率有点高了。 杂志里常说对话时先笑的那个没有自信。 不过杂志也说过地球是平的。 …… “要是子弹够用就好了。”loading的时间里,她扶正滑下鼻梁的眼镜。 “其实可以无限子弹的。” 尽管合理规划收集到的资源才是这个游戏的乐趣。 但我不想放过显摆的契机。 “通关一次可以购买无限火箭筒,再把艾达的模式打穿就有芝加哥打字机,还有里昂的黑手党风衣,很帅的,扫射之后会有脱帽致敬的动作。” “真的!?”kappa女孩诚实的表达自己的讶异。 “我有存档,要不要玩?” “在哪里?” ——至今都无法忘记的超级速答。 “就在你这台机子的记忆卡里,你找个打字机保存一下,我那个档进度比你远。” “好!” 屏幕中的里昂小跑起来,像亚希脸上不加掩饰的雀跃。 被这份心情感染,我也高兴起来。 可惜悲剧就发生在这里—— 她找到打字机,进入保存界面。 “哪个是你的存档?” “倒着往后翻。” “这个吗?” “对,和别人不一样的那个。” 急于炫耀的我没有意识到亚希即将犯下的恶行—— 对我的存档习惯性的按下确定(她后来解释自己想的是载入的事情)。 在保存界面对别人的存档按下确定,自然意味着覆盖。 系统大概弹出了是否要覆盖的问题。 可亚希与我一个德行,忽略系统信息,yesyes……一个选项走到底。 很好。 接连几十小时的努力瞬间消去。 出现在那个存档位的,是亚希战斗的痕迹。 ——好比我俩注定会出现的交集。 …… “对不起!” 那天晚上,亚希请我到学校靠里的堕落街吃拌面。 “你叫什么?” “张亚希。” “新生吗?” “嗯。” “军训没把你晒黑啊。” “你呢。” “我本来就不黑吧。” “问你叫什么呀。” 我说了我的名字。 “李木海……”她轻声念着,薄薄的嘴唇,“木头的大海。” “是放牧的牧,李牧海。” “放牧大海?” “很二吧。” 我父母是做梦主义,希望我长大以后各种牛逼。 还放牧大海…… 又不是摩西。 “反正,”摊上那种父母。“有很多压力。” 她摘下眼镜,“那你猜猜我的意义?” “亚,希。”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连读有点难为情,“亚洲的希望?” 她点头笑起来,“是不是很蠢?” “……有点。” 亚洲的希望。 “亚洲的希望连保存和载入都分不清呐。” “都说对不起啦,当时太兴奋了。” 亚希有着与我相似的经历—— 父母的高压,高考的失利,逃离家乡来到这里,此前一直被逼着学习,缺乏娱乐的经历所以很容易被各种事情吸引。 我很高兴她选择了游戏机。 …… “ps2上啊,有很多好玩的游戏。”数都数不清。 “可我只玩过生化危机,”08届的新生露出懊恼的表情,“要能把其他的都玩一遍就好了。” “能的,”我说你才大一,“四年长着呢。” 那是2008年国庆长假的一天。 和亚希从面馆出来,微热的风里留着夏天的余韵。 Save002 没看过凉宫春日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 这是死胖子的口头禅。 我是说,标题这个。 这种句式。 没看过xx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 这个xx可以替换为包括但不限于全金属狂潮,幸运星,逮捕令,攻壳机动队,高达0079以及日在校园之类他相当中意的动画。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多么执着某一动画信仰的人。 只是个偏激的肥宅(自称)。 没错,我第一次见到现实里有人愿意拿“肥宅”称呼自己。 好像那是种特殊的荣幸。 肥与宅,缺一不可。 “本肥宅……” 会用这种开头的家伙。 08年中国大陆的宅文化远不如今天这般普及,就我个人而言,听过的也只是御宅族这种充满距离感的词语,也搞不懂它与“家里蹲”的区别和关系。 毕竟我那会压根就不宅。 死胖子安利过的作品几乎一部也没看过。 他却成了我大学里最要好的同性。 没办法。 我读的专业只有两名男生。 我,死胖子。 剩下12位女性—— 她们的事情之后会聊。 说回死胖子,跟他要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家伙有许多同人志。 当然,同人志这个称呼是他逼我的。 我习惯的叫法是小黄漫。 “本肥宅郑重的告诉你,这个叫同人志!是同人作家怀着对角色的爱创作出来的!也有不是十八禁的!” “不是十八禁的……我怎么没看到?” “本肥宅不买全年龄向的作品!” “结果你只买小黄漫嘛。” “够了!不借你了!” “好好,同人志,这个叫同人志,我以后都叫它同人志。” 死胖子家庭条件不差。 这些叫做同人志的小薄本基本价格不菲,是托他自己的人脉关系从日本那边购得的。 至少他是这么形容的,人脉关系。 我猜就是普通的海淘而已。 死胖子有自己的名字,但我喊顺口了所以一直都是死胖子。 现在想来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 …… 死胖子有喜欢的女生,叫绫波丽。 嗯,是虚拟的。 出自一部开机器人打架的动画片里。 动画本身非常有名。 他强烈向我安利。 在一个年轻人常有的不眠夜里,我通过死胖子的笔记本跟他一起观摩了这部作品。 “绫波很赞吧。” “我喜欢葛城美里。” “干!” 一夜不睡的他显得特别油腻。 我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感受清晨的气息。 阳光越过对面的楼栋,远处的云朵连在一起。 我眯了眯眼睛。 …… 死胖子的电脑里除了数不清的动画,就是数不清的游戏。 美少女游戏。 读音是嘎楼gay。 这也是喜欢游戏的我从来不找他借电脑玩的原因。 那些游戏根本没有操作性,需要的只是不断点击鼠标左边,无限接近于播幻灯片。 将真实想法告诉死胖子的结局自然是他夸张的咆哮。 “本肥宅要彻底改变你!” 做出如此宣言的他向我强推一款叫做(我忘了英文怎么拼)的游戏。 中文翻过来是团子大家族。 “玩下去!你要不感动本肥宅跟你姓!” “……” 事实上他真的应该跟我姓。 那游戏里的人物眼睛大小非常猎奇,头也很宽,几乎赶上自己的肩膀。 “脖子不会断掉吗?她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胖子发出绝望的喊叫。 “孺子!”他呼哧呼哧喘着气。 大概有太多东西想要吐槽,所以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就不觉得这个头身比例很萌吗!” 萌。 很萌。 啥叫很萌。 对那之前的我而言,萌只是“萌芽”杂志标题的第一个汉字而已。 …… 顺带一提,尽管宣称自己喜欢凌波丽,死胖子的电脑桌面却是一个穿着红白套装的露腋巫女。 充分说明了这家伙没有多么的专一。 不像我高中同桌,他喜欢she,并一直追了下去。 …… 再来谈谈死胖子的衣品跟发型。 衣品的话因为身材原因—— 一米八零,一百二十公斤。 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他常去广七路的服装店买东西,那边有很多嘻哈的版型,可以罩住他的身体。 还有专门的朋友帮他“痛衣”。 就是把动画片里的人物印到衣服上。 老实说他穿这种衣服时我不大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可一,我们专业只有两名男性,二,不得不承认跟他做朋友相当有趣。 所以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常有一胖一瘦并列的身影。 至于发型, 死胖子的发型非常陈奕迅。 意思是发际线过高且自带卷曲。 总之并不好看。 “我也知道。” 有次喝酒他忽然说他知道自己难看。 边说边拿牙签戳盘子里的毛豆壳。 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他有了喜欢的人。 我是说,现实里的人。 …… 死胖子还有一个爱好—— 在qq空间发表动画长评。 没有微博的年代qq空间是矫情的主力。 尽管没什么点击,他还是坚持写下去。 这家伙管理着几个死宅q群,来他空间留言的基本都是群里的家伙。 ——跟他一样拿动画少女做头像,日语台词当签名。 我那会有点强迫症。 不去ps2房打机的时候会到网吧登录qq挂等级。 当时我很想要一个太阳。 好像有了太阳能干成什么一样。 强迫症的另一个体现是我会依次点开好友列表里显示有过空间更新的人。 所以死胖子撰写的长评我基本看过。 “拜倒在本肥宅的鉴赏风暴下吧!” 一起上网的时候他发现我在看他的文章。 ——死胖子去网吧完全是为了蹭网速下资源到移动硬盘里。 毕竟寝室的校园网实在太糟。 我说长评还行,虽然看不大懂。 “如果你能写出读了你的长评就想找出那部动画来看的……” “这是长评!不是布教!别把本肥宅的鉴赏事业和推销放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 之后他却微妙了改变了长评的写法,加入了许多女性角色截图。 总之,在强迫症发作点开空间更新的过程里,我(不得不)了解到许多动画的事情。 名字、剧情。 某些作品甚至对我日后的人生观产生了不小的冲击,改变了我原定的轨迹。 后悔吗。 当然了。 但如果可以,我愿意倒退回去,再做一遍错误的决定。 …… 最后扯一句,我攻读的专业叫做高尔夫发展。 是不是没有听过。 那就对了,我也没有。 Save003 金城武与让雷诺 鬼武者3。 2004年2月登陆ps2。 稻船敬二称这将是鬼武者系列的终曲。 明智左马介与织田信长最后的对决。 玩到这部作品已是2008。 介绍过的吧,我缺乏娱乐的童年—— 以至后来做过的一切都像是在弥补书本与习题中虚耗的时间。 …… 一起吃面的那天我没有与亚希交换手机。 出于矜持的考虑。 在堕落街分别不到五秒,我转回身去。 她是学妹。 根本不在一个班级。 肯定也不是一个系。 不知为何我脑海里顾虑这种事情。 那会我才20,已经学会暗示自己“错过也是一种美丽”。 幸好,第二天—— 包机房里再度出现她的身影。 “呀,木头海。” 她坐在上次打生化危机的位置,故意叫错我的名字。 “哟。” 我没好意思喊她亚希。 还是那副树脂眼镜,金属扣的牛仔短外套里简单的圆领白t。 kappa的背包与这件外套有点不搭。 “你也不回去啊。”明明是国庆。 “嗯。” “我也没回去。” “看得出来。” 轻易被废话逗笑的亚希。 笑融化了距离。 我在她旁边的机器坐下。 “你看,是让雷诺诶!”亚希突然说道。 屏幕里正播出一段cg。 清晨的巴黎,石板路上,风衣圆墨镜的男人倚在一辆帅气的摩托车旁。 “让雷诺?” “这个杀手不太冷!” “哦!里昂。” 跟浣熊市的那位警察同名。 在此之前我没有接触过鬼武者系列的作品。 所以看到金城武加让雷诺的出现还是有点吃惊。 居然请真人扮演游戏角色。 有趣。 …… 亚希读的工商企业管理。 与我一样,她也不明白自己的专业到底要学什么东西。 得知我的专业只有14名学生,亚希露出好奇的神情—— “小班是什么感觉?” “逃不了课。” 毕竟全班只有两个男生。 “那岂不是很幸福!?” “才没有。” 我倒希望男女比例平衡一点。 “体力活都是我们干。” 而且—— 我想亚希一定明白。 女生之间的那些是非。 “还是打游戏吧。” “嗯。” …… 鬼武者3中为让雷诺配置的是鞭形武器。 这让亚希感到不满。 “他该用枪的,鞭子好没感觉。” “不是有手枪么。” “不能拿出来用呀。” 似乎让雷诺终结敌人的时候才能触发拔枪射击。 看她玩了会,我也不是很清楚。 “还是金城武好。”切换到操作金城武的关卡时亚希按手柄的动作明显比刚才有劲。 “武士刀很帅吧。” “嗯。” “那要不这样,” 就是接下来的这个提议,开启了我与亚希漫长的合作打机之旅—— “金城武的部分你玩,换成让雷诺的话就给我玩,我们记下每个人的死亡次数,死的多的那个付钱,平手的话我请你。” “好啊,”亚希爽快的答应,“游戏要一起玩才开心。” 我永远记得这句。 游戏要一起玩才开心。 …… 然而没玩一会发现居然还能操作金发女主。 两名玩家,三个角色。 “这不是阿什莉吗?” “你怎么看谁都像阿什莉。” 不过那个配色—— 确实有点阿什莉的意思。 于是本名米雪儿的女主,被我们喊作阿什莉。 毫无谐音。 “阿什莉”使用热兵器,满足了亚希用枪的愿望。 …… 亚希是个可爱的家伙。 或者说,幼稚。 游戏打到开心的地方会自己配上效果音。 “dua!dua!” 应该没有汉字能还原这个发音。 “小孩子气。” ——我说。 骗你的,我才不会这么煞风景。 “bang!bang!” 配合“阿什莉”扔出的手雷,我发出羞耻的模仿音。 …… 那会儿去ps2房打机的玩家基本都冲着实况足球还有nba。 偶尔有真三国无双与火影忍者的身影。 像我跟亚希这种什么都想试试的算比较异类了。 特别是一男一女,共一台主机。 包机房里有条规矩: 可以玩老板有的游戏,也可以玩她没有的—— 支持自备光盘。 盗版盛行的年代里,荣光路的电器一条街,主机店内抽屉状的长条纸箱里,ps2碟5元一张。 如果你愿意把自己买来的光碟贡献给女老板的包机房—— 送一张,免费一个点。 一个点就是一小时,至少我读书的城市里如此定义。 所以—— 在鬼武者3即将破关的一天,得知亚希对实况还有nba都不感兴趣后,我说为了不让老板这里的资源枯竭,我们该去荣光路看看。 “那边不是卖电脑的吗?” “也有游戏。” 这是我头一次约她外出。 以正常眼光衡量,约女生去电器街购买盗版游戏这个行为自爆值很高。 然而并不需要拿所谓“正常的眼光”衡量亚希。 像之前答应与我合作通关一样—— “ok,荣光路。” 体贴的她不喜欢作态。 …… 亚希手机联系人里对我的备注是“让雷诺”。 我对她的则是“金城武”。 很好理解—— 两人是在攻略鬼武者3的时期内交换手机的。 老实说我想把她备成“阿什莉”。 可没好意思。 嘛…… 金城武就金城武吧。 …… 起初我向她要求的并非手机号码。 而是更加安全更有距离的联络方式—— “你qq多少。” 毕竟说好要去荣光路的。 “……手机借我下。”她暂停游戏。 我递给她。 手指熟练的输入。 “你q号这么长?” “这我手机呀,笨,”她摁下拨通,“难道以后找你还要专门跑去上网?” 分不清是笑是怒的表情,天蓝色的kappa背包里,响起熟悉的旋律—— 夏天的风。 温岚的。 我无比清楚的记得—— 她拉开背包拉链时,小指翘起的形状。 Save004 黄道十二宫大集结 我承认死胖子在某些时刻相当出彩—— 大学四年,班上十四名学生。 两男十二女。 严重的比例失调。 然而双方氛围大体挺好。 这得益于死胖子在入学第一次班会上提出的建议—— 以学号为参照将黄道十二宫分配到每位女生头上。 说来也巧—— 记名板上学号1至12刚好全是女生。 我13,死胖子14。 …… 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辅导员把大家召集起来,让大家介绍自己。 “只有两个男生啊,那你们可要主动一点。” 辅导员是个绑商务发髻的大姐姐,常抹口红,挺有工作热情。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家快速熟悉起来的?” “……” 没人回答。 明明放着不管也会慢慢了解,辅导员却执意做出催化的决定。 “动动脑筋啊,男生。” 她向着我们—— 我们=我+死胖子 我自然是吐不出象牙。 周围12个女孩子,基本初次见面,“快速熟悉”的办法除了脱光衣服互相摩擦…… 我在辅导员的目光下踟蹰—— 死胖子举手站了起来。 “我看过大家的学号。”十足的中气,浑厚的嗓音。 对外时他不称自己“本肥宅”。 “就按星座给诸位女生命名吧。” 诸位。 没错。 他说的是诸位。 这种口头上很少用到的词语。 我原以为这波毫无操作性的提议将迅速招致否定。 不过—— 都说是“原以为”了。 提议在半推半就的争论中得到采纳。 女生们并不反感星座的事情。 年轻的辅导员也认为无伤大雅。 我怎么也猜不到死胖子突发奇想的荒谬提案在未来四年得到了完美的贯彻与落实。 比起姑娘们的本名,现在的我更能忆起的还是她们与星座相连的外号。 …… 跟所有民主通过的法案一样—— 不存在惠及到每一个人的结局。 极少数女生无法满意自己配到的“姓名”。 在这里要重点提及的就是小处女了。 小,处,女。 一九九零年生。 学号06,黄道第六宫,处女座。 穿鞋才过一米五的身高,双眼皮,齐肩发,喜欢炸毛。 “我7月份的!根本就不是处女座!” 现在想来—— 处女座在那个时候就陷入了容易招黑的境地。 “都说按学号来了,你接受吧,小,处,女。” 小个子女生总害我有股惹她生气的冲动。 特别是这家伙。 生气前的固定模式—— 咬一会嘴唇,皱起眉头瞪着你。 “你在蓄力?” “好烦啊你!!!” 她瞬间暴起,朝我攻击。 …… 虽然被冠以“小处女“这种称呼,本人却没什么保守气息。 夏天会穿呼哇呼哇的泡泡裙。 为衬腿长所以小处女的裙子普遍较短,再配上细跟凉鞋补足身高。 吊带背心能看到左边锁骨沟里的小痣。 跟她熟到一定程度,我会故意弯下身子,作势打探她的裙底。 “死开啊变态!” 她并紧双腿,一手按下裙摆,一手使劲往上抬。 ——并不会真的打过来。 …… 我一直记得小处女的裙摆。 呼哇呼哇。 没错—— 永远不会出现在亚希这类居家长裤派的身上。 …… “你每次下课跑那么快干嘛?” 大一的时候小处女问我。 “打ps2。” ——没坦率到能做出上述发言。 “我也是有各种事情的,不像哪里的小豆丁。” “烦死了你!” 她特喜欢嚷嚷这句—— 脚一跺,最后的“你”带点鼻音。 …… 同我一样,小处女也不是本地人。 不同的是她选择这座城市不是为了逃离什么东西。 只是想去大一点的地方看看而已。 “我家那边生活节奏太慢了。” 她说了个地名,三四线的样子。 “慢还不好啊?” “你不懂的。” 我的世界太小了,她说。 除了“烦死”之外,她的常用语还有这个“你不懂”。 一句简单的“你不懂”能略掉许多解释环节。 比如无聊了发短信问她,你干嘛呢? ——爬寝室楼梯。 这么晚爬楼梯? ——瘦腿啊。 不会越爬越壮么? ——你不懂! 后边还跟了个愤怒的表情。 …… 学校标配四人间的缘故,“黄道十二宫”刚好住满三间寝室。 402、403、404。 巧的是每间寝室都有一位与我相熟的女性。 402的小处女,403的羊姐,404的蝎蝎。 加上亚希。 四个女孩,四种风景。 现在看来,那无疑是我枯燥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时期。 可惜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怎么在意。 天真的我幼稚的认为一切都会持续下去, 诺基亚,千千静听,3gp转换器…… Save005 帽子网?不!是卡普空! 如标题这样的科普性对话从未发生在我与亚希之间。 生化危机和鬼武者的通关经历让我俩熟悉了capcom的拼写。 荣光路的主机店里,劣质封面间张张流连的亚希忽然拿食指戳我,“这个。” 她翻出的游戏封皮上,压迫感极强的巨龙正以震动空气的气势咆哮。 monsterhunter2是那张光盘的名字。 重点不在这里。 在左下角的制作公司。 “又是帽子网,这个帽子网怎么做了这么多游戏。” 没错。 帽子网。 亚希对卡普空的独到称呼。 cap,帽子。 com,网址域名。 帽子网。 同样不明白卡普空正确读法的我自然不可能纠正她。 正如把米雪儿喊作阿什莉—— 有许多只在我俩之间流通的用语,或者说,默契。 …… 去荣光路的那天下了小雨。 记得天气的原因是亚希打湿了鞋子。 低帮袜加九分裤。 圆圆的踝骨。 还是那个kappa包。 我特别欣赏亚希的地方—— 她包很少。 …… 去的路上我们下错了站,只好掉头往回走。 学校位置本身就偏,又不像现在有什么智能地图,我跟亚希也不是本地人。 站牌上排列的站名是我们的主要依靠。 其实“荣光路有游戏卖”是死胖子告诉我的。 之前根本没有去过。 约女孩子去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到过的地方—— 又一次相当自爆的行径。 后来我跟亚希开玩笑,说亏你受得了我这种人。 “你也知道是‘你这种人’呀。” 她夸张的叹息。 讲真,亚希没什么公主脾气,有时我甚至觉得她缺乏作为一个“女孩”的自觉。 毕竟刁蛮与任性也是组成女生的重要元素。 太好说话反倒叫人觉得缺乏想法。 许多时候通情达理换来的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嘛……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 总之错过了要下车的地方让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亚希。 而且我还丢脸的踩中一片积水松动的砖地,溅湿了她的鞋面。 她说不要紧,反正有一下午的时间。 “我们可以走过去。” 她确实是这么讲的。 一点没有要怪我的意思。 “你真好。” 本来想说谢谢你的理解。 但我没有,我说的是你真好。 她垂下眼帘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掉。 这也是我常对死胖子说的——现实世界里女孩子真实可爱的瞬间,你喜欢的二次元永远都还原不了。 她们只是单纯的线条。 “给我原地爆炸!” 死胖子叉着腰,像要守护平面世界的骄傲。 诚实从来就不是我的美德—— 贪图虚荣,我会刻意夸大与女孩相处的事实,刺激死胖子。 为驳回我的论调,逼我观看他推荐的动画成了某段时间我们寝室的日常。 “你能在现实里找到这么萌的女孩子吗!你!不!能!” 老实讲我一点不讨厌死胖子推荐的作品。 有几部还挺喜欢, 嗯, 这个当然不能告诉他。 …… 我的印象里—— 亚希几乎没有说过很重的话。 对我的抱怨顶多停在“你好笨”的程度,连“蠢”都没能够着。 小处女跟羊姐均对我用过脏话。 我丝毫不反感女孩子飚脏话,倒觉得从那样好看的的嘴里生出的“他妈”与“你妈”有股奇妙的魔力。 大概是我有什么问题—— 对女孩子口中吐出的烟雾也甚感兴趣。 张学友说四十岁后听歌的女人很美。 每次听到这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女人靠在椅背上沉默的吐烟。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过小处女与亚希。 小处女的回答是我看你个死变态就是喜欢女人的嘴。 亚希则说为什么你的想法这么孤独。 我不明白二人的回答哪个更加正确。 所以我告诉小处女也许你是对的。 告诉亚希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有点孤独。 “……孤独这种事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这是亚希说的。 当时的语境是我俩在肝最终幻想x,我抱着本几乎被翻烂的游戏机实用技术,跟着上边的攻略指点负责操作的亚希。 选择了国际版的缘故,配音跟字幕都是英语。 剧情到了女主迫于无奈要和反派boss结婚那里。 男主非常难受,就去找队里的黑魔倾诉。 “尤娜根本不喜欢那家伙!” 黑魔就说,人们选择结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有时候婚姻并不需要爱情。 大概就是玩到这里,亚希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我俩打游戏时经常谈东扯西)。 她说她觉得比起爱情,很多人结婚的原因是害怕最后只剩自己。 “……孤独这种事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我不认同这个观念。 可也没有反驳。 毕竟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 正是最终幻想x这款游戏—— 吓你一跳的地雷式遇敌。 谈不上多么有趣的练级过程里,亚希讲了她与父母的关系—— 她爸妈有点极端主义。 花钱打造最好的教育环境,什么事都强迫她力争第一。 在直到初中毕业的时间里,亚希确实保持了相当优秀的水平。 “以前开家长会,班主任对别的同学表扬我:你们看那个张亚希,上厕所都一路小跑。” “意思是我抓紧一切时间赶回来学习。” “听得我尴尬死了。” 后来呢,我问。 “后来进了七中,我们那边的重点。” 高二那年,亚希忽然就学不进去了。 注意力无法像过去那样集中到一起,文章和公式怎么都无法记忆,成绩也落到平行班的水平。 “我爸妈就慌了,我爸就知道吼我,先是好好说,说完了又吼,吼完了又好好说,我妈就知道哭,还说要自杀……反正家里不安宁,他们还带我去看医生。” “……” “再后来他们就放弃了,话都懒得和我讲。” 然后我跑到了这里—— 以这句为结语,亚希踩了踩包机房的地面。 屏幕里传来ff系列战斗胜利的声音。 我安静的听着。 被既视感撞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许在同龄人看来,这样病态的家庭不该在现实中存在。 望子成龙的期盼被恨其不争的失落取代,盯着你的眼神像你干出了天大的背叛。 我比亚希以为的更能理解她的遭遇。 我啊—— 没有玩过红白机,没有看过圣斗士,也没有买过四驱车。 中指指节上是被墨水染成蓝黑的老茧。 我不知道谁错了。 也不想知道。 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如此矫情的可怜着自己,以及与我相近的亚希。 “打怪吧。” 我把手放上亚希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说出“我理解你”。 我那时捏她是想表达有我跟她在一起,并且—— 我俩将一直这么玩下去。 “其实最终幻想已经出到12了。” “是不是哦?” “骗你干嘛。” …… 最终幻想是我与亚希都很中意的系列。 因为人设。 那会“非主流”这个词不像现在这般贬义。 甚至还有专门的音乐网站取名“超好听的非主流歌曲”。 那些歌曲有没有非主流我不知道。 超好听倒是真的。 Save007 她将在四十秒后死于心脏麻痹 每周一三五的下午是我与亚希固定的打机时光。 我俩的专业在那三天的下午都只有一堂小课,可以在包机房一直待到晚上。 剩下的二四六是自由活动—— 毕竟也有自己的圈子。 周日的行程我俩会以短信决定。 去荣光路掏新游戏,去城市之光打街机,或者留出空间安排一下自己的事情。 自从与亚希合唱,我变得不大敢听夏天的风。 也不愿把它从mp3里删掉。 我不清楚这是什么现象。 那之后亚希也没提这件事情,我俩还是一起游戏,谈天说地。 唯一的改变是与她站在一起时我变得能够闻到风里有关季节的味道。 这么一说好像挺文艺,实际尴尬无比—— 我闻到冬天了。 对呀,昨天冬至。 你看, 废话。 …… 冬天的亚希穿过筒靴。 平底的那种。 不高不矮的她没有在人群中突显自己的欲望。 不像402的小处女,松糕鞋的鞋底厚到能把人顶上天去。 “你这真能走路?” “不要你管!” 察觉到我又要拿她身高说事,咬下唇加瞪我的模式开始了—— 即将生气。 与万年单马尾的亚希不同,小处女跟凉宫春日一样一天一个发型。 说一天一个确实夸张了,不过…… 诶等等。 凉宫春日是死胖子拉我看的,不是我自己的要求。 这点要讲清楚。 ……好吧。 那动画确实不错。 我承认。 反正死胖子也找不到这里。 他毕业后去了深圳。 再没回来。 …… 还是说亚希吧—— 她是少数脱下眼镜比较好看的少女。 因为对男生而言眼镜多为实用目的,在女生看来却更接近装饰品。 就算她们确实近视—— 毕竟还有隐形眼镜这种东西。 至少在我的观察里,戴上眼镜比较好看的女生会一直戴着眼镜,反之就算近视她们也会选择隐形。 女孩们的审美基本很正。 然而也有亚希这样的反例。 我怀疑多年的死读书让她丧失了审美能力。 她不戴眼镜的模样明显比戴眼镜要好一大截—— 那是副老气横秋的粗框眼镜,浑浊红,奶奶辈的专用配色。 镜框造型也相当落伍—— 放到现在就是去某宝搜“中老年人时尚老花”再按销量排列出来的那种。 她明明有双漂亮的眼睛—— 眼尾朝上,自带古典气息。 前提是没有躲到那副奶奶镜的后边。 我从未向亚希建议过我希望的造型。 个人有个人的风格与习性。 不去干预是应有的礼仪,至少当时的我如此认定。 …… 游戏与动画从许多方面连在一起。 玩过ps2上的钢之炼金术师后,亚希与我都对原作产生了兴趣。 游戏里合个掌便能从地上召唤石壁的演出效果令我着迷。 半机械半肉体的主角设定也非常有趣。 尽管只能通过偶尔出现在日文对白中的汉字猜测剧情,我们还是为那个奇妙的世界吸引。 想起之前看过的剧场动画——香巴拉的征服者。 “难怪这么眼熟……这个爱德华。” 我告诉亚希,钢之炼金术师有专门的动画。 “我室友说的,他很喜欢日本动画。” “你想不想看?”我问她。 想啊,她说。 现在回过头来—— 其实当时的亚希并没有多么执着钢炼的片子。 证据就是我借给她的03版dvd她一直没能看完。 说想看只是她的性格之一,亚希在骨子里有迎合他人的天性。 也许是体贴,也许是害怕被抛弃。 她总顺着我。 …… 烟酒副食的对面,有家经营盗版dvd的商店。 各种电影,也有少量的热门动画片。 火影忍者网王柯南。 跟死胖子说后他一脸不屑。 ——原以为聊到动画他会开心。 “不要小看本肥宅的等级!” 被如此咆哮的我完全不理解他较什么劲。 总之我在那里买到了03版的钢之炼金术师。 总共三张影碟。 那会的盗版dvd有个有趣的现象——买一送一。 大概是促销手段。 比如封面上印着无间道,买回来放进光驱,发现除了无间道外居然还送了别的电影。 着实是件惊喜的事情。 买来dvd再塞进影碟机的过程有了拆礼物的乐趣。 容量足够的情况下碟子里总有封面上没写出来的作品。 动画也是如此。 03版钢炼的第三张dvd里,附送了死亡笔记。 虽然只有前面五集。 这个带点黑暗的名字促使我点了进去—— 一个把对方名字写上去对方就会死掉的作业本。 从没见过这么过瘾的创意。 …… “我想看完整的死亡笔记。” 跟死胖子提有关动画的要求是再对不过了。 他不仅存有全套动画。 还有纸质小说跟扫描漫画。 “原以为你只喜欢全是女人的作品。” “谁告诉你的!” 可惜找死胖子借动画有个缺点—— 他会陪你一同观看。 因为很难在现实里找到同好,陪我看动画的死胖子全程兴奋,片头片尾讲个不停,强制向我科普许多我不感兴趣的东西。 脚本啊,构成啊,作画啊…… “死亡笔记的世界没有正义。”我记得他说。 那里边的角色只是在做自己坚持的事情。 我欣赏夜神月。 有梦想有主见还有行动力。 问及死胖子喜欢的角色—— 娘化梅洛。 嗯,口味惊奇。 …… 之后中心展馆里举办的无名漫展上,我购买了死亡笔记的周边。 一个封皮上写着deathnote的黑色小本。 做工相当还原。 我把它送给了小处女—— 一次挥杆课上她跟我说她和社团某女闹翻了。 “本来就不待见她,还以为自己多受欢迎,那嘚瑟样看了就烦!” 讲了诸如此类的坏话。 “烦到想要杀掉她吗?”我中二的问了句。 “被车撞死就好了!”气呼呼的小处女嘴不留情,随即瞪了我下,“不许和别人说啊!” …… 那天下午在阶梯教室跟几个大班一道上政治课时,我拿出死亡笔记,递给坐在前面的小处女—— “如果你有讨厌的人,把她的名字写上去,她将在四十秒后死于心脏麻痹。” 小处女与我一样完全不懂动画的事情,自然不明白死亡笔记的由来。 她开玩笑说要试试。 大概把这理解成类似笔仙的灵异游戏。 一到课间她就转过身来,拿本子敲我脑袋。 “假的嘛,你个骗子。” “靠,你还真写?” “喏。” 我翻开笔记,第一页第一行—— 李牧海。 我的名字。 “四十分钟了都,你还没死。” “噗。” 不知哪里来的童心,我飞快的拿起笔,一手挡住想抢回本子的她,一手在李牧海的旁边,写了小处女的名字。 Save008 我不是为了赢才用雷武龙的 在街头霸王4没有发售的日子里,铁拳5一直是城市之光大型机台中的主力。 周末的高峰期经常出现排队投币的场景。 相比虽然火爆却画面过时的kof97,我与亚希自然倾向演出效果炸裂的铁拳5。 如果我有童年的话—— 我是说,小时候能瞒着父母出入街边游戏厅的人肯定更怀念97吧。 …… 从学校门口的车站搭乘575,半小时便能到达欢乐广场—— 我们大学时代经常出入的商圈。 欢乐广场的城市之光是那片区域里最大的街机厅。 单是光枪射击就有六种,也有看起来相当绚丽的音乐游戏。 门口的跳舞机上常能见到有舞蹈功底的女孩子。 比起这些—— 吸引亚希的还是格斗游戏。 我承认我有男子主义偏见,可我确实惊讶会有女孩喜欢格斗游戏。 带亚希来街机厅的我想当然的认为我们会把硬币花在娃娃机或者头文字d。 “这个!” 令亚希驻足的画面—— 梳着背头的金发拳手以极具力量的动作不停殴打浮空状态下的双马尾少女。 史蒂夫与凌晓雨。 机台上方显眼的汉字标题——铁拳5。 时间很早的原因,机台两侧没有玩家,屏幕机械的重复着精彩的比赛片段。 亚希投币了。 咚咚咚。 硬币滚进小小的缝隙。 去对面呀,我们对打,她说。 …… 与亚希在街机上战斗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隔着机台的关系,我们看不到对方的脸,不知道对方的表情,也无法轻易交谈。 跟ps2房中并排而坐的齐心攻略存在很大差异。 只能通过选人界面移动的2p光标确认对方就在那里,依靠战斗中对方的动作揣摩她的想法与心境。 在这里我们互为对手——躲在荧幕背后中伤对方。 明明是熟识的朋友,却在视线的遮挡下生出一股阴暗的匿名感。 意外的新鲜。 …… 亚希是个专一的女孩。 从第一次对战选择雷武龙的时候开始,便再没换过操作角色。 游戏中的雷武龙是位香港警察。 在铁拳5中属于相当高手向的角色,五行拳的存在使得该角色构架极多,衍生连段极其复杂。 亚希并不是游戏天才或者努力家。 选择这样的角色,她的胜率可想而知。 跟陌生人对战输掉太多场次时甚至会掉下眼泪—— 有意思的是她哭的理由不是自己输掉,而是因为看到“雷武龙又被打败了,雷武龙躺在地上的样子非常可怜”。 我安慰她的时候都憋着笑。 …… “有那么好嘛?雷武龙。” 多次遭到对面ko甚至打p后,我劝她不要吊在一棵树上。 “到底中意雷武龙哪里啊……”我搞不懂她。 “皱眉头的样子吧……(她想了想)选他的时候把框框移到他头上他是皱眉头的。” 哈? 真是奇怪的关注点。 “那李超狼也皱眉头啊,怎么不选他呢,至少比雷武龙好用吧。” “怎么能因为谁好用就用谁呢?玩游戏当然要用自己喜欢的人呀。” “可你喜欢的人赢不了啊。” “赢不了就抛弃他吗?” 亚希难得有点生气。 “我不是为了赢才用雷武龙的,”她皱起眉头,很认真的样子。 “……” “……” “好吧,”摆出投降的手势,“我知道了。” 她是个浪漫的家伙。 …… 事实上,关于铁拳5我有自己的考量。 所以刻意隐瞒了一个消息—— 这款游戏其实可以在ps2上玩到。 我不想为亚希提供练习雷武龙的契机。 我希望她在这个项目上一直输下去。 本质消极的我并不相信她的话语—— 赢不了就抛弃他吗? 我想试着看下去——如果真的赢不了,她的坚持会走到哪里。 现在想来确实是闲到无聊的幼稚目的。 可对那时的我而言却算的上一件“认真”在干的事情。 周末的575,手扶电梯,硬币在塑料杯里晃荡的声音。 铁拳5风靡的那段时间里,城市之光常有我俩的身影—— 总用赖皮角色的我,和专一雷武龙的亚希。 亚希办到了。 她确实办到了。 至少她的坚持赢过了我的耐心。 她与她的雷武龙—— 坚定不移。 我很佩服,也很想嘲笑。 两种感情混在一起,成了我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 死胖子有回问我周末跑哪里去了。 我炫耀说陪妹子打街机。 “鬼信你!”他挖着耳朵,“人家妹子没自己的事情?每周陪你打机?” 说这话时的死胖子还没有见过亚希,自然不了解实情。 不过他的问题倒给我提了个醒—— 亚希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的事情。 大好的周末,一条短信随叫随到,太配合了。 后来, 真的是很后来, 我才知道亚希在她们寝室是被欺负的对象。 相处的头两年里她完全没有提起,直到大三结束我才意外知晓。 “干嘛不告诉我啊,这么重要的事情。” “还好啦……”她穿着简单的格子外套,完全没有诉苦的语气,“她们仨有点排挤我而已,没什么。” “……” 我不会天真到去相信如此表面的解释。 她的寝室生活肯定不好,甚至很糟,所以才那么容易接受我的邀请,无论ps2房还是城市之光,随叫随到。 …… 说过的吧,大学生活里有四位与我相熟的女性。 其中两位都与欺凌扯过关系。 亚希跟蝎蝎。 亚希的事情我知道的太晚。 至于蝎蝎就比较早了,毕竟同班。 Save009 “高H慎入”里的“高H”是什么意思 孤立是冷暴力最简单的表达。 当年班上十二名女生里,天蝎便遭到这般待遇。 直到今天我都不大明白女生们孤立她的原因。 听过各种说法,基本来自与天蝎同一寝室的女生,她们时不时会装作闲聊的样子传播一下天蝎的坏话。 就我个人感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久而久之天蝎还是落了个不被待见的下场。 有趣的是女生们明明讨厌她,喊她的时候却用“蝎蝎”这种可爱的叫法。 …… 蝎蝎是个很容易给人造成阴沉印象的女生。 原因非常简单—— 她的厚切齐刘海完全盖住了眼睛。 我是说,完全。 整齐的刘海线延伸到鼻尖。 平常只露下半张脸。 女生们管那刘海叫窗帘。 “太阳照进来了,把窗帘掀开呀蝎蝎。” 会这么逗她。 那几年虽然有过非主流的风潮,但能冠以非主流之名的遮脸造型基本都是斜刘海,露一只眼睛。 两只都被挡住的情况基本不存在。 之后的交往也证明了蝎蝎不是那种会拿火星文当签名的非主流。 …… 除了遮眼齐刘海—— 蝎蝎也是班上唯一一个戴金属牙箍的。 尽管她的牙齿没有矫正的必要。 她后来在qq上告诉我牙箍是她自己要戴的,高中戴了三年,不想把它取下来。 “那跟你接吻的男生岂不是很硌?” 见面的时候我提了这件事情。 她低下头,以指为梳,使劲往下拉扯自己的刘海。 本就看不到的眼睛藏的更深了。 ——不知所措时她常这么干。 我对她的qq备注是超齐刘海牙套妹。 加之这家伙老拿黑色打扮自己。 奔丧一样。 给人造成阴沉印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蝎蝎其实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生。 好吧—— “其实”是多余的。 任谁见到那片刘海都能明白它的主人与开朗扯不上关系。 某次小组讨论她在我对面,轮到她说意见—— 张着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 那根本不是值得紧张的环境。 小组里就四个人。 我,死胖子,她,羊姐。 我跟死胖子自然不会欺负她,羊姐是班长,大姐头类型,说话做事有点大咧,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这么个放松的氛围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无所谓啦,不想说就不想说吧。”羊姐的口头禅——无所谓啦。 我们没再为难她。 …… 事实上蝎蝎相当能扯。 前提是在网上。 毫无疑问她是我见过打字速度最快的人。 语言组织也非常出色。 冷静理智,很有想法。 ——前提是在网上。 透过键盘与对话框来表达。 顺带一提,虽然我觉得过早揭底不会让文章变得有趣,可那确实是谈到蝎蝎不得不回避的事情。 她的属性—— 腐女。 放到现在,社会对这个群体的接受程度逐步提高,相应作品大行其道,也有很多途径找到同好。 但十年前—— 其实我不知道十年前别人如何看待这个群体。 毕竟我压根不在那个圈子里。 发现她的秘密时我甚至不明白有个叫做“腐”的东西可以描述她的属性。 当时我对她的定义是“喜欢看男同小说的女孩子”。 …… 秘密暴露的非常陡然。 遭到女生孤立的她,上小课时总会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 只有十四个人的关系,永远填不满的教室里,蝎蝎显得特别孤僻。 那天讲高尔夫发展史的老师实在看不下去,跟她说你往前面移一点,和其他同学坐到一起,坐那么远我讲课你听不见。 全班同学都回头看她—— 蝎蝎很为难的样子,抿起嘴巴,扯着刘海往下拉。 僵在原位也不是办法,她象征性的往前挪了一排—— 依旧远离大部队。 不懂通融的男老师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目光一直向着蝎蝎那边。 死胖子拿手肘撞我,“要她过来呗。” 我当时也有这个想法,就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说这边有位置,你过来坐。 说这话时我没想太多,单纯不想她难堪,帮她解围而已。 结果害她同寝室那三个女生不高兴了。 我管那三人叫搅屎三碧池。 三碧池后来专门针对过我——不过小处女和羊姐一直站我这边,势力比较均衡,就没发展成多大的争端。 反正那天蝎蝎坐到我的旁边。 老师也比较满意,说以后就按这个位置来,要多融入集体,搞高尔夫这种服务行业开朗是很重要的。 …… 那年比较流行的看小说方法是把txt拷进mp4或者支持阅读的手机。 蝎蝎属于前者—— 她有部台电的mp4,具体型号想不起来,方的,金属黑,荧幕谈不上大,压在课本下边刚好。 那天她原计划一个人窝在角落看小说,结果被老师点名,一下子坐到男生旁边,估计有点紧张,整堂课都不怎么自在。 课间她离开座位出了教室。 我瞟到她放在抽屉里的mp4。 死胖子跟我都有犯贱的时候—— 我俩开始好奇刘海牙套女会听什么样的歌曲,就偷偷把mp4拿出来,按了唤醒键。 屏幕一下就亮了。 出现的是排列整齐的文字方阵—— 一本看到途中的电子小说。 我与死胖子看了小说的内容。 对于此前从未接触过bl的我,那样直白露骨的男男描写无疑对我的三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以至比起无法接受的难过与恶心,我的第一反应是继续读下去。 “居然……有这种事情!?” 死胖子倒见怪不怪,胸有成竹的哦了声,说了句原来如此——像诸葛孔明。 我按下退格,看到了那本小说的标题。 …… 下半节课开始不到五分钟,我写了张纸条,传给旁边的蝎蝎—— “高h慎入”里的“高h”是什么意思? Save010 我们三人的大红莲团 蝎蝎起初是讨厌我的。 她的原话(短信)—— “你要我坐过去我本来还蛮感谢你,你居然乱动我的东西。” 比起“很”、“非常”、“特别”、“相当”,蝎蝎用来形容程度的方式是“蛮”。 蛮好,蛮高兴,蛮无聊,蛮奇怪。 她本音极细,带方言腔,讲起话来没什么底气,好怕你似的。 上了qq才能好好表达。 我与她绝大部分的交流是通过网络与短信完成的。 跟她过长的刘海一样,蝎蝎是个习惯隐藏自己的人。 眼睛也好,声音也罢。 就算身处同一教室,她也会用短信的方式进行表达—— “我当时以为你要拿我mp4里的东西到处乱说。” 礼尚往来,我也使用短信回复—— “我不干涉别人的爱好。” “嗯。” 蝎蝎就是这样,连一个“嗯”都通过短信回答。 …… 出我意料的是—— mp4事件过后,蝎蝎与死胖子成了朋友。 死胖子甚至专门建了一个叫做“大红莲团”的q群——(开始的时候)里边只有三个人。 死胖子,我,蝎蝎。 我问他为啥取这名字。 他很霸气指着寝室的天花板,“男人就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不知又迷上哪个角色。 大红莲团里最活跃的发言者是蝎蝎。 她有一部可以登录qq的手机。 我的手机虽然也有qq图标,不知为何点上去却没有反应。 “蝎蝎也喜欢动画吗,日本的那些。”我问死胖子。 “不啊,”死胖子摇头,“她不看的。” “那你们怎么聊得来?” 死胖子甩了句日语,我没听懂。 嘛,大概是小众群体间独有的惺惺相惜吧。 …… 蝎蝎是典型的bl中毒者。 通吃各种配对。 所有类型的bl文都有涉猎。 mp4里有超过10m的文字资源,且还在不断更新中。 特长是透过躲在刘海后的眼睛观察男生间的互动并脑补耽美剧情并把构思发表在“大红莲团”的q群里。 虽然身处不同兴趣领域,蝎蝎与死胖子有许多异曲同工的地方—— 不看氛围的安利、发表只有自己能懂的论调、强行逼我观摩他们推荐的作品…… “我是男的诶。” 就算给我看两个爷们交缠的描写我也不会兴奋起来。 “我喜欢女人好吗。” 短信发出不到两秒—— “那是因为你没遇上对的男人。” 收到上述回复。 回过头,依旧一个人坐在教室后方的蝎蝎,幕布般过长的刘海下,嘴角稍稍扬起的弧度。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蝎蝎的重点腐化对象。 大概她真没什么男性朋友吧。 …… 火影忍者里有一集, 说鸣人想看卡卡西的脸,用尽各种办法可还是没能成功。 我那会就觉得卡卡西的脸永远不会露出来。 我也任性的希望他永远不要露出脸来。 如同我不希望看到更木剑八卍解一样。 ——留有遐想才比较美丽。 然而这并不适用蝎蝎的发型。 首先,从头发的间隙其实勉强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尽管只是一点轮廓。 其次—— 我手动掀起过她的刘海。 在一次关于结婚观念的对谈中。 …… 话题是怎么跑到结婚上的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那种年龄,以不靠谱的态度谈谈未来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那时觉得自己不会结婚,因为结婚的人看起来比不结婚的蠢。 而且结了婚就要承担责任,责任很容易让人变丑,长出啤酒肚跟秃顶。 我挺喜欢我当时的样子,所以不想改变。 我跟蝎蝎在卖奶茶的柜台那碰上,没什么事所以端着奶茶到路旁的树荫下聊天。 我用嘴讲,蝎蝎拿手机回答—— 把想说的打进输入框再递给我看。 “不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有种安全感。” 蝎蝎明白自己的异常,偶尔会拿这句解释一下。 安全感是个好东西,我告诉她,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活在刘海跟手机的后面,做个壳中少年,离这个狗屁世界远一点。 我不觉得蝎蝎有什么问题,真不觉得。 可她爸妈不这么想。 蝎蝎的父母会定期安排她看心理医生。 蝎蝎并不想去,可医生很贵,几十分钟的面谈就要几百块钱。 总之那天我跟蝎蝎在树荫下聊结婚的事情。 她说她也不会结婚,自己蛮喜欢耽美了,满脑子都是bl的事情。 我没搞懂喜欢bl跟不结婚有什么逻辑关系,就问。 她说因为不可能被理解。 “不理解是肯定的吧,”我说你难道指望你将来的老公跟你一样沉迷bl,陪你追书陪你吐槽。 除非他gay爆。 可如果真的gay爆——他干嘛要跟女人结婚。 “所以我不会结婚啊。” 蝎蝎忽然开口了,用她自己的声音。 仿佛这样可以强调什么,比起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按出的言语。 细弱却坚定。 我看到她的牙箍,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较之我口中的“不想”结婚,她只是对自己的现状绝望而已,认为这样的自己“无法”同别人结婚。 我伸过手,一下子掀起她的刘海。 阳光透过树荫,穿过发影。 蝎蝎吓得往后躲闪,背部撞上树干。 我说让我猜猜404那三个贱货排挤你的原因吧—— 你们寝室你最好看。 …… 其实我早见过她的样子,户外课的时候,过长的刘海经常被风吹开。 我常想,如果阴沉的蝎蝎是个丑女—— 我大概不会理她。 Save011 亚希才不土呢 08年圣诞,我的心情糟到极点—— 我妈打电话说我一个堂姐因为太过优秀公派出国留学了。 本来那个堂姐就在985读研究生,学历上已经把我甩得好远。 再一出国,还他妈公费。 这下吃年饭的时候她老爸(我四叔)又有炫耀的资本了。 我们家族的大人非常喜欢拿自家小孩比较—— 而除我以外的几个堂姐堂哥偏偏都是拿过奖学金又公费出国的混蛋精英。 原本留在国内的还有我与这位堂姐,现在她也出去了—— 剩我一人在二本鬼混。 不用想都知道今年的年饭该有多么难熬。 我妈跟我讲这些显然也不是为了分享亲人成功的喜悦。 她是想要刺激我。 刺激我这个给她和爸爸丢脸的孩子。 以前不小心考砸的时候爸爸常说养你有屁用,边说边拿对折过的皮带抽过来。 “好好学习是为了你自己!” 他们的常用语。 在我看来这两个自尊不足的大人对我所有的教育投入只是为了在其他亲戚面前夸耀自己儿子有多牛逼,以弥补他们碌碌无为的一生。 我恨我堂姐,也恨我爸妈。 尽管有我自己不聪明也不努力的原因。 可恨就是恨。 …… 那天我放下电话,看了会远离家乡的天空,觉得自己终究无法逃出那个家庭。 我决定砸掉手机,让父母再也找不到我。 可回到寝室却收到亚希的短信—— “圣诞快乐呀。” 好轻松的语气。 我举起手机,没能砸下去。 想见到她。 想见到亚希。 想坐在她的旁边看她游戏。 并不是恋爱情绪的忽然觉醒—— 其实谁都可以。 只要在那个时候给我发了短信。 我都会想要见到那个人。 …… 那会刚过饭点,12月的天已经黯了。 我约亚希在包机房外见面。 从女老板那买了烟。 拆了包装,赌气似的抽起来—— 像要吸尽它们的生命。 “今天不和那个小姑娘搓p?” 女老板专为我们留了机子。 “不了,”我说。 我那会挺想天上飘雪的,说不定心情会好过一点。 我想象雪从天上铺下来,盖到地面,很多穿皮鞋的大人滑到地上。 我抬腿从这些人身上迈过去。 不扶起任何一个。 …… 亚希来了。 相同往常的穿衣风格,不同往常的少女配色。 第一次见她穿粉红。 中长款的连帽羽绒外套。 水洗褪色的窄脚牛仔裤,匡威的经典帆布鞋。 还是那个kappa包。 我一下就笑了。 连我都有两个包。 “不进去吗?”她瞧了眼店铺后边的包机房。 我摇头,陪我走走吧。 亚希嗯了声。 我们前往车站的方向。 路上她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原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低落—— 我说我有点不爽。 单纯的有点不爽。 我觉得如果我说出原因——亚希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但我没有。 在当时的我看来,不爽分为两种,能通过战神2排解的,以及不能的。 那回的情绪显然是后者。 …… 学校周围的商铺尽是圣诞的气息。 说是气息,远不至于让人沉浸。 无非玻璃窗上印张圣诞老人的大脸或者在门口放棵挂了假礼物的白痴树。 圣诞节是耶稣的生日。 再过几天就2009了。 已经20岁的我既不能拿“少年”自称,也没有身为“青年”的自觉。 对我来说,成长更像一种溃烂的过程。 我想我永远不会变成那种光鲜的大人。 如果真有长大的一天,我宁愿做一只满身流脓的怪物。 …… 2008年12月25号—— 我和亚希并排走出气派的校门,在车站遇上了小处女与她的男友。 他俩也在等车。 我一直不知道小处女有男朋友,她没和我讲过。 是个偏矮的男生,烫过发根的原因,头发看起来很高。 后来才知道是其他的学校的,来这边接小处女过圣诞。 我当时挺吃惊,也有点不高兴。 那会儿我对于关系好的女孩子有着极其自私的独占意识。 小处女也是头一次见到我身旁的亚希。 她露出“哟哟”的八卦脸。 好像挖到天大的秘密。 她以为亚希是我女朋友。 我没否定,也没有说明。 有意思的是小处女同样没有向我介绍她的男友。 她男友看了我眼,我扬了下下巴,算是招呼。 当时的我着实想不到会在未来给他带上绿帽。 声明一点—— 我并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不该那么做。 大学三年级的某天,我们在廉价旅馆的商务套间越过了线。 我们,指的是我,与小处女。 那天我躺着问她,大二的圣诞节还记得不,碰到你男朋友那次。 她从被窝里打我一下——干嘛现在谈这种事情。 我说我就是纳闷,你那时干嘛不介绍你男友我认识,一句话的事儿。 “你也没介绍你旁边那个土妹子给我认识啊死变态。” 这句死变态是因为“办事”的时候我一直从后边掐她。 她又打了我下。 “土妹子……” 想不到亚希在她的眼里是这么个印象。 亚希才不土呢,我说。 她只是比较居家。 Save012 八百块的人与失落圣诞 我对亚希说过—— 自己是八百块的人,也只能是个八百块的人。 八百是我读大学时每月收到的生活费。 亚希不明白我的用意。 我说你知道我每天早上都去堕落街吃面吧。 假设有一天,我是说假设,我有了100万块钱。 嗯,100万。 我还是会去堕落街买两块五的原汤面。 因为我是个八百块就能活下去的人。 ——扯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会在未来取得成功的大人。 985院校,奖学金,留学生活,往返飞机…… 我不是我的堂姐。 那群努力的混蛋精英。 所以至少,想用帅气的说法劝自己接受属于我的平庸未来。 八百块就够了。 没什么不好。 …… 08年圣诞。 与小处女男友的相遇让我的心情跌到谷底。 当时的我在脑内进行了简单的推理—— 自己这么难过,是不是喜欢小处女。 可翻遍记忆又找不出喜欢的痕迹。 说到底那时我的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只是单纯的反感“要好的女性朋友拥有恋人”这一事实,也不愿承担“向要好的女性告白”带来的风险与负担。 与亚希搭上575后,我问她喜欢是什么感觉—— 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她想了下,说自己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喜欢别人。 “以前父母逼的太紧了。” “这样啊……” 那你现在有时间了。 我酸酸的想。 …… 575到达欢乐广场站,亚希习惯性的站起身来。 我拉住她—— “今天不打街机。” 我们又坐了四站,在北湖西路下车。 北湖西路就是北湖西路,我的意思是,有路有树有巷子什么的。 选择在这里下车没有任何深意。 离学校很有些距离,天也完全黑了,我感谢亚希配合我的任性。 之前玩奥丁领域的时候她挺喜欢里边人物吃西餐的样子,香草社的美术风格下,游戏中的食材透过荧幕散发出令人着魔的魅力。 加之奥丁领域里吃东西可以获得经验升级,好好的游戏便成了厨师之旅。 寻找菜谱,征集食材,再做出料理看主角们大快朵颐。 格温多琳吃完盘中的餐点做出擦嘴动作时,亚希也会跟着发出满足的叹息。 …… “牛排怎么样?” 我看到路口的霓虹招牌上写着“神保牛非”。 那原本是个排字,提手旁亮不起来。 “可以呀。” 亚希也看到了。 我们找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两份牛排和一大壶玉米汁。 “总让你请我,谢谢。” 她很有礼貌。 “别这样。” 礼貌会带来距离。 遭到堂姐与小处女双重打击的我只想和人靠近。 所以比起“不客气”,我选择了更随意的回应—— 你可要报答我,我说。 “好啊。” 亚希很自然的接过我的要求。 边说边取下背上的kappa包,从里边拿出一只礼物纸包好的盒子。 “这个送你。” 盒子有几个手掌大小,略微沉甸,不知里边装着什么东西。 模仿烛光的小挂灯柔和了亚希的眉眼,让人想要融化进去。 我愣了会才接过来。 这下丢人了—— 我完全没有为亚希准备圣诞礼物。 不如说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原以为死读书的亚希与我一样缺乏情调—— 果然女孩子的成熟速度远超男生。 “你知道我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吧。” 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知道啊,”她手掌撑着下巴,小指弯在嘴角,“我也没有指望你。” “……太伤人了吧。” 她笑起来—— “你不拆开看看吗。” 我笨手笨脚的撕掉精心包过的印花纸张—— 简约的包装盒。 熟悉的索尼标识。 psp3000。 钢琴黑。 “这个……很贵吧。” 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蠢—— 亚希才会忍俊不禁的盯着我。 3000是刚推出不久的型号,还没有遭到破解,所以价钱还好。 她如此解释。 “才不是还好吧。” 再怎么样,两千也是要的。 “你……还有钱吃饭么。”我问了很幼稚的问题。 “不要小看女生的存款呀。” 这么说着,亚希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另一只psp来。 “你买了两台!?” “这样我们在外边也可以玩了。” 她推满电源,power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 …… 那后来我自己也买过一些掌机,索尼的,还有任天堂。 我很喜欢它们,刚到手的那段时间也会比较珍惜。 可没有一台能够还原当初收到psp时的心境。 也没有一台能像那部小p一样光是感受它的重量便能平抚我的愤懑。 那部黑色的psp3000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就算是十年后的今天。 就算是我敲下这段文字的现在。 它仍然躺在我伸手便能触到的抽屉里边。 我偶尔会把它攥在手里—— 好像这样便能回到08年,那个失落的圣诞,神户牛排二楼靠窗的座位对面,柔和灯光下亚希微笑的脸。 “喜欢吗?” 她问我。 “他妈的爱死了。” 我说。 Save013 我受够猫车了 怪物猎人2g是我人生中购买的第一款正版游戏。 尽管那个年代大家的版权意识很糟,选择正版的玩家少之又少。 psp3000在刚刚发售的几个月里没有得到破解。 一方面我无法忍受空有掌机的窘境。 另一方面男人的自尊也不允许当时的我默默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 我找死胖子借钱,一个人去荣光路的主机店,买了两盘怪物猎人2g的umd。 至于为什么选择怪物猎人,源于老板的推荐。 要找适合两个人面联的游戏吧—— 那就是怪物猎人了。 …… 因为喜欢ff10里的黑魔姐姐,我捏了个叫做lulu的女号,主玩太刀。 亚希则建了男号,取名leiwulong—— 嗯, 雷武龙。 至于武器,她挑了长枪。 老实说促使她做出长枪这个选择——完全是我的错。 掌机上的2g与ps2上的2代不同,在游戏开始便能获得所有类型的武器。 不像ps2的mh2,开局只有一把小片手…… 在试过2g的所有武器后,我说谁会用长枪啊,慢的一逼。 于是亚希就开始用了。 我懂的,她很善良,同情我口中的“长枪”。 …… 对于几乎没有接触过这个系列的我们—— 到网上搜索攻略,将标有地图各采集点信息的图片存进u盘,前往复印店打印成份,再对照打造装备时需要的素材逐一查找“攻略”上的日文假名。 疯狂时曾有过我俩在24小时营业的中式快餐厅待到转钟的情形。 我说不如一鼓作气打到早上。 她却坚持赶回寝室。 这个点……宿管都睡了吧——我想挽留亚希。 她却告诉我,女生不像男生,一整夜不回去不好。 …… 尽管我俩在凯波村度过了大量的时间,结局却相当丢人。 我们至今未能打过2g开场动画中的招牌怪——轰龙。 也就意味着我跟亚希甚至没能解锁上位任务。 ——猎人失格。 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 穿着蓝速龙套被野猪王顶得满地图跑,用羞耻的姿势趴在颠簸的猫车上,在密林里寻找发出金色光芒的蠢鱼,比赛烤熟肉,或者趁桃毛兽王放屁的当头用尽心机把亚希砍进那片臭气里。 比起把通关或变强作为目的游戏方法,我俩更像没有梦想的咸鱼。 没有梦想才无忧无虑。 …… 亚希在打游戏的过程里经常会问些奇怪的问题—— 放在怪物猎人2g的情况,就是“狩猎怪物的目的”。 用她的话说——“为什么我们要去砍恐龙呢?” 砍恐龙是亚希对狩猎活动的简称。 “等下砍不砍恐龙?” 这样。 在亚希看来,作为猎人的我们屠杀怪物的目的非常模糊—— 杀掉它们只是为了剥取它们身上的皮肤鳞片甚至脏器,用以制作更好的武器并屠杀更多的怪物。 “我们是坏人诶。” 她得出上述结论。 我说亏你猫车那么多次还有闲心同情怪物,不如可怜可怜动不动就被送回营地的我们。 “它们肯定干过坏事吧,袭击村民啥的,杀它们是为了村子。” 真想不到会有为游戏角色辩解的一天。 再说了—— “不杀它们我们玩什么呢?” 这可是怪物猎人啊。 “可以钓鱼和经营农场,或者捉虫子挖矿。” 亚希说她想试试不砍怪物,在维持生态平衡的前提下只靠挖掘与采集将游戏进行下去。 她总有奇怪的点子。 …… 也正是这个时期,我介绍她与死胖子认识。 死胖子一脸“原来你说有妹子陪你打游戏不是骗我啊”的表情。 我说这位是曾用狙击枪偷窥阿什莉内裤的张亚希。 而这位,是犯下无数重婚罪的xxx(死胖子的本名)。 “跟他一样喊我死胖子就行。” “那多不好。” 亚希从没喊过死胖子,她都用的真名。 死胖子是个相当好懂的人,如果他觉得你值得做朋友,就会在对话里拿“本肥宅”称呼自己。 并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油腻的安利。 这家伙曾干出与蝎蝎一起在图书馆游玩“鬼畜眼镜”的壮举—— 日语很好所以全程担任翻译。 “亚希同学,本肥宅郑重的告诉你——” 这是他的常用句型,后边经常会接与“郑重”毫无关系的事情。 什么什么很好看啊,哪个游戏很好玩啊,终于收了某某画师的图啊,之类的。 比起我的敷衍与烦躁,亚希总会礼貌的听到最后。 “多好的妹子,”有天他在寝室叹息,“插你头上了。” “滚。”我说。 …… 别看死胖子在我们面前谈笑风生,遇上真正在意的女性,他的发言能尬上那美克星。 之前提过的吧,死胖子有喜欢的人。 立体的。 活的。 而且就在班上—— 学号03,黄道第三宫,双子。 Save014 突破天际的砖头 当年班上的女生里有两位具备运动特长。 羊姐与双子。 羊姐是篮球,双子则是田径。 用日式一点的说法—— 双子是创下西马山最速传说的女人。 大一郊游,我们爬到山顶才发现木炭忘在大巴上。 双子说她回去拿,脱了外套,头发绑在后边。 大概二十分钟,她拎着木炭回来了。 身上蒸过似的冒着白气。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虽然走走停停)我们从山脚一路弯上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往返全程不到二十分钟的她,自然成为女生口中“吊打男生”的存在。 西马山的最速传说也绝非虚名—— 每年运动会都能与羊姐拿下成绩。 就我个人而言,欣赏她田径短裤下伸出的修长双腿是运动会的必要事项。 更重要的——提得有些高的田径短裤偶尔会勒出臀沟的形状。 我那时相当擅长以下身思考问题。 如果我的下体长了脑袋,很多夜里它想到的都是双子的三角区。 与羊姐的肉感不同,双子相当干练。 一身飒爽气息。 典型的小麦肤色田径少女。 我不知道死胖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我只知道他的希望非常渺茫。 …… 08年的春季运动会,女生接力赛。 我们系已经落后很多,夺冠是不可能了,目标保三争二。 双子是最后一棒。 接棒的配合出了差错,同系的女生没有递好,棒子落到地上。 双子捡起来再跑的时候,第二已经甩开她半条直道。 周围全是声嘶的呐喊。 毕竟是以学院为阵营的比赛,我们班被系里选上的只有双子与羊姐。 羊姐的项目不是接力。 总之—— 双子开始跑了。 班上的大家全站起来,两手拢成喇叭状—— 可对比其他班级,我们班人数实在太少,加油的气势传达不到。 死胖子出马了。 像当初他站起来提议给所有女生定外号一样。 毫无征兆。 使足中气的他,朝着双子的背影大喊了一句我完全不能理解的鼓励—— 你的砖头!!(停半秒)是突破天际的砖头!!! 真的就是这句。 口水飞溅而出。 这边观众席全听到了。 后来他跟我解释说他喊的是钻头,挖洞的那个钻头。 出自他喜欢的动画。 “这可是名台词啊!”他拍着大腿。 喊出来的瞬间就已经确定了胜利。 ——他如此相信。 那场比赛双子拿下了第二,但我猜和突破天际的砖头没有关系。 …… 也许是一直参加田径这类直线运动的关系,很有户外气息的双子在对话中不大喜欢迎合对方。 说得好听是直爽,说的不好听是情商不高。 比如她曾在死胖子听得见的范围里跟别的女生说太肥的人要用“坨”来形容。 ——就算是我也不会这么损人。 问题是她压根没有损人的意思,随口发点意见,不过脑,也不看周围,噗的就出来了。 用东北话讲就是有点马大哈。 结果这话被死胖子听到,消沉的不得了。 回寝室半天说不出话,饭也没吃。 我真没想到他有如此纤细的一面。 当时的我是个极其钝感的人,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不大能体会死胖子的心情。 那天晚上,他搬个椅子,一个人坐在阳台里边,带个耳机,看楼下往来的学生。 那张椅子上有个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那张椅子上有个洞。 可以把一根食指伸进去。 我点了烟,想从洞里伸过去烫他屁股。 但我没有,因为很浪费。 我是高中时代开始抽烟的。 其实我一点不喜欢香烟。 可没办法,我高三的时候成绩下滑,成了父母眼中的差生。 我不知道其他中学是怎么回事,反正在我读书的地方,你要是成绩不好,就得抽烟,就不能好好穿校服,就得说脏话,学习生殖器的各种用法。 反正我的意思是要是你成绩不好,还着装规范,不抽烟,不骂人,不迟到,那就是找打。 所以比起努力学习把成绩搞好让父母开心,我选择做个模范差生。 …… 死胖子偶尔抽烟。 喝酒的时候陪我点两根,或者失落的时候。 那天他主动找我要了颗烟。 问我周末有没时间跟他去买衣服。 他想改变自己。 我说行啊,要不再叫个有审美的妹子一起。 毕竟我只是个会在“sanfu”掏半价衣服的穷学生。 嗯,那叫谁呢。 你看小处女行不,她挺会穿衣服。 死胖子摇头。 我恍然大悟—— 小处女跟双子是一间寝室的,他不想她们寝室的人知道。 “那就蝎蝎吧。”我说。 虽然她只喜欢穿黑。 但黑色显瘦不是么。 Save015 里昂是那种会在被窝里放屁的人 亚希跟我抱怨过她的妈妈。 说初中的时候每次进校门她妈都推着自行车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嗓音大声叮嘱她好好学习,场面非常尴尬,尤其旁边出现认识的同学。 我说我家也是—— 以为说一千次“好好听讲”我就能照做,讲一万遍“认真学习”我就会努力。 谎言说一千遍可以变成真理,可真理说一千遍不爱听的人还是不会爱听。 “知道不,我爸赶上文革,算半个文盲。” 所以才崇尚棍棒教育。 他十几岁连表都不会看,却逼我做到这样那样事情。 …… 09年元旦。 我和亚希不约而同没有回家。 并排坐在欢乐广场的街机厅外,聊父母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死掉?” 我是说……消失。 忽然消失。 滚出你的生活。 你只剩你自己。 你可以……嗯,扔掉冰箱里所有的东西,关掉家里所有的电器,或者拿煤气炉烤筷子直到它烧起火来。 这种自由。 你有没有想过。 亚希沉默了。 我知道她想过。 于是我问她,如果那天真的来了,你会干什么。 亚希没有回答。 因为回答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有过如此不孝的想法。 尽管这样—— 我还是很喜欢在亚希面前讲父母的坏话。 她从不像某些懂事的孩子说什么父母都是为你好。 …… 元旦那天街机厅来了许多人。 一个一个往里边挤,跟投币似的。 我拿着手机,拍往来的行人。 手机像素很糟,可那时的我认为很好。 拍不认识的路人是我的小习惯。 ——用来提醒自己世界上不是只有我在生活。 其它人也有嘴,也有鼻子,也在呼吸。 我十八岁前总以为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尽管没人溺爱过我。 …… 09年的春节很早,甚至等不到一月结束。 元旦过后便是期末考,然后寒假—— 寒假就意味着回家。 我们不可能留在宿舍过年。 叔本华说永远不要为还没到来的事情烦恼。 可我偏偏豁达不了。 想到一周后不得不乘上归家的列车,心情怎样都无法转好。 亚希大概也是如此。 她穿着加厚过的针织开衫,覆盖脖颈的高领毛衣有股诱人的禁欲感,多袋裤的裤脚松垮的垂到鞋面上。 “好想去游戏里生活啊,”她望着不远处的街机屏幕,“不开心的地方能一下子skip掉,多好。” 她摘下眼镜,朝镜面哈气—— 牙齿白白的。 “所以游戏才是游戏吧。” 能做到现实里做不到的事情。 我掏出psp,亚希却站了起来。 “我想去看阿什莉的内裤。”她说。 第一次与她见面的场景一下蹦了出来。 ——从她盖掉我的存档后,我们便再没玩过生化危机。 也许重复过去的行为能找回当时的心情,让我们忘掉春节将近。 只是也许。 反正我同意了,说好,咱们这就去看阿什莉的内裤。 …… 我大一的时候读过一本小说。 真事改的。 讲一个犯罪团伙。 快结尾的时候团伙里的人基本都落网了。 逃亡生涯的最后只剩一男一女,他们并不是情侣,却每晚都在无证宾馆的床上疯狂交合。 因为知道自己逃不了。 所以害怕日出,觉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切都会结束。 于是交合,不停的交合。 汗液与喘息,快感与迷离。 极度恐惧下的野兽展露最原始的欲求。 这段很美。 我特喜欢,常常独自幻想。 提这个不是因为我和亚希在春节将至之际发生了什么。 虽然情形有点类似—— 离开学校前的最后一周,我们每天都在ps2房里待到打烊。 不知疲倦的攻略生化危机4。 我拒绝睡觉,因为睡着了时间就会飞跑。 我想醒着,哪怕只多一秒。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变得比去年懦弱。 大一的自己虽然厌恶回家,但不至于抗拒到这般田地。 大概是认识亚希后的生活太快乐了。 由奢入俭总是困难的。 …… 在离开校园的前一天,我们通关了生化危机4。 里昂骑着摩托艇载着阿什莉逃出小岛。 清晨的大海,新生的太阳,温柔的橘光。 后座的阿什莉抱着里昂,任务结束了吗。 里昂说不,我还要送你回家。 然后呢,阿什莉撒娇了,回家之后你会约我吗。 对不起,里昂说。 “哎呀……”听到这里亚希有点玩不下去,“他们两个没在一起啊。” “不在一起才好呢。”我安慰她。 不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永远都在对方的想象里扮演最好的自己。 “说不定阿什莉有脚癣,而里昂是那种会在被窝里放屁的人。” 亚希被我弄笑了。 “你看,还是不在一起比较好吧。” “……” 没一会,她又摆出严肃的表情,真的以脚癣与放屁为前提开始考虑。 “可接受对方的缺点也很重要啊。” “是嘛。” “是啊……总要迈出那一步的。” 留在原地什么也不会发生,她很认真的说。 似乎被自己的言语鼓励,她告诉我她要回寝室清东西,明天就走。 说完把手柄递给我。 我说嗯。 她离开椅子,问我过完年什么时候来学校。 我盯着屏幕说越快越好,我想早点见到你。 她没回答。 我正后悔不该说出后边那句。 她忽然弯下腰——亲了我一口。 亲在我右边的嘴角。 也许是紧张,她没有瞄准好。 我扭头,她掀开帘子,飞快的走掉。 马尾一跳一跳。 …… 就是这天,我和亚希通关生化危机4。 在阿什莉的失败面前,她迈出了脚步。 Save016 我觉得那很好玩 有时候我希望时间停在那里,哪也别去。 这绝不是奢望。 每个人都有对上帝提出上述要求的权力。 圣经里写的—— 主发明了相机,为了把时间停在画面里。 …… 回家的列车上我满脑子都是亚希的事情。 我发现我喜欢她。 因为她吻了我。 这逻辑听起来很怪,可确实如此—— 我决定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这很安全,也很优越。 我常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吻我,我大概不会任由自己喜欢上她。 在我看来所有关于恋爱的感觉都是可控的。 区别仅仅在于你是否放任自己。 人类并没有被设计成一定要爱上某人,感情只是文明演化的过程中为繁殖行为盖上的遮羞布。 我承认会这么想的自己非常冷漠。 但这没什么不妥。 我给亚希发了短信,说我想继续那之后的事情。 亚希秒回了三个生气的表情。 …… 09年的寒假相当难熬—— 我爸下岗了。 跟电视剧里那些没用的中年男人一样。 所有的怨气都洒到我的头上—— 你他妈没用的东西,你看看别人,你有什么资格和你哥哥姐姐坐在一起。 我知道他指桑骂槐。 他恨的是他单位,他上级,或者他自己。 所以没有跟他计较。 我很早就出门游荡,偶尔在网吧过夜。 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空的,没什么目的。 我挺想干点有价值的事情,留下点什么痕迹。 却又不知道具体。 我是说我学过许多东西—— 可我接受的教育只让我看清自己讨厌什么。 我只能依排除法生存。 翻着手机相册里随便拍到的路人,或者坐在量贩门口吸烟。 ……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 我偷了一次东西。 在这里我不想讨论道德与正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做人的乐趣。 家附近的大文具店,临近春节还在营业。 第一次偷的东西我已经记不详细。 但我知道那是只笔。 毕竟我只偷过笔。 它也许是粉的,也许是绿的,也许又粉又绿,总之它很臭美。 它跟其他笔一样插在笔筒里,斜斜的立着,不一样的是其他笔都向右,它却向左(或者其他笔都向左而它向右)。 反正它一定是独自倚在笔筒的一侧,有着明显的疏离感。 你很容易看到它。 落单的家伙向来显眼。 我想它是一定是个不良,是笔里的差生。 为了证明这点我当时还拿起它在试笔纸上画了画—— 果然写不出来。 一只写不出字的笔—— 居然穿得花花绿绿,自命不凡的离群索居,好像以为自己除了写字还能干点什么其他的事情。 真是贱笔。 …… 我不假思索地拐走了它,不顾它的挣扎。 把它塞进袖口,捏紧袖子,出了文具店。 也许我有偷窃的天赋,也许我只是运气够好—— 第一次没被发现。 我挟着我的“人质”,去了附近的公园。 公园有名字,叫宝塔湖。 湖里有鸭,湖中有岛,还有坐桥。 我过桥,上了湖中岛。 找个石凳坐下,解开人质的束缚,让它出来透气。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这么想过。 所以按出笔尖,在自己的手背上试试——还是写不出来。 果然是只废笔。 我不喜欢不能写字的笔,不喜欢不能写字却打扮鲜艳的笔,更不喜欢它在笔筒里与其他笔之间的疏离。 我把它扔到地上,跳起来,踩了一下,两下,三下。 它碎裂成块。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绑架与撕票只是我行动的前半。 被踏烂的“尸体残骸”被我用脚聚到一块,拿餐巾纸包起来。 我握着“尸袋”,回到绑架的案发现场,那间光线阴暗的大文具店。 将碎成数块的尸体连同包裹它们的餐巾纸一起,悄悄放回它原先所在的笔筒里。 …… 一次完美的犯案。 无声的绑架,没有目击者的碎尸,忽然回到失踪现场的尸体碎块。 假设让现在的我分析,我也许会说这么做是想要警示些什么,对其他的笔,也可能对我自己。 但我估摸当时的自己没想这么多。 觉得好玩就干了。 哪来那些狗屁理由。 Save016 我觉得那很好玩 有时候我希望时间停在那里,哪也别去。 这绝不是奢望。 每个人都有对上帝提出上述要求的权力。 圣经里写的—— 主发明了相机,为了把时间停在画面里。 …… 回家的列车上我满脑子都是亚希的事情。 我发现我喜欢她。 因为她吻了我。 这逻辑听起来很怪,可确实如此—— 我决定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这很安全,也很优越。 我常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吻我,我大概不会任由自己喜欢上她。 在我看来所有关于恋爱的感觉都是可控的。 区别仅仅在于你是否放任自己。 人类并没有被设计成一定要爱上某人,感情只是文明演化的过程中为繁殖行为盖上的遮羞布。 我承认会这么想的自己非常冷漠。 但这没什么不妥。 我给亚希发了短信,说我想继续那之后的事情。 亚希秒回了三个生气的表情。 …… 09年的寒假相当难熬—— 我爸下岗了。 跟电视剧里那些没用的中年男人一样。 所有的怨气都洒到我的头上—— 你他妈没用的东西,你看看别人,你有什么资格和你哥哥姐姐坐在一起。 我知道他指桑骂槐。 他恨的是他单位,他上级,或者他自己。 所以没有跟他计较。 我很早就出门游荡,偶尔在网吧过夜。 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空的,没什么目的。 我挺想干点有价值的事情,留下点什么痕迹。 却又不知道具体。 我是说我学过许多东西—— 可我接受的教育只让我看清自己讨厌什么。 我只能依排除法生存。 翻着手机相册里随便拍到的路人,或者坐在量贩门口吸烟。 ……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 我偷了一次东西。 在这里我不想讨论道德与正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做人的乐趣。 家附近的大文具店,临近春节还在营业。 第一次偷的东西我已经记不详细。 但我知道那是只笔。 毕竟我只偷过笔。 它也许是粉的,也许是绿的,也许又粉又绿,总之它很臭美。 它跟其他笔一样插在笔筒里,斜斜的立着,不一样的是其他笔都向右,它却向左(或者其他笔都向左而它向右)。 反正它一定是独自倚在笔筒的一侧,有着明显的疏离感。 你很容易看到它。 落单的家伙向来显眼。 我想它是一定是个不良,是笔里的差生。 为了证明这点我当时还拿起它在试笔纸上画了画—— 果然写不出来。 一只写不出字的笔—— 居然穿得花花绿绿,自命不凡的离群索居,好像以为自己除了写字还能干点什么其他的事情。 真是贱笔。 …… 我不假思索地拐走了它,不顾它的挣扎。 把它塞进袖口,捏紧袖子,出了文具店。 也许我有偷窃的天赋,也许我只是运气够好—— 第一次没被发现。 我挟着我的“人质”,去了附近的公园。 公园有名字,叫宝塔湖。 湖里有鸭,湖中有岛,还有坐桥。 我过桥,上了湖中岛。 找个石凳坐下,解开人质的束缚,让它出来透气。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这么想过。 所以按出笔尖,在自己的手背上试试——还是写不出来。 果然是只废笔。 我不喜欢不能写字的笔,不喜欢不能写字却打扮鲜艳的笔,更不喜欢它在笔筒里与其他笔之间的疏离。 我把它扔到地上,跳起来,踩了一下,两下,三下。 它碎裂成块。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绑架与撕票只是我行动的前半。 被踏烂的“尸体残骸”被我用脚聚到一块,拿餐巾纸包起来。 我握着“尸袋”,回到绑架的案发现场,那间光线阴暗的大文具店。 将碎成数块的尸体连同包裹它们的餐巾纸一起,悄悄放回它原先所在的笔筒里。 …… 一次完美的犯案。 无声的绑架,没有目击者的碎尸,忽然回到失踪现场的尸体碎块。 假设让现在的我分析,我也许会说这么做是想要警示些什么,对其他的笔,也可能对我自己。 但我估摸当时的自己没想这么多。 觉得好玩就干了。 哪来那些狗屁理由。 Save017 除夕夜与盟卡 当年有个叫做盟卡的东西—— 盟区战卡。 作用类似电脑上的浩方平台。 只不过是插在psp上。 可以让多台psp就同一游戏远程联机。 我和亚希都有一个。 可惜学校寝室网络不好,导致使用频率不高。 我本来挺后悔这个花销—— 可就像加措和尚说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盟卡在我回家的那段日子里大放异彩。 …… 09年除夕,叔叔伯伯还有一大伙亲戚聚在爷爷家包饺子。 到场的孙子辈只我一人—— 其余的全在国外。 我坐在客厅,听爷爷讲他跟我讲过一万遍的事情—— 因为没钱过河所以他妈妈拉着他给船夫下跪。 我很喜欢爷爷。 因为他是个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的人不说谎话。 我极度反感叔叔伯伯们对爷爷的敷衍。 他们压根不在乎爷爷说了啥,和爷爷搭话只是为了确认他的呼吸。 爷爷还没开口他们就频频点头。 敬酒的时候会说老爷子寿比南山。 我从不这样,我从不对爷爷敬酒,就算爸爸妈妈看着我。 我听过爷爷口中所有的故事。 我不知道爷爷是不是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着我。 亲戚们谈起爷爷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老糊涂啦,这么说着。 我知道他没有。 …… 09年除夕,只有我与爷爷的客厅里,我告诉他,有个女人亲了我一下。 就在他第一万零一次讲完船夫与跪下的故事后。 他笑了,露出他的假牙。 然后三叔进来了,从厨房到客厅,爷爷抿了抿嘴巴,把毛毯盖在腿上,又开始讲他哥哥二十岁就病死的故事。 这个听得少点,大概九千多遍吧。 三叔看了看他,冲我做了个表情—— 老爷子又犯糊涂啦,大概是这意思。 他妈的。 爷爷真该拿他妈的奥斯卡。 …… 那天的年饭相当稀奇。 叔叔伯伯和睦异常。 谁也没提自家小孩的成就。 反倒对我这个混子赞赏有加。 ——海海也懂事了。 ——海海是大人了。 ——海海知道陪爷爷,多孝顺哪。 过于明显以至猪都能感觉出来——他们在变向安慰我的爸爸,针对他下岗的遭遇。 爸爸摇着头。 “这小子,稀泥糊不上墙。” 三妈发出夸张的声音,“怎么能这么说海海呢,海海优点一抓一把!” 哦。 是吗。 顺带一提,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三妈的名字叫啥。 比起实话实说的爸爸,我更讨厌张口就来的她。 不经大脑的安慰加上廉价的同情,饺子也难吃了起来。 我很想离席—— 爷爷叫了我声。 我说诶。 “爷爷给你说个事儿。” 他站起来,拖着棉鞋往卧室的方向挪。 没人阻止他的离开—— 爷爷并没有真正需要告诉我的事情,他在卧室的旧缝纫桌旁坐下,拿出收音机听天气预报。 “莫管他们说的。” 架得很低的老花镜后边,是他浑浊的眼睛。 我说过的吧—— 他该拿奥斯卡。 可惜爷爷没能等到颁奖的那天。 一年后我亲眼看他死掉。 心衰,呕吐,潮式呼吸,回光返照,最后走掉。 回光返照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转。 他坐在病床上,眨着干瘪的眼皮,说自己想吃巧克力。 他的床头柜上有只塑料罐子,超市卖的那种,装西瓜子的,里边放了些散装的金币巧克力。 不知哪个亲戚给买的。 廉价的金币巧克力。 嗯, 我干他妈的廉价。 …… 除夕那天,从爷爷家离开的我们都没有说话。 爸爸、妈妈、还有我。 八点左右的时候在国外的几个堂亲依次发了视频消息,一家人围在电脑前面,看展品一样盯着他们。 他们过得很好。 有说有笑。 爸爸妈妈也跟着笑,跟着伯伯叔叔夸奖。 新年快乐啊海海。 堂姐隔着屏幕向躲在人群最外的我道贺。 我没有任何表示,两手插在兜里转身离开。 爸爸忽然爆发,抄起旁边的凳子朝我扔过来。 凳子砸中了我的背。 亲戚们吓坏了。 …… 一路上三人没有讲话。 爸爸走得很远,妈妈在中间,我落在最后。 除夕夜。 街面上少有人迹,我们走过小区,走过街道,走过天桥。 禁鞭令没有禁住鞭炮。 街边置办年货的小店还在开张,柜台上老旧的彩电播着春晚的情景。 我看到观众鼓掌,看到朱军,看到周涛。 赵本山会演什么小品呢…… 不知道。 周杰伦唱了本草纲目。 我想到温岚。 想到夏天的风。 …… 回到家。 我把自己关进卧室。 拿了水壶和用来装尿的可乐瓶。 将卧室锁好—— 我坐在地板上,拨通了亚希的电话。 “嘟——” 只有一声,她接了起来—— 亚希从不让我久等。 喂,我说。 “嗯。” 她声音很乖。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讲啥。 我的背很疼,不,你在看春晚吗,不,那个,你想不想砍恐龙。 我问她。 你想不想砍恐龙。 “好呀。” 她说。 …… 于是我插上盟卡,见到了她。 怪物猎人2g的线上集会所里。 那个穿着蓝速龙套背着长枪的leiwulong。 我朝她走过去。 推着摇杆。 使劲走向她的身体。 几乎要将自己给镶嵌进去。 我在她面前按键,疯狂的按键,三角,圆圈,方块,叉叉—— 没有一个能让我抱住她。 Save018 你们男生都这么色吗 我一直不知道羊姐与我来自同一座城市。 我俩整个大一没怎么说话。 如果不是09年寒假,这种关系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 …… 开发区那边有家运动超市。 我有时会特意跑去买运动饮料。 其实运动饮料哪里都有,超市里摆放专业一些而已。 为了彰显“运动”超市的特性,超市门口用铁网围了半个球场,放了篮筐。 免费开放的原因总有人在那打。 …… 我那天睡不着。 很早就出门了。 总用“那天”这个形容是我确实不记得具体的日期。 应该是电视里放过年七天乐中的一天。 那会还没有地铁,往开发区的公交也不大好搭。 我是沿路牙子走过去的。 拂晓出发,走到清晨,灯光寥寥,没有星星,行人很少。 直到太阳把远方的那些蠢云照亮。 超市门口的球场里有人运球。 就她一个。 背打,转身跳投,勾手,篮板…… 不断与她的空气对手战斗。 周围很静,没人选择过年早起。 篮球每砸中球场都能感到脚下的震动。 …… 这不羊班长么,我走过去说。 “唷。” 她一点也不惊讶。 圆领球衣搭在汗津津的胸脯上,呼着白气,很青春的模样。 “你也是xx人啊。” 我都不知道。 xx是我们城市的名字。 “世界很小吧。” 她叉着腰,隔着球衣调整运动bra的位置—— 羊姐挺大咧,总做些不该在男生面前做出的动作。 我移开目光—— 习惯了在隐晦的角落观察女性身体。 教室后排,或者体育课的人墙里。 “你住这附近?” 羊姐点头。 那时开发区的房子不像现在涨这么厉害。 她爸给她买了间小户型,她一个人住。 “真不错。” 我说我也想一个人住。 “大家都这么想。” 羊姐总穿耐克的衣服。 詹姆斯还有麦迪的系列。 男款。 因为个子太高,胸围又足。 “李牧海你打球不?”她问我。 不,根本不是问我。 “打球不”这三个字是跟她手上的篮球一起扔过来的。 斯博汀的皮球。 型号不认识,有nba的标志。 我拍了两下。 把球回传给她。 我说我打的很烂。 “没事,你来防我。” 她说着,硬把我拽到篮下。 “防守总会吧。” …… 学号01,黄道第一宫,白羊。 07届高尔夫发展班班长。 通称羊姐。 叫姐的原因有二。 一是她确实很大,88年。 二是她的身材,算比较大只的那种。 一米八五(对外宣称一米八)。 比死胖子还高。 以前是三中篮球女队的中锋主力。 市里的比赛拿过成绩,后来打到省里。 用她自己的话说,三中的教练曾经是叶莉的队友。 那会叶莉已经嫁给姚明了。 所以我觉得她挺牛逼。 羊姐有点女排姑娘的感觉,大腿肉肉的,跟腱挺长,屁股很健康。 她给我看过她初中时代的相片—— 豆芽菜女孩。 “还是现在的样子好。”我告诉她。 “无所谓啦。” 她的口头禅。 羊姐口中无所谓的次数几乎赶上小处女的“你好烦”。 她在乎的东西很少。 因为她明白什么真正重要。 所以会在男生面前整理bra,会稍微张腿把夹到臀缝里的运动裤往外拉扯,会把长出痘痘的额头露出来…… 这点上我很羡慕她。 尽管我在乎的东西也很少。 可那仅仅因为我是个不知道什么重要的小屁孩。 …… 羊姐的性格用现在话讲有点女汉子的味道。 但当时不流行这词。 反正我觉得她挺爷们—— 比如她高中谈过的男朋友。 是他们学校男队的后卫替补。 “那男的和你差不多高。”——她的原话。 我一七七。 “你的初恋?”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吧……” 后来我才知道,羊姐真正的初恋是麦迪。 特雷西·麦格雷迪。 35秒砍下13分的男人。 总之,羊姐和后卫的恋情只持续了一周。 我问她为啥。 她说因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对方摸了她的胸。 她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 恋情结束。 “你们男生都这么色吗?”她问我。 我说这个得分情况,你要长着丑,男人就不色。 这么说的本意是想夸她漂亮,刷刷好感。 可惜她理解不到—— 羊姐是那种你必须把话挑明才能领悟的类型。 “我们上床吧。” 她会脱掉衣服,或者一拳挥过来。 就是这样的女孩。 …… 第一次在运动超市门口的球场与羊姐较量—— 惨败告终。 太瘦了,她打量着我,一下就把你撞开了,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我说我又不是打球的。 “那你是干嘛的?”她反问我。 我一下子有点塞—— 答不上来。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无所谓啦。” 羊姐擅自结束了话题,站到罚球线那开始罚篮。 标准姿势,单手投篮。 弯起的手臂能看到肱二头肌。 我问她我可不可以摸一下她的手臂。 ——我那时还不知道她打她前男友的事。 不然绝不会使用“摸”这种词语。 好在手臂对她来说属于职业区域。 她使劲弯起手臂,挤出肱二头肌。 我捏了捏。 怎么样? ——她居然有点得意。 很硬,我说。 Save019 当时的我怎么也想象不到 寒假期间,羊姐每天都在运动超市门口的球场晨练。 六点半到八点。 我偶尔会去找她,听她讲以前篮球队的事情,顺便一起吃早饭。 那段时间联系密切的还有蝎蝎。 尽管不在一座城市—— 不过对网上居民而言,距离不是问题。 大红莲团的q群里,她每天都发表着电波奇特的言论。 当然,基本与耽美有关。 其实有时我觉得她的创意相当出彩—— 譬如她说你想象一下如果世界上没有女人。 我说总不会全民同性恋吧。 她说一定会进化出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我问她要是男人怀孕的话,孩子从哪出来呢。 她回了个难过的表情—— 你蛮下流咧。 …… 蝎蝎在死胖子的怂恿下看起了动画。 绝爱,天使禁猎区,完美小姐进化论,以及nana。 最令死胖子感到惊讶的,比起他倾心推荐的这些,蝎蝎最中意的还是火影跟死神。 她心目中的完美cp是漩涡鸣人与日向宁次。 起因是他两在中忍考试上的那场对决。 我清楚的记得她在q群里发过很长一段文字,感想还是什么,我没看完。 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向我们安利这对cp的萌点。 命运啊,改变啊,坚持啊什么的。 她的头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鸣人与宁次接吻的同人图。 几年后岸本把宁次画死了。 第四次忍界大战,宁次死在鸣人的怀里。 漫画614话—— 记这么清楚,因为我专门翻过。 我找到宁次死掉的分镜,截下来,打开好友列表,想发给蝎蝎。 最后还是作罢。 我们几年没说话了。 不是分歧争吵啥的,毕业后淡了而已。 要不是浏览器自带的热点提醒告诉我宁次阵亡,我压根不会想到她。 我坐在办公室,盯着那个陌生的头像—— 备注仍是“超齐刘海牙套妹”。 可我猜她已经剪掉刘海,取下牙套。 成了社会人。 ——不是那个会在树荫下说自己永不结婚的耽美女孩了。 我没有打听她的现状。 今后也不会。 …… 整个春节我都没跟家人讲话。 只在手机和psp没电的时候回去,后来干脆把usb线带去网吧。 09年的网吧与现在有许多不同,大片的穿越火线玩家、魔兽世界玩家以及劲舞团玩家。 当然也有相同的部分——dnf玩家。 后来我手机出了毛病,怎么插都充不进电。 就给羊姐打电话,问她有没多的万能充。 她说有,要我过去拿。 我去了她家。 当时开发区的物业不像现在负责,保安压根不在乎你从哪来,小区也没有刷卡。 唯独公寓楼下有个呼叫装置。 她帮我开门,我乘电梯上到28。 塔式结构,每层六户,我按她给我的门牌敲了敲。 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房里暖气开的很足。 我先以为她没穿裤子—— 上衣t恤太长。 如果不是一年多的观察让我对这位班长性格有个大致了解,我绝对会把这理解为某种引诱。 她确实不是个会拘小节的家伙。 我在玄关那站着—— 房子很小,但收纳整齐,有条不紊。 装修风格偏西式,厨房是开放的。 进来啊,她说。 我脱了鞋,穿着袜子踩上实木地板。 之前跟她讲过我和父母闹矛盾的事情,她了解我的处境。 作为班长她挺有责任心。 我在客厅呆了会,没见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进卧室,居然发现她的被单铺在地上,靠墙的床架空空如也。 我说你又不是没床,干嘛睡地板上。 “这几天腰不好,不能睡软床。” ——羊姐有腰伤,高中的时候才被迫放弃篮球特长。 我第一次知道。 “麦迪也有腰伤。”她跟我讲。 好像这样能劝说自己放弃梦想。 她坐在卧室的学习桌前吹头,笔记本上播着下好的美剧——越狱。 没戴bra的关系t恤布料下能看到小小的突起。 她确实是个没什么防备的人—— 或许因为她不需要,我想她一拳就能把人揍倒。 “你有插头吗。”烘烘的热风下,她问我。 我说没。 “那就在这充吧。” 她裸足指了指脚边的接线板。 我取出手机电池,夹好万能充,蹲下来安进去。 头部离她小腿很近,也许发尖碰到了,我不知道。 总之我希望我的头发也有神经末梢。 她大概感觉到了—— “我小时候有很多腿毛。” 忽然这么说道。 “哈?” 这个发言何止刁钻。 毕竟她说了腿毛所以我习惯性的将目光投向她的腿部。 “现在没了,都脱掉了。” 她调皮的晃了晃光光的腿。 我站起来,拉起裤脚—— “腿毛我也有啊。” “男生又无所谓。” 羊姐挺潇洒的笑了下。 …… 当时的我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总穿运动装体贴大条又缺乏女性自觉的班长—— 已经被人包养了。 开发区的这套房子就是她“糖爹”给她的“赞助”。 Save020 笔杀手 除夕那天我拨通亚希的号码—— 挂掉的时候我问她明天这个时间打过来行不,我想接到你的电话。 她在那头笑,说可以呀。 然后我买了彩铃——夏天的风。 这样她打过来就能听到熟悉的音乐。 我把这首彩铃送给她。 我俩互拨电话时就不再是单调的嘟嘟声了。 本来那次ktv合唱后我不怎么听这歌,结果她一亲我,我又想听的不得了。 第二天她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网吧。 她说你怎么不回家呢。 我说你知道为什么。 当时快十点了,我交了包夜的钱,准备打一晚上圣安地列斯。 我特喜欢那游戏,cj、smoker什么的,尤其是雨天听着车内电台在郊外的山路飞驰,把登山的行人全部轧死。 “你换彩铃啦?” 我说是,我给你也换了,我俩现在是一个声音。 “嗯。” 她说嗯的时候我很想摸摸她的头。 那天大年初一,有人在她们小区放烟花。 “漂亮吗。” 我问她。 她要我稍等,然后挂了电话。 十几秒后收到她的彩信,里边是绽放在夜空中的简陋烟花。 像素不高,拍的也不好,烟花是私人购置的,效果廉价。 可我他妈爱死它了。 一直存在我的卡里。 因为彩信的图下有句话—— 我想和你一起看。 …… 如果说我的人生中真的有谁值得感谢—— 我会把奖颁给亚希,毫不犹豫。 我感谢她的主动,以及未来的宽容。 大学时期的我极度厌恶完美的感情—— 认为那样起点太高,剩下的只有不断劣化。 …… 之前聊过偷笔的事吧。 十五过后我又在不同的地方干了几次。 因为好玩。 好玩是个可怕的东西。 可以让人忽略现实的活下去。 对瘾君子来说估计吸毒也很好玩。 …… 那个寒假我很少在家,整日在外游荡。 甚至得寸进尺找羊姐借浴室洗澡。 我去张自忠路,去澳门路,去牡丹亭路。 走过一中,三中,二十七中。 应届考生已经开学了。 拥挤的文具店里,我徘徊在摆放文具的架前,扫过一格格笔筒,寻觅落单离群的笔。 有符合条件的便拿来一试,若写得出字,便将它调转方向和其他笔靠在一起——让它融入群体。 若写不出来,便偷偷塞进袖口顺走。 我口袋里总有零花。 我是说,我本可将其轻松买下,但我讨厌那种做法—— 通过正当买卖将它得手就好比去青楼赎回与其他妓女格格不入的孤高小姐。 跟救了它似的。 我最恨拯救了。 打cs从来只选t方。 …… 宝岛湖公园就是我的第二作案现场。 公园游人很少,因为不收门票。 人类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同样的风景他们更愿意通过花钱得到,离宝岛湖五站的首义公园总是攘来熙往。 那里收钱,五块一张。 不管怎样冷清的宝岛湖帮了我大忙。 我把拐来的笔放在湖心岛坚硬的土地上,跺下去,好多次,先是右脚,然后左脚,有时两脚一起,不断地享受从脚底传来塑料噼啪断裂的声音。 有时不够过瘾,就站到石凳上,扮演伟大的摔跤手,从擂台角柱高高跃下,痛击地上的对手。 完事后我拿出早已备好的纸巾,和着灰尘泥土包起地上的碎块,攥在手里,徒步或搭车回到实施绑架的文具店,趁人不备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它原先所在的笔筒。 最后目光涣散地踱出店门。 …… 我用这种方式光顾过几家文具店,校门口的,大街边的,小巷里的。 只选择午餐与晚餐的放学时间。 接连几次的成功让我有些飘然。 游走在法律之外的刺激带给我麻醉般的满足感。 我幻想着—— 坚持与努力,终有一天,全市的文具店都将流传我的名字。 一个怪谈,一个现象,一个事迹—— 忽然消失的笔又突兀的出现在消失的地方,白色的裹尸布里,装着被肢解的尸体。 我能想象“笔世界”里的骚动,在它们的新闻联播中,我将作为无差别连续杀笔犯得到大篇幅的报导。 “悄无声息的诱拐犯,物归原主的肢解狂。” 笔的世界因我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它们笔心惶惶,它们不敢夜出,离群索居的笔都将回归群体,融入进去,它们抱在一起,成了一团。 我将被载入笔的史册,列入笔的百科,作为间接促进笔民族团结的争议人物获得两极的评价。 我是怪谈,是现象,是传说的缔造者。 ——我是笔杀手。 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笔杀手。 想到这里我兴奋极了。 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充满了力量和倾诉欲,我想要听众,我想要我伟大事迹的记述者。 我想要—— 然后我就被抓了。 啪的一下。 被抓了。 哈。 Save021 没有风的风之章 我是在大学附近的文具店落网的。 故技重演的时候出了差错,被老板抓了现行。 09年我返校很早。 寝室里就我一个。 老板说这笔5块一只,我们这偷一罚二十,你交100块我让你走,不然打110。 我本想讲价,偷一罚十才是业界标准,二十根本就是敲诈。 可我犯错在先,没立场谈条件。 况且交钱息事再好不过,被学校知道保不准来个什么处罚。 当时我身上没100块钱,卡在钱包里,包在寝室里。 我说我得回去取。 他自然不同意,你跑了怎么办。 我说那我押手机。 他不干,说要押就押身份证。 我说身份证也他妈在钱包里。 “那只能报警了,要不你把你辅导员电话告诉我。” “……” 这是不论如何也要避免的展开。 我说你等着,我打电话让人送钱过来。 于是我翻开通讯录,点了亚希的号码。 极不合理的选择,也是极其合理的选择—— 寝室的家伙没来。 同班的女生不好开口,毕竟每天要打照面。 亚希给我发过短信,她是今天的票,应该已经到了。 我们之前约好提前返校。 这么一想能选的也只有亚希了。 我说你在哪呢。 她说刚到寝室,一个人都没有。 太好了,我有事要麻烦你。 嗯,你说。 你有一百块现金没。 有的,怎么了。 我偷东西被抓了,要赔钱。 啊? …… 如果说这些年来真有什么话能说到我的心里—— 就是亚希的这个“啊?” 不是别的格言警句、苦口婆心。 …… 你知道“啊”有很多意思,放在不同的语境里。 高兴的,难过的,惊讶的,气愤的,复杂的。 我总能分清“啊”里的意思。 除了那次。 亚希的那次。 我听不出来。 怎么都听不出来。 …… 我后来觉得自己很蠢—— 为什么要讲实话。 我有一千个理由骗她带100块到文具店门口。 但我同样认为在能撒谎的地方选择诚实的自己非常伟大。 …… 亚希来了,带着该死的100块。 她可能看了我的眼睛。 我没看她的。 我把钱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去,食指沾沾口水—— 明明只有一张却做出点钱的动作。 妈的。 死穷鬼。 我差点喷他。 别再犯了啊,老板说。 我没回答,当时我烦的想把这混账弄死—— 亚希在我背后,看着这一切。 没被抓到就好了。 我常这样想。 我当然知道是我的错,可这与我怪罪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 “干嘛偷人家东西啊……” 回寝室的路上亚希敲了我的脑袋。 我说没什么,就是想给自己加点回忆,你看我们迟早要老的,到时候怎么都得有点故事讲吧。 爷爷辈可以说战乱,爸爸辈可以说下放,我们能说什么,嗯? 读书培优还是他妈的自习留堂? 我们走到男生寝室下边,我拿钱还给她。 我说对不起。 ——我那时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说对不起。 又没偷她的东西。 “你没有笔写字吗?” 她忽然问我。 我说你看我像搞学习的人么。 她踟蹰了一会,小声说如果我实在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她讲。 我一下就气了。 气到凶了她一句。 “你听不懂吗,我不是因为穷才去偷东西的。” 我很后悔把我爸下岗的事情告诉她,害她产生不必要的顾虑。 我说走,我请你吃东西,你不准拒绝。 自尊受到攻击的我决定用消费证明自己。 我把她拉上575,到欢乐广场吃日料。 一路上,她跟我讲话我一句不理。 当时的我就是如此的幼稚与年轻。 …… 亚希的父母09年离婚了。 她跟了妈妈。 光从离婚后将孩子判给女方就能明白男方存在多大的问题。 现在想来—— 09年开头正是她父母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些她都没在当时告诉我。 跟她被寝室的人欺负一样—— 把我蒙在鼓里。 我曾以为我们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关系。 结果只有我一人一味的诉苦,逼她配合我的任性。 我早说过她没什么脾气。 好像逆来顺受是她的天性。 我不止一次的认为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得寸进尺的伤害她,游走在她忍耐的边缘—— 等待她的让步与原谅。 我看到杂志上分析为什么有的女人不愿意离开渣男。 大学的最后我问了亚希。 她公布了她的答案。 …… 说回被抓到的那个傍晚。 我们吃了日料,打了街机,去了酒吧。 调酒的问我有什么要求。 我说两杯微醺。 我对自己的酒量非常自信。 然而一抽下去头就晕了。 亚希倒没事,她小口小口的抿。 我跟她说了很久的话。 久到我自己都想不起来。 她后来说我那天对她告白了。 而我只记得我们开了双人间。 从酒吧出来大概十一二点。 我在路边的排水沟吐,吐得一点劲都没有,我说我想躺会。 她使劲拽我,叫我不要睡在地上,地上脏。 “那睡哪。” 她扶着我在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 笨拙与痛苦的释放。 那晚我们拥有了对方。 确切的说,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Marlboro001 小处女与钉宫病 小处女后腰偏左的地方有块纹身—— 月下美人。 面积不大,一个半手掌的样子。 蜿蜒的图案顺着她的腰线。 摸上去有一点凸起的感觉,特别是某片花瓣的边沿。 她很少露脐,也没有低腰裤。 所以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这块纹身。 …… 月下美人是昙花的别称。 纹昙花的女孩大多会遵从纹身师的建议选择蓝色。 小处女却执意纹红。 如果绽放只有一瞬间,她希望那一瞬能显眼一点。 “蓝色太柔了。” …… 小处女是09年寒假做的纹身—— 瞒着她的家人。 她说纹身代表的不只是一个图案。 当你经过那些疼痛,看到它完整的出现在你的皮肤上—— 就是一种信仰。 是你这个人的图腾。 我不懂这些,我觉得真要讲信仰她该去纹高乐高。 …… 新学期,见到小处女的第一面她就锤我一拳。 她特喜欢拿暴力的方式跟我打招呼。 “反正你总要找理由笑我的,先打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我承认见到她时总忍不住撩拨一下—— 这家伙真的太矮了。 完全是羊姐的反义词。 高中时有个同学很喜欢张韶涵。 原因居然是张韶涵身材娇小,可以抱在怀里干。 当时我还不知道有个词叫萝莉控。 这同学要见到小处女,估计也会喜欢。 …… 那天小处女先是撩起一边的头发,露出耳朵给我看,说她寒假新打了两个耳洞。 外耳郭的上边确实穿了两个环。 “比耳垂要疼一些。” “好丑。”我故意评价。 她一脚踹来,“这么贱啊你,人家跟你讲正经的。”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打耳洞称为“正经”。 过了会她又神秘兮兮的翻起手机相册,说要给我看个东西,而且只许我说好看。 “你的裸照么?” “好烦啊你!” 她再踢我一下。 裸照的期待迅速幻灭。 ——就是张普通的设计图。 红色的花,叫不出名字。 “我纹了这个。”她告诉我。 ——这是啥。 ——昙花,智障。 ——你去纹身了? ——是啊。 ——疼吗? ——疼死了。 ——为什么纹昙花? ——你不懂的。 又是这句,你不懂的。 她老这么讲。 多孤高似的。 明明是个矮子。 “你男朋友知道吗?” “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 ——我随口问问,没想到说中了。 他们真吵了。 情侣的相处方式各式各样,很好的,或者很糟。 他们是后者。 光小处女跟我吐槽过的矛盾就不下八十个。 我承认我夸张了。 七十九个吧。 她找我吐槽的次数一多,我就问她,你这么烦人家,干嘛还不分手呢。 于是她说了个我觉得很拽的回答。 总结起来就是也有因为讨厌对方才在一起的情况—— 好比故意搬到你的仇家附近,她捅你一刀的话你比较容易捅回去。 我他妈第一次见到被这种理由维系的感情。 她和她男友都是不懂让步的个性,冷战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他们还故意保持联系只是在等对方的一句对不起。 说的高端点就是一种博弈关系。 纳什均衡。 意思是两方只要有一方让步就能双赢,但选择让步的那方赢得少点。 所以两边为了最大化自己的利益都在等对方做出让步的决定。 我装成过来人的样子跟她讲,包容很重要,感情这种事情,没有谁能保持自己的棱角走下去。 她不爱听了,小脚一跺—— “去你妹的包容。” 哈, 我迷死她那张表情了。 …… 开学第二天死胖子才来。 他在qq上说自己得了个叫钉宫病的玩意,要我帮他请天假。 还用百度百科体解释了这个病种,什么病毒引发的脑炎,伴随听觉障碍之类的并发症。 我不知道这是个梗,信以为真。 傻乎乎的跑去跟辅导员说xxx耳朵出了毛病,明天才能过来。 辅导员一听,立马给死胖子家打电话,想关心一下。 弄得死胖子哭笑不得。 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买到晚一天的车票。 这件事一直被他嘲笑。 一笑就是三年。 “老子再不帮你请假了。” 我严肃的告诉他。 Marlboro002 杀了悠二我也上不了位啊 有时能在网吧见到小处女。 她是个劲舞团玩家,偶尔登下跑跑卡丁车。 那会很多人拿劲舞团当约炮工具。 开间房,标明同城,女方提要求,男方送外观。 听过很多只用一件外观就炮到妹子的事例。 我问小处女是不是真的。 “死变态……” 她要我别那么天真。 一件虚拟衣服就能出卖自己——质量肯定不会高到哪去。 而且还有很多是骗子。 我说你怎么那么了解。 她告诉我她包夜的时候经常装男的跑进有约炮倾向的房间逗人家玩。 …… 小处女属于会在网吧包夜的类型。 寝室对她夜不归营的行为没有流言与意见。 我跟死胖子碰到过她,有空位的话就坐成一排一起通宵。 小处女时常跟男友语音,他俩不吵架的时候还算融洽。 他男友是个cf玩家。 军衔很高,在一个非职业战队担任核心。 据说去网吧会带专门的耳机跟鼠标。 这个行为在fps玩家看来还行,但当时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 “他不是烫了头发嘛,”小处女跟我吐槽,“每次路过玻璃啊,车窗啊,逮到机会就在那捣鼓发型,臭美什么啊……长得也就那样。” 她嘴里真没出过几句夸她男友的话。 我想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用讨厌的方法。 至少取绝对值—— 她对男友的讨厌约等于我对亚希的喜欢。 因为时常包夜,小处女上课的时候会刻意把下眼线画浓一些。 有点艾薇儿的影子。 辅导员说过她,她没听。 …… 大二下学期。 死胖子跟双子的感情出现转机。 说是转机,其实两人压根就没有走近。 死胖子自我感觉飞起而已。 起因是我们在网吧看到小处女跟双子。 她俩本来就一个寝室,关系挺铁。 小处女在教双子玩泡泡堂。 时间傍晚,网吧满员,没有空位。 我很懂事的站到小处女的椅子后边,把双子留给死胖子。 我跟双子说,你找小处女学游戏算是见了鬼了,她就是个垃圾,要xxx教你吧。 xxx是死胖子本名。 一边挡住小处女挥来的手臂,一边朝死胖子弄眼挤眉。 ——给我抓住机会啊你。 双子对死胖子的教学没有异议。 小处女也觉得可能男生来教更好一些。 为了创造死胖子与双子的相处环境,我故意绕到小处女右边问她别的事情。 死胖子明显压粗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是他自然不明白他这么干的意义。 难道粗声音比较有男子气? …… 男生总以为自己多么高明。 事实上死胖子喜欢双子完全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现在的我看来—— 双子知道,小处女知道,估计更多的人也知道。 余光瞟到死胖子—— 正努力收腹吸气,想让自己显得瘦些。 早干嘛去了…… 这家伙过个春节变得比之前还肥。 …… 小处女边看综艺边刷空间。 她说她换了空间装扮,背景音乐也用了新的。 我从她头上摘下耳机听了听—— wondergirls的nobody。 当年很火的一首舞曲。 很多给自己冠名“非主流”的网站都拿这玩意当背景音。 小处女和她所在的舞蹈社团在校庆上跳过这首。 iwantnobodynobodybutyou? you的时候所有女孩子都指着台下的你。 非常俏皮。 …… 泡泡堂是个好游戏—— 虽然我没玩过。 死胖子教双子的时候摸到了她的手背。 我估计就是他用鼠标的时候人家忘了把手抽开。 到了死胖子这立马被描绘的天花烂坠—— 他老觉得双子让她覆上手背是接纳他的意思。 “乌龟就是这样交配的。”他的左手爬上自己的右手背。 “哈?” “你想想,她要不喜欢我能让我碰她手吗?” 我说你搞清楚,这不是你看的那些纯情动画,女主被摸一下手就他妈非你不嫁。 你不能把平面角色的标准放到现实里来。 会吃亏的。 “……” 其实这些道理死胖子比谁都明白。 他只是抱着自嘲的心态自嗨。 内心的自卑从未真正离开。 他说他喜欢夏娜。 他也说夏娜是悠二的。 就算杀掉悠二自己也没有机会。 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夏娜的情感。 大概就是这回事情。 这个在动画领域勤换老婆的博爱主义—— 现实里却与亚希一样专一。 Marlboro003 桃色520 有种叫做520的烟。 台湾产的。 滤嘴上镂了个粉色爱心。 很受女生欢迎。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烟能在我们学校买到。 还有七星,箭牌,百乐门什么的。 也许是仿的。 也许老板有自己的途径。 总之有段时间我抽520。 因为亚希的原因。 而且非常神奇—— 520的滤嘴不会被香烟熏成黄色。 自始至终都是白的,中间一颗粉红的爱心。 寓意爱情永不褪色。 ——我瞎猜的。 …… 每周一三五的下午仍是我与亚希的打机时光。 下学期的课程略有增量。 但并不影响我们前往包机房。 自从那晚在酒店进行了灵魂融入,周末的约会成了某种日常。 我们像男女朋友那样开始了交往。 尽管我还是想不起自己告白的事情。 “怎么能赖账呢……” 亚希说你那种事情都做了。 我说那种是哪种,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 她一副眼睛不知道往哪放的表情,伸手过来捏我的腰。 …… 印象中我没对亚希说过很直白的情话。 ——在我们开始的时候。 以后的情况以后再谈。 至少刚开始我是不屑于讲情话的。 因为情话很假。 我不愿承诺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我是说,我也曾当过好人。 想负责任。 …… 亚希有回问我,高尔夫专业学了能干什么。 这个问题好多人也问过,毕竟听起来比较偏门。 关于这个的回答我早驾轻就熟。 我骗她说有很多方向,球场运营,私人教练,球具销售,赛程规划…… 好比骗小孩子一样——你未来的选择很多很多,你是自由的。 实际上当年的高尔夫专业学完了只能去做球童。 根本没有选择。 所以班上才那么多妹子。 来高尔夫球场消费的大多是男人,自然希望女球童伺候。 …… 亚希和小处女都有与烟相关的剧情。 亚希是520。 小处女是万宝路。 自打得到亚希的身体,我对她的态度变得比以前随意。 我常要她帮我带些东西,在她有空的前提下—— 奶茶香烟或者原味薯片。 不过有来有去—— 上课时我也会发短信问她,等下见面有没有想我买给你的东西。 她总说没有。 我还是会揣些小零食小礼品,价格不贵又讨她欢心。 …… 有天我让她帮我买烟。 她回短信问我是不是还抽火之舞。 我说不了,你随便买,我换个胃口。 不做任何指定因为我很好奇从不抽烟的她会如何选择。 除了ps2包机房外的烟铺,我还有处固定的购烟地点—— 食堂一楼靠边,私人承租的店面,出售外烟和饮料,也卖冰激凌。 冰柜上贴了个潘玮柏。 不可思议的是这地方还卖安全套。 而且跟香烟摆一排,装成香烟的同胞。 …… 亚希是非常容易害羞的类型。 交往后我们保持着大约一周一次的频率。 ——这些“历练”并没有让她“奔放”起来。 她从没和我讲过她的感受—— 拒绝在事后谈论此类话题。 所以在没有反馈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干的好不好。 只能凭空想象, 既然她没有回绝过我的需求——我的表现可能不算太糟。 …… 那次让她帮我买烟后我把这事给忘了。 我们见面聊天,吃了晚饭,联了会怪猎,在学校附近开了房。 完了以后她从包里——还是那个kappa——拿烟出来。 给你买的。 她穿着内衣把烟盒递过来。 520。 粉包装。 上边有“出口专用”四个字。 她缩在被单里,没戴眼镜也没扎头发。 “520。” 我读了一遍。 这不女士烟么。 “你见过男人抽这个?” 她很委屈的说这是老板推荐的。 而且, “你知不知道520的意思啊。”——小表情有点埋怨。 我说知道啊,我爱你嘛,那么老套。 她捂着被子笑了。 细长的眼尾弯起来。 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抽这烟。 还把烟气往她脸上吐。 我那会是个该死的哲学家,觉得烟雾是感情的形体化。 好吧。 我承认我前边写错了。 我对亚希说过直白的情话。 刚开始就说过。 Marlboro004 奶奶个腿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晚了。 ——我们寝室其实是有四个男生的。 我、死胖子,以及16岁和宗介。 不可能因为本专业只有两名男生所以四人间里只放两人。 16岁和宗介来自隔壁专业。 酒店服务与管理。 与高尔夫发展同属旅游学院。 有共通课程。 解释一下这两位外号的由来。 16岁出自他本人的名言——“我以为自己才16岁。” 宗介则是擅自拆开我放在桌上的安全套用来装矿泉水,被死胖子冠以“宗介”之名。 我们四个关系挺好。 没有谁是很作的性格。 男生与男生非常简单,打场球就能坐到一起喝酒。 在这里提到16岁是因为他与我后来的“出轨”有很大关联。 如果没有他那时的举动,也许我就不会和…… 听起来好像我在怪他—— 随便吧。 …… 16岁是个奇葩。 他睡我上铺(我们寝室是六人间改的)。 入学不久的某天夜里,熄灯时间,我躺在床上感受脱离家庭的自由—— 然后听到上铺的床板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动。 寝室里就我跟16岁,宗介还有死胖子在网吧通宵。 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他在干嘛,而他大概以为我睡死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做能发出那样的动静。 后来才知道他是把浴巾挤出一条凹陷,然后脱掉裤子趴在上边来回摩擦…… 过了许久上铺终于安静,他爬下来,抽卫生纸。 我说你怎么搞的,声音那么大。 他的剪影在黑暗中吓了一跳的样子却用一点也没被吓到的语气说我靠你没睡着啊。 ——你那么吵我睡个屁。 然后他回答了我的问题。 告诉了我浴巾的另一种用法。 那之后我们就聊开了。 他说他有带耳机听歌的习惯,在自我发电的过程里(所以那晚才没注意到自己的响动)。 我哑然—— “听歌岂不是很影响思绪?” 我的意思是,做那种事情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妄想上面。 “不会啊。” 他说他只听那一首,单曲循环。 我问他是不是条件反射,好比自渎的时候播放那段旋律,时间长了听到那段旋律就会想要自渎。 结果恰恰相反—— 正因为他一听那歌就硬不起来所以才特地挑它出来听的。 我再次哑然。 16岁属于走到死胡同还偏要顶着墙继续闯的类型。 说的好听点,他不允许为自己的过去后悔。 说的直白点,他倔得让我想扁他一顿。 …… 最能表明他性格的事件是一个阴天。 高尔夫与酒店专业上同一门课程。 因为看起来会下雨,离开寝室时我提醒他们带伞。 “我打赌老天不会下雨。” 那次就只有16岁没带。 一进教室就看到雨滴密麻地点在玻璃上。 16岁输了—— “你敢不敢给老子下大些!” 他不顾周围的吼起来,怒视着窗外的天空,瞪着他的假想对手。 像是嘲笑他的坚持—— 课间,淅淅沥沥的雨滴成了瓢泼的水帘。 “奶奶个腿!” 骂着家乡话,16岁一脚踢翻自己的桌子,“你再下!有种你给老子再下!” ——用尽全力指向窗外,我很担心他的食指就这样被他自己给绷断。 酒店和高尔夫的人都在看他—— 随后他很沉默地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收捡散落一地的文具。 下课的时候雨势丝毫不减。 “和我共一把伞吧。”教学楼的出口前,我用轻松的语气邀请他。 “不了。”他大摇大摆的走进雨泊之中。 步调极慢,且专踩积水之处,每走一步看起去都使了极大的力气。 除了怪异实在不好形容。 …… 死胖子问我他怎么了。 我说和老天爷玩输了在撒气。 宗介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们三个就这样保持着与16岁等速的步幅,边走边聊。 到寝室楼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骄傲(但并不骄傲)的扬起雨水耷拉的下巴,对着天空的方向比出中指。 左手和右手,伸出的中指笔直地插向空中。 宗介又笑了,死胖子一语不发。 我整条手臂痒了起来,数不清的东西在血管里撞来撞去,找寻出口。 我发现尽管自己使尽了全力也攥不紧两边的拳头,我的手指与手指与手指与手指与手指带着触电式的麻痹微微颤抖着。 我很羡慕雨中的16岁。 我也想比中指。 但不知道该对着谁。 …… 总之, 16岁是这样的家伙。 他倔强幼稚的性格注定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Marlboro005 Lok'tar Ogar!!! 我不了解魔兽世界。 尽管很有兴趣。 正如钢炼开头所说,你不可能用ps2手柄拯救艾泽拉斯。 我的意思是,选择一项娱乐就意味着放弃另一项。 我遗憾的错过了wow的黄金年代。 放过了伊利丹,放过了死亡之翼,放过了阿尔萨斯。 我只知道联盟和部落,以色列跟巴勒斯坦。 16岁则完整了经历了整个过程。 他告诉我他是wow最早的一批玩家。 我并不明白这个“最早”的定义。 不过他有两个用来存放点卡的饼干盒子—— 你要掂过那对盒子的分量就知道他没有说谎。 那时点卡是实体的。 不同版本会印不同图案,也有节日限定的特殊款。 …… 16岁与网吧相处的时间要远超我与二公主—— 他为这个游戏几乎放弃了现实中的社交关系。 举个简单的事情,他用病假逃掉他们专业的郊游,只为多玩几个小时魔兽世界。 我问他那游戏到底好在哪里。 “我16岁就开始玩了。” 可以,这很16岁。 …… 16岁是个兽人战士。 面目狰狞,打法强硬。 看他玩久了连我都认识一些战士技能。 比如冲锋—— 他最为看重。 放在q键。 “q是用左手无名指按的。” “所以?” “是我的女皇。” 足以证明他多爱这个技能。 冲锋的释放效果简单直接——他的兽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敌人。 直线奔袭。 16岁无论游戏还是现实都是只刚正面的类型。 野外见到红名—— 不论对方职业、人数、血量。 甚至等不及自己绿条回满。 一个q就冲过去。 有斩杀成功的时候,也有没有的时候。 被守尸的情况常有发生。 “莫跑,给老子等着。” 倔劲上来了,他咬牙切齿的睖着屏幕。 捡回尸体的瞬间再次朝守在原地的敌人发起冲锋。 半血冲锋的结果自然以失败告终。 守尸的敌人总是复数。 ——对16岁而言没有变成灵魂等待对手离开的选项,也没有在公频报点求助的想法。 一个人的复活,一个人的战斗。 直到连敌人都厌烦了他的执着。 我早说过他的性格。 胜利或死亡。 ——作为他的qq签名一直出现在他的id下方。 “搞不搞的赢是一回事,上不上去搞是另一回事。” 好比名人名言里常说的“态度比能力重要。” 我不知道联盟干了什么让他恨成这样。 我只是觉得他的作风真的很合兽人蛮横的形象。 …… 好了。 前奏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开始介绍大二下学期的网吧斗殴事件—— 一个平凡的下午。 ——在我看来每个下午都很平凡,那天也不例外。 应该是二、四、六中的哪天——毕竟一三五的话我和亚希去包机房。 当时我在看死胖子推荐的天体战士。 之前嘲笑死胖子只看全是女人的片子,他立马在qq上用感叹号推了一堆动画名字。 我随便复制了一个看。 16岁坐我旁边。 小处女在我对面——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毕竟隔着两台电脑。 …… 应该是看到第二集的什么地方—— 16岁跟他右边的人起了冲突。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因为挂着耳机。 保守估计——他们冲突的内容非常空虚。 可能就是争一口气。 16岁一砸鼠标,站了起来。 用很大的声音问候了对方的母亲。 对方也是男生,到了这地步也不可能吞这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而且一站就是一排。 四个人。 那四人应该是一间寝室,来网吧四连坐的。 16岁瞬间劣势。 1v1成了1v4。 可惜想也知道,这个嚷着“搞不搞的赢是一回事,上不上去搞是另一回事”的莽夫—— 如果现实里有“冲锋”我想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按下了q。 1对4的情况下16岁率先动手。 “日你妈联盟!” 一拳就过去了。 …… 然而当时的我也非常年轻。 作为男生的尊严大于对现状的理性考虑。 同寝的兄弟被打自己却在一边看着明显不讲义气。 所以我也加入了战局。 …… 如果说成长是不断厌恶过去的自己。 我能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始终如一。 毕竟咱压根没有讨厌过那时的自己。 Marlboro006 铆钉朋克 斗殴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周围的人拉开了。 我很庆幸战役发生在满是学生的网吧。 如果是街面上—— 那些该死的大人只会抱起手臂围成斗技场看热闹。 …… 场面不算混乱。 劝架的学生将我与16岁拉出机房。 16岁问我有事没有。 我说还好。 他还想进去打,我说不行,再打事就大了。 他难得听了回话,一个人往寝室的方向走,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 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嘴巴痛的够呛。 刚才有人朝那锤了一拳。 我上边的一颗虎牙——尖的那端——扎进了嘴唇内壁。 满口铁味。 吐痰都是红的。 我在网吧洗手台那使劲漱口。 还对着镜子摆了会“嘴角流血”的荧幕造型。 一出来就碰上小处女—— 好像她看着我进去似的。 本想扯点别的,结果她第一句就问我怎么和别人打起架来。 我说这都被你看到。 “我坐你对面啊。” 她仰头盯我,“你牙齿都红了。” 我食指伸进嘴唇,翻出伤口给她看。 她捂着嘴哇了声。 “好多血,都冒泡了。” “扯吧你。” 还冒泡…… 她说你最好赶紧去医务室。 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 因为去医务室就等于承认自己的伤势—— 承认对方给自己造成了严重到需要医生来治疗的伤势。 基本等于低头说自己输了。 所以我说去医务室不行,除非你陪我一起。 后半句只是我对她开过的众多玩笑之一。 我想她会切一声然后叫我少臭美。 结果她办了下机,真的跟我一起去了。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好心。” 我看不出她的用意。 “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暴力。” 她反唇相讥。 暴力是遗传的。 我告诉她,我的父亲就很暴力。 “那你将来有小孩了会打他吗?” 小处女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我说会啊。 会打的。 …… 网吧到医务室要经过一段很长的上坡。 小处女穿着厚底马丁靴,左手还带了个铆钉手环。 挺朋克的感觉。 ——不会扎到自己么,这些铆钉。 “可以防狼。”她拉起袖子朝我挥了挥。 “算了吧……谁要对你下手啊。” 故意盯着她中性的胸口。 她立马变脸。 我特喜欢小处女生气的表情—— 你知道有些人皱起眉头比较好看。 …… 那天我没能见到医生。 ——医务室里居然排队。 也许是某种集体潜意识,好几个人都在那天出现冲动的现象。 我跟小处女候在医务室外的走廊。 她玩手机上的贪吃蛇。 我取下嘴里的520,盯着被染红的烟嘴。 “你想不想抽烟?” 问了小处女一句。 “为什么?” 我说一般而言,喝酒抽烟打洞纹身是配套的。 你就差抽烟了。 我捏出一根520,把烟嘴的桃心给她看。 漂亮吧。 她拿过去,放在鼻子那闻了闻。 “什么味?” “玫瑰。” “玫瑰还有香味?” “我不知道。” 火呢, 她放下手机。 我帮她点上。 520细长的烟身很配小处女的嘴唇。 侧面看去下巴是尖的。 …… 小处女确实没有吸烟的经历,点火的时候愣愣的叼着烟。 我说你吸啊,不然怎么烧的着。 她横我一眼,抿起嘴唇吸了下—— 火星亮了。 烟雾弥漫她的面容。 我看到她嘴缝里小小的门牙,心里某处蹦了一下。 小处女唇峰很利,不似亚希那般柔和。 也许我的眼光过于直接,她想起了什么—— “你说过你想看女人抽烟的。” “有吗?”我自己都忘了。 “死变态。” 她说她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碰烟—— 尼古丁伤皮肤。 “纹身也伤啊。” “两码事,你不懂的。” …… 我教她把烟吸进肺里。 教她用舌尖点出烟圈。 她全程锁眉,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成熟一点。 “想咳就咳。” 艰难的对付完那根520后她耍起了脾气—— “凭什么啊,我干嘛要听你的抽烟啊,难受死了。” 咬着嘴。 “这不公平。” 她想了想—— “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小处女坏坏的瞧着我的耳朵—— “让我给你穿个耳洞吧。” Marlboro007 金毛是狗的名字 蝎蝎与小处女有处奇妙的共同点—— 追h·o·t。 一个很早的韩国组合。 她俩都粉这个团体。 尽管hot很早就解散了。 在中国比较有名的成员大概有安七炫与张佑赫。 我听过这个组合,小学时代班上追星的女孩不是流星花园就是hot。 小处女喜欢hot是因为看了叫做“情书”的综艺。 蝎蝎则是很吃张佑赫与安胜浩这对cp。 当然,她们互不知道两人的共同爱好。 在班里处于优势地位的小处女不可能跟蝎蝎讨论这些。 …… 忽然扯到追星是因为小处女说她为我准备了一只十字耳坠。 银的,不伤皮肤。 “李在元戴过这款。” 她如此强调。 而我压根不知道李在元是谁。 只是单纯的讨论耳坠的造型—— “男生不该打耳钉么,”我说耳坠会不会太娘。 “我没有银耳钉啊。” “……好吧。” 我接受了。 …… 打耳洞的男生在当年绝对谈不上常见。 保守的观念认为这是“学坏”的表现。 与之类似的还有染发与抽烟。 所以我把上边的事干了个遍。 小处女约我周末在图书馆穿洞。 我周五跟亚希“请假”,说今天不能陪你打机,有点事情。 她先说嗯,过了会又问我具体是什么事情,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然后我跑去学校旁边的理发店把头发染成了金色。 …… 理发的哥们有点多话,一边推销办卡一边问我怎么想到染发。 我说这是经历的一环。 他拿出一个发本,要我挑一个喜欢的颜色。 我指着“白金黄”说就它了。 那确实是相当扎眼的颜色,黄到发白或者白到发黄。 小哥说这颜色伤发质,得漂好几道才出的了效果。 我说没事。 那时的我除了时间一无所有。 …… 为了以染发+耳坠的完全体面对亚希,我刻意推掉了原定周六的约会。 她在短信里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字句里的担心让我有些歉意。 我说没什么,别瞎想,下周见你跟你讲。 当时我真该在后边加一句—— 男人说“没什么”的时候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周六的早上她又发来短信问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了我,希望我能和她沟通。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 ——短信里有这么一句。 我说你在乱想什么,哪有隔不隔阂,干嘛产生这种想法。 我不能理解她的焦虑。 甚至觉得她有点啰嗦。 …… 染完头发一回寝室—— 另外三人就炸了锅。 卧槽。 卧槽。 卧槽。 “你要cos克劳德!?”——死胖子。 “不错!”——16岁。 “越来越流氓了哈。”——宗介。 第一次染发,上头效果自然很好。 改变自己后对待世界的态度也会改变。 我那时才明白一些女孩化妆的意义—— 抹上去的不光是化妆品,还有自信。 …… 蝎蝎对我的头发居然也是好评。 在qq上说用发蜡把前边的刘海抓起来很像5辑时期的tony。 …… 周日的图书馆。 小处女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就瞪了眼睛——“你变金毛啦。” 金毛不是狗么,我说,别那么叫我。 当年我们学校没什么学习风气,周末的图书馆相对冷清。 那会儿wifi也不普及,这种地方自然聚不起人气。 我们坐在经济管理板块的书柜间—— “会不会疼啊。”我问小处女。 她从包里依次掏出一堆器具。 “放心,” 她说在老家那边帮好几个闺蜜打过,很有经验。 我起先以为她有专门的钉枪。 结果发现她穿孔居然依靠手动—— 直接拿消毒过的钢针刺穿我的耳垂。 桌面上的酒精、棉球,火机,记号笔。 我有点吓到。 鉴于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会不会痛,短时间内问第二遍显得我很怂。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选择无脑相信。 她来到我左耳后方,让我放松。 然后,没有任何提醒—— 她小手捏住我的耳垂,轻轻揉了起来。 …… 就是那天,我觉醒了新的癖好。 Marlboro008 是女孩子帮你打的吧 没有什么是停不下来的。 ——后来16岁的签名改成了这个。 一切都有终点。 他告诉我他离开了魔兽世界。 我很吃惊。 我一直以为他活在卡利姆多里。 他自己也说过会在wow待一辈子。 如果真要离开—— 他会钓几条鱼,做一顿饭,然后去地狱咆哮的墓地敬礼。 ——连告别的方式都想好了。 可事实上——他afk的轻描淡写,像一张纸飘落地面。 某天他日常下线后便再没登录。 如此简单的结束了与魔兽世界的感情。 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之前那么轻易的决定喜欢亚希。 …… 我是非常容易飘然的类型—— 做过几次就以为尝遍世上鱼水的乐趣。 想当然的认为所有床笫欢愉都不过如此—— 出不了固定的感觉模式。 妄臆里我已身经百战。 早不稀罕来自女生的接触。 这份幼稚很快被小处女粉碎。 那天她在图书馆揉我耳垂—— 麻痹感沿着血管朝脊椎扩散。 酥软得膝盖都直不起来。 迷离是我当时的状态。 眼中的一切趋于静止。 时间将我放逐到欲念的彼岸—— 阴暗潮湿的海滩,我看见随浪潮带来的深邃幻想。 那是与亚希一起时不曾有过的欲望。 我想扭头咬住小处女的手指,用我的虎牙。 或者—— 让她咬住我的。 咬断为止。 …… 后来我跟她泄底——你帮我穿洞的那天我对你起了反应。 很诚实的反应。 所以一直夹着腿,不想你发现。 “变态。” 我一转身,她冷不丁伸手过来,使劲掐住我的耳朵。 “有反应吗?” “痛死了!” …… 如小处女所说,她确是个穿孔高手。 “我比很多店里打的都好。” 因为她会找角度。 “别人都是平行穿孔,我帮你打的是斜的,有角度。” 这样戴比较重的耳环时不会出现耳洞被拉长的情况。 老实说我不太懂。 也没打算在耳朵上挂多重的东西。 她叮嘱我一周不要洗头,也别拿手去碰伤口。 当时刚好是冬天,这些很容易做到。 一切办妥后她用手机拍我的耳朵,给我展示效果。 我晃了晃脑袋——十字架的银坠也跟着晃荡。 “等你耳洞固定了这个坠子要还我的哦。” ——她提醒我。 我说我知道,银的嘛。 “不是这个原因。” ——这副耳坠是她男友给她的礼品。 “你就这样给我了?”我愣了下。 “不是给你……说了要还我的啊。” 她解释了好几次因为手头上确实没有其他银质的东西。 “你男友真可怜。” 她努了努嘴,没有反驳。 …… 我同情过她男友,也羡慕过。 因为小处女说会嫁给他—— 在一辆摇晃的公车上。 那会我们已经互相出轨了。 她靠在我的肩膀,我绕着她的头发。 我们都明白这段感情不会久长,可谁也没有放手的打算。 ——偷来的感情是毒品,有很强的成瘾性。 我们在一起时从不谈未来,选择话题谨慎而注意。 尽量避重就轻,聊让对方开心的事情。 只有那次例外—— 或许她下了某种决心,或许她在变向提醒她自己。 总之她告诉我她将来会嫁给她的男友。 那个老是跟她冷战的男人。 我很佩服说出这句话的小处女。 我了解她—— 她是成熟的人。 越是成熟便越难做出“结婚”的决定。 选择婚姻的人总该在某种程度上对生活的真相抱有不切实际的幼稚幻想。 看过一个节目,采访的小罗伯特唐尼,谈他的戒毒经历。 rdj说戒毒并不困难,难的是做出“不再吸毒”的决定。 当时的我看来—— 结婚远比戒毒恐怖。 因为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想就算我四十岁也不会找到归宿。 …… 说回打耳洞的经历。 小处女对她的“作品”相当满意。 有时上课坐的近—— 她就盯着我的左边看,眼神里全是炫耀自己的专业水平。 这是只有我两的回忆。 班上没人知道左耳的耳洞出自她的手笔。 ——大家都见过她的男友。 光明正大有光明正大的正义,暗里牵手也有暗里牵手的刺激。 …… 许多影视作品会神化女性的直觉。 这不是没有道理。 染发加耳洞后的周一,我到亚希所在教室外等她。 大一的学生都在新建好的教学楼,那边的教室靠走廊的墙上装了超长的玻璃窗。 她们班在上英语。 女老师拿着粉笔敲黑板上的语法问题。 我给亚希发了短信—— “看走廊”。 她转头。 我朝她招手。 撩起左边的头发,露出耳朵给她。 手机响了。 她的回信—— “你哪位?”跟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 去包机房的路上—— 她说原来你周末干这个去了,难怪没有告诉我。 “想吓吓你嘛。” 她夸张的遮住眼睛,说我脑袋好亮。 “干嘛把人家说的跟秃顶一样。” 我们笑了会—— 欢快的氛围在她发现我的耳坠时陷入泥沼。 她没有生气(至少不会表现出来),也没有责问的表情,只是收了笑—— “是女孩子帮你打的吧。” “……” 我心里一惊。 你要在我当时的语境,也能明白她真正想问的事情—— 她压根不是在问帮我打洞的“店员”是不是女性。 她知道对方不是“店员”。 她在意的是我与那个“女孩子”的关系。 当时的我完全跟不上这个推理的逻辑。 十字耳坠的造型并不女性。 我不认为能看出是女生的物品。 我也明白自己没有现编故事的能力—— 况且那时的我还没有与小处女展开任何剧情,没什么值得心虚。 很自然就讲了实话—— 同学帮我打的。 “她怎么想着帮你穿耳洞呢?” “因为我教她抽烟害她不爽了。” ——这种事当然不能说。 …… 那天亚希明显有些低落。 尽管还是很配合我。 我记得我们玩红侠乔伊,她无故死掉很多次。 死掉的时候跟我说对不起。 我说别在意,游戏而已。 她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 “我很容易没有安全感。” 后来她告诉我。 Marlboro009 就是说你连玩都不打算认真咯 死胖子买过一本叫做“斗剧魂”的杂志。 里边附有斗剧的完整录像。 斗剧是日本那边非常有名的格斗比赛,主办方是xxx我忘了。 一年一届,涵盖了比较流行也比较技巧的格斗游戏—— 街霸,侍魂,北斗,月姬,kof,罪恶装备,铁拳。 在evo不如现在知名的年代里,斗剧代表了ftg界的最高水平。 吸引了很多厉害的日本玩家。 梅原,大贯,黑田,小川,n男。 尽管我自己是个十有八九断掉连段的手残。 但这不妨碍我欣赏高手对战。 …… 那会儿电子竞技的概念远不算普及。 魔兽争霸3时期有名的玩家我只知道sky跟grubby。 连moon都是后来听人讲的。 不知道他们辛辛苦苦拿下冠军能赚多少钱。 斗剧魂送的dvd里,有一期涵盖了赛前采访。 抽几个选手简单谈下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当时被采访的选手叫什么——因为是假名,我不会拼。 死胖子和我一起看的,他当翻译—— 顺便炫耀自己的日语能力。 选手是个短大学生,学业几乎是荒废的,他说他是抱着相当认真的觉悟来参赛的,因为自己只有街霸了。 他想拿到成绩,给自己鼓励。 主持人吐槽了什么,选手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应该是32进16的时候被淘汰的,他与他的队友,当时是2on2的形式。 然后镜头便再没切到过他。 “这个人明年还会来的。”我告诉死胖子。 “你知道?” 我点头。 我确实知道。 因为我没认真对待过任何事情。 所以我明白认真的人有什么样的眼睛。 …… 我跟小处女有过一段谈话—— 她问我毕业了想干嘛。 我说先找个地方混着,如果找得到的话。 你会考研吗? 不会,我要早点赚钱然后一个人在这边租房子住。 为什么? 因为讨厌父母。 不, 我没这么说。 我说一个人住的话可以把女孩子带回家。 “果然满脑子黄诶,你个死变态。” 黄又没有错。 “对你女朋友可不要这么诚实哦。”她弹我脸颊。 我没拦住自己的嘴巴—— 今晚找你好么。 “……昨天不是才那个过嘛。” 她也喜欢用“那个”代指床上的事情。 “你就没有喜欢的工作吗?” 话题拐弯,绕了回来。 “喜欢的工作啊……” 考虑了很久,连愿望的影子都没抓着,能看到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灰色水泥和前后荡动的空秋千。 “其实吧,”我说了实话—— 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玩。 “玩什么?” “……” 她干嘛不去当记者。 “不知道啊,打打游戏,看看电影,睡睡觉,赤着脚勾着拖鞋晃来晃去的感觉吧。” “就是说你连玩都不打算认真咯。” 小处女的语气有点失望。 我忽然就想到斗剧里看过那个选手。 他有靠街霸生存下去的觉悟。 他的“玩”很重。 对我来说“玩”并不是贯彻觉悟与努力来填满人生的东西。 ps2也好,电脑也好,怪物猎人也好。 我的玩是不必负上责任,不用投入心力,不需回应任何期待的逃避手段。 …… 周二的时候亚希问我去不去吉祥街吃东西。 一般二四六是我的自由时间,亚希很尊重我的个人空间,只在周末才提出想去哪里转转的条件。 吉祥街有点远。 我们就去过一回,吃那边的羊肉串。 我想亚希的提议大概跟我的耳洞有关。 虽然昨天承认女同学帮我打洞后她没再提这件事情。 但这种时候拒绝她肯定会加重怀疑。 况且我很清白—— 所以我们去了吉祥街。 一路上手牵着手。 街口的音像店在放bobo的《光荣》。 亚希哼了几句。 …… 这座城市的春天到的很早。 枝头的新绿柔和了心情,亚希看起来比昨天要好。 她问我ps2上有没有别的生化危机。 她还想见到里昂与阿什莉。 我骗她说回去查查。 ——我知道查不出结果,里昂与阿什莉的冒险已经结束。 剩下的是其他主角的剧情。 维罗妮卡或者爆发。 …… 我们坐在馆子里,耳洞的原因我点了很清淡的东西。 亚希拿出psp说她新买了一个游戏,不过不是用来玩的—— 叫做家庭星空。 科普类作品。 可以在psp上模拟夜空里世界各地的星星。 也能看到月食和流星雨。 是纯粹用眼睛观赏的游戏。 类似携带版的星象馆。 “寝室熄灯了就躺在床上看,一下就睡着了。” 黑暗中微亮的屏幕里漫天的繁星。 我想象了一下,理解了她买这款游戏的动机。 “哪天我们去昆明看真正的星空吧。” 她认真的提议。 说昆明是因为她们班导,一个喜欢摄影的昆明男人,经常描述那边清新的空气,在空间上传那边的风景。 现在的我想来—— 09年的她在寝室遭到欺凌,父母间的感情也出现危机。 或许别人口中的“昆明”是她的净土。 她想逃去那里。 那时的亚希与我一样,一生都在逃避。 我自然是答应。 好啊,哪天去看看。 毕竟“哪天”这种充满后路说法很容易接话。 而且我也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满天星。 “那说定了呀。” 她幼稚又落俗的想用拉钩的方式确认我的决心。 我勾住她的小指。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 上菜的时候我抽空瞟了眼。 小处女的短信。 “耳朵还痛吗?” 她问我。 不知为何,见到来信人一栏小处女的名字—— 心跳瞬间快了几拍。 耳朵痒起来。 小指上亚希的触感似乎淡了。 Marlboro010 那件事(上) 大二下学期学院组织了一次春游。 每次集体活动,辅导员与羊姐都比较辛苦—— 点名,带队,检查装备。 好在班上女生多,秩序上不容易出乱子。 不像16岁和宗介,在山里跟别的游客吵成一团。 羊姐总找辅导员说想要副手,但辅导员的意见是班上就十四个学生,弄正副班长有点过了。 ——你看酒店四十几个人也就一个班长啊。 其实羊姐能力很强—— 她只是习惯了身边有“队友”的日常。 尽管已经没有希望,她还是一直想要回归赛场。 我猜我永远不懂她的渴望与迷茫。 因为我没有梦想。 …… 总之那次春游我成了羊姐的副手。 理由很简单——寒假我们交了朋友。 作为出借浴室的回报。 我跟了她一路,帮她的忙。 因为忘不掉她洗过澡后宽松t恤下的裸足—— 私底下我总喊她大白腿。 她一笑置之。 就是这种地方让我觉得羊姐挺洒。 …… 大二的春游安排其实特别敷衍。 湖边野餐加划船。 被辅导员叮嘱看管行李,我和羊姐待在岸上。 边聊边留意大家的状况。 船有两种。 一种有握把,是脚蹬踏板就能前进的卡通船。 船头安着天鹅脑袋。 ——每造一艘就有一只天鹅惨遭杀害。 另一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木船了。 拿桨划的。 古色古香。 大家都选了卡通造型的脚踏船。 唯独死胖子例外—— 一个人坐在小木船上,左右交替着划桨。 意外的是他兜了几个圈子就悟到掌控方向的要领。 小处女和双子已经踩到湖面中央—— 两人并排坐在天鹅船里。 腿不够长所以身体位置比较靠前,像刚拿到驾照的实习司机。 岸边除了我与羊姐,还有蝎蝎。 没人邀她一同乘船。 我说你跟死胖子一起吧,她摇头,手机上输了三个字—— 蛮怕翻。 看了看承载死胖子的小木船——那吃水深度,确实有那可能。 羊姐问我死胖子多少斤。 我说不知道,大概是我两倍。 “他打球吗?” “你看他像?” “他很高啊。” “没你高。” 羊姐说下个月院里要办篮球赛,班长负责报参赛人员,她想报我跟死胖子。 “他要能挤到篮下没几个挡得住他。” 老实说我想象不出死胖子打球的模样。 和抱枕搂在一起倒可以。 …… 聊了会,我们在岸边拆自带的零食。 羊姐在吃上没有特别忌口的东西。 不像小处女或亚希,跟男生一起时会吃的很秀气。 羊姐到哪里都始终如一。 性格使然。 这点很赞。 加上经常运动,代谢率高,不容易发胖。 她的身材一直健康饱满。 当时我跟她分了盒蛋卷。 没吃两口就看到她从包里拿出“来一桶”。 红烧牛肉的。 ——生啃面饼这事并不稀奇,多少人都干过。 但当我面这么干的女孩羊姐是头一个。 她撕掉碗盖,用塑料叉叉起上边的一块面饼, 蝎蝎错过了有趣的一幕—— 她坐在稍远的石凳上看装在mp4里的小说。 羊姐啊呜一口—— 面饼碎屑落进碗里。 我靠了声,说你也太不讲究了。 她边嚼边说以前经常这么干啊。 ——可方便面是垃圾食品。 “你不是运动员么。” “现在不是了。” 她又咬一口。 我起身去租船屋找老板借开水瓶,总算还原了泡面的身份。 ——类似这样的爷们事迹还有很多,说不完的。 反正后来, 就是这位不拘小节的羊姐,在描述她与她家大叔的感情时对我说了一段让我受益匪浅的话—— 归纳起来就是女孩子很简单。 有时候你一个动作,一次付出,甚至一句话,就能她让认定“那个人”是你。 只要一个瞬间, 或者说总有一个瞬间, 那个瞬间过后的一秒,也许半秒,女孩子决定把自己奉献给你。 接受你的背景, 忽略你的缺点, 忍耐你。 ——我原本并不觉得这话有理。 毕竟我不是女孩,不可能体会她口中的“瞬间”。 但拿我与亚希的情况参照,又惊讶的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情。 有特别吻合的地方—— 那件事。 以“那件事”为起点。 “那件事”发生后亚希似乎无限制的扩大了对我的忍耐界限。 甚至给我造成了“无论做错什么”都能得到原谅的错觉。 …… 或许“那件事”就是亚希认定“那个人是我”的“瞬间”。 Marlboro011 那件事(下) 那件事发生在春游后的一周。 我与亚希为了纪念冬天的结束,决定去啤酒屋吃一次自助。 人类有非常自大的一面—— 总认为灾难不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 亚希坐在靠近过道的一侧。 我一眼就看到靠过道的地上有块油污发亮的地方。 估计洒过什么油腻的东西,来不及清理,自然干后形成了一处容易滑到的湿地。 也就是说我那时已经发现了事件的征兆。 我知道端菜的服务生有可能在这里滑倒。 可这压根没能引起我的重视。 我不觉得有多重要。 虽然拉起亚希换到隔壁也就两三步的距离。 当时的我没有这么做。 于是无聊的神明决定惩罚我的自大,教我“现实”的写法。 恶果发生了—— 过道上的油污地就在亚希的脚边。 端着底料从她身边经过的服务生在那块“湿地”上趔趄了一下。 滚烫的汤油跟着她摇摆的幅度从锅沿跳泼出来。 我原本就留意到那块湿滑的瓷砖,加上坐在亚希对面,正向着服务生—— 对事态的发现远比亚希要先—— 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 尽管我从不认为自己具备舍己为人的品质—— 深思熟虑的结果永远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里捞取更多的利益。 可当时根本没有思考反应的时间,汤油会直接碰上亚希的侧脸。 我飞快的伸出右手,截下入侵的灼热军团。 万幸的是服务生找回了平衡,没有在趔趄中泼洒更多—— 不然我的右手就不是抽出水泡的程度了。 “有没有事?” 我捂着手臂确认亚希的状况。 …… 烫伤的感觉非常奇妙。 痛觉似乎体贴的顾虑到我的心情,为我留出足够的适应时间—— 鸡尾酒一样层层递进。 拉起袖子—— 右手前臂外侧变成了红白相间的怪异地段,扁平的水泡松散的铺在上边。 摸上去居然比我的体温还低。 …… 到医院的时候右手已经明显浮肿,水泡也多了起来,凸凹不平。 检查结果是浅二度烫伤。 真皮层受损,留疤已成定论。 经理承担了所有费用,一直忙不迭的道歉,请求我的原谅。 泼掉底料的服务生也在旁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问她多大。 ——十八。 比我还小。 我没有刁难对方。 “在能追究的时候选择宽恕”是“权力”最嚣张的运用方法。 我叫经理不要开掉那个小姑娘——她不是故意的。 经理的躬快鞠到地上。 …… 老实说我并没有“救了谁”的实感。 也许我不大习惯做个好人。 不过我一点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就算是九年后的今天。 如果当初迟疑半秒,右手臂上那块丑陋起皱的皮肤便会出现在亚希的脸上。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不该遭到毁容的对待。 …… 亚希一直想说什么,可每次开口都被哽咽噎住。 她死死的抓着我没受伤的左手——挂件一样。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我要她去外边等我。 她使劲摇头。 托她的福,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我才没有痛到哭出声来。 被烫伤的部分恶心而扭曲,像行过巫毒仪式的泥泞沼地,医生用针管吸出面积较大的水泡。 我俩望着那过程。 她在颤抖。 我感觉的到。 …… 那天晚上我带着包扎完毕的右手坐上返回学校的公交已经十点多了。 早知道就不要提议吃自助了,亚希红着眼睛望我手上的纱布。 我说没有什么是“早知道”的。 而且也不是你的错。 “你不该帮我挡的。”她说。 你真不该帮我挡的。 她把真读的很重。 我说烫我的手比烫你的脸好。 你要知道我们剩下的人生远比我们走过的长。 有些东西留在身上是经历,留在脸上就是残疾。 她好一会没讲话。 …… “你今天晚上肯定很疼。” 我说是啊。 “我抱着你睡好吗。” 她拉住我的手臂,动作很轻,”我们不回学校了……” ——身边有人会好一点,你疼的话可以哈我。 哈是她的方言,意思是用指甲抓她。 “不是每天都按时回寝室的么你?” “今天不回也没关系。” 她很坚定。 “……” 说来很怪,我对她想弥补我的行为感到生气,有股莫名的逆反心理。 她越这么说我越不想称她心意。 也许我自私的希望她把对我的愧疚保持下去。 我执意要回寝室休息。 她坚持了一下,还是顺了我的意思。 …… 回到寝室大概十一点。 死胖子几个对我的伤势感到惊奇。 16岁起哄要拆掉纱布观察我的皮肤…… 总之我状态很糟,根本无法睡着。 翻来覆去的。 宗介在上铺问我要不要吃巧克力。 16岁扔了我半包软中华。 死胖子则打开电脑,喊我去他床上打游戏。 那天夜里我们四个聚在死胖子床上看宗介在qq大厅里下了一整夜的四国军棋。 烟灰到处都是。 …… 凌晨一点我收到亚希的短信——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她在里面如是写道。 Marlboro012 我也在附近 倒霉的是伤快好的时候季节也转暖了。 午后的校园已经有人换上短衫。 我很在意烫伤的位置,不想露着这块烂皮迎接夏天—— 便去专卖店买了条很长的护臂套在手上。 颜色选了深黑—— 低调的运动气息。 被烫过的皮肤保留了完整的功能——换气与排汗。 藏在护臂里也没有特别沉闷的感觉。 …… 小处女总嚷着要摸那块地方。 她心理有点猎奇,一面讨厌恶心的东西一面又忍不住去接近。 得知事情经过后她挺难置信的说没看出我有这么man的一面。 ——换作她男友肯定不会为她做出牺牲。 我说你错了,事件发生的时候谁都可能成为英雄。 好比风口上的猪。 小处女有点来气。 呛我干嘛帮她男友讲话。 估计两人又吵了。 我准备把她借我的耳坠还给她—— 她拒绝了。 “你拿着吧。” 还说我想要的话另一只也可以送我。 明显是跟她男友赌气。 哈。 这对冤家。 …… 亚希还是一三五陪我打机。 那段日子无疑是我跟她最甜蜜的时期。 她无条件的信任我,一切都以我为依据。 她说她想26岁结婚。 我说我希望自己62岁还是一个人。 她说那她就陪我到62岁。 我们玩了鬼泣,玩了大神,玩了秋之回忆和樱花大战。 这些都是很赞的作品。 更赞的是我们邂逅了剑豪3—— 原本相当冷门的游戏。 亚希选中它的原因是盗版封皮背后印出的游戏画面里有铁拳的影子。 事实上两者除了包含纵轴格斗场景外并无相似的地方。 然而我们仍然稀里糊涂的陷了进去。 简单来说那是个体验日本剑客游历全国在各地道场踢馆学艺的经历。 招式真实又不失乐趣。 完胜对手可以得到他的招式并作为自己的“形”在日后的战斗中使用。 日程安排极其自由。 包含许多有趣的结局—— 新选组的,御前试合的,天下无双的,以及沦为人斩的。 这游戏吸引我的地方很多, 比如土方岁三; 比如和泉守兼定; 比如真剑胜负时一刀毙命的仪式感。 而吸引亚希的却是里面人物对战时光脚踏过道场地板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异常踏实,让她安心。 她可以完全无视交战中的对手,一味的控制主角举着木刀在道场奔跑。 曾有过面对一脸严肃的桂小五郎却欢脱的跑满全场害人家追她好几十秒一刀都砍不到的尴尬对局。 作为玩家可以说很另类了。 …… 我与亚希都很羡慕游戏里的剑豪生活。 白天挑战道馆,学艺流汗。 晚上花点小钱住小旅馆。 第二天继续挑战,或者动身去名字更好听的地方。 没钱了当当保镖,打打比武。 懒得赚钱干脆睡在郊外的山上。 随性又充实。 我很向往这样不切实际的流浪生活。 …… 09年的五一只有三天。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的五一黄金周缩掉一半。 亚希说要回趟家。 我很惊讶。 同为厌家主义者,国庆元旦都没回去的她为啥要在五一回去? “他们说有事跟我商量。” “噢。” 亚希没有具体说明。 我也没有追问。 反正聊父母的事不可能让我俩开心。 放个马后炮—— 我现在能猜到她父母是决定离婚了,喊她回去说些事项,有些手续可能需要她的出席。 …… 由奢入俭真的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身边少了个人,我意外的发现打游戏没以前开心了。 大一的自己明明可以一个人拿着手柄战满一天。 死胖子说我不是真的喜欢游戏。 我觉得有点道理—— 我只是在找寻新鲜与刺激。 游戏和恋情都是其中之一。 …… 五一的最后一天我睡到中午才醒。 躺在床上咀嚼空虚。 我已经度过了与ps2的蜜月期—— 二公主对我的吸引力不如过去。 我是相当容易烦腻的性格,少有能够长久坚持的东西。 我想那些愿意接受褪色的人才足够具备活到100岁的耐心。 对那个时期的我而言,新鲜感的源头既不是游戏也不是亚希—— 是小处女的短信。 我悲哀的发现自己给小处女发短信时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开玩笑时都会刻意斟酌语句。 我不是校园动画里的智障角色,总要等到最后才搞懂自己的感情。 我明白我对小处女动了心。 从发短信前的犹豫开始。 以收短信时的雀跃为证据。 我觉得我不该让她帮我打耳洞。 不该让她捏我耳朵。 不该在与右手的交流中描绘她腰上的纹身。 更不该在抱着亚希的时候回忆小处女不小心(或者故意)露出的肩带。 可数不清的不该只会让一切来得更猛更快—— 我躺在床上给小处女写了条短信。 “在干嘛。” 摁下发送。 等待时我点烟让自己平静。 没一会收到她的回应—— “逛欢乐广场呢,买了一堆东西,重死了。” 嗯…… 重死了。 言外之意—— 她是一个人。 我一下坐了起来。 “巧哦,我也在附近。” ——这样骗她。 “那快来帮我拎东西啊,我请你喝水。” “看我心情吧。” 发完故作冷漠的短信。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脸穿衣,整理发型。 跳上开往欢乐广场的的士。 “快一点。” 我催促司机。 Marlboro013 你的土妹子呢 万宝路的故事是小处女告诉我的。 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ceonly. 男人只因浪漫记住爱情。 缩写marlboro. 简单的烟名居然存在这样的来历。 “不知道吧。” “不知道。” …… 小处女说以前有个穷逼。 ——好吧,这是我的口气。 她说的是以前有个很穷的男孩。 男孩跟有钱人家的女孩恋爱。 可惜有钱的女孩被家里安排嫁给比她更有钱的男孩。 于是婚礼前一天,穷男孩找到女孩,请求女孩最后陪他渡过一盒烟的时间。 女孩答应了。 两人坐在一起,男孩抽着烟,女孩默默的看他。 双方都没有讲话。 当时是卷烟,几根很快就吸完了。 讲到这里小处女像是忘了剧情—— 我说然后呢。 然后女孩就走了呀,嫁给别人了。 可男孩怎么也忘不掉那盒烟的味道。 “所以?” “所以你们男的呀,只记得住爱情里最浪漫的部分。” “哈?” 我还以为那个穷男励精图治发明万宝路赚到大钱最后娶了更漂亮的女孩。 幸好不是我以为的展开。 …… 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ceonly. 这个烟名贯穿了我与小处女的感情。 浪漫是非现实的。 我们的感情也因那些远离现实的东西存在。 如果谈到未来谈到发展。 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分开。 …… 五一那天我赶到欢乐广场,在麦当劳里见到小处女—— 她点了香芋派和圣代,坐在角落玩手机。 “这么慢啊你。” ——怨气很大。 看来心情不佳,想往我身上洒。 我骗她说我在艺星看电影—— 票都买了总不能放到一半跑出来。 “你男友呢?”我问她。 “……” “又吵架?” 她哼了声,反问我—— “你的土妹子呢。” 我说回家了。 小处女口中的亚希一直都是“土妹子”。 我纠正了几次,渐渐也懒得管了。 …… 小处女确实买了些衣服——不过根本不到短信里“重死了”的程度。 她穿了件收腰蕾丝雪纺衫,深棕色,荷叶领,配了包臀牛仔裤跟文化鞋—— 其实小处女除了个头矮点,身体比例挺到位。 …… 周末的麦当劳非常农副市场。 我们换到橱窗边上,看人来人往。 我点了新出的玉米汤。 她抢过来尝了一口—— “没我做的好吃。” 你还会做饭哦,我说。 会啊,我妈教的,她很封建,女人要会做饭才找得着老公。 我问她会做什么大菜。 她说没有,都是家常。 她老家是个县城,不大,没有特产。 “你知道娃娃亲吗。” 她有些挑食,只吃圣代顶端有色素的部分。 我说你该不会和别人定过吧。 ——是啊,我爸定的。 “对方怎么样?” “能这么样……邻居呗。” 她说你想像一下,街上都是你认识的人。 多小的圈子。 “住在那里觉得天都有边。” ——我至今记得这句吐槽。 她厌倦有边的世界。 所以她走了。 走到外面,体验各种各样的事情。 不做那种甘愿关在墙里的红杏。 抛开无聊的道德伦理,我觉得她的生活态度无比美丽。 …… 欢乐广场的地下通道有一整排用来拍大头贴的仪器。 很多人从那里经过。 大头贴算是自拍工具,即拍即印,有一定的美肤效果,搭配机器自带的相框或者卡通背景,拍出来的贴纸一般贴在手机背面。 虽然效果有点乡非。 可在当年特别流行。 许多人拿大头贴做头像。 我跟亚希也没能免俗—— 拍了情侣款,粘在我俩的psp上。 …… 我跟小处女走过这条通道—— 之前在街机厅打太鼓达人,每次我的分都比她高。 ——路过那排大头贴,我说我们拍几张怎么样。 照大头贴的地方有点类似密封的电话亭,幕帘拉上,外边的人便看不到里面。 空间很小。 我喜欢那构造——大概我是幽闭恐惧症的反义词。 四面有墙给我一股松了口气的隐匿感。 很长一段时间我习惯在被窝里撸管。 就算周围谁也不在。 …… 我们进了“电话亭”,拉好帘子。 按机器的提示站在容易成像的位置。 画面显示出我们的样子。 我扮了张蠢脸。 旁边的小处女笑了。 她踮着脚,努力增加自己的身高。 “要不我抱你起来?”——我半开玩笑。 “滚啦……” 总之为了显高,小处女决定站到离镜头更近的地方。 我们从横排变成纵列。 她拢起耳后的头发,耳垂下的挂饰反射出荧幕的光亮。 她喷了香水。 荷叶领上有好闻的香味。 雪纺衫很薄,轻飘飘的落在肩上。 从后边能看到肩胛的线条。 狭窄的空间,轻薄的衣物,半熟的香水。 我望着镜头, 荧幕里的自己望着我, 小处女也看着镜头, 荧幕里她似乎也在看我。 我看了看她, 荧幕的我却一直盯着镜头。 ……我有点糊涂。 一瞬间陷入了迷茫。 像掉进俄罗斯套娃的镜中世界。 如同低血压的眩晕感袭击了我。 我的空间似乎错位了。 我觉得我该碰点什么确认一下自己的存在—— 准确的说我的嘴巴想要碰点什么。 类似婴儿的吮吸本能。 口唇是欲念的通道。 满足,感受,寻找。 躁动跳到嘴边。 我歪过头,绕过小处女的脖颈,从后边吻向她的侧脸。 ……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自拍荧幕里呈现。 从身后发起的偷袭无异掩耳盗铃。 她躲开我的嘴唇,将我推远。 “干嘛呀你……” 小处女拒绝了我的亲吻。 然后—— “你的土妹子呢?” 她用提醒的意味说道。 …… 我难过极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我的心脏掉到肠子里,缠了好多圈。 Marlboro014 我吃掉了它们 我找小处女开过各种玩笑。 嘲讽身高,窥探裙底,或者从后边装出吻她的样子。 ——至少当时的我把大头贴里的偷吻淡化成一个玩笑。 是不是玩笑我和她都知道。 …… 尴尬的地方在于我偷吻失败的瞬间被大头贴记录了下来。 还印成了像。 很有些公开处刑的味道。 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识过自己“失望”的表情。 自拍的时候总刻意扮出很拽的模样。 “大概求而不得就是这副样子。” 我盯着大头贴中的自己不止一次的想。 我曾数次念起那次青涩的碰壁—— 可不论如何摆拍都无法还原那样低垂的眼睛。 …… 其实我搞不明白“想要”与“得到”的关系。 因为想要才得不到, 还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更想要。 总之小处女拒绝了我的冲动。 我的懊恼只有当时的自己知道。 …… ——没那么做就好了。 ——至少还能在暧昧的互动里自我满足的幻想。 ——她根本没有越线的意思。 ——她是对的。 ——我们都是拥有恋爱关系的人。 ——这样既对不起她男友也对不起亚希。 她在看我。 为什么。 她冲我笑了下。 似乎没有生气…… 为什么。 该死。 她躲掉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 我要求自己离开“暗房”就把这事给忘掉。 ——强制删除。 记忆力太好的人走不到故事的最后。 …… 离开大头贴的暗房我们默契的回归日常。 我跟她说欢乐广场往前走是黄离路,那边有很漂亮的教堂。 玻璃是彩的,房顶还有十字架。 你有没有去过教堂。 她摇头。 说想去看看,反正这边也逛得差不多了。 我们走了一站。 黄离路的入口有人发宣传本。 “您知道耶稣的爱吗。” “您知道圣诞节的由来吗。” 一个笑起来很多横纹的女信徒。 翻开手册扉页,写着类似“耶稣爱世人”的短句。 后边是白话文的圣经小故事与福音节选。 那天刚好周末,礼拜日,教堂开放。 门口的告示板上写着几场礼拜的具体时段。 当时应该是第四还是第五场—— 我们走进聚会中的礼堂。 礼堂很广,两边长椅坐满了人。 人群充满安宁与和祥。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多人信主。 …… 礼拜已至后半。 牧师装扮的中年男人在讲台上证道—— 节选新约圣经的一段福音,解读耶稣的话语和门徒的心理。 “彼得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进去的时候牧师像语文老师一样提出问题。 我没管彼得的事情,和小处女坐在教堂后排临时添加的板凳上—— 前面的座位已经满了。 我指着礼拜堂的彩绘玻璃。 ——好看吧。 ——七巧板一样。 “这种玻璃碎了都好看。” 小处女仰头望着玻璃的色彩—— 眼里有我不能理解的羡慕。 …… 礼拜的最后是圣餐—— 教堂的义工们端起装满小杯与薯片的盘子,依次向信徒分发。 我领到小块薯片跟半杯兑水的红酒。 薯片是耶稣的身,红酒是耶稣的血。 我吃掉它们。 信徒们齐声念诵了什么。 薯片是原味的。 可我喜欢番茄。 …… 礼拜结束后我们又留在原地听了很久教堂乐队的练习。 小处女说有信仰是很好的事情。 “我也想有信仰,但就是信不了。” 她回头望着礼拜堂后方书柜上整齐的和合本圣经。 “因为你不需要。” 我说要是哪天你快死了,就能看到上帝或者耶稣跟你说全是欧巴的天堂在前面等你。 …… 我们听完乐队参差不齐的演奏。 礼堂的下一场叫做“新的赞美”。 天色渐晚,我们出了教堂。 在墙上写有藏文的店里吃啤酒羊肉。 小处女抽了万宝路。 我们准备走回欢乐广场。 那天的转折在黄离路的中央—— 我跟小处女遇上一只临终的猫。 起先以为它在发情。 叫声凄厉。 不过很快就看出它刚被车轮轧过。 侧躺在马路中央,疯狂折腾着自己的身体。 像鱼在砧板上最后的挣扎—— 拧毛巾式的滚翻,腾空跃起又徒然落下。 无法站立的四肢死命的挠动空气。 试图消化致命的痛楚。 嘴张的很大。 车来车往,偶有行人驻足观看。 白猫挣扎到马路中央的黄线上才终于停下。 死了,我说。 小处女点点头。 我们继续朝车站走。 …… 要上575的时候她勾住我的衣角。 “你没洁癖的话。” 她说, “我们回去把猫埋掉。” Marlboro015 没有花的花之章 我小时候养过几只动物。 它们无一例外都死掉了。 金鱼,仓鼠,喜鹊,乌龟。 乌龟是渴死的。 因为忘记给它加水。 死掉的动物丢进垃圾桶,跟果皮,纸巾,还有菜叶堆在一起。 “你不适合养宠物,”小处女说,“你心里没有它们。” 我说我不适合的东西多了。 …… 我们买了洗碗手套。 毕竟是野猫,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猫很重。 走近了才发现周围全是血迹。 我捧起猫咪的尸体。 厚厚的绒毛隐藏了伤势。 它看起来还是很白。 洗碗手套却被鲜血染红。 一定是很大的伤口吧。 死掉的猫像一只血袋,不停有血漏出来。 我与它对视—— 张嘴惨叫的五官很像恐怖片里第一个死掉的人。 蓝色的瞳孔凝望着虚空。 短短的时间里它已经僵直,四肢无法弯曲,完全没有猫咪轻盈柔软的感觉。 捧在手里毫无可爱气息。 看着它我能确实的感受到生命离开躯体后留下的狼藉。 小处女从拎着的购物袋里腾出一只,让我把猫放进去。 我对准袋口,松手,任猫咪自由落体。 她很生气的打我一下—— “轻点!” …… 事实上寻找埋猫的土地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总不能在大街上公然开挖。 离黄离路最近的公园有好几站的距离,再说也没有用来掘地的工具。 小处女执意埋葬猫咪。 她说她以前养过一只三花。 很通人性。 后来吃到鼠药抽死了。 她把三花埋在院子里。 不止一次梦到它。 “野猫很可怜。” 她心疼的望着躺在购物袋底端的尸体。 ——活着的时候没有家,死了也没有安息的地方。 也许是去过教堂的原因。 她用了“安息”的说法。 我们再次回到购买洗碗手套的量贩,把尸体存进寄物柜—— 买了挖地的小铲子。 我们决定等到九点或者九点半。 那时公园里应该没什么游人。 不知道随便挖开公共场合的土地算什么罪名。 …… 等待的期间她男友打她电话。 小处女没接。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之前打她男友的电话她男友也没接。 一比一。 “谈恋爱不是比赛。” “我不管,”她扬起下巴,露出蔑视的神情,“我跟他就是在比赛。” 我们买了大袋的夹心棉花糖,坐在量贩的等候区。 亚希给我发了短信,说她家里的事没处理完,可能后天才来。 我回了句关心。 小处女凑过来看我手机—— “你怎么喜欢上土妹子的?”她很好奇。 “……亚希人好。” 我想了想,补了句善解人意。 …… 那天埋猫的时候小处女有点怪异—— 我们选了公园里靠近河岸的松软土地。 ——她忽然说你肯定不想吃亏。 “什么吃亏?” “你肯定知道在感情里做好人会吃大亏。” 我不明白她的用意。 不明白在黑暗里说这句话的动机。 我们只是在挖土而已。 “什么感不感情,不要用这种知音体。” 我和她蹲在一起。 她默着挖了会地——然后问我是不是也对别的女生做这种事情。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指的什么。 我的嘴是一架飞机,飞机总要找寻陆地。 那是很安静的环境。 安静到让人忘掉掩饰自己—— 岸边的菖蒲里淡淡的蛙鸣。 我说我真的希望能早点遇到你。 真的希望。 我拿着铲子,旁边的地上放着猫咪的尸体。 虽然从时间角度遇上小处女确实早于遇上亚希。 可我想她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了解我。” 月光下的轮廓有着令人舒心的光晕。 “我不需要了解你。” 感情本是自私的事情,我只需要了解我自己。 你也一样,我告诉她。 “我有男友的。”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渣。” “废话。” 渣也需要勇气。 黑暗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沉默片刻—— 伸手抓住我被烫过的那块皮。 “说你喜欢我。” 她抓的很用力。 我等着。 等到她彻底抓疼我的手臂。 “我比他更喜欢你。” ——我满足了她的赌气。 CP001 梦开始的契机 看过太多小说的人很容易产生自己也能创作的感觉。 蝎蝎也没有跳出这个圈子。 大二下学期的她决定着手构筑属于她的耽美宇宙。 “我要写出连你们男生都感动的伟大cp。” 在大红莲团里做出如上发言后,她去中心城买了台国产笔记本。 …… 第一个故事发表在qq空间。 我清楚的记得男主角叫世雅,女主角叫—— 解释一下,这个女主角也是男的,因为他在故事里非常被动,所以我把他定义为女性。 ——女主角叫蝶行。 没错。 如此娘炮的名字被用来称呼男性。 世雅与蝶行。 我说如果是我的话—— 男的叫李文化,“女”的叫王大明。 总之你得有点乡土气息。 要接地气。 不然怎么感动男生。 她说那不行,名字必须攻受分明。 我思考了半天也搞不懂“世雅”这两个字哪里具有攻击性。 总之那故事不长,我跟死胖子十分钟就看完了。 在如今搭个肩都能“基”的时代里——跟男同学窝在寝室看耽美短文可能确实有点诡异。 好在当时没这些乱七八糟的观念—— 我们边看边吐槽,气氛愉快得不得了。 …… 世雅是个公子。 蝎蝎描绘的世界里有一种叫做“公子”的职业。 大概约等于富二代。 蝶行则是青楼的头牌。 孤高寂寥。 每晚都在屋顶的华伞下望月。 月亮总是圆的。 这个设定有点迷。 ——蝶行可能是个kof玩家,每次看到月亮都会想起八神的背影。 反正大体框架是这样。 土豪与鸭的爱情。 土豪有钱但不快乐,鸭有貌但身世凄惨,挺老的设定。 不过也有新奇的地方—— 这个叫做“世雅”的“有着刀锋般下巴”的土豪—— 居然是已婚。 他有老婆了。 我跟死胖子对蝎蝎初次写文就尝试“婚外同性恋”的勇气大加褒赞。 ——结了婚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与我有着微妙的相似—— 和亚希在一起才发现自己对小处女的感情。 …… 蝎蝎给两位安排了一个她认为是“幸福”的结局—— 蝶行跟世雅私奔了。 世雅没跟老婆离婚,蝶行也没找妈妈桑请假,两个人就这么“在一条两边有着仙人掌的道路上”拦了辆车。 开往地平线。 我跟死胖子都在她的空间留言—— 惊世巨作,鲁迅拜服。 我们刚留完言她就在群里发了两个感叹号。 “你们认真点。” ——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自己的作品。 她说她知道有蛮多不好的地方,毕竟第一次写文,想认真听下我们的意见。 我跟死胖子喊她出来,请她在堕落街吃蟹黄饺。 ——还没有男生请我吃过东西。 ——是么,把刘海剪了马上就有。 …… 我们三个坐成三角,蝎蝎顶点,我跟死胖子一左一右。 “先说好啊,” 死胖子抱臂而坐的样子挺有导演范。 他的开场简单明了—— 我们想帮你,但我们自己也没看过多少东西。 蝎蝎说没关系。 在我与死胖子面前她开口的次数正逐步增多。 …… 我们当时是真的年轻。 对人对事过分随意。 自以为是的态度导致情商时高时低。 其实顺着蝎蝎的心理适当夸她几句,哄她开心就行。 ——没人真的愿意接受批评。 可我跟死胖子不明白这个道理。 耿直的像两根柱子—— 不是想听意见嘛,可以,我们给你。 我们的出发点非常善意。 真心想帮蝎蝎提升创作水平。 尽管我们既没有创作经历也不存在所谓的“水平”。 …… 死胖子以他玩过的文字游戏为例,讲了他所理解的创作要领。 逐段分析她短文里存在的逻辑问题与前后性格的不统一。 我则单纯的吐槽“在一条两边有着仙人掌的道路上”是拦不到车的。 蝎蝎听着听着—— 居然掉了眼泪。 我那时才明白我们压根无法体会她在这份作品上花费的心力。 以及克服自闭将它展现出来的勇气。 “读者都是挑剔的,他们关心的只有你写出来的东西,不会在乎你的个人情绪。” 死胖子还没住嘴。 我在桌下使劲踩他。 …… 我感到歉意。 很怕蝎蝎就这样消沉下去。 我想鼓励她继续。 因为班上的人都欺负她所以我希望她能有好点的结局。 “你不是立志写出让男人感动的cp嘛。” 她点头,努力抑制哭泣的反应。 盘里的饺子一口未动。 我说你也许不信,我昨天把你的文章读了五遍。 整整五遍。 一二三四五。 懂吗。 连黄书都不会读五遍的。 “你不觉得这也是种胜利?” ——我跟死胖子都很期待你的下部作品。 ——我们是你最初的粉丝。 蝎蝎不怎么吃我的花言巧语。 她说只靠她自己其实没什么信心,越往后写越觉得无力。 “但我还不准备放弃。” 她擦了擦藏在刘海里的眼睛,在手机上输入如上话语。 我正要顺势夸奖几句—— 死胖子带着不知从哪冒出的自信,一拳搅乱战局。 “要不这样,” 我估计他又要扯些不看场合的建议。 “我们合作,”他说—— 我们三个合作一部作品。 你一个人写得累的话我们三个一起。 大概蝎蝎的眼泪也让他感到歉意。 “题材就用你喜欢的,腐就腐点,没关系。” 我没吭声。 倒是蝎蝎—— 一下就同意了。 语气也从旧作的差评转为新作的憧憬。 “我还没和别人一起写过东西呢。” 这句是用口说的。 …… 就结果而言,作为直男的我在大二下学期参与了一本bl小说的撰写。 这显然背离了我的本意。 不过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创作欲呢。 CP002 笔名纲常伦理 如果没有死胖子在饺子馆里的提议—— 我想我的人生会一直无所事事下去。 虽然那样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人类的文明演化趋向于让人们认为生命是有意义的—— 所以活着总得干点自以为有建设性的事情。 况且—— 我也没有想过缺乏梦想又毫无特长的自己会因为“某项才能”得到周围的肯定。 …… 我一直讨厌作文。 尽管文科出生。 但那只源于对数理化的仇恨。 将空余时间拿来码字是当时的我不可想象的事情。 好比主动加班的社畜。 然而大学是个神奇的地方,无处安放的荷尔蒙能让许多不可想象的事情发生。 …… 有趣又惊喜的三角创作开始了。 比起背景,主题,人设,结局—— 死胖子与蝎蝎最先考虑的居然是笔名。 我们出名了怎么办。 迫切需要一个能够代表我们的笔名。 类似小时候的犹豫—— 哈佛还是耶鲁。 尽操没用的心。 …… 初步设想非常简单,从我们三个的名字里各取一字。 死胖子用了伦。 我选了李。 因为“牧海”是父母取的,所以我讨厌它们。 李伦…… 总觉得没有笔名该有的“与现实的距离”。 “伦理呢。” 死胖子决定把名字倒过来。 “好多了。” 蝎蝎在大红莲团里说。 原本蝎蝎也该从名字中拿出一字加入进去。 但她的cp魂拒绝让她插入我跟死胖子合体后的笔名。 “我就用数字吧。” 她说她的生日是三月五日,所以—— “三伦五理?” “不行,伦和理不能分开!” “……” 三五伦理,伦理三五,三伦理五。 没一个好听。 也许数字与伦理相性不合。 我们决定把三五换成汉字。 换成与三五有关的汉字—— 第一反应便是三纲五常。 伦理纲常或者纲常伦理。 女士优先—— 所以纲常伦理。 听起来比较顺口,也能从字面产生许多衍生的解读。 作为初次决定的笔名我们相当满意。 总之“纲常伦理”诞生了。 ——我将这个id视为蝎蝎与死胖子留给我的礼物沿用至今。 并非想不出更有意思的笔名。 只是无法舍弃这个名字承载的回忆。 …… 当年的纲常伦理是三人的合体。 作为初代目纲常伦理的一员。 我负责人物设定。 毕竟那时的初衷是蝎蝎的创作。 蝎蝎才是主笔。 构思部分由她担任,我们三人一起完善背景,拟定大致剧情。 死胖子对她的初稿进行润色。 我则根据蝎蝎凌乱的描述确定登场人物的衣着,性格,内心欲望甚至口癖。 确保每个人物在每一章看起来都像他们自己。 以上便是“纲常伦理”最初的创作分配。 …… 蝎蝎有句名言—— 真正好看的bl都是男人写的。 我问她为什么。 ——因为男人笔下的男人不会轻易表达感情。 我猜她只是看多了歪腻的作品想换换口味而已。 …… 蝎蝎是典型的壳中少女—— 刘海,牙套,黑衣。 所有心事都藏在心底。 如果没有网络与短信,她会永远这样内敛下去。 内敛到一定程度的人自然不会有多光明。 何况她还遭到欺凌。 我之前从未产生类似的感觉—— 直到我们组建了“纲常伦理”,谈论剧情—— 这才发现藏在她性格里相当阴暗的一面。 阴暗到让我惊喜。 如果她愿意cosplay的话我敢打赌她将百分百还原独居黑暗森林小木屋里调试冒泡药剂的无口魔女。 (事实上,她真的在漫展上试过类似造型,效果拔群。) …… 继续说她的阴暗—— 举个简单的例子,“纲常伦理”成立后的第一天我们在群里讨论新作剧情。 接触新事物的我们自然保持着高度兴趣。 我说我和死胖子是你的助手,你不要顾忌。 于是她介绍了一个框架,一个估计她很早就想好但一直没机会实践的框架—— 索多玛食女症。 ——光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在群里进行了琐碎且语无伦次的解释—— 闭锁都市索多玛。 人类最后的居住地。 百年一度的审判日里,城内所有男性遭到大天使裁定——患上了不按时食用女性肉体便会逐渐石化的怪病。 男人们为了生存下去,猎食掉城内大部分女性,并将具有生产能力的女人圈养在一个名为肉女工厂的设施里。 故事的主角便是肉女工厂的男主人—— 因领导工厂高效生产向全城居民供应肉女而获得至高地位的金发拉斐尔。 以及来自平民窟的堕落少年路西法。 他在病发期间潜入工厂偷取肉女时被拉斐尔的部下捉住。 故事的内核其实还是简单的攻受关系。 帝王鬼畜攻与强诱心机受。 冲突、转机、定情…… 抛开耽美—— 故事存在的背景令我和死胖子倍感惊奇—— 一个完全由女性构想的女性被极度物化的世界。 也许她内里真的很讨厌班上欺负她的女生…… 以至做出这样的设定。 我跟死胖子听完的第一反应是你之前干嘛不写这个。 非要弄什么公子头牌、世雅蝶行。 不然我们对她的评价将直接飞升一个档次。 她说她不好意思。 …… 事实证明阴暗的东西更容易产生共鸣。 我对她描绘的世界充满兴趣。 我告诉蝎蝎我将拼尽一切帮她完成这部作品。 CP003 无题 开始协同创作后,我们三个自然拉近了距离。 大课时经常坐在一起用传纸条的方式梳理剧情和伏笔。 这一转变引来蝎蝎室友的注意—— 她们是见不得其他人好的类型。 扭曲的心里无比期盼着蝎蝎的不幸。 交到男性朋友甚至偶尔展露笑意的蝎蝎完全背离了实施欺凌的本意。 回寝室的路上,蝎蝎的某位室友很鬼祟的走到我的身旁,装成不小心看到我的样子用故作惊讶的语气问—— 诶你不会在跟xxx谈朋友吧。 那口气仿佛蝎蝎是某种肮脏的底层生物。 ——不会在和那种东西交往吧你。 ——那种东西。 就是类似的感觉。 这让我相当生气,气到想在行驶的列车里把她的脸按进铁轨磨平。 我说关你屁事。 她讪笑一下,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尽管我压根就没对她的问题给出否定。 “你不知道啊……” 刚走远一点她又厚着脸皮靠近—— “她脏死了,上厕所都不冲的。” 说完她就退到后边去了,跟她那坨狐朋狗友融到一起。 我真该录下她当时的语气放给她听—— 世上有20岁就成为街坊大妈的长舌妇女。 就是你了。 …… 小处女也问我—— 怎么和蝎蝎走近了。 那刚好是我俩带着审慎的态度相互试探的暧昧时期。 我的右手老想关于她的事情—— 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我把与蝎蝎的关系解释为同情。 尽管同情偶尔也能到达恋爱的结局,但那更像某种自我满足的施予,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希望这样能让小处女安心。 你会同情死掉的猫,我也会同情一个被你们欺负的女生。 “我很善良的。” “算了吧你。” …… 撇开产生的影响因素—— 《索多玛食女症》进展稳定。 先说好—— 这部作品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杜撰也不是玩笑。 前后写了15万字。 连载于蝎蝎心水的某个贴吧。 选择这个贴吧原因有二。 一是吧主是蝎蝎腐友,愿意在吧里推广蝎蝎的作品。 二是当时贴吧文学管制不严,许多违禁词语可以完整出现,不用空格或者星号分开,写起来相当畅快。 顺带一提—— “纲常伦理”的职责分配在撰写的日子里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这里边有着不长不短的演化经历—— 蝎蝎主笔,我们建议→三人接龙,轮流主笔→我主笔,她与死胖子建议。 一句话说就是我主笔的部分获得的评价更好。 而我们都不喜欢听到批评。 …… 我很自豪。 一无是处的我居然因为堆砌汉字的能力得到周围的肯定。 那种心情比幻想自己是笔杀手还要过瘾。 因为偷东西是一个人的事情,认可自己的只有自己。 写作不是。 …… 已经很久没人表扬过我了—— 成绩垃圾,不思进取,与亲戚的小孩相比甚至比尘埃还低。 ——我想我会佝偻身躯,带着愤懑直到躺进棺材里。 嘲讽生命的意义,贬低他人的努力。 因为无法找到自己的价值,只好去嗤之以鼻。 …… 然而这个阴暗的故事却给我带来了光明—— 也许我注定适合小众黑暗的作品—— 连载持续了一段时间—— 吧里掀起的浪潮连我们自己都无法预料。 好评与褒奖,贬低与侮辱。 通常发布一章后得往下翻三四十层才有位置接着更新。 甚至有其他小吧的观光团在贴里留名。 很长一段时间受到置顶待遇。 这在现在看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回复过千的热帖比比皆是。 但在当时却是能让我高兴到失眠的事情。 无数次因为好评窃喜,无数次因为贬低担心。 作品的起伏牵动着我的神经。 尽管我表现得十分平静。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安慰看到恶评后抹眼睛的蝎蝎。 我那时才总算明白饺子馆里她被我们说哭的心情。 …… 从未认真对待任何事情的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与意义。 我承认当年的自己非常可悲。 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努力。 被表扬与褒奖推着前进。 与哗众取宠的小丑无异。 但我也敢大着声说努力的自己很他妈帅气。 …… 可惜我们的题材选择与细节描写注定了灭亡的结局。 …… 2010年年底,监管部门展开了针对网络文学的大面积清理。 过滤关键词词库的启用与举报奖励的落实导致索多玛食女症被禁。 理由再简单不过—— 里边包含了太多暴力血腥,外加同性色情。 比如我为肉女工厂的科研树设置了一个叫做肉体再生的玩意。 因为正常的生育周期与催肥激素已经无法赶上男人们逐渐缩短的发病周期。 应运而生的便是在被食用过的女性身上培植新的肉体。 我设了个叫做娜娜美的特例肉女。 她的再生速度远超一般女性。 所以她日复一日的往返屠宰间,体验骨肉剥离。 最后她上瘾了。 爱上锋利的东西。 只有在流水线上接受切割才能让她感觉自己。 她成了无限再生的肉女奇迹,来不及切掉便从毛孔溢出的块状脂肪泡泡般附着在她的表皮。 她被刻画为养育数百男性的臃肿圣女。 索多玛城的母亲。 ……类似的还有许多。 总之我们真的尽力完善了那个世界。 从精英到贫民。 因为有过三人接龙写作的时期—— 索多玛食女症成了一部群相剧。 不光是拉斐尔与路西法的恋情。 …… 扫黄行动清理得迅速彻底。 被封禁的不光是我们的作品,还有我们的id。 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私信。 我们无法以纲常伦理的id登陆。 显示未注册。 再注册又显示不可用。 我们的所有发言没了踪影。 …… 我们三个坐在食堂, 死胖子久违的抽了烟。 我安慰他们, 我说没事, 我说原稿还在我们这里。 我以为蝎蝎会哭, 想不到眼泪从我眼里掉出来。 掉了一地。 CP004 加百列与路西法 “索多玛”连载的那段时间—— 我的状态产生了很大改变。 亚希说我眼里有光。 “是嘛。” 我告诉她我在写文,同两个朋友一起。 “小说吗?” 对, 小说。 我们的处女作。 尽管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可看到网上的反响,心情很棒。” 我想我确实做出了什么。 确实创造了什么。 确实留下了什么。 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 “你知道有人拿涂改液在景点的柱子上写到此一游吧。” 我理解那种心情。 我做的事情与那无异—— 写小说,拍电影,甚至繁衍种群。 ——都是以不损害公物为前提刻下代表自己的标记。 人类太多。 历史又太薄。 随便一翻就有好多人消失掉。 就这么消失掉。 毫无安全感。 对, 安全感。 “你最喜欢的安全感。” 亚希说女孩子追求安全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安定是很重要的。” 她望着我。 我忽然有点心虚。 担心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悄悄捏住被小处女抓过的手臂。 …… 我对死胖子透露过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我女朋友是亚希。 也知道我心里还有小处女。 他是很讲义气的兄弟,对这一切守口如瓶。 不过他仍然觉得我脑子有病。 “小处女哪里比得上人家亚希?嗯?” 我说我不知道。 她有男友,纹身喝酒,还动不动踢人。 可喜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你确定你喜欢她?” “……” 我无法正面回答。 我说我只是有时候听到她的声音肚脐下边会痒。 ……死胖子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他妈的减肥啊!” 他使劲拍了一下。 …… 三人轮流写作的时期,“纲常伦理”曾有过不少分歧。 譬如加百列—— 死胖子设置的一名配角。 他是拉斐尔的副手,负责监管肉女工厂的实际运作。 加百列虽有一个名为“梅塔特隆”的男性伴侣,却觊觎路西法的美丽。 路西法是拉斐尔的男人—— 本作“女主角”。 在食女成风的索多玛,男人只能跟男人恋爱。 你可以和你盘子里的生物发生关系,甚至睡在一起,但你不会真的跟它们走下去。 就是这个意思。 总之我与死胖子在讨论加百列的叙事线时产生分歧。 大致框架非常简单—— 加百列看上了路西法,想出高价从拉斐尔处购得路西法的所有权。 拉斐尔拒绝了。 加百列便设计调开拉斐尔强迫路西法就范。 分歧就发生在这里。 我想让加百列得逞而死胖子坚决反对。 死胖子觉得路西法只属于拉斐尔。 脏乱阴暗的世界必须有纯洁专一的东西。 “读者对某些角色是有洁癖的,我们不能污染路西法。” 他说你看评论里,多少人希望路西法跟拉斐尔在一起。 我说你不能顺应读者的心情考虑问题。 设定上拉斐尔是肉女工厂的主人,对索多玛的男人而言“肉女”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空气”,而掌控空气源的拉斐尔将居民分为几个阶级—— 被划进贫民区的人们只能得到极其少量的肉女供应。 除了与同伴抢食外没有其他途径。 “你凭什么认为在这样一个‘养蛊’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路西法会与制定规则的拉斐尔发展出纯洁的感情?” 我的想法很现实—— 路西法主动诱惑加百列。 迎奉他,满足他——但又留有余地。 他在床上泄露拉斐尔的秘密。 目的自然是怂恿加百列篡权。 作为拉斐尔的副手,加百列有这个实力。 ——我并不认为这样展开有什么问题。 路西法的设定是我们一起做的。 他原本的恋人就死于贫民窟日复一日的肉女之争。 利用加百列对拉斐尔展开报复无可非议。 “你的意思是加百列本来就有了梅塔特隆,现在还得到了路西法?” 死胖子说他设计这个反派的初衷只是用来缓和拉斐尔与路西法的仇恨关系,让路西法第一次看到拉斐尔对自己的重视。 不是为了让他得逞的。 凭什么不能让他得逞呢? 我说。 谁规定有了梅塔特隆就不能再有路西法? 控制不了自己感情的才是人类吧。 …… 我承认到这里就开始跑题了。 梅塔特隆成了亚希而路西法是小处女。 我在提前为自己即将犯下的罪行狡辩。 …… 当时的我们僵持了一段时间—— 各执己见。 甚至断更了十几来天。 内向的蝎蝎并不擅长调解矛盾。 尽管我个人相信她更倾向我的意见。 不论如何, 索多玛食女症是三个人的作品。 分歧再大也不会一意孤行。 最后我与死胖子各让一步—— 加百列侵犯了路西法。 但他的篡夺以失败告终,从统治阶级沦为下层市民,原配梅塔特隆也离开了他。 拉斐尔在加百列的谋反中遭到重创,失去了整只手臂。 但他原谅了出卖自己的路西法。 这个处理既平衡了加害者拉斐尔与受害者路西法的关系。 也证明了路西法对拉斐尔的特殊性。 …… 创作接力以章节进行。 讽刺的是加百列初登场时跟风之歌“姬”梅塔特隆的甜蜜互动是我写的。 交接几圈—— 后来他被路西法诱惑的部分居然又轮到我写。 我写了拉斐尔的爱猫。 写了路西法给它喂食病变的腐肉。 写了他在拉斐尔的永恒庭园埋葬毒死的白猫,让它更快烂掉。 …… 造访庭园的加百列第一次见他。 “你是拉斐尔的男宠。” 他看到路西法项圈上拉斐尔的标记,“你有主人了。” 路西法则看到他的眼睛。 “不。” 路西法站起来,抓住加百列的手臂,凑近他的耳垂—— 踮起脚尖咬了下去。 CP005 我肯定会失望的 北京路上有个gay吧。 叫三生漫。 经营酒水,晚上七点开门,过了十点基本gay满为患。 大二临近结束的一天,蝎蝎在群里说想去那边汲取灵感。 我和死胖子都是第一次听闻gay吧的存在。 有好奇心理。 尽管在蝎蝎的盛情逼迫下试过几部bl作品。 但总觉得描述与现实存在距离。 虽然集合了三人之力的索多玛食女症一直没有卡文。 不过多点阅历储备也不算坏事。 于是我们答应找天晚上陪蝎蝎去三生漫。 蝎蝎挺诚实—— 说自己蛮早就想去了,就是没勇气。 …… 拿电波作比—— 较之亚希和小处女。 跟我波长最合的其实是蝎蝎。 我俩骨子里都是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 容易对事物的展开产生阴暗的期待。 我们都不相信脱离肉体欲望的一见钟情。 也不认为爱情里有永不变心。 就算是她如此喜欢的bl作品,也会否定最后的happyending。 认为一切都将通往平凡与悲剧是她劝自己放弃跟外界接触时的借口。 对很多人来说“王子与公主住在一起”便是故事的结局。 蝎蝎则将其称为幻灭。 她发过一句很合我心的话。 关于泰坦尼克的。 为什么rose老成那样都忘不了jack—— 因为他们没在一起。 因为jack死了。 而死人只会被回忆美化。 我们构想索多玛食女症时也以此为核心—— 没谁能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残缺的结局才让人铭记。 …… 去三生漫的那天很热。 蝎蝎罕见的穿了无袖衫。 还带了把挂有动画人物的小折扇。 我说你真该晒晒太阳,白得跟玉一样。 ——她拿折扇遮住原本就躲进刘海后边的小脸。 死胖子捏了瓶冻好的薄荷雪碧,穿着广七路买到的巨型卫衣,袖子使劲朝上卷起。 “你说我们等会进去了,” 他似有似无的担心——“会不会被认为是gay啊。” 我说你还不懂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也不想坐在那里被男人搭讪吧?” “那还用说!” “所以要让别人以为我们是一对啊。” 制造一种狗男男加女闺蜜的组合感。 蝎蝎在一旁拼命点头。 在她的“脑内设定”里,我跟死胖子早被配成一对。 她说她写过我跟死胖子的小剧场,但永远不会让我们看到。 我一方面觉得她口味够重。 一方面又忍不住想知道—— “你的小剧场里,我是男方还是女方?” 她挺不好意思的笑了,往下拉动自己的头发。 直到毕业都没给我回答。 …… 到达三生漫时已经九点。 北京路上参差不齐的霓虹招牌全亮了光,从路口纵着望去——许多光晕迭到一起。 亚希说过她喜欢在天桥上脱下眼镜观察街景。 眯起眼睛—— “路灯很像十字星。” 她读高中时曾离家出走过一次,没带钱,天桥上站了大半夜,膝盖和腰都受不了才走去公园睡觉,却被巡夜的保安赶了出来。 “然后呢?” “我回家了。” 因为只有那里可以回去。 结果也只有那里可以回去。 …… 三生漫的入口非常干净。 不像一般酒吧会在门口摆出写有各种活动的廉价展牌。 大块的玻璃橱窗被幕帘遮挡,看不见里边的风光。 当时的我们已经做好突入的准备。 死胖子甚至指着“三生漫”的招牌喊了句很有气势的日语,表达了他的热血出击。 哪知计划的发起者成了导致功亏的一篑。 蝎蝎忽然说她不进去了。 她拉住我们,在极近的距离给我俩发送短信。 ——她离门口只有两步之遥。 真的就两步。 左脚,然后右脚。 “我还是不要进去了。”她又发一道。 “excuseme?” 都到这里了诶。 ——死胖子跟我都觉得现在回去实在可惜。 “对不起。” 她说。 “要是进去了,我肯定会失望的。” 她不想失望。 至少这件事上,她不想。 …… 沉迷耽美的蝎蝎其实没有在现实里见过任何gay佬。 哪怕一对。 她当然好奇—— 不然不会提议我们去三生漫。 但她终究决定留在自己的幻想里,一步也不迈出去。 CP006 就一口哦 大二的暑期我们开始了实习。 学校与市郊的高尔夫球场定有协议。 本专业的学生打个电话就可以过去。 听起来是很划算的事情。 不过能干的只有“球童”岗位。 没有任何挑选的余地。 当时的我要求很低—— 有钱可拿还不用回家。 于是就去了。 …… 起先我没指望能在那边遇上认识的人。 ——哪会有女生选择在暑期的球场实习。 避阴处少,太阳又凶。 很容易晒伤皮肤。 况且18个洞打下来,少说也要4个小时。 顶着高温为客人拖行十几来斤的球包。 陪客人讲话,打的好坏都要夸他,跑几百米为他捡球。 站在球车后架,前往下一球洞时还得注意别在过弯的时候被甩下去。 确实是相当辛苦的活计。 所以在实习的地方见到羊姐—— 我超级吃惊。 “秀逗了你?” “我又不在乎晒黑。” 她自称是无法晒黑的体质。 而且也习惯了高强度的运动与流汗。 “你很缺钱吗?” “不啊。” 我缺锻炼,她说。 …… 高尔夫球场是会所性质,配套温泉设施,周围还有开发中的房产,有点打造度假胜地的意思。 消费自然不低。 来这边的打球谈生意的不少都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 腆着很大的肚子。 当年的高尔夫行业还处在刚刚起步的阶段,管理上存在一定程度的混乱。 比如以商务球队之名陪打的女团—— 陪完球场进包房。 据说团里还有专门负责用身体套取客人商务信息的“间谍”。 我觉得很扯—— 又不是老电影。 …… 实习之前我和亚希开玩笑—— 两个月,五十几天,被晒成炭是肯定的,到时候不准不要我啊。 她举起手机,拉我跟她合影,说留个白版纪念一下。 我把头发染了回去,耳坠也摘了。 亚希挺高兴。 小处女却抱怨为什么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一不戴很快就会长上的。” 我说大不了开学了帮我穿个新孔。 ——我那会已经跟她坦白我喜欢她捏我耳垂了。 “再穿啊……就给你穿在右边!” “别人不就以为我是gay了嘛。” …… 大二最后的暑假小处女回了家—— 她问我愿不愿意到车站送她。 我说我不是无偿的。 小处女对家的反感与我存在本质区别。 她有父母的宠溺。 她讨厌的只是那个养育她的地方。 ——“连天都有边”的县城。 …… “我说过我不是无偿的。” 上车前我拽住她的行李箱。 “那你到底要什么嘛。”她一跺脚。 小眼神瞪着我。 给你买饮料好不好。 不好。 车都要开了,她说。 “你咬我一下吧。” 我抬起自己的左手。 “怎么这么变态啊你。” 她语调烦腻,嘴角却有笑意。 “就一口哦。” 她拿开我的左手。 跟吸血鬼一样—— 踮脚咬中我侧面的脖颈。 我痛得叫出声来。 她顽皮的擦了擦嘴。 “大三见。” …… 不可否认—— 当年选择高尔夫专业的学生存在着傍大款的幼稚心理。 毕竟有不少接触“有钱人”的机会。 做做梦也不是不行。 可惜实践结果是有时候有钱的比没有的更加小气。 球童是相当卑微的职业,用工不合规的球场甚至不会为他们购买社保。 球童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客人的小费—— 陪同客人打完全场,他会看心情塞你一点现金。 大陆的能给一到两百。 台湾的给五十。 韩国来的可以厚着脸皮分文不给。 当时结识的球童全部反感韩国游客。 在自己排班期间遇上韩国客人通常会找理由推给新人。 这个“新人”自然是我与羊姐—— 我直接拒绝。 反正只是实习,闹翻也没大所谓。 羊姐则会在确认手表数据后接下麻烦。 她有块在当时绝对称得上先进的运动手表,s开头,芬兰品牌,可以测算佩戴者的卡路里消耗。 她为自己规定了严格的每日运动量。 ——我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她家大叔觉得她胖了。 尽管在我看来完全没有。 总之我那时就发现羊姐其实压根不在乎小费。 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赚钱。 似乎真像她开始说的—— “锻炼自己。” 当然, 还有另一个原因。 正是这个原因让我撞破了她的“秘密”。 打破了我俩日常的同学关系。 CP007 他捏了你的屁股 弗洛伊德说每个女人都爱过自己的父亲。 从性的意义。 我不认为他的话有什么道理。 我看过他的相片。 他很偏激。 有双连环杀手的眼睛。 很多人把他挂在嘴边彰显自己的文学功底。 因为他的理论可以用“性”解答一切问题。 或许他有颗时刻充血的心。 …… 球童们住在球场修造的宿舍里。 房间很新,设备全齐。 单从居住条件我可以为实习的球场打上满分。 ——门面功夫做的不差。 …… 球童里有许多像我一样的年轻人。 周五的晚上会在第三洞的球道举行莫名其妙的电音聚会。 ——他们觉得这样很潮。 选第三洞的原因是它离会所有些距离,不会吵到客人的休息。 而且徒步走去不远不近。 又是个入门级别的四杆洞—— 球道很平。 旁边供球车行驶的车道还装有亮闪的地灯。 那些球童会带上小音响跟啤酒箱,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光着脚在草地和沙坑蹦跳,模拟夜店的味道。 比起广场舞,更像仪式中的邪教。 他们大多来自很小的地方,没有学历,吵嚷的节奏与炫目的灯光就是他们认为的高大上。 我同情他们的品味。 但在那样偏僻的地方,有效的娱乐确实难以寻找—— 温泉、会所、泳池还有桑拿房都不可能对我们开放。 …… 实习的第一个周五,他们邀请我与羊姐去club嗨一下。 嗯。 充满乡土气息的原话—— “去克拉布嗨一下。” 羊姐说有事,推掉了。 我便一个人去了第三洞的球道—— 听到节奏汹涌的炸耳音节。 看到穿着球童衫晒得黢黑的年轻男女端着灌装啤酒晃着闪亮的手机屏在夜里扭动。 ——不知道是我太落后还是他们太前卫。 有人搭住我的肩膀。 我跟他碰了杯。 那家伙叫什么我已经忘了。 只记得他兴奋异常—— 朝我张开嘴巴露出躺在舌头中央的浅色药片。 “想不想试试?”他离我很近,近到能闻到他潮湿的呼吸,“我还有。” 我推开他。 喝完啤酒就离开了那里。 …… 夜晚的球场凉爽非常。 远离城市的天空看得见星星和月亮。 身后是球童的喧嚣,前方是会所的堂皇。 哪边都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那些挥霍健康的球童大多缺乏常识,不懂维权,好多人合同都没签就闷头干了几年。 倒不是说他们的活法有什么问题—— 吃想吃的,然后早点去死。 …… 第一洞的起点边有块用铁网围成的练习区。 整齐的假草皮。 工作人员正驾驶捡球车清理场地。 练习区的侧门连接会所。 晚上常有客人携带木杆进行开球练习。 从侧门进去便是一条冗长的石砌风格通道,横穿会所一层。 通道是前往员工宿舍的近路。 但平常不许我们走。 …… 那个周五的晚上—— 我在通道入口看到休闲装的羊姐和一名男性客人。 客人很高,polo衫,黑腰带,卡其色高尔夫球裤,斑白的头发全部梳到后边。 背挺得板直,步态极有自信。 身材维持得也行。 他亲昵的搂着羊姐的腰。 我想他一米八五,或者更高。 两人并排走在通道—— 通道右边有前往会所二层的便捷楼梯,他们在那分开,男人凑近羊姐的耳畔说了什么,伸手捏了一下羊姐饱满的臀部。 羊姐跟他道别—— 一回头,看到跟在后边的我。 …… “你不是……” 她说你不是跟那些人去嗨了么。 “太无聊了所以提早回来。” 我犹豫了一下, 问她要不要找经理反应刚才的事情。 “那个客人非礼你。” 我向男人离去的楼梯扬了扬下巴。 这在会所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酒精上头的客人对服务人员动手动脚。 羊姐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捏了你的屁股。” “……” “你却要放过他?” “……” 羊姐没有答话。 “这不像你。” 我步步紧逼。 那个对摸自己胸部的男生报以直拳的羊姐—— 此刻居然有点尴尬。 …… 她盯我看了会。 像是放弃了什么—— 表情跟语气坦然下来。 也许她真的讨厌撒谎。 “我男朋友。” 两手插在兜里的羊姐,潇洒的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在看到他俩背影的瞬间我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比起陌生的非礼更像熟识的情侣。 我说难怪。 “挺行啊你。” “还好吧。” 我记得她抓了抓脑袋。 “他多大?” 我是说,那个男友。 “可以当我爸了。” 她笑起来,恢复到大咧的模样。 我也笑了。 CP008 他妈的没办法 实习的一个多月里,索多玛食女症陷入沉寂。 我既没地方上网,也登不到qq。 当年的诺基亚只能打电话。 …… 死胖子天天宅家,吹着空调享受暑假。 他买了wii,和几个运动游戏。 他说他食欲不佳,这个暑假兴许能暴瘦一下。 结果当然没有。 他的时间全花在胧村正以及外卖披萨。 至于蝎蝎—— 仍旧被她父母拽去心理医生那。 她告诉我她被确诊了。 出于隐私我没问她确了啥。 反正每天都要吃药。 吃能让人开心的药。 “吃下去就会高兴吗?” 我发短信问她。 不会。 她答。 “我真不希望你被治好。” “我也是。” …… 亚希则带来了psp3000遭到破解的消息。 怪物猎人的原因,我们常去电玩巴士的论坛查询。 那里有比较前线的破解资讯。 我跟她约好开学了一起去店里刷机。 我很兴奋—— 有太多想玩却买不起的游戏。 她问了我实习的情形。 我说挺好—— 一个星期掉了五斤。 她在听筒那头笑——有没有那么惨哦。 快挂电话的时候她说她很想我。 希望每天睡前听到我的声音。 我那时其实感觉到不对劲—— 亚希不喜欢撒娇。 在我烫伤后主动对我提要求的次数少之又少。 我估计她遇上了什么。 但我那会儿有股直男思维—— 认为她不主动提起就不会是多大的问题。 ——也就没有表达自己的关心。 更重要的是我当时的重心已经移至忽远忽近的小处女。 甚至不怎么贪恋亚希的身体。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情。 我想我真的不适合跟任何人在一起。 现实中的关系不是ps2游戏——腻了就换,想了再放回来。 那些天里亚希始终没谈她家里的事情。 离婚判决之类。 都是很后边才让我知道。 …… 尽管那段时间索多玛食女症的连载停了—— 故事的展开却从未离开我的思绪。 重复上演在我的脑海里,无比清晰。 对那时的我而言,创作是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能用它证明自己。 来自网络的赞赏鲜明的烙在我的眼底。 它们是帮我对抗整个世界的武器。 让我相信我的独立,相信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 写作是角色扮演型的逃避。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在现实遭受打击,便会涌起看不到底的创作欲。 …… 09年假期。 五十来天的实习让我对高尔夫行业彻底失去兴趣。 好在我也没多少期待。 当初选它只是分数的原因。 外加高尔夫三个字听起来洋气靓丽。 同世界上所有的工作一样—— 复读机般的日常。 …… 我跟羊姐经常碰上。 ——自打那次在通道里看到她俩,我们的话题就变得格外奔放。 她从没叮嘱过我不要把她的事情说出去。 也许她信任我。 也许她觉得说出去也不会怎样。 总之她确实懒得隐藏。 羊姐说过一句很拉仇恨的话。 起因是我问她——那个糖爹(她男友姓唐)是不是很富。 潜台词想看她愿不愿意承认自己拜金。 她轻松的否定了我的意图—— “他只是刚好比较有钱。” 言外之意—— 那家伙要是个穷鬼羊姐也会喜欢他。 我说你就扯吧,我不信。 “无所谓啊。” 羊姐的口头禅。 她不在乎我的看法。 “你知道他有老婆吧?” “他还带我跟他儿子吃过饭呢。” ——这样啊。 …… 羊姐的男友在会所住了十来天。 我跟他打过好几次照面。 他知道我是羊姐的同学。 有天他忽然指名我,让我陪他打球。 他很会讲话—— 明明是喊我当球童为他拖包,却用“陪他打球”这种说法。 还允许我坐在球车的副驾驶上。 我起先以为他在收买我,套我近乎封我的口。 可转念一想,我对他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既没他老婆电话,也不可能跟踪他。 一个穷学生能干啥…… 他喊我陪他只是单纯的想跟身为羊姐同学的我讲话。 “班上有没有人欺负她?” 我说xx一肘能把桌板砸个洞您说有没有人敢欺负她。 他就拍着手笑—— 哈哈哈哈。 这人确实潇洒。 不是说长相—— 而是阅历,地位,财富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对气质产生的影响。 名为“潇洒”的气场。 你要见到他,跟他聊几句,你也会有这个想法。 有的人看起来就是很像赢家。 他妈的没办法。 CP009 除错程序 唐总的球技很好。 正常情况下一号木能开过290码。 我见过的客人里距离最远的就是他。 收杆动作也很标准。 球场的教练教过,高尔夫最重要的不在手臂,在腰。 腰部力量。 所以我想唐总床上一定很强。 稳定的感情里—— 性与爱同样重要。 …… 好像还没介绍—— 这个唐总就是上一章提到的羊姐男友。 喊他唐总—— 因为他是客人。 但凡客人都是总。 他告诉过我他的名字,不怎么好听。 他说他的公司在做暖通。 还说年轻时有过跟我一样的经历。 “您也做过球童?” 他点头—— “不过是在加州。” 他跟一般的“成功人士”有点不同。 普通的客人闲着无聊(通常在前往下一球洞的途中)也会问问球童的情况。 多大了,家在哪,读的什么书…… 然后事不关己的说句“趁年轻要多努力。” 唐总不会。 他说你在中国干这个没有任何前途,完全是浪费时间。 我问他那干什么才有前途。 创业吗。 他一点也不客气—— “你创不了业的。” 他说。 你没钻劲。 “……” 无所谓。 我学了羊姐的腔调。 反正我也想象不出自己西装革履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摆出碇真嗣爸爸的样子。 …… 给我小费的时候我在他钱包里看过他们一家的合照。 我当然知道—— 他是个出轨的混蛋。 可我对他一点也不反感。 …… 唐总出手豁达—— 第一次指名就给了我400小费。 给之前还问我有没有忌讳。 那边给小费有个封建的讲究——拿三拿五不拿四。 我说你给444我都接。 他总共指名过我两次。 第二次陪他打完全场,给小费的时候我没要。 他挑了眉毛,有点惊到。 ——我就是不想让他觉得事事都如他所料。 …… 我问他会娶xx(羊姐)吗。 他笑了一下。 笑就是他的回答。 人们常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根本不是恋爱。 恋爱是必要的除错程序—— 在遇见对的人之前,与错的人共享一段甜蜜的人生。 没什么比这更浪漫。 …… 唐总来这边主要为了羊姐。 跟球友去外地打球是他找到的借口——我猜。 放到今天—— 他或许会在朋友圈里发几张只有他自己的照片。 …… 羊姐每晚都去他房间。 白天则当他球童。 我看过他在果岭上教羊姐推杆。 女式球衫绷在羊姐身上。 隔着布料—— 饱满的胸脯,腰和屁股。 那段时间我常想他们的房事。 在脑内意淫他们做爱的样子—— 聊什么话题,用什么姿势。 唐总会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又或者品尝道德外的愧疚也是一种享受。 我很希望婚姻与总统一样存在任期。 四年一届。 五年也行。 我估计我十六岁就会结婚—— 随便找个人。 …… 唐总走后没几天羊姐就中暑了。 我们从球场回来,她说她脖子疼。 我没在意。 结果她咚的一下,栽在球童通道的瓷砖地上。 我吓了一跳—— 人在摔倒的时候总该有些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抓抓空气,或者扶住点什么。 羊姐没有。 你把立着的玻璃杯推到—— 它会耿直的划出一个90度的扇面。 …… 羊姐是侧着倒的。 太阳穴那起了包。 当时在场的只有我。 她摔在地上,也不喊痛。 我赶忙跑去找经理。 经理过来一看,说哦,中暑了,把她抬到大厅躺会,那有空调。 说完就叫我去找放球包用的平板车,我们把羊姐搬上去,从残疾人通道推进大堂。 “常有的事儿,你也要注意。” 他跟大堂的女接待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女接待拿了冰毛巾跟淡盐水。 轻车熟路——当着我的面——把羊姐球衫领口的扣子全解了。 羊姐的胸围就算躺下也挺绷衣服。 单解衣领效果不大。 “你是她弟弟撒。” 可能“羊姐”的称呼导致了误会—— 接待没让我回避,抬起羊姐的手一把掀起她的衣服,整个脱了下来。 …… 我瞪大眼睛。 …… 果然世上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放到人体上也是如此—— 羊姐右边的山峰似乎比左边的挺拔一点。 CP010 宝贝女儿 空旷的大堂。 我与羊姐。 我按女接待的叮嘱喂她盐水,给她冰敷。 她咽得很慢。 不断仰头靠近杯口。 十分辛苦。 我抬起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她的温度传入我的皮肤—— 烫。 我用裹有冰块的毛巾擦拭她裸露的躯体。 肋骨,下乳,肚脐。 她长痱子了—— 在下乳与肋骨的连接处。 我盯着她的文胸。 不知道她会不会给我一拳,像对她高中男友时那样。 …… 我们在会所大堂最靠里的沙发上,旁边是整排盆栽的遮挡。 这个时间没人在大厅晃荡。 接待处那边的挂钟响了—— 上午十一点。 ——羊姐的打扮让我想到天元突破的阳子。 她的状态明显比刚才要好。 已经可以正常交流。 她叫我不要抖腿,说我晃得她想吐。 ——可我压根没动。 我让她把眼睛闭上。 我说我头晕的时候经常这样。 “你经常头晕?” “我低血压。” “你——(拖得很长)?低血压?” 她似乎精神了一点。 …… 羊姐确实是不易晒黑的类型。 我的上臂已经出现明显分界。 她却没有。 我托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至坐起,为她擦拭背部。 “你脊柱上有痣。” “哪里?” “脊椎。” ——其实没有。 我只是在瞅她腰窝。 不想她觉得我猥琐。 …… 那天中午下雨了。 滂沱的雨。 老远都能听到雨点打在停车场的车顶上。 雨是云对温度的抗议。 “这场下完了会降温吧。” 羊姐已经穿上了衣服。 我说雨停了就扶你回宿舍休息。 “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她试着站起来,趔趄一下——还是稳住了。 “我们高中搞训练,都在户外,那么大的太阳,”她顿了顿,呼了口气——沉下声音,“我是不是老了啊。” 大咧的羊姐居然也有这样感性的时刻。 也许“疾病让人脆弱”是真的。 我说你才20。 20岁的人用老形容自己根本是在炫耀年轻。 “女人花期很短的。” 她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话让我想起小处女的腰。 她的昙花。 我那会还没见着。 也不大想要。 我明白有的东西待在想象里最好。 …… 那场雨非常离奇。 暴走不到五分钟—— 天上起了晚霞。 红的。 一寸一寸朝天边烧。 声明一下—— 当时不到十二点。 中午十二点。 我跟羊姐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空气里是雨后的草香。 我要搀她,她不让。 只象征性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 女球童的寝室跟我们一样。 甚至更乱。 桌上印着史努比的马克杯里有残留的咖啡垢。 室友还没回来。 羊姐一进寝室便扑倒在床。 “你自便吧,”她的脸埋进被单,“想洗澡就用卫生间。” 我说你发什么傻。 这不是你家,现在也不是寒假。 我想洗澡可以回自己寝室的好吗。 “……啊。” 她果然迷糊了。 “对了,” 既然谈到之前的寒假,她问我跟家人有没有和好。 我说要是和好的话还来这里打工干嘛。 “真不懂事啊。” ——都这种时候了,还拿班长的语气训我。 …… 我在她床边坐下。 告诉她等这个月工资到了就辞掉球场。 “你不干了?” “不干了。” “回家?” “怎么可能。” 她心算了下—— “离开学还二十几天……那点钱怎么够花。” 我说我都想好了。 白天书店晚上网吧。 有空调的那种网吧。 省得好的话还能挤出烟钱。 反正—— 怎么样都可以活下去。 质量的高低而已。 “嗯……” 她敷衍着哼了声。 反应很淡。 我又随便扯了些话。 羊姐半天没答。 我才发现她趴着睡了。 大概真的很累—— 球童的工作强度远超我们预想。 …… 我扭头确认了一下寝室门。 又看了看时间。 回到她的床边,咳了两声。 见羊姐没什么反应,便轻轻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她背面的一小节腰。 我很紧张。 下腹很痒。 我想起真嗣与明日香。 想起那间纯白的病房。 锁紧的门里,真嗣对袒露上身的明日香发泄欲望。 我那时才体会到真嗣很强。 我没有勇气实现我心中所想—— 拿大拇指按进她腰窝的凹凹。 我不光想按,还想要尝。 …… 我瞅着她的腰窝,听着她的呼噜。 没错。 她打呼了。 ——古堡主人威廉二世满脸的络腮胡? ——习惯? ——在吸完血后开始打呼? 熟悉的旋律蹦了出来。 我将它赶出脑海。 毕竟我忙着把羊姐的体态录进颅内硬盘,便于以后“使用”。 放在桌上的手机兀的响了—— “yougotamessage.” 它说。 “yougotamessage.” 我有点懵。 复古到什么地步的人才会使用这种收信音—— 而且还连播两遍。 太他妈硬核了。 拿起来一看—— 羊姐的手机。 “……” 当时的锁屏不像现在。 九宫格之类的都不存在。 好多有键盘的手机按下通话再按下#键就能解开。 我当然知道偷看别人短信不好。 ——好比我也知道认真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羊姐的手机显示了来信人—— 唐总的全名。 我看了看内容—— 比我期待的要普通。 唐总说很想她。 外加一些并不高明的情话。 短信里唯一令我乐道的是唐总对羊姐的叫法—— “宝贝女儿。” 宝贝, 女儿。 把小三喊做女儿。 哈。 真是变态。 CP011 辗转流离的命运 那天晚上羊姐敲开我的宿舍,给我一箱统一泡面。 说是感谢上午的照顾。 我不知该做何反应—— “哪有女孩子送人家泡面的。” “泡面实惠啊,你不是干完这个月就走吗。” “难道要我抱着这箱泡面去网吧或者书店?” “你到底要不要?” 要。 当然要。 为什么不要。 我把泡面箱放到床底。 羊姐不等我的邀请便走进房间。 她已经完全恢复了。 穿着长款露肩女t。 下身非常随意——运动短裤加人字拖。 “这是什么?” 她看到我桌上的psp。 ——游戏机。 她拿起来,无师自通的拨动了power开关。 “我见我们教练玩过这个。” “教练?” “高中的。” 羊姐自己没有察觉—— 她总有意无意谈起高中的事情。 身为的球员过去。 “我和他也是高中遇上的。” 他—— 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指的是唐总。 羊姐端着psp,靠在桌沿进入了游戏—— 亚希购买的携带星空。 一个单纯的助眠游戏。 没有丝毫操作性。 对懂日语的人来说可能具有一定的科普意义。 与我而言就是打开界面一通乱选,看看程序生成的夜空,听会bgm。 “可以看到加州的星星吗?”她问我。 我说应该可以。 有个模式能够模拟各地。 ——前提是你认得加利福尼亚的假名。 “干嘛对加州感兴趣?” “他年轻的时候住在加州。” “……好吧。” 又是“他”。 动不动就是他。 他他他。 “是有多喜欢那家伙啊。” 羊姐认真的点头。 “很喜欢。” 一点不觉得害羞。 她的诚实让我的嫉妒像个玩笑。 ……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所以?” 所以她才多次在我面前提到唐总的事情。 毕竟羊姐也需要跟朋友交流自己的感情—— 然而那种情况又不允许她出口的那么轻易。 说白了,羊姐有着小女生的一面——想裹在被子里和闺蜜讨论各自男友的话题。 “所以我成了你的闺蜜?” 你难得的闺蜜? “我没这么说。” ——可她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从来没和别人讲过他的事情。” 以这句为开场。 …… 羊姐不是没有过迷茫—— 处在违禁恋情中的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立场。 她曾远远看过唐总的家庭。 ——那幅画里没有她的位置。 她感到揪心。 我说那肯定,你是破坏者,要有心理准备。 任何地方都没有破坏者的位置。 破坏过的地方无法定居—— 破坏者只能辗转流离。 好比16岁口中的萨格拉斯。 那是破坏者的命运。 “玩过青蛙过河吧。” 你就是那只青蛙,木头移到屏幕边沿前你必须离开,跳上别的木头,或者干脆落到水里死去。 木头就算离开了屏幕也会顺着水流漂下去。 你不行。 你只有那块小屏。 “……” 在与唐总有关的话题里,羊姐的“无所谓”很少出现。 我早讲过,她明白对自己而言什么才是重心。 哪些值得所谓,哪些没有。 “你很自私。” 我这样说她。 “但你自私的很有价值。” (尽管)我是男人—— 也曾憧憬偶像剧里义无反顾的感情。 那种纯粹的喜欢。 自私的,ky的,不考虑对方身份与环境的。 人们常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叫做喜欢,把对方放在第一位的才是爱。 我想我会喜欢很多人,然后只爱自己。 不知羊姐是否也是这样。 …… 离开球场的那天羊姐将我送上巴士。 短短的二十几天我们聊了很多。 ——真正的闺蜜。 之前不是说过一个理论嘛—— 女孩子很简单,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只要一瞬什么的。 就是羊姐在这个时期跟我讲的。 她说她很有体会。 正是那个瞬间,让她确定“就是他了”。 让她决定抛开世俗的观念。 做个坏人。 羊姐始终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瞬间。 也许那是她的宝贝,也许她明白即使说出来我也无法体会。 好比ktv里的亚希,穿耳洞时的小处女。 …… 整个暑假—— 因为暧昧期里独有的尴尬。 我既没点开小处女的qq也没和她通过电话。 但我确实在想她。 “唐总”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多糟。 我们都在变节的路上。 但我比他好。 没有婚姻也没有小孩。 唯一共同点是对锅里的向往。 “共同点。” 好像在心里默念几道就能拉近我们的地位差距。 ——幼稚到无聊。 …… 离开球场的第一天夜里我在网吧通宵。 椅子下堆着自己的行李—— 其中有羊姐给我的泡面箱。 我依次看过大红莲团的每一条记录。 登录账号,浏览关于索多玛食女症的所有回复。 有人问你到底去哪,怎么那久不更。 他并不知道纲常伦理是复数。 蝎蝎与死胖子很够朋友,没有擅自推进作品。 特别是蝎蝎,顶住了来自吧主的压力。 纲常伦理是三个人的。 ——她在群里说。 CP012 蝴蝶效应 大三上学期的课程非常轻松。 赶上学校成立20周年,学院组织了一些趣味活动。 涉及到我们的有混合篮球赛—— 以班为单位,三男两女的组合。 羊姐找学生会争取了一下,对我们的要求宽限为两男三女。 “两男”自然没有逃避的余地—— 我跟死胖子。 至于三女,羊姐与双子是确定的,剩下一个名额—— “小处女。” 我跟死胖子被这个提议逗笑了。 我跑去找她。 故意摆出俯瞰的架势,说咱们球队需要你。 她一拳过来,“你故意的吧!?” 况且她也没那时间—— 她在筹备校庆的舞蹈。 “你要跳舞?” “是我们社团要跳!” “跳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总之羊姐开了班会,问姑娘们有谁愿意上场。 ——没人举手。 我说要不弃权算了。 羊姐反对,说是硬指标,必须参加。 我知道她有私心。 一个学院凑够4支就行,不差我们—— 是羊姐自己想重回赛场。 因为没人自荐,最后采用匿名记票的方式确定人选。 结果显而易见—— 不想做的事自然扔给被欺负的人。 蝎蝎以绝对优势当选。 我,死胖子,羊姐,双子,蝎蝎。 奇妙的阵容。 …… 羊姐说从今天起每天下午都要训练。 我说我跟朋友还有约会。 我们说好打通剑豪。 “叫她过来一起玩啊。” “叫她过来?” 围观我笨手笨脚么? 才不要。 死胖子倒挺积极—— 对于每天训练的提议。 双子成了队友——他很高兴,也很后悔没用暑假减肥。 “她还没谈朋友哦。” 我告诉死胖子。 他好用力的“嗯”了声。 赢面很大似的。 …… 对于临时组建的队伍,羊姐布置了简单的分工—— 死胖子跟她主内,我与双子主外。 “我们的优势在内线。” 羊姐拍了拍死胖子肩膀—— 他的高度加吨位。 稍作练习就能用上。 虽然比不过羊姐,双子也具备一定的篮球经验,带球没有问题。 况且女孩子拿球的时候男生不会抢的太凶。 所以双子担当后卫。 “至于你嘛。” 羊姐看着我—— 有过一起晨练的时光,她比谁都了解我的技术。 “我教过你防守,还记得不?” 高尔夫球场的经历让我们更熟—— “你也要学着运球。” 最后—— 我们的目光齐齐落到蝎蝎身上。 让她在众目之下站上球场绝对的是种煎熬。 我说别担心,我们把你报上去,到时候不想出场也不要紧,不是多大的事情。 “那怎么行!” 羊姐音调一提—— 站上球场的就是队员,就要为球队做出的贡献。 “你不要那么苛刻。” “这不是苛刻,她穿上球衣就代表了这个班级。” 蝎蝎缩着肩膀,不断往下拉动刘海。 她在紧张。 我站到她与羊姐之间,为她遮挡。 我想她习惯躲在什么后面。 “你知道她不是自愿的。” ——是班上的人硬把麻烦推到她这边。 “……” 羊姐默了会,说只有四人的话比较难打。 我能看出她的好胜。 她想赢。 在自己热爱却因为伤病不得不放弃的项目里。 …… 羊姐与蝎蝎都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羊姐的秘密,蝎蝎与我共为纲常伦理。 我希望她们都能高兴。 …… 顺带一提, 我相当讨厌蝎蝎父母的做法—— 逼她去看医生,给她心理矫正。 每块阴影都有存在的意义。 没有法律规定人一定要克服自己的阴影。 我绝不会以“试着站到台前”为由让蝎蝎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就算她因为无法适应社会最终迎来被淘汰的结局—— 也好过磨平棱角苟活下去。 我那时就觉得社会是个强暴犯,热衷于将所有人干成他的形状。 所以蝎蝎是不能让步的—— 于她,于我,都不能。 只能从羊姐那做文章。 我问羊姐负责报名登记的认不认识蝎蝎。 不认识的话干脆找人顶替一下。 混合比赛本来就是娱乐—— 场外的学生发现了也不见得跑去告状。 只要不是那种强到闪耀的外援—— 找个普通的,不高不矮的,不会引发奇迹也不会逆转战局的。 羊姐想了想,觉得可行。 双子却托着下巴—— “班上的女生都不愿意,找谁都不好。” 死胖子在双子的疑问里看到自己表现的契机—— 他压着声音说他有一个人选,可以解决眼下的难题。 边说边拿余光瞟我,一副希望我配合的样子。 我一下就懂了。 他指的亚希。 瞟我也是因为刚才我说不想亚希看我打球。 “……” 知道蝴蝶效应吧。 小明放了屁——埃塞俄比亚有100人死去。 我一直在想要是当时拒绝死胖子的提议会不会改变后来的结局—— 我与小处女。 以及我与亚希。 CP013 何故辉いては “你没看过灌篮高手!?” 死胖子像见到外星生物。 每次训练前他都会听灌篮高手的曲子。 借他的话说是燃烧自己—— 哦哦哦哦燃起来了! 然后在热身阶段就喘到不行。 摆出暂停手势—— “等下……(呼吸)等下……” 羊姐的训练非常严格。 我第一次知道所谓的“热身”是指全身出汗。 而非单纯的扭腰或者转动手腕。 …… 比赛到来前的每个晚上——我们都集合在靠近综合楼的球场。 夜风微凉。 出于技术考虑,我跟死胖子都不希望在白天被人看到。 为了强化默契(羊姐语)——我们五人一起在堕落街吃东西。 羊姐与双子因此认识亚希。 “很乖的学妹嘛。” ——羊姐戳我腰部。 亚希为人很好。 配合,低调。 深得两位学姐喜欢。 “能帮到你就行。” 在我试探着向她提出顶替蝎蝎的请求后,她没有丝毫犹豫。 “不怕上场丢人啊你?” “不怕,你也在嘛。” 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想逃避。 我不擅长对期待作出回应。 …… 羊姐为我们五人定了球衣。 她的重视我能明白—— 这是只因校庆才存在的比赛。 类似的机会不会再来。 除去亚希,剩下的四人已经大三。 对羊姐而言—— 这就是她的告别赛。 讨论球衣主打色的时候她问我们。 我说你定,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就穿什么颜色。 她说不行,要听大家的意见。 双子想要蓝色,死胖子说蓝色好啊,澄净的天空。 羊姐又问亚希。 亚希看我—— 我说红吧。 大红。 会不会太艳? 会。不过—— 如果绽放只这一次,为什么不干的嚣张一点。 羊姐眯了眯眼睛—— 球衣的主打便定了红。 …… 印号码的时候死胖子执意要求14。 我问他为啥。 ——14是三井寿的号码。 ——本肥宅最欣赏他。 三井寿不是樱木花道,不是流川枫,不是赤木刚宪也不是宫城良田,三井寿就是三井寿。 我说这不废话。 “你没看过灌篮,不会懂的。” 他逼我听“直到世界尽头”。 逼我看三井寿跪在安西教练面前说想打篮球。 “直到世界尽头”是死胖子训练前的必听曲目。 高潮部分甚至被定为他的手机闹铃—— 每天一早就是上杉升在扬声器里伴着躁动的节奏大喊“世界が终るまでは!” 连我都能跟着唱。 其实我更喜欢高潮的第二节。 虽然旋律相同,歌词听起来顺耳一些。 翻译过来应该是“哪z嘎嘎呀一碟哇”。 音调往上,满腔激昂。 我问死胖子这句的意思—— “为何如此耀眼。” ——什么如此耀眼? ——回不去的时间。 “你要结合前文,” 他像个该死的语文老师—— “回不去的时间,为何如此耀眼。” “……” 后来我下载了这首歌。 没让他知道。 …… 死胖子说自己跟14有缘,不光球衣,学号也是。 既然提到了学号。 我说就按学号来,我印13。 13不怎么吉利,我很喜欢。 亚希算了下,跟羊姐说想要86号。 因为13加86等于99。 99代表圆满。 ——谁规定99代表圆满? “九九八十一难呀。”她揉了揉鼻子。 “八十一难跟圆满有什么相关?” 我取笑她。 真要说的话99是遗憾。 ——差一点点就能圆满。 …… 每晚的训练从六点半开始。 包括热身,体能,运球护球,投篮以及配合。 太阳落山到繁星漫天。 ——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繁星漫天。 我们通常练到八点。 有兴致的时候也许八点多,甚至九点。 训练的后半大家边传球边聊天。 没有照明的缘故,综合楼这边的球场人气不高。 风吹干汗水。 能听到校外江宁大道的车响。 双子说xxx,你好像瘦了一点。 死胖子愣了下说哦。 我问双子,你喜欢他胖还是喜欢他瘦。 亚希和羊姐都笑了。 死胖子用力把球砸过来。 双子有没有笑我不知道。 我把球传给她,她拍了两下,传到死胖子那。 CP014 妈妈变成了恶魔 你居然玩过牧场物语? ——死胖子。 …… 当时我拎着装在塑料袋里的五罐雪碧。 羊姐的规矩—— 十个球里罚中最少的负责饮料。 亚希在场边运球,羊姐作势防守。 死胖子与双子在篮下闲聊。 双子说她以前有台小游戏机,插5号电池。 是田径队里前辈的东西。 前辈毕业了,游戏机却留了下来。 “就是,” 她思考了一会。 ——管一个农场,浇水啊,收菜啊。 “啊!”她终于找到重点—— “还可以和镇上的人谈恋爱!” 后来游戏机被班主任收了,打理了好久的农场也没法继续。 死胖子问她,现在还想不想玩那个游戏。 想啊。 双子答话很快,属于行动大过思考的类型。 少有心机。 死胖子说自己有台gba,放在寝室(不他没有),“你想玩的话我可以给你。” 他告诉双子那个种地的游戏叫牧场物语。 “牧,场,物,语。” 他用低沉的腔调读了一遍。 结果引来亚希的兴趣。 我能理解—— 一直在玩打杀的游戏,你跟我说去扮演小镇青年种种地养养鸡我只会觉得新奇。 gba贵么。 我问死胖子。 他说到他电脑上玩就行,下个模拟器。 “怎么开始谈游戏了?” 羊姐听到,有点着急。 当年的形势比较严峻—— 学院只提供四个名额,报名的却有六支队伍,连正式出赛的权利都要通过成绩争取。 距离学院内部选拔只有不到两周半的时间。 …… 在承诺“我有一台gba”的第二天,死胖子硬拽着我去荣光路买了台二手—— 我们是翘课去的。 吃过早饭就上车。 他答应下午教双子游戏。 所以只有上午的时间。 …… “你说她会不会只把我当朋友?” 虽然训练让他与双子的关系近了不少,但依然感到没能“达标”。 “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我在车上,装出很有经验的样子。 ——记得这段对话是因为我骗了他。 我其实一点不看好他们。 我个人认为双子不会对死胖子存在超过朋友的念想。 …… “你还喜欢凌波丽吗。” 我问他。 “喜欢啊,废话。” 他捋了捋略油的短卷发。 “那如果……”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他看出我的意图—— “不要拿xx和她比。” xx是双子的全名。 “怎么就不能比了?” 不都是妹子么。 不啊, 死胖子摇头了。 “凌波丽并不存在。” 他望着窗外。 肚子上迭成圈的赘肉随着车厢抖动起来。 …… 好比建立在空气上的信仰。 我意识到对宅来说承认自己喜欢的角色并不存在是种莫大的悲哀。 就算再喜欢凌波丽,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凌波不会对他眨眼睛,也不会给他发短信。 可他还是没有停下付出的努力—— 收集手办,购买画集。 人们对不存在的人投入喜欢,也许因为存在的人大多令人反感。 所以我挺高兴死胖子在现实里找到能够回应他的生命体。 就算未来的结果不如人意。 …… 原本我们只打算购买牧场物语的卡带。 结果老板说在搞甩卖,gba游戏买二送一。 死胖子刚好看到逆转裁判,一起拿了下来。 至于送的那款—— “你来选吧。” ——我隔着玻璃挑了起来。 …… 你要玩过一些旧式的日本rpg,一定知道这个模型—— 黑屏。 对话框出现。 你妈把你叫醒。 告诉你今天成年了,该去考骑士资格/找镇长谈话/去博士那领小精灵…… 总之你屁颠屁颠跑出去。 开始你的剧情。 也有例外的设定—— 你妈把你叫醒。 要你去哪里买东西。 你买完回家,发现妈妈变成恶魔。 你杀了她。 ……这游戏叫真女神转生。 来自老板的推荐。 我问有没黑暗一点的作品。 他说这个还行,就是日语。 我说没关系,我旁边这位叫翻译器。 简而言之真女神转生是阴暗版的宠物小精灵。 它俩有个先后顺序,我懒得理清。 …… 买到gba的那天下午有节礼仪课。 在舞蹈房。 任课老师经常摸鱼。 我跟死胖子一进去就看到小处女平展双臂对着镜子扭腰。 穿着我喜欢的泡泡裙。 练习校庆的舞蹈。 她一见到我们就停了动作。 “怎么逃了一上午课?陈姐(我们辅导员)还要我打你电话。” 她向着死胖子。 我说我们买东西去了。 “给你发短信怎么不回?” 她依然朝着死胖子。 死胖子说调了静音,没看到。 小处女打他一拳。 我这才发现情况不对—— 从刚才起小处女完全没有看我。 所有问题都对死胖子。 ——她无视我。 显然是故意的。 为了确认我又说了句什么。 “下次敢不回我短信我打死你。” ——她仍旧跟没听到似的继续与死胖子对话。 连余光都没在我这停留一下。 “……” 为什么。 我看了眼死胖子。 死胖子也发现异常,瘪了瘪嘴。 …… 教礼仪的老师迟到了十分钟。 课上到一半时双子举手,帮小处女请假,说她肚子不舒服。 她要送小处女回寝室,小处女没让,一个人出了舞蹈房。 我数了13下。 以上厕所为由追了出去。 CP015 可我感觉好极了 无间道3里有句话。 陈道明讲的。 ——往往是事情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情。 看到这句时我很年轻,不理解话里的东西。 但我喜欢那种无力。 …… “你什么意思?” 小处女凶我。 我说你不舒服,我追上来看看不行? 她知道我没回答她的问题。 我则不知道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绝非好好脾气—— 被无缘无故找茬还能保持耐心。 我们在社办一楼大厅外的台阶站立,我比她高出两级。 来这边上课的学生不多,四周往来很少。 夏末的热风,斑驳的树影。 蝉一直在鸣。 她低下头,敛了锋芒—— “整个暑假,”她说。 整个暑假你一个电话都不打。 什么意思。 明明说了那种话。 你是玩我吗? “啊……” 这个啊。 我再次意识到小处女在感情里的倔强—— 我不找她,她便绝不会主动找我。 这么下去—— 迟早变得与她男友一样。 互不相让。 我不想那样。 我也不是那样。 “对不起,”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没好意思打你电话。” 我真的想打。 但…… “而且我给你发过短信,你没回我,我以为你……” “你发短信了?” “发了,我发誓。” ——不我没有。 她有些懊恼的揉揉眉头。 “我家那边信号不好,地方小了,收不到。” 气氛缓和下来。 “你好怪。”我戳了戳她的小脸。 她立马咬起嘴唇举手还击。 “不要乱摸!” 这样叫道。 我说你要真生我暑假不打电话的气为什么不在开学的时候告诉我,我之前找你说球队的事你还对我笑。 “搞不懂你的情绪。” 这句一完她小表情又沉了—— “这可是你自己提的。” “我提什么了?” “球队。” “球队怎么了?” “听说你跟你的土妹子每天练习,很恩爱啊,是吧。” 横我一眼。 ——估计是双子跟她讲的。 小处女抱着手臂歪过脸,再“哼”上一声便是教科书式的赌气。 我其实挺高兴她愿意在我面前表现醋意。 我相信她已经成熟到能够隐藏自己的感情。 选择在我面前做出如上反应是对我的重视与肯定。 ——她是在说我俩有戏。 与她男友不同,我愿意让步—— “打球的事可以找理由不去,”——羊姐的梦想将为我的任性让出道路,“要不要晚上陪你去哪转转?” “谁稀罕你!” 她转身走下台阶。 我跟了上去。 …… 那晚的训练我缺席了。 在校门口等小处女。 羊姐自然不愿意。 离开寝室前死胖子问我不去训练去哪里。 我没骗他。 他说你就这样放着亚希去找小处女? 我说是,今天晚上是这么个决定。 “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他有点好奇—— 可能把他自己代入到我的境地。 他说他要像我这么干会觉得没脸面对亚希,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一点不觉得他想法单纯或者心智懦弱。 我认为他是对的。 他很善良。 人应该像他那样。 …… 不像我—— 糟糕透顶。 扯谎,偷笔,怀着歉疚与兴奋奔向背叛的决定。 我迟早会遭到报应,在未来的某天。 嗯。 我相信。 可我感觉好极了。 CP016 我不管你背后的事情 我从不怀念我的大三。 整年没有一件好事。 就算有—— 也因为坏事比重太大被忽略掉。 …… 妈妈打电话说爸爸找到工作—— 托了朋友的关系。 ——要我抽空回家吃饭。 我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回到家才发现堂姐也在。 她回国休息两周。 爸爸带我们去新开的潮汕餐馆。 从家出来有条巷子,爸妈还有堂姐走在前面。 我望着他们。 堂姐正中,爸妈一左一右,很像三口之家。 谁也没有回头看我。 我走慢些。 跟他们拉开距离。 拿出手机拍下他们的背影。 我想他们会一直前进。 我想他们与我没有关系。 …… 在校门口等到小处女。 我带她去吃港式甜品。 途中来了几条短信,她低头看了几次手机。 我说跟我一起的时候不准看手机。 “不讲道理!” 她表情生气。 可确实收了手机。 …… “你跟他还在一起?”我问小处女。 “你们呢?” 她以问题回答问题。 ——我俩心知肚明。 也许就是这次对话奠定了我们畸形的恋情。 …… 刚在店里坐定,我手机响了,正要去看—— 细长的高跟从桌底踹来。 “不许看!” “……好吧。” 要求对方的事情自己也该做到。 后来手机又响了几回。 两回是羊姐,剩下的是亚希。 …… 我想起之前读到的故事。 一个法国男人在巴黎街上勾搭了一个女人。 女人随男人一同进餐。 氛围很顺。 两人默契的避开家庭的话题。 男的在桌下做了几次试探,女人默许。 男人手机响了—— 他起先没看。 后来结账的时候借着从上衣内袋翻钱包的契机瞟了眼手机屏。 女方的态度忽然就转了。 她独自搭车离去,没跟男人回公寓继续。 男人始终不明白自己砸在哪里。 …… “我不管你背后的事情,” 小处女说—— “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准有我。” 她很强势。 也很直接。 我想她真的适合当谁的情人。 我说你也一样。 这是我们的约法三章。 …… 那天我牵了她的手。 为了确认我俩的关系—— 我拉她去拍大头贴。 她穿着纯白网纱连体短裙,v领,喷过一点香水。 肩膀若隐若现。 我们交了钱,拉好门帘。 小处女忽然问我,为什么要跟那个土妹子谈。 我说不是才约好一起的时候不讲别人么。 她说你少管,回答我,为什么要跟那个土妹子谈。 我想了想,说了实话—— “因为她喜欢我。” 因为她在打通生化危机的那天亲了我。 “……” “你真可怜。” 小处女摸了摸我的脸。 我定在那里,努力解读她的语气—— 没有同情也没有嘲讽。 像句简单的感慨。 “我不觉得我可怜。” ——说出这句的瞬间我知道我输了。 我就是可怜。 不值得被同情的可怜。 …… 跟父母还有堂姐去潮汕餐馆的事情还有后续。 爸爸喝多了,当着姐姐的面数落我。 我心情不好,便反驳他。 老子不是一无是处。 老子比你有用的多。 老子都没拿你跟别家的父亲比,凭什么你总拿我比。 然后我们打了起来。 他头破了—— 血像毛毛虫那样爬下他的鬓角。 看着很稠。 妈妈哭了。 堂姐不知所措。 餐馆的经理跑来劝架。 ——我压根没有胜利的感觉。 返校的车上手一直在抖。 我想找亚希说话。 想去游戏里抱住她。 可我觉得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CP017 没有梦的梦之章 我们的球队倒在小组赛最后一轮的半场。 亚希传球给我,我转给内线的死胖子。 死胖子勾手,不进。 羊姐抢到篮板,背打,转身跳投—— 腰伤复发。 …… 开始训练的一月以来—— 羊姐的腰有无数次的机会复发,命运偏偏选了这回。 当时我们一胜一负,拿下这场至少能以小组第二的身份出线。 我扶她到场边休息。 羊姐说没事,一会就好。 我看她单腿立着,咬着牙,根本无法坐下。 “你这场打的不错。” 她艰难的夸我,额上的汗水异常的多。 整个身体靠在我的肩上。 “还差三分。” 她望着翻页式计分板。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想我该去主席台旁边的遮阳棚通知校医。 但我没有,我不希望她恨我。 我说没事的,我们等一下,等一下你的腰就会好。 她抓着我的肩膀。 …… 校医还是来了。 双子喊的。 见到校医那刻—— 羊姐的表情比死了还糟。 校医草草看了眼,说同学,你打不了了。 一句话,那么简单。 打不了。 凭什么。 我横校医,想找他茬。 羊姐搭住我,说算了,别起冲突,没关系的。 我记得她挤出很痛的笑容—— “无所谓啦。” ——用她的口头禅说。 我一下就炸了。 血冲进大脑。 “四个人就四个人!” 我松开羊姐。 原本就是娱乐性质的混合比赛。 不可能暂停甚至延后到队员伤愈归来。 我告诉剩下的三个—— 我们要赢,不论如何也要赢,犯规也要赢,四打五也要赢。 反正就是要赢。 不是为了守护什么。 我没有那么高尚。 篮球不是我的爱好,不是我的梦想,不是我的担当。 我只是不想让它停在这里。 我只是不喜欢羊姐挤出那句“无所谓”时的语气。 …… 然后我们输了。 输了十一分。 小组第三。 淘汰。 没有奇迹。 …… 赛后我第一时间去了医务室,拉开帘子见到趴在病床上的羊姐。 她无法仰卧。 下巴埋进枕头。 我说我们输了。 医务室里开着空调,冷风嗡嗡吹响。 我说我们很他妈的努力…… 羊姐朝我伸出右手。 来,握一下。 ——我手是黑的,没洗。 “黑的才好呢。” 她用力握住我的右手,上下摇了摇。 “以前每打完一场,” (又在讲高中的事了,傻大个) “教练都让我们跟队长握手。” “开始我们都不愿意,后来养成了习惯,不握都不舒服。” “如果我们是支队伍。” 她看着我—— “你很适合当队长。” 我笑了下。 脸在发烫。 这种时候,明明该我安慰她的。 …… 羊姐说的很悲。 如果我们是支队伍…… 我们不是。 宣告淘汰的瞬间这支队伍就解散了。 解散的那天。 远去的不光有羊姐的梦想。 还有死胖子的希望。 我不知道他哪根筋没有搭对。 或者他每根筋都搭得太对—— 比赛一完他把双子喊到社办楼后边告白了。 ——因为我们再没理由每晚训练。 ——他再没理由每天在课外见到双子。 对他而言训练的那二十几天就是他与双子距离最近的时光。 不会再有以后了,接下来只会渐渐疏远,从队友变成同学。 所以他告白了。 …… 我早说过双子是很直的人。 直到不会考虑对方的情绪。 比起“对不起”。 比起“你会遇上更好的人”。 比起“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 双子的答复只有两个字。 简单明了—— “不要。” …… 死胖子第二天才把这事告诉我。 公共关系课上。 他说得相当简洁—— “被拒绝了,诶嘿。” “……诶嘿你妹啊。” 尽管是能够料想的结局。 我仍然认为该对他的勇气鼓掌。 “不爽的话,要不要找校鸡发泄一下?” 老教学楼三层公厕的某个隔间写有校鸡的联系电话。 我说我帮你抄下来,你打过去试试,校鸡好像是播音专业的,胸很大。 “反正你也不差钱。” 然后我就去了三楼隔间—— 木制门板被油性笔涂得乱七八糟。 各种脏话。 校鸡的联络方式在“办证”和“陈xx是贱x”之间。 我拿出手机拍照。 一仰头—— 看到隔板门的最上有行字,应该是以站立状态举手写上的。 没有躁进的气息,一笔一划,不似其他学生凤舞的涂鸦。 像条直线,等大等距的排列着—— “我14.7cm,很长吧”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多长。 张开拇指和中指比划——徒劳无功。 数学很差的我,长度概念相当模糊。 …… 我起了兴致,跑回教室拿了油性笔跟软尺。 我想知道自己的长度。 计划非常简单—— 充血,测量,在隔板上填写数据。 然而做完第一步就脱离了原定轨道。 我把笔尺放进口袋,开始自渎。 那时的我非常年轻,脑袋里全是果糖跟蛋白质。 …… 颅内硬盘中有各式各样的相片,我按日期排出最鲜的几张,开始自己的功课。 好比幻灯片。 我为欲望一页一页翻过妄想。 妄想连结回忆,成为影像,停在她的身旁—— 那天拍完大头贴,第一次与小处女开房。 我抱住她,想做两个陌生人睡一起时偶尔会做的事情。 她说不行,今天不行。 我摸到棉棒的拉头。 她说你要真受不了,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我一下愣在那里—— 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小处女肮脏无比。 真是奇异。 明明我也没有多么干净。 明明是我想与她干肮脏的事情。 …… 我烦躁的加快了速度。 任充血的潮涌侵占我的意识,腐蚀我的思想,挤出乱七八糟的脑浆。 直至最后的最后浮现出一张粗厚的嘴唇,带着肆掠的笑意嘲讽我死守的唯一一寸废土。 我射在校鸡的联系方式上。 把一切清理干净后,我拿出油性笔。 在那句“我14.7cm,很长吧”后面,加了个问号。 Moon001 古堡迷踪 “来meet本肥宅的new老婆!” 双子的拒绝似乎没对死胖子产生多大影响。 他对平面角色的爱一如往常。 他说他的告白是一次敢死。 他想死在那里。 或者说他必须死在那里。 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以那样的心情,死掉。 他早知会遭到拒绝。 意料之中。 有因厌恶维系的恋爱,也有为得到拒绝诞生的告白。 “不试试总会后悔的。” 他告诉我。 可他试过之后反而断了希望。 我说有的事情还是不要努力的好,至少可以活在自己的幻想。 死胖子不同意我的观点—— “我才不要永远活在幻想里。” 我一下就笑了。 喷着笑了。 一个会跟凌波丽手办讲话的人居然说他不要活在幻想。 而且上边这段对话展开之前—— 他正向我介绍他的新老婆—— 朝比奈凉风。 短发田径少女。 运动型,大眼睛,飒爽干练。 “知道她的生日吗?”死胖子轻抚“凉风”的小脸——他的桌面还有自制主题全部换成这名角色。 六月一号,他说,朝比奈是六月一号的生日。 “那又如何?” “双子座啊。” “……” ——他始终没从对双子的感情里跳出来。 我嘲讽他,也佩服他。 觉得他有勇气。 不怕受伤的人很了不起。 虽然他的追寻不曾结果—— 大学四年他一直是处。 ——但我承认他远比我活得青春。 …… 与小处女的故事还在继续。 毕竟偷来的东西更值得珍惜。 我从未像那段时间如此上心—— 看片,翻书,发帖咨询。 更加“经验”的做法,更有“效率”的姿势…… 精力旺盛的我渐渐领悟收敛的重要性。 野蛮与温柔,激烈与平静。 以及如何调配它们的比例。 我想让小处女觉得跟我一起是有趣的。 我的潜意识在拿自己与她男友做比。 可悲或可笑的是—— 她也如此。 第一次后她很直白的问我,是不是比土妹子舒服。 我没答她,扯了别的话题。 ——她果然露出不甘的表情。 直到第三次我才告诉她,没错。 “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得意而妩媚。 …… 小处女的腰部非常敏感。 我咬过她的纹身。 “越白的人,纹身越好看。” 她很爱夸奖自己。 因为自卑,或者自信。 …… 某种意义上,“性”如同其他所有感情—— 存在惯性。 我依然与亚希一起。 一起打机,一起看剧。 心存歉意的关系,我对她比之前还要体贴些许。 只是晚上“约”她的次数少了。 亚希是保守的女孩,不会主动问及这方面的问题。 更不可能像小处女那样直白的说出“想要”二字以确定我对她的感情。 但她确实有所察觉—— 注意到我烫卷的头发。 我新穿的耳洞。 我悄悄改换的穿衣风格。 更重要的—— 不论如何伪装,与小处女的相处终究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亚希意识到我在“技巧”上的进步。 用那些白学家的话讲—— 她发现我变得比以前熟练了。 …… 某天我们在包机房打ico。 玩到一处断桥。 你知道的,与桥有关的剧情比较老套—— 跑到一半桥忽然断掉。 我没来得及拉住身后的女主。 她落下去摔死了。 亚希说干嘛不好好牵住人家。 我说跟女主牵手要一直按着r2,指头很累。 她沉了片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空当。 然后问我—— “是不是牵我的手也牵累了。” 我说没有啊,瞎想什么呢你。 玩游戏就玩游戏,不要想东向西。 …… ico是她去荣光路买来的。 讲一个男孩牵着女孩逃离古堡。 (亚希真的很喜欢关于“逃”的游戏) 盗版封皮的背面有句中文—— “不要放开紧握的手。” Moon002 给我看好了 2010。 南非世界杯。 四分之一决赛。 德国四比零大胜阿根廷—— 场边的马纳多纳捂住眼睛。 …… 我并不是两边的球迷—— 那天夜里我恰好打开宾馆的电视机。 亚希不同于小处女—— 行房时想听到声音。 综艺,广告,或者电影。 哪种都行。 她孤独,也怕羞。 总让我关掉大灯。 黑黑的房里只有电视的方屏散出略微刺眼的光亮。 我压在亚希身上。 我们接吻,舔对方的嘴唇。 她闭着眼睛。 比赛开始了—— 我听到解说介绍球员和阵型。 听到球迷呐喊的声音。 听到一只叫做保罗的章鱼在水族馆里预言德国的胜利。 那是7月初的一天—— 已经放假。 学校允许我们滞留。 …… 开场只有几分钟,解说大喊穆勒的名字。 球进了。 德国队一比零。 回过头—— 电视里,观众席上的默克尔起身鼓掌。 …… 默克尔让我想到蝎蝎。 她曾与我讨论——为什么皇帝与总统都是男人。 我说也不尽然。 你看武则天,慈禧,还有默克尔。 “那是特例。”她说。 你羡慕男人? 倒也没有。 “我就是觉得……当女人蛮麻烦。” 我说要是哪天你变成男的,第一件事干嘛。 “搅基啊。” “……” 我就知道。 …… 或许是世界杯,或许是默克尔,或许是潮起潮落阴晴圆缺。 总之那天我的注意力不怎么集中。 没能与亚希做到最后。 我们之间头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大概我只有那多精力,给了小处女便无法再给亚希。 大概我的身体非常专情。 亚希问我,是不是她的问题。 我说不是,当然不是,怎么会是你的问题。 我抱紧她。 “可能这几天累了吧。” 我感到沮丧—— 我的身体开始不认可亚希了。 …… 我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完整场德国对阿根廷。 亚希也戴上眼镜。 空调被我按到18,我俩裹在一条毯子里。 四比零。 阿根廷一败涂地。 镜头给到阿根廷的球迷—— 穿蓝白球衣的全在哭泣。 亚希也抽了鼻子。 ——我想不是因为空调开得太低。 “阿根廷应该很强呀。” ——连亚希都知道。 是啊,我说,阿根廷是很强。 “怎么输成这样呢……” 她喃喃的念叨。 镜片反出荧幕的光。 我说我也不知道,阿根廷各方面都很好,可她就是输掉了。 我扭头去看亚希。 又说了遍我也不知道。 …… 10年暑期,小处女也没有回去。 她留在学校帮忙招新。 之前校庆,她与社团在台上跳了nobody。 六个女孩。 穿得很短。 雪白的大腿。 扭动的腰。 上台前她发我短信,问我坐在哪里。 我说我们学院第三排的中心。 发送后我紧接着编辑第二条,叫她不要过来找我,亚希在我旁边。 没来得及发出便收到她的回应—— “给我看好了!” ——我不明所以。 两个节目后,nobody的前奏响起。 女孩们走着台步登场。 背对观众,叉腰,回头,定格。 紧绷的热裤。 男生们欢呼。 班上的女生都在向小处女招手—— 她是右数第二个。 她对我们点头,双子使劲举着“永远爱你”的卡通字牌。 前奏结束—— 聚集在表演台周围的光线倏的增强。 暮色中,露天搭建的表演台显得无比光耀。 ——迷茫深海中的明珠。 ——芸芸众生里的梦岛。 我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个瞬间舞台上的小处女变得好远。 远到与她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幻觉。 我握住亚希的手。 用力的。 …… 几十秒后我终于明白小处女短信的意义。 “给我看好了!” 高潮部分的舞蹈。 iwantnobodynobodybutyou? “you”的地方。 六名女孩分别指向台下。 小处女仰起脸,半转身子,骄傲但并不嚣张的指着我们班的方向。 班上的人全站了起来。 我没有。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 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夜,那么多空气。 我就是知道。 她在指我。 那一指越过山和大海。 越过身份和距离。 越过灯光与黑暗。 我的口好干。 躁动的细胞在身体里打转。 我想割开人群,把小处女从舞台上绑下来,蒙上黑布,藏进带锁的箱子。 然后不把密码告诉任何人。 一辈子都不。 ……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分享。 我不是那样。 Moon003 正义的神 老一辈的人总说别干坏事。 干坏事要遭天谴。 好像这个世界有个多么公平正义的神。 我一点不信。 ——只有巧合,没有报应。 …… 10年暑假的一天,我牵着小处女在校门口的车站—— 被亚希的室友用手机拍了下来。 是我大意。 因为暑假。 因为学生们大多回家。 我以为不会遇上认识的人。 事实上我确实不认识亚希的室友。 打过照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不明白她为什么记得我的样子。 当然, 我现在知道了—— 她是个闲到皮痒的贱货。 完毕。 …… 其实稍微想想—— 如果你真把欺负某人当成一件正经的事情。 自然会留意一切能让这个人感到难过的东西。 这帮人就是这么奇异。 她们友谊与团结的根基是对亚希的欺凌。 可悲的是我理解她们。 我理解我所厌恶的她们。 …… 开始的几天亚希并没有把心情表现出来。 直到7月下旬。 一个下午。 我以天热为由提早结束了在包机房的战斗。 我送她到寝室楼,看她走上台阶。 她在正门停下,随后转身,朝我返来—— 在离我两米的位置停下。 怎么了? 我往前挪。 她退了一步,没有答话。 我感到情况不妙。 “……” 酝酿了很久,又好像没有。 她摘下眼镜,说我们分手吧。 尽管隐约有过预感,但这个决定真正降临—— 有什么重重敲在我的脑袋。 …… 亚希并不决绝。 嘴上说出分手的决定,实际却没有断然离去。 她犹疑的立在原地,离我两米,或者一米七。 (我想我朝前昏倒会直直砸中她的脚背) 她在给我解释的机会—— 就算委屈生气也会顾虑我的心情。 她真的很好。 好到让我觉得就算对她很糟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这个瞬间。 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 我发现我是个坏人。 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那种。 是合法的,走在大街上的,会对小贩说谢谢和对不起的。 那种坏人。 …… 像所有被逮到出轨的男人—— 我问亚希,为什么。 ——依然抱有一丝侥幸。 她说有个小个子女生。 你是不是在车站牵了人家的手。 我看到照片了。 那件衣服只有你有。 我想辩解,那是妹妹,来这边看我。 但我没有。 她知道我没有妹妹。 她甚至直觉到“小个子女生”具体是谁—— “校庆上跳舞的那个,对吗,你们班的。” “……”我喉咙里像塞了纸团。 “你承认了?”她望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 眼白,睫毛,瞳孔。 浸过水的玻璃球。 我想她看的并不是我—— 她摘了眼镜。 她提过她的严重散光。 她只是装出看我的样子望着我的方向。 或许她不愿看清我承认的表情。 …… 楼宇的阴影,炙热的水泥地。 我们就这么站着。 谁都没有讲话。 ——好像僵持下去事情会有什么转机。 她手机响了。 熟悉的旋律。 整整两年,她没有换过铃声。 夏天的正暖暖吹过。 这回季节对了。 是夏天,也有风。 在ktv里与她合唱的记忆变得无比鲜明。 我猛的上前,想拉她小手。 她逃似的跑进了寝室楼。 Moon004 活该啊你他妈 没心没肺的人通常睡的很好。 然而那天晚上—— 收到亚希分手宣告的那天晚上—— 我怎样都无法睡着。 …… 寝室的人全回了家。 死胖子,16岁,宗介。 我躺在黑暗里。 翻来覆去。 拿出亚希送我的psp,里边放着她借我的游戏。 夜深人静—— 人很容易矫情。 点点回忆,透过掌机的重量传到手心。 ——想看动画。 想看温莉和爱德华。 十几还是二十几集的最后—— 爱德华很晚到家,温莉站在二楼阳台为他点灯。 让他知道有人在家等他。 我想那是结婚唯一的优点,让你知道有人在什么地方等你。 让你有地方可以回去。 …… 我坐起来,拨了死胖子的电话。 当时手机显示两点。 凌晨两点。 死胖子很快接起—— 干嘛。 他果然熬夜。 我说你在干嘛。 ——推命运石之门。 听名字我还以为是暗黑破坏神之类的玩意。 但他用了“推”。 只有对象是美少女幻灯片时才会使用这个动词。 有意思吗,那个命运门。 有啊,里边有个肥宅跟我很像。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没有主题,没有目的。 你还没回家。 对,我不回家。 你在寝室? 嗯,睡不着。 我忘带nds了。 什么。 桌子右边第三个抽屉,你拿来玩吧,别把屏划花了。 挂电话前我用他的名字喊住他。 听惯了死胖子,他自己都有点惊讶。 我说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不就是想我了嘛。 少扯。 我说我被发现了。 “啥被发现了?” “你知道我在说啥。” 他在那头夸张的笑了几下,说活该啊你他妈。 我们对着喷了几句,不怎么重要。 只记得最后他很哲学的跟我讲—— 你谁都想要,所以你谁都得不到。 “那你呢。”我问他。 “我什么?” “……算了。” 你那么专一,你得到了啥。 …… 我下床,拉开死胖子抽屉。 拿出他的nds,玩他在电话里推荐的游戏—— loveplus。 “这个可以慰藉你的心灵。” ——死胖子的推荐语。 我见他玩过,知道这是个模拟恋爱的互动游戏。 没有后宫结局,你只能追求一名少女。 我进了游戏,填了自己的真名。 …… 在图书室见到凛子的第一眼就决定追她—— 小小的个子,炸毛的口气,叛逆俏皮。 总忍不住拿触控笔戳她脑袋。 然而剧情让我遇上爱花。 网球部的爱花。 有点怕生的马尾女孩。 礼貌,友好,用敬语称呼主角。 …… 为了惩罚自己,或是安放歉意—— 我放弃凛子,改追爱花。 我约她回家,看她满脸狗牙,听她说她那个当医生的爸爸。 她懂事,微笑,家教上佳。 两只手拧着包,走起路来十分乖巧。 …… loveplus这个游戏—— 如果系统感到你一直在约某名角色,便认定她是你的追求目标,加大她的出现频率。 相应的—— 其他角色的登场份额自然减少。 所以我有好些天(游戏里的时间)没见到凛子了。 系统决定考验一下我的定力—— 它为我触发了在楼梯拐角遇上凛子的剧情。 当时有三个选项。 前两个我忘了,第三个是“手刀。” 嘿呀! 这种感觉。 我选了这个嘿呀。 手刀代替招呼。 凛子捂着头顶,很可爱的“呀”了声,像只小猫。 随即生起气来,皱着眉头踢了我下。 我一下就笑了。 别扭的小表情。 ——真的很像。 那天放学,系统再次出题—— 让我在教学楼门口遇上准备回家的她。 “要约凛子一起回家吗。” 系统问我。 “……” 我选了要。 …… 这是个游戏。 也只是个游戏。 游戏的目的是让玩家开心。 玩家没必要为难自己。 如此简单的说辞—— 我重归凛子路线。 …… 我想我的自我惩罚和歉意几毛钱就能买到。 Moon005 她是我的保底 “你怎么一个人?” 包机房老板的女儿掀起帘子问我。 她妈不在的时候她负责柜台。 大一的开头她就说要备考出国。 我大三了她还没走。 守在这家小小的副食店。 “你们吵架啦?” “嗯。” “……哪有不吵架的呢。”她安慰我—— 重要的是赶快和好。 你道歉了没。 “没。” “那还不快去。” 我敷衍几句。 为了转开话题,我问她与她男友的关系。 她说她没男朋友。 ——其实我看的出来。 她不化妆。 不弄发型。 总在店里待着。 “我这种黄脸婆,谁要啊。” 她笑着低头。 ——这个角度,额上的痘坑清晰可见。 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面前做如此表达——是克服自尊后的坦然,还是某种变向的卖弄。 我分辨不清。 …… 你去过香山公园吗。 她忽然问我。 哪里。 北京的香山公园。 没有,怎么了。 我小时候在那看过手相。算命的说我一生富贵。 她笑起来。 我也笑了。 有人在外边喊她买烟。 …… 与亚希分手的第三天。 我跟小处女去了新开的海洋馆。 我情绪很低。 有事没事总看手机。 好的时候亚希每天都会给我短信。 你在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来找你可以吗。路上小心。 我习惯她的关心。 也享受这种关心。 比起喜欢别人。 我更在乎被人喜欢的优越。 海洋馆很挤,大人拎着东西,小孩在前边吵嚷。 广播里说十点钟有人表演人鱼。 我拉着小处女。 或许是报复我的心不在焉——她也拿出手机。 按按按按。 我不喜欢她看手机。 但我那天没有表明。 …… 人鱼来了。 女人扮的。 露着腰。 带着鱼群喜欢的味道。 所有的鱼都围着她绕。 绕成鱼的风暴。 她背着氧气瓶,从鱼群的间隙透过玻璃朝我们招手。 小孩子兴奋的喊叫。 “好肥的人鱼。”小处女说。 ——有吗。 “有啊,腰那么粗。” ——你以为都跟你那么细。 她似乎开心了点。 收起手机。 …… “你和土妹子还好么?” 看海豚的时候她问我。 小处女极少问关于亚希的事情,我也很少提及。 约好的—— 不谈其余。 她既然问了,可能确实看出了什么。 当时很险—— 我差点讲了实话。 差点说我们分手了。 差点问她要不要考虑挑明我们的关系。 幸好她男友来了电话。 她接起来,越过周围的喧嚣,同她男友讲话。 ——用的方言。 我感谢他男友的电话。 也感谢她使用了只有她跟她男友习惯的方言说法。 坦白的冲动迅速平息。 我一下就醒了。 她们是她们, 我是我。 我们有交集,但不会在一起。 我们的关系依旧畸形。 并将继续畸形下去。 她挂了电话。 我说我跟亚希很好啊,她昨天还喊我陪她,怎么了。 …… 那晚我给亚希打电话。 响了十三下。 她没接。 也没按拒绝。 我决定向亚希道歉。 我决定要追回她。 …… 小处女可以没有我。 她有男友可以回去。 我不行。 没了亚希—— 我该回到哪里。 等真正分开时才明白—— 我需要亚希。 在与小处女的关系中,我需要亚希。 需要名为亚希的存在。 她是自尊天平上最重的砝码。 她是我的保底。 …… 我原以为我不会像小处女跟男友那样在一段关系里计较输赢。 Moon006 原谅的起点 “我不想连你也不要我。” ——和好后亚希说的第一句。 我那时才知道她父母离婚了。 她爸爸扔下了她们。 因为有了别的女人。 “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 不会的。 我徒劳的说。 不会有这么残酷的事情。 …… 我没试过跟其他人破镜重圆—— 所以无法对亚希原谅我的行为做出评论。 或许她真喜欢我。 或许她只是习惯了我在身边。 戒掉一个人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惯性的延伸。 分开的第四天她答应见我。 我郑重的道歉。 我说对不起。 我说我很想你。 我说我每天都睡不好。 “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炙热的太阳—— 我没带护臂。 烫过的疤痕丑陋无比。 “给我一次机会,亚希。” 我没打算解释小处女的事情。 ——解释越多越出问题。 但亚希还是问了—— 问我那个女生好在哪里。 她眼里有水,使劲揉着鼻子。 我帮她摘下眼镜。 她没有回避。 ——我知道有戏。 “对不起。” 我低下头去。 “那个女生哪都不好。” 我没有哄人—— 小处女确实哪都不好。 抽烟喝酒纹身穿孔。 不体贴不温柔不懂让步又喜欢嫉妒。 看吧。 真的哪都不好。 “……” 说来很奇。 我与小处女没有感人的共同经历,没有性格相合的默契瞬间,更没有自我牺牲的互相奉献。 我们的起点只是她用手捏住我的耳垂。 只是她给了我亚希不能给我的体验。 我甚至不确定我与她间是否存在名为“感情”的东西。 我是她用来满足好胜心的道具。 让她在与男友冷战时知道自己仍然受到追捧与欢迎。 而我也享受着这份规矩之外的刺激。 就算这个“她”不是小处女。 是蝎蝎,羊姐,甚至双子—— 都没有问题。 ——谁都可以。 所以我们从不与对方讨论未来。 我跟小处女都明白这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 以及它的尽头通往哪里。 人之所以是人—— 不正因为这些简单又复杂的心情。 想到这里我竟坦然起来。 似乎理解了自己,承认了自己的正确性。 我是个坏人—— 但我坏的有共性。 …… 我向亚希保证—— “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我将“与小处女的关系”淡化为“四肢末端轻微接触”的层面。 我们是异性朋友,也仅仅是异性朋友。 我错了,我不会再与她暧昧。 原谅我。 “她有男友。” 我说—— “而且她很喜欢她男朋友。” “……” 亚希信了,或者说她选择相信。 她不是我—— 我的话—— 绝不会相信背叛过自己的人。 哪怕只有一次。 我比谁都清楚,背叛与原谅具有同样的成瘾性。 得寸的未来是进尺,让步的后果是一退再退。 说是这么说—— 当时的我确实在亚希面前定下了“不再与小处女联络”的决心。 因为她头一次告诉我她家里的事情。 爸爸抛下了她们母女。 亚希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不该落得被抛弃两次的结局。 …… 16岁说一个人的性格能在游戏里得到体现。 “比如说你,你不可能当奶也不可能当t。” 那会他在网吧打一个不是魔兽世界的游戏。 他的人物站在覆满月光的荒原里,残垣断壁,天边矗立着耀眼的光柱,金色的光辉直刺天穹,几乎照亮了三分之一的夜空。 “——真漂亮。” “漂亮个屁。” 他玩了会就alt+f4。 “比不上魔兽,垃圾。” Moon007 嘿呀! 赎罪开始了—— 十天,或者十一天。 我不记得。 ——小处女的短信一概不回,电话也设为拒接。 我承认我在这方面的情商极其低下。 我不清楚该如何与一个人“断绝”关系。 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自己把小处女喊出来说明的场景。 该道歉么。 谁该道歉。 向谁道歉。 为什么道歉。 我们伤害了谁。 谁错的更远。 我想不明白,也逃避去想明白。 …… 八月上旬。 死胖子返校了。 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几天。 他离开安静舒适网速满载的空调房。 来了学校。 为漫展—— 为了与双子一同前往欢乐广场会展中心的漫展。 双子确实是个奇妙的女生。 死胖子告白失败,我原以为他俩光是见面都要尴尬。 结果双子专门跑去死胖子qq空间看他漫评。 不仅不删自己来过的痕迹,还在下边留言说写的很好。 ——死胖子欣喜若狂。 喜欢动画的同龄人本来就少。 况且对方还是他的“朝比奈凉风”。 恨不得原地起跳—— “没看过校园迷糊大王的人没资格活下去!” 他的句式又变了。 ——那是双子喜欢的作品。 …… “你也去吧。” 漫展的前一天死胖子跟我说。 “我去干嘛。”当灯泡啊。 “去嘛去嘛。” 他故作油腻的撒娇—— 你不总说想看看玩漫展的都是些什么智障,走啊,明天去看。 我估摸他是觉得跟双子独处有点紧张,便应承下来。 再说跟死宅处了这久,总该见见漫展的模样。 “你带亚希妹子吗?” 那天他多了句嘴。 我说不带,她明天有事,怎么了。 “没怎么,双子让我问下你。” “哦。” 我当时没大在意—— 双子为何关心亚希是否会去。 我以为只是一起练球练出的友情。 到了第二天我才明白—— 这问题不是双子问的。 是有人借她之口让她问的。 ——小处女。 …… 怎么都料想不到—— 双子带了小处女。 集合地点在校门外的奶茶店。 ——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小处女了。 是我刻意的回避。 想起loveplus。 ——那个与马赛克模型恋爱的游戏。 也是我的赎罪之旅。 也是追求爱花的过程里好些天没见到凛子。 故意的—— 该死的“系统”又在考验我的定力。 …… 小处女染黄了头发,牛仔包臀裙加黑丝。 我不得不看向她。 “18号!”死胖子惊呼。 什么18号。 “龙珠啊!人造人18号!” ——他已不像当初得知我既没看过灌篮高手也没看过圣斗士时那般鄙夷。 “真有点像诶!” 死胖子手舞足蹈。 小处女撩了撩拉直的齐肩金发。 上身是牛仔背心加黑白条纹的长袖t恤。 没追过龙珠的关系——我不知道“18号”的具体长相。 但我极力回避的视线兜着胆小的圈,无法控制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适合那样—— 她真的适合。 很漂亮。 …… “你看龙珠啊。”死胖子问她。 不啊,我不看。 那你干嘛cos她。 我百度的。 百度的啥? 小处女顿了顿,像要说出一个准备已久的自嘲—— “矮子cos什么比较像。” “……噗!” 我藏在死胖子身后,噗的笑出声来。 完了—— 破功。 秒破。 “系统”给了我三个选项—— 你知道的。 第三个是“手刀”。 嘿呀! 这种。 …… 我选了嘿呀。 Moon008 厕所里的阿部 我对漫展没什么好感—— 地上的垃圾,熙攘的摊贩,年轻人顶着违和的假发,身上的cos服凭肉眼便能认定其廉价质感。 他们摆出造型,试图还原动画中的场景。 我替他们难堪。 死胖子,为什么人们会有cos的想法。 “你看到喜欢的角色难道不想变成他?” “你也没变成绫波丽啊。” 他懒得争辩,换了我更能理解的表达—— “你没想过当蜘蛛侠?” “没。” “真没?” “真没。” “算了……人家cos又没碍着你,你管人家。” 他比我中指,结束了话题。 …… 我,死胖子,双子,小处女。 以上是我们四人的站位。 尽管奶茶店里没能忍住,用“亲昵”的方式打了招呼。 我还是不知道该和小处女说啥。 眼睛也不好意思瞟她。 我仍然惦记着亚希的承诺。 好比刚被发现犯错的小孩,头几天里一定很乖。 好几次,小处女想确认我的眼神—— 她明显明确明目的盯着我。 ——等待我的回应。 我知道只要我看她一眼—— 只要我主动对上她的视线—— 嘭。 会有什么爆开。 我会摔下来。 会明白我只是摇摇欲坠的站在一堆空气做成的泡泡上。 我不想那样。 所以我没看她,一眼也没。 …… 整排扭蛋机的旁边有卖面具的摊位—— 卡卡西的,暗部的,还有夏目友人帐和v字仇杀队。 我依次翻过它们—— 直到一张印在纸上的漫画脸—— 看起来超陶醉的“爽到”表情。 “这谁?” “阿部高和。” ——等于没说。 “……谁?” “你买就对了。” 死胖子怂恿我。 当时我正急于躲避有意无意的小处女,便买下来,拉开皮筋带在脸上。 死胖子捧腹大笑—— 毫不夸张,他真的捧着被裤腰勒出的赘肉笑到颤抖。 …… 面具给我很强的安全感—— 能在后边肆无忌惮的盯着人看。 ——我理解蝎蝎。 很多时候我都理解她。 《索多玛》里有她主笔的桥段—— 窗外落着雨,路西法被拉斐尔搂在怀里,路西法说在贫民区的时候,每次看到大雨,就想会不会其实整个世界都成了一片汪洋,只有自己的小屋是一艘船,躲过世上所有的灾难。 …… 那年的漫展其实相对保守—— 大家cos的都是符合自己性别的角色。 不像现在—— 整排短裙白丝男。 当时的女装大佬很少。 不如说根本没有这么个形容。 然而当我推开会展中心洗手间隔间的木板门—— 印入眼帘的竟是一位女仆的背影。 双马尾,喀秋莎。 下体正对小便池。 冲刷池壁的水声极其有力—— 肾好。 下一秒,发生了更令我惊奇的事情—— 小处女走了进来。 她面无表情动作自然毫无顾忌的走进男厕,见到了我—— 我带着阿部高和的“爽到”面具。 她杵在原地,瞪了眼睛。 随即皱起眉头,视线左移—— 看见墙边整齐的小便池,以及那位站着尿尿的“双马尾”。 她很快明白,咬了咬嘴。 然后—— 与我意料中“转身跑出男厕所”的反应完全不同。 她定下决心,径直朝我走来。 速度之快——那位“女仆”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在他身后发生的戏剧展开。 小处女一把将我推进隔间,自己也挤了进来。 “……” “……” 薄薄的隔板外,畅快的水声仍不绝于耳。 Moon009 克林很生气 躲啊。 她说。 我看你再往哪躲。 …… 会展中心一层,男厕隔间—— 人造人18号居高临下,气场咄咄。 阿部坐在马桶盖上,背抵水箱。 “你什么意思?” 待“女仆”离开—— 18号开始了拷问。 这句话颇有既视感。 依稀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开头,也是小处女与我。 …… “说话!” 她作势踢我,却没有真的出脚。 “觉得没意思了就直说,一点不理人家是想干嘛?吊着很好玩吗?” 我说你小声点,男厕所,有人进来怎么办。 我盯着她的脖颈—— 她戴了禁欲风格的黑皮项圈,坠饰是太阳的形状。 让我想起娜塔莉演的玛蒂尔达。 “面具摘下来。” “不要。” “给我摘——” 原本超气的她忽然笑了出来。 随即努力咬住下唇拧紧眉毛恢复到严肃的表情。 “很好笑吧,这张脸。” “不!好!笑!摘下来啊死变态!” 她伸手强扯。 一来一去,阿部高和被撕成两截。 落在隔间的地上,下垂的嘴角显得非常难过。 毕淑敏或者刘墉说过—— 如果争吵里强势的那方笑出来,基本都能和好。 …… 剥下面具—— 小处女的视线刺猬一样扎在我的脸上。 她开门见山,问我是不是被土妹子发现了。 我说是。 “怎么发现的。” ——她室友拍到我们牵手的样子。 “都叫你别在学校牵我了……” ——不是学校,是车站。 “神经病吧她室友……管这么宽。” ——对啊,就是神经病。 共同的“敌人”让隔间内的氛围稍稍缓和。 不到半秒—— 再度紧绷。 “所以,从这段时间你对我的态度——” 她抱起手臂,背靠隔板,弓起一边的膝盖踩在门上,姿势挺像女装杂志的封面。 “你选择了土妹子。” “……” 什么叫我选择了土妹子。 不甘受到单方面的指责—— 我说你不也选了你男朋友? 你也没有选择我啊。 我们彼此彼此。 “唯一的区别只是我露馅了,而你没有。” “……” 小处女没有答话。 我趁势问她—— 如果被发现的人是她。 “……” 恰当的沉默。 “也会道歉吧,”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跟你一样。” …… 没有词语能够描述听到这个回答时我内心的沮丧。 我不知道那句“跟你一样”是故意气我,还是她真心这样想。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没有和现任分手然后跟我公开交往的选项? 尽管我清醒的明白—— 不论怎样这个选项也不会从小处女的口里出来。 因为我向亚希道歉。 因为我祈求了亚希的原谅。 因为是我选择了亚希。 要强的小处女自然不会在感情里扮演“先让步”的那方。 我早知道。 是我堵死了自己的道路。 …… 我坐在马桶上,任由颓然侵袭自己。 我颓然的不是小处女的决定。 而是自己妄图兼得鱼和熊掌的贪心。 我想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得到真正的爱情。 …… 我们很久讲不上话。 隔间外好些男人,进进出出。 死胖子发短信问我在哪。 …… 等周围再度安静。 小处女开口的很轻—— “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你会对我放心吗?” “……” 她真的很聪明。 谈及问题总能抓到重心—— 我们是相互出轨的关系。 都有喜新厌旧的本性。 追求刺激跟欢愉。 这样的前提—— 我与她都不可能去相信对方的专一。 我们的关系只能以这种方式成立。 只能以这种“不需要信任对方”的方式成立。 …… 我们都是胆小鬼。 害怕受伤。 习惯了被动的等待。 不敢为任何得不到确定回报的感情迈出脚步。 …… 我说万婧。 你有没有憧憬过王子公主那样纯真永恒的恶心爱情? 没有。 她说。 也许她骗我,也许她骗她自己。 我不在乎。 Moon010 阿部面具与金色分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和好。 老实讲我跟小处女没什么分歧,也没有因为大不了的事情争吵。 只是我良心作祟。 …… 漫展后半我们的站位换了。 确切的说是从男厕出来—— 我与小处女,死胖子和双子。 2v2。 我们抽奖,扔环,转扭蛋。 我又买了阿部面具—— 这次是为了跟小处女合影。 毕竟她cos了龙珠里的角色,我也该扮点什么。 不然很违和。 我喊来死胖子,把手机递给他。 死胖子明显感到我与小处女的氛围变化—— “横着拍还是竖着拍。” “横着。”我说。 “竖着。”她说。 死胖子竖起手机。 我站在小处女的左边。 右手碰到她的左手。 我躲了躲。 腰部一痛—— 小处女的右手绕过她的背后戳中了我。 我也背过左手还击。 两只手借着我们后背的掩护打起架来。 “要照了哦。” 死胖子说。 小处女猛的抓住了我—— 她的右手抓住我的左手。 “别闹。” “我没闹。” 两只手在两人的背后相握。 ——谁也没有松手。 那张照片我一直留着。 阿部面具与金色分头。 我背着左手,她背着右手。 小处女调皮的盯着镜头。 我们靠的很近,想掩盖背后发生的事情。 …… 死胖子原本幸灾乐祸。 知道我跟亚希复合的第一反应是瞪大被面部脂肪挤成缝隙的眼睛—— “凭什么!?” 现在又见到我跟小处女走近—— “信不信我告诉亚希妹子?” ——我知道他不会。 我俩并排蹲在海贼王的扭蛋机前,小处女跟双子坐在不远的女仆咖啡店。 死胖子拿着换好的代币,说要扭个乔巴。 “哪个是乔巴?” “这个。” 扭蛋机外壳的说明贴纸上,叫做“乔巴”的角色站在最右。 戴礼帽的圆眼小鹿,团队吉祥物。 “给双子的?” “嗯。” 我说我也扭个好了。 “你想要谁?” “乔巴咯。” “送万婧?” “送亚希啦智障。” ——我又没有对不起小处女。 …… 那天我转了三次。 出了索隆,出了山治,出了乌索普。 就是不出乔巴。 “你觉得亚希喜欢哪个?” 死胖子指了指索隆。 “绿头发……不好吧,而且表情那么凶。” 一定要选的话—— 西装金发男比较顺眼。 …… 结果一进咖啡店,在小处女身边坐下不到半分钟——山治被她抢走。 她倒拎着山治的小腿,露出鄙夷的神情—— “怎么这么细。” 我差点喷掉—— 居然嫉妒动画人物的腿围。 …… 临时搭建的女仆咖啡店—— 负责点单的女仆是附近的学生。 两颊肉肉。 一口一个主人。 给她10块她会拿出小魔杖念一堆敷衍的日语让你的饮料变得“好喝起来”。 我给她十块。 小处女与双子也给了。 我们乐意观赏“尴尬”的魔法。 死胖子没有。 唯独死胖子没有。 “本肥宅绝不承认这种简陋的女仆!” 已经气到在双子面前自称“本肥宅”了。 ——明明是他自己过于理想,无法接受与期望不符的东西。 “宅都像你这样?” “……不。” 很好。 有自知之明。 …… 我问女仆在学校学的什么。 她说会计。 我们点头,作出懂的样子。 那几年人们普遍认为会计容易就业。 尽管我觉得以就业为目的的专业选择非常可悲。 “那你说说该以什么标准选择专业?爱好?” 女仆走远了,死胖子问我。 我根本答不上来,又不想让对话断在我这,只好问他们三个—— 当初干嘛选择高尔夫。 “现在问有什么意义?” 小处女说我们都大四了。 我跟死胖子面面相觑,大写的“你他妈在说啥”。 然后异常同步的扶住额头—— 靠。 是真的。 …… 暑期结束, 2010年9月。 我们升上大四。 Moon011 讲个笑话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 因为某件小事对领导撒谎。 年会的时候他喝着酒教育我—— 不要欺骗别人,因为你能骗到的都是相信你的人。 我端着酒杯。 他碰了一下。 一声脆响。 叮呤咣啷。 …… 我如约“践行”对亚希的承诺—— “断绝”了与小处女的来往。 ——我想我不需要解释打引号的原因。 只要人想活下去—— 总有办法淡化自己的罪恶,宣扬自己的正义。 没有比说服自己更简单的事情。 放到我的情形—— 便是小处女在隔间里对我说过的话语—— “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你会对我放心吗?” 不会。 显然不会。 所以我们不会在一起。 所以我们不叫“在一起”。 只是两个陌生人偶尔做做陌生人会做的事情。 陪伴对方度过一段短短的生命。 永恒并不值钱,瞬间才是。 ——比起赤砂之蝎,我更欣赏迪达拉。 …… 整个大四—— 马乱兵荒,人事浮沉。 迷茫与压力在轻飘飘的三年后纷至沓来。 毕业,工作,考研。 不论如何,我们终将脱离学生的身份。 不喜欢小学的可以熬到中学,不喜欢中学的可以熬到大学。 不喜欢工作的怎样才能熬到退休呢。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知道我的家庭、性格甚至学历不会引我走向光鲜的未来。 我不会西装革履,不会衬衫领带。 大四将是我最后的狂欢。 ——从2010年9月1号零时零分起。 …… 16岁忙着找工作,宗介两点一线,准备考研。 死胖子有家里的安排,不存在所谓的“担心”。 我仍旧整日鬼混,写写东西打打机。 …… 16岁不再把那句“我总以为自己才16”挂在嘴边。 反倒我—— 总以为还在08年。 要搓ps2,要去麦当劳看欧洲杯,要开电视听“北京欢迎你”。 掀开包机房的帘子就能见到亚希—— “哎呀。” 里昂又死了。 她心疼的捏着手柄。 …… 蝎蝎的状况变得更糟—— 比起没被确诊的时候。 她们寝室的三只混球把大四的不安迷枉全部倾到她的身上。 她在大红莲团里发言,说自己过得很苦,想要快点死掉。 蝎蝎不是作婊。 话到这个份上隔着屏幕都能感到问题的重要。 她觉得每天晚上寝室的床铺都在晃摇。 某边的床脚短了,怎样都睡不好。 垫东西啊。 垫了,不行,总有一边高。 不是短了么?怎么会高呢。 啊啊…… 跟你说不好。 我盯着她id下变成空白的签名—— 问她有空不。 没有。 管你有没有,出来,就现在。 算了吧,我样子蛮糟的。 给, 我, 出, 来; 分成四条,依次发送。 “不然就坑掉你的索多玛。” 那时“索多玛”的主笔已经完全变成了我。 …… 还是堕落街。 还是饺子馆。 与当初约定帮她创作时一样。 我们坐成一个三角。 她在顶端。 上菜前她拿出治疗“精神疾病”的胶囊。 “这就是你说吃了会高兴的药?” 她点头。 “不吃行不行?” “好贵的……” 小声念叨,借着玻璃杯里粗劣的茶水,脑袋一扬—— 药被吞掉。 “讲个笑话。” “?” 我说讲个笑话。 不是吃了高兴吗,讲个笑话听听。 “……” 手机响了,来自蝎蝎的面对面短信—— “连你也要欺负我……” 发完她就哭了。 抽抽噎噎的哭了。 边哭边讲—— 用她自己的声音。 语无伦次的说起她们寝室的事情。 大学四年—— 沉默的蝎蝎头一次这么多言语。 可笑的是我完全没听明白她具体描述的东西。 哽咽,激动,外加太久没有开口表达。 ——嘴巴太小,事情太大。 挤着吵着泣着闹着。 …… “我跟牧海商量过了。” 等她稍稍停息,死胖子开口—— “你出去住,钱我们三个人摊。” Moon012 纪哲伦 有没有听过李宗盛的歌—— 这个世界太喧闹? 让沉默的人显得很傻? 不要小看了他们啊? 如果你给他们一把吉他? …… ——索多玛就是蝎蝎的吉他。 里边全是她永远不会在现实里说出的话。 我想她写作的初衷只是找一个树洞。 尽管她不承认。 …… 我们为蝎蝎在学校周围租了间小户。 30多平。 墙壁粉白,窗户旁边挤着显像管的大脑袋。 门口的“福”被我们扯了,贴上宣纸,换成四个字—— “纲常伦理”。 死胖子的书法—— 糟的一逼。 ……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基地!” 死胖子插着肉腰,满意的点头,下巴迭起褶皱。 这句“以后”多少害我有些难受。 剩下的大学生活已经没有多久“以后”了。 …… 一切布置妥当,我们围着小茶几,喝装在塑料杯里的可乐。 死胖子嚼着薯片说要不要组个社团玩玩,刚好“活动室”也有了。 我摇头—— “早干嘛去了。” 大四了才组社团。 好比周日的晚上——想到周一就提不起劲。 我已经没有动力了。 …… 其实我很好奇死胖子为什么不加入学校的动漫社。 几年来他一直向我安利作品,营造一种“寻找同好”的孤独感。 “你根本不理解xx的美妙!” 不止一次对我咆哮。 “那你去找能理解你的人啊。” 去动漫社找啊,里边全是看动画的,见了面扣你几哇,挥个手撒唷啦啦。 不都比我这种只会卧槽你妈的好。 结果他吊起嘴角一声冷笑—— “动漫社那群low逼。” 他跟动漫社的社员社长有过数次意见不和的争吵。 争吵内容显然无关紧要。 …… 总体来讲, “宅”这个群体非常奇妙—— 原本人口基数就小,还在相互鄙夷各自争吵。 少有包容,自尊极高。 是不是他们在现实里败退太多,所以只有“这里”不能输掉。 …… 死胖子再没对双子表白。 他清楚的待在“朋友”区块。 一零年十一月,小处女告诉我双子谈恋爱了。 “大四才谈?” “人家追了好她几年。” “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们为什么要知道?” “帅吗?” “还行。” “……瘦吗?” “人家也是搞田径的。” “……” 我决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死胖子。 原以为双子也会如此。 结果她很自然的在一次对话里引出自己拥有男友的事实。 不是心机也不是炫耀。 她有一说一,仅此而已。 “哎呀……” 死胖子停顿一下,没有逞得很强。 面颊鼓起一块,舌头在口里推。 最后砸了砸嘴—— 低下头,好像地上有面镜子能让他看到自己。 我真高兴他没对双子讲什么祝福之类的屁话。 一回寝室我就问他要不要学黑暗圣经弄个黑魔法把她男友咒趴,或者干脆献祭点什么让双子变得淫♀放起来。 “算啦——” 他很潇洒。 或者刻意让自己显得潇洒。 “杀了悠二也轮不到我啊。” …… 那之后他与双子再无交集。 不是说两人忽然就不讲话了。 没那么夸张。 只是冬天到了,期冀碰上冰结的现实—— 怎么也敲不碎。 Moon013 杨妍 2011年11月11日—— 因为连续出现的六个“1”被侃为“神棍节”。 网购的疯狂席卷了整个中国。 “双十一”再度扬名。 此前从不网购的我都知道在那天买东西会便宜很多。 …… 死胖子算是彻底放飞了自己。 没到饭点就去堕落街买了全套烧烤。 一手五个塑料盒,摞起来跟黄鹤楼一样。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我他妈吃爆”。 原本我在寝室陪他,顺便蹭些软骨串。 直到亚希喊我—— 再怎样也不可能在光棍节把自己女友晾掉,对吧。 …… 其实我一直不能理解—— 明明是光棍的节日,街面上晃来晃去的却全是情侣。 好像从一开始就跑偏了。 …… 亚希挽着我的手臂,提着我买给她的“礼品”。 用“礼品”是因为我忘了当时送她的东西。 11年的双十一发生了很多事情。 一句话概括就是我被实锤了。 因为作死—— 跟亚希晚饭吃到一半,收到小处女短信。 她问我在哪里,要我快点过去。 我说阿姐,今天双十一,我跟亚希在一起,你也好好招呼招呼你男友行不行。 过了几分钟,她回了张彩信—— 光洁裸背,腰肢昙花,她扭过头,一缕发丝搭到嘴边。 嘴唇抹的极红,艳得诱人。 我惊得收起手机,生怕亚希注意。 小处女很快发来地址跟房间—— 我们偷情的常用旅馆,就在校门口的车站附近。 “给你一个小时,你要不来我们就结束。” 在身体与桌沿的遮挡下看到这条短信时我又慌又气。 ——她太不讲理。 “跟你男友闹了?是不是他把你晾那了?” 她没有回复。 什么人啊这是…… 跟男友一吵就见不得我好,偏逼我在这个节骨眼跑去找她,平衡她的心理。 我承认我想破口大骂。 我也承认我担心小处女真的结束与我的关系。 我还远远没有做好失去的准备,不论亚希还是小处女。 更重要的, 那张突如其来的“艳照”点燃了我的引擎。 …… 亚希坐在我的右边,菜只上到一半。 “……” 我选了小处女。 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 如果一定要说—— 亚希是个好姑娘而小处女不是。 所以我辜负了她。 越好的姑娘越容易被辜负。 容易受伤的永远都是体贴的人,因为他们懂得宽容与原谅。 我扒了几口菜。 发短信让死胖子打我电话。 装模作样的离席,然后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说我家出了事情,急着赶回去。 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亚希的表情。 “那你快去吧。” 她说。 我到柜台结账,登上返校的公交。 在旅馆见到小处女。 我们埋怨,对骂,嘲讽对方的不忠。 然后剥掉伪装,胸口对胸口,手臂对手臂。 贴合着身体。 喘着气。 沉到无边的罪恶里。 直到我们牵手从旅馆出来——遇上刚好搭车到达学校的亚希。 她看见我们,抿着嘴,使劲往校门的方向跑去。 我甩开小处女的手,朝前追了两步。 “去啊。” 身后的小处女露出平衡打破的表情—— “去追啊,快去啊。” 她转身,故意往亚希的反方向走去。 我像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 短短一个小时。 什么也不想失去的我失去了几乎所有东西。 …… 车站对面的排档很空。 远不到宵夜的时间。 没压好的塑料桌布被风吹得鼓包。 我看手机,7点刚过。 没去校门,也没跟上小处女,我径直过街。 下了决心—— 去排挡坐着,坐到晚上十一点十一分。 2011.11.11.11:11 我想凑齐十个1. 那样所有的星星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 克苏鲁会爬出拉莱耶的宅邸,世界什么的全都抹掉。 …… 我买了啤酒,插了耳机。 等待时刻的来临—— 时刻没来。 羊姐来了。 她一个人。 看到我,啥也没说,过来拿起酒瓶吹了一大口。 “砰!”空掉的玻璃瓶底豪迈的落在桌上。 “嗝。” 她打了个嗝。 我清楚的记得。 Moon014 唐浅 “他跟我提分手。” “谁?” “他。” “哦。” 路崖的排挡,街面上车辆来往,排挡顶棚用电线吊着的灯泡发着幽暗的光,打在羊姐失落的脸庞,有股朦胧的漂浮感。 “你逼他跟他老婆离婚?” “没有。” “他老婆捉到你们?” “没有。” “你怀了他的?” “没有。” 连着三个没有,她拿过啤酒,瓶口怼准桌沿,手掌一磕,瓶盖落地。 她朝我扬下巴。 我拿起酒瓶,我们碰了一下。 她仰头灌进一大口。 ——既没露馅,也没扰乱对方的生活。 ——不理解唐总为何要提分手。 风吹进来,昏黄的灯光碎在羊姐的发间。 “他说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 “嗯。” “放他妈的屁。” 羊姐看了我眼。 我很少在她面前爆粗。 但那天的心情实在微妙。 “如果他真为你好,一开始就不该和你搅。” 她沉默了一会—— “感情这种事情……谁也控制不了。” 这个地步了——还在帮唐总开脱。 “他说他不想耽误我。” “扯淡。”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说。 …… 唐总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类人。 连做坏人都不能持之以恒。 我总希望世界纯粹一点。 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大家都在自己的路上一往无前。 没有浪子回头。 没有良心反转。 …… 可我忽然又想—— 也许为羊姐好只是唐总的借口—— 他不过有了新欢,所以扯理由把旧爱甩掉。 这样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 好极了—— 唐总依旧是个十恶不赦的混球。 …… 我没有在言语上安慰羊姐,只是陪她喝酒。 ——或许是她陪我也说不定。 我俩都是作孽的人。 …… 她摘下我右边的耳机,问我听什么。 我说周杰伦。 限于线长,我们靠近了些。 “园游会。” “嗯。” “换一首吧。” 我切了歌—— 不能说的秘密。 前奏响起。 看过电影吗。 没有。 桂纶镁很漂亮。 无所谓了。 我们陷在排挡里,有搭没搭的聊着天。 像在等待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等待。 她拿过我的手机——盯着歌词。 “第一次听?” “嗯。” “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好不好。” “你说。” “……” “说啊。” “……” 我终究没能坦白亚希与小处女的事情。 ——有些话只能通过沉默表达。 好比作家—— 留白的部分阐述的东西不一定比写明的部分少。 …… “你下学期去哪?”羊姐摆手拒绝我递出的烟。 “什么意思?” “你会去球场工作吗?” “不去。” 我说我不会做跟高尔夫有关事情。 “她们也这么说。” “班上的女生?” “对。” “……那我们学这专业干嘛。” 排挡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三五成群。 “不能说的秘密”已经听完了。 她倒回去,我们又听了几遍。 她喜欢这歌。 猪都能看出来。 ——或许命运的签只让我们遇见? “小牧。” “啊。” ——只让我们相恋?这一季的秋天? “我不会放弃的。” “你说唐总?” 你还喜欢他。 ——飘落后才发现这幸福的碎片? “哪那么容易忘记。” “嗯……加油。” 我们又碰了瓶。 ——要我怎么捡? “好啦!” 第五遍或者第六遍。 不能说的秘密没有第七遍。 她使劲拍打自己的脸颊,像准备热身的球员。 随即取下耳机,站起来拍我肩膀,“谢谢招待。” “这就走了?” 一阵失落。 “你来不来?” “来什么?” “打球啊。” “有病吧你……” 这么说着, 我还是跟了上去。 …… 那一天起,我开始中意羊姐。 因为她努力坚持在别人看来是“错误”的事情。 夜神月一样。 你知道的。 坚持错误所需的勇气远比坚持正确的多。 Moon015 纪哲伦 双十一的夜里下了雨。 十点左右。 学校的钟楼响了。 我把球传给羊姐,说就到这里。 衣服已经汗透。 材质不好的高领箍着脖子,很有些难受—— 不止一次拉开领子朝里吹气。 我敢打赌—— 要在白天,准能看到从我身上腾起的雾气。 …… 雨势渐渐有力, 打在鼻尖和头顶。 “记不记得实习那回。” 你中暑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 “记得。” 她说, 不过很快就停了。 那时候唐总和羊姐还在一起。 我与亚希也是。 “大二吧……” 已经成了十分遥远的回忆。 对。 我说。 是大二。 …… 黑沉的天气,幕色的雨,羊姐抱着球,望向钟楼。 无法掩盖的茫然失落。 那样子像极了l。 死亡笔记里,他死掉的那集。 站在楼顶一边淋雨,一边听钟楼的声音。 厚厚的头发塌下来。 …… 我们谁也没有避雨。 慢悠悠的朝宿舍走去。 这个时段没什么学生。 杂志铺小卖店,全关了门。 只有远处的楼群亮着稀落的灯。 “看到那些灯么?” 每亮一盏就表示那间寝室至少有一个单身。 羊姐笑了—— “不陪小女友吗?今天。” “不陪。” 她似懂非懂。 随即再次扭头看向钟楼—— 阴影中的建筑轮廓,有些冷漠。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学校有专门负责敲钟的人。” 她作出捶打空气的可爱模样。 “一到整点就去钟楼敲钟。” “……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我一直都很幼稚。” ——雨中的羊姐认真的说。 …… 回寝室洗过澡—— 我躺到死胖子床上。 他睡下铺,又有电脑——所以我经常占用他的床。 他很惊讶我在双十一的夜里回来。 “早泄?” “滚!” “……” ——塑料打火机的声音。 “不准在我床上抽烟!” 他老这么喊。 虽然他自己也这么干。 我看他推了会游戏—— 一个几乎全是h场景的无聊拔作。 给女角配音的声优跟遭受满清十大酷刑似的发出全身毛孔被捅至外翻的嚎叫。 “搞没搞错……哪有人这样叫床……” “不喜欢就把耳朵堵上。” 死胖子讨厌我吐槽他的爱好—— “你又不是她们的目标用户。” “……” 我瞅着画面看了会,问他是不是撸管了,就在刚刚。 “你闻到了?” “……”不我没有。 “是撸了,”他大方的承认,“你要早点回来就能看到。” “谁想看到啊操!” …… 不痛不痒的对话让我稍稍放松。 运动后的疲惫带来了倦意。 然而我还不想睡觉。 至少是不打算睡觉。 我要做点什么。 在这个双十一的晚上。 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 对死胖子而言,一个人在寝室对着平面角色撸管—— 这种过法倒有他自己的浪漫。 “真这么想?浪漫?” 他挺起背,缩起肉呼呼的下巴,确认我会不会在下一秒变脸笑他。 可我真这么想。 我躺着,说抽完这根也去厕所撸一发。 他回了句什么,可能是玩笑,反正不重要。 我估计他看出了什么,只是没问。 他很好—— 我不讲,他就不问。 后来我拿手机去厕所。 他暂停游戏,说你有没想过男人为什么撸管。 “……” 这问题…… 你他妈是女人么。 哪有男人问男人为啥撸管的。 “爽呗,不然呢。” 我忽然就想了起来—— 他在索多玛里写过这段。 拉斐尔问平民窟的男人,干嘛天天撸管。 男人说因为撸管便宜。 是最廉价的快乐。 低成本,低投入。 手段简单。 在事与愿违诸求不得的世界里。 撸管的回报是既定的。 毫无难度。 神经上的快感不会被身份与环境影响。 撸管就是撸管。 这件事上没有贫富差距。 “这是你的想法?” 我问死胖子。 他说是。 不光这样—— 与之相同的还有食欲—— 名为“吃”的行为。 同样是毫无难度的满足感。 手段简单,获取容易。 ——在这个努力也难有回报的世界上。 “所以,” 他捋着卷曲的额发,露出自嘲的笑容,捏了捏腰圈—— “我才变成这样。” 一个天天撸管的死胖子。 “……” 我望着他。 四年来头一次认为他很潇洒。 Moon016 张亚希 “双十一事件”后亚希彻底拉黑了我。 不论手机还是社交网络。 我完全理解—— 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 被同一个人背叛两次—— 大概很难连续原谅我。 …… 像我之前说的, 事情发生—— 你总得找到怪罪的人。 总得甩掉一些责任。 于是我跟小处女狠狠的吵了一架。 毕竟我们很熟, 熟到懒的隐藏伪装。 “要不是你!” 我说。 要不是你非逼我赶过去,我们根本不会暴露,亚希也不会离开我。 归根结底—— “你就不该发那张露背的艳照。” 一听艳照她就笑了。 她知道我抵抗不了。 我们像两块透明的玻璃—— 没有秘密,总能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熟悉她的自私。 她了解我的欲情。 某种程度—— 还挺配的。 …… 更可笑的是那天吵完我们又去开了房。 我是烦躁到想把什么给弄脏。 小处女则是为我的“损失”进行“行为补偿”。 我说我们该买文化衫。 可以印字的那种。 我印奸夫,你印淫妇。 她朝我砸了个枕头。 我说你将来要是结婚了可不能这样,得规规矩矩过日子。 “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吧。” 她骑到我身上,掐我脖子。 我躺着, 看她小巧的下巴—— “如果,” 我是说如果。 我明白这样的提问非常无聊。 可就是忍不了—— 我说如果你先遇上的是我,我们会好么。 你知道的, 光明正大的好。 不像这样—— 躲在阴暗的角落吸食对方。 ——其实我压根不在乎她讲不讲真话。 ——我就想听一句“会吧”。 有的人容不下一点沙子。 我不一样。 我可以揣下许多谎话。 “……” “会吧。” 她满足了我。 像我曾满足她。 我说过—— 我们是两块相对而放的玻璃,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 死胖子把我的备注改成了“人渣”。 “伤人家一次就算了,还来两次。” “我又不知道会在那里遇上她。” 那段时间死胖子很迷一款叫做绯想天的格斗游戏。 整天在御宅群里找人网战—— 两只三头身的纸片人无视引力在场景里飞来飞去,射出各种耀眼的东西。 我偶尔陪他玩上几把。 结局自然是被吊打。 “你知不知道有妹子陪你打游戏是多难得事情?他妈的不懂珍惜。” 他果然羡慕我。 在道德上谴责我的同时—— 也有作为男人的羡慕。 他最后的总结是“你这四年倒过的青春。” 那会“青春”还是个好词。 还没被当成“情怀”疯狂消费。 我不清楚我过的算不算青春。 一定要选的话我希望不算。 青春该是更加干净的东西。 …… 十一月后半的某天。 我一个人在包机房打机。 选了一圈游戏, 最后还是放进了生化危机。 常客的关系——包机房里有我与亚希的专用记忆卡。 里边存着我们合作的所有痕迹。 很久以前我们就通关了生4,之后再没碰过这款游戏。 ——亚希不喜欢里昂跟阿什莉的结局。 我载入游戏。 意外的发现一件事情—— 打印机的载入界面里,我与亚希的存档变了。 原本的进度是刚好完成普通难度的一周目,chapter栏应该显示代表新周目的“newgame”。 此刻却是表示关卡的“5-3”。 不光如此,难度描述也从“普通”变为了“专家”。 更大的证据—— 存档记录的保存次数和游玩时间都大大超出我的记忆。 我不高兴了。 有种被陌生人玷污的感觉。 我喊来老板的女儿—— 质问她是不是有人玩过这张卡。 ——不是说了我们专用么,不要随便给别人玩啊,盖档了怎么办? “没有给别人啊。” 她一脸无辜的望着屏。 很快有了印象—— “……你说这个啊,这是小姑娘自己玩的。” 亚希自己? “你们不是一三五来嘛,她有时候周二周四自己过来打这个游戏。” “呃……” 为啥? 不是不喜欢么。 还特地选“专家”折磨自己。 “她盖过你的存档,所以想打一个一样的还给你。” “……” “……原来你不知道啊。” …… 我拿着手柄,怎样也无法按下确定。 Moon017 李牧海 也许是天花板过高的原因,学校的食堂总显得十分寂寥。 固定好的塑料绿椅跟米白桌子。 地上老有被踩到认不出原型的脏东西。 神色黯淡的清洁阿姨勾下腰,拖着永远无法变得干爽的瓷砖地。 那里总让我想起八九十年代的电视剧—— 人们穿着不合身的军衬衣。 就是这个地方,这座两层食堂,我看到亚希的背影。 完全不是进餐时间。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牛仔裤加羽绒衣,马尾的绑绳跟头发一个色系。 小腿有点内八。 周围谁也不在。 那会儿大概上午十点—— 最后一波吃早餐的学生已经离开,而最先赶来午饭的学生还没到来。 前边后边都摸不着—— 她空荡的坐在食堂里面,安静的吃面。 没有短信找她,也没有朋友坐在旁边。 ——孤独得像幅画。 “……” 我第十次, 或者第一万次—— 觉得她很可怜。 想从后边抱住她。 想温暖她。 想让她露出笑容。 想和她一起游戏,听她发出“嘿呀”的声音。 …… 我想再次追回她。 ……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虚伪的人—— 背叛亚希是真的。 想她过得开心也是真的。 真的与真的不能共存。 …… 小处女说她懂我。 “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 我说不是。 对于这个行为我有自己的解释。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都想要的人只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比较重要。” 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所以哪边都舍弃不了。 …… 因为同情所以追回亚希。 因为性所以无法放下小处女。 不论哪个听起来都不像爱情。 “我好像从来没有纯粹的喜欢过别人。” 我的感情永远裹挟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啊……” 小处女戳了戳我的脸颊,“那么理想干嘛……” 无奈又怜惜。 纯粹的“喜欢”压根就不存在,她告诉我。 “是嘛。” 我还以为这是所有女孩子的期待——无杂质的纯真恋爱,专属的王子,balabala。 “女孩子总要长大吧。” 那是一个下午。 我们在欢乐广场看了电影,吃了爆米花。 最后在一家糕点屋喝茶。 她准备去她男友的学校住上几天。 我把要追回亚希的决定告诉她。 她愣了下,随后开玩笑的问我—— “我们结束了么?” “……” 我无法回答实话。 那会显得我是个毫无道德的人渣。 我说我们会结束的。 “毕业的那天。” 就算不想也会结束。 不得不结束。 我会去别的城市,而她大概要跟她男友住到一起。 ——她男友在市内有套房子。 “离毕业还有多久?” 我想了想—— “不知道。” “那……” “总之,” 毕业前还请多多指教。 这句不要脸的话我始终没能出口。 …… 追回亚希的经过没有太多说头。 无非那些流程。 认错,努力,表态,放低,等待。 如果你足够坚持, 愿意原谅你的人总会在哪里给你机会。 这是她们的温柔,也是致使她们不断受伤的原因—— 永远对未来抱有期待。 你会改的。 你总会改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们有那么多的过去与回忆,就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你本性也不坏。 …… 诸如此类。 你懂的。 那些乐观的看法。 我听过一个调查—— 乐观的人更容易自杀。 ——因为他们拒绝看到现实。 Moon018 万婧 亚希总共原谅了我四次。 我当然可以把经过描述的戏剧一点。 好让这段话题充满张力。 可事实是—— 与你小不小心没有关系, 如果屡教不改,便总有再次露馅的一天。 …… 随着重复与递增的认错道歉。 我的罪感与同情逐渐消去。 我开始习惯做一个坏人。 开始习惯对亚希造成的伤害。 你知道的, 那些自控力低下的家伙,如果第一次没有得到足够刻骨的惩罚—— 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便会蠢动着来到。 讽刺的是,与罪感一同消退的还有刺激—— 和小处女偷情的刺激。 刺激因罪恶存在。 罪恶淡了,刺激便不足以令人兴奋起来。 (如果偷窃合法,我肯定不会偷那些蠢笔) 从大四后半的某天我装成没看到小处女约我晚上找她的短信时我就明白—— 我的感情到头了。 不论哪边。 …… 名人名言上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可书总有读完的时候。 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把看过的东西重翻一遍。 我问小处女—— 为什么多数人的父母没有离婚。 “认命了呗。” ——精心刷过的纤长睫毛。 我老以为那是贴的。 …… 拍毕业照的那天下午下了很大的雨,我们一直拖到傍晚。 橘红的夕阳点燃了天空,所有人都披着橙黄。 摄影的秃头男说光线不好,要不明天。 我们一致拒绝。 就今天,就现在。 大家都在夕阳里,也许想着同一件事情。 “小牧。” 身为班长的羊姐招呼我。 “来这边。” 她将我跟死胖子安排在队伍中心—— 高尔夫班仅有的两名男生。 我们在新教学楼前的阶梯处站好。 蝎蝎一人落在最右,刘海还是那样。 我对她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十二名女生们围起我们,选好各自的站位。 我朝双子使眼色,让她站到死胖子身旁。 小处女从后边袭击我的腿弯,叫我别管闲事—— 她就在我的身后的台阶上,两级,或者三级,这样我才不会挡住她。 我们起先拍了几张正常的。 “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把帽子往天上扔。” 摄影师布置着老掉牙的桥段。 尽管如此—— 一, 二, 三, 大家还是欢呼起来。 为这梦一般的四年。 扔掉帽子的瞬间,我的身体忽然腾空。 羊姐锁住我的腰,一把抱起了我。 我丢人的怪叫。 所有人都在笑。 学士帽落了下来,洒了一地。 路过教学楼的后辈望着我们。 我看着他们,想他们眼里的我们。 ——要不是大四该有多好。 …… 毕业照结束。 羊姐拍手,说今天晚上在福来轩定了包房。 有啤酒有蛋糕。 所有人都去,硬指标。 庆祝毕业。 我们说好。 女生们回寝室换衣服。 我则独自进了教学楼—— 想再看眼坐了四年的地方。 …… 小处女比我先到。 她立在教室靠窗的一角。 初夏的阵风吹动金色的头发,逆光的原因,夕照下的她竟显得有些透明。 小处女独有的—— 介于“大人”与“少女”间的梦幻质感。 她没料到我也来到这里。 ——等会就是散伙饭了,不回寝室换衣服? 整间教室笼罩橘光,窗框投影在木质的桌上。 就在这个地方—— 死胖子说要拿星座给女孩们命名; 羊姐敲着黑板统计参加球赛的人数; 蝎蝎发短信问我索多玛写到哪里; 小处女在桌底悄悄扣住我的左手…… 回忆从喉咙涌起。 “你要是不在——” 我会锁紧教室大门然后好好撸上一管,涂在自己的抽屉里。 “死变态。” 连这三个字都让我怀念。 “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你也这样想所以才在这里的不是吗。 我以为她带了记号笔和美工刀。 我们会刻点什么。 桌上或者墙。 然而我猜错—— 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一个仿佛我们再也不会碰到所以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 我和她从未在教室里光明正大的拥抱。 就算现在—— 我仍旧留意着教室的入口。 她搂紧我,脸在我怀里左右摩擦。 我把鼻子埋进她的发间,汲取她的味道。 “不准忘了我。” 她哽咽了。 或者没有。 ——人总会美化回忆。 我揽住她的腰。 手掌盖在有昙花纹身的地方。 “不会的。” 我向她保证。 我会记得你的每一次绽放。 而且, 很庆幸, 我将不会——也没有机会——目睹她凋零的模样。 记忆中的万婧永远都是小处女。 那个二十出头的刁蛮姑娘。 Moon019 阿什莉的内裤 我们终究见到了阿什莉的内裤。 不是狙击镜下绕过遮掩的十指或裙摆窥见的小块布料。 是完整的,连内裤样式和臀部形状都能看到的。 原理极其单纯—— 里昂射杀丧尸时阿什莉会缩起身子,贴在里昂背后。 好像里昂是块混凝土什么的。 这时只要简单的举枪朝上,让里昂瞄准天空—— 自下而上的跟随镜头便能轻易拍到里昂身后阿什莉的裙底。 “来,击掌。” ——因为完整看到阿什莉的内裤而雀跃的情侣。 普通的,白色的,三角的,小内裤。 “……” 雀跃过后, 亚希有些失落。 “她是总统的女儿吧。” ——总统的女儿就不能穿白色三角裤吗。 “也不是啦。” ——难道金边镶钻啊。 ——多不舒服。 她勉强的笑了。 “这下没有遗憾了。” 这样说道。 …… 拿到毕业证的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坐进包机房。 靠帘子的,我们无比熟悉的地方。 承载了近乎三年的打机时光。 “恭喜毕业。” 女老板望着我—— “再不来了吗?” 我默认了,但没点头。 “小姑娘还有一年吧,你不过来陪人家?” 她开我玩笑。 我顺着语气露出笑容,感谢老板几年来的照顾—— 她常送我散烟。 “小伙子,”老板眼角的皱纹像拧紧的毛巾,“将来工作了,可别老打游戏。” ——不打游戏你做什么生意? “我们要关门啦。” 不知觉中我们熟到这样的关系,她告诉我将关闭包机房的决定。 “您不做了?”亚希比我更加惊讶。 ——不做了,ps2到头了,欢广那边都包ps3了。 时代走得太快,容不下半点情怀。 ——那就换p3啊,换6台,再把这些大脑袋电视换掉。 老板眨了眨眼睛,去柜台那招呼客人了。 “今天免费。” 她掀开帘子,提醒了一句。 …… “免费了诶。” “嗯。” 有些尴尬—— 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我约亚希在这里见面。 我很喜欢圆——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所有的努力只是让你回到原点。 我们谁也没提分手的事情。 她没有,我也没有。 为我好或者为她好,这段关系都得结束。 我已经没有必要将她捆在身边平衡我与小处女的关系。 她也将从我的束缚中解放。 恋情的尽头—— 誓言,约定,都成了以荷尔蒙为由的玩笑。 连追究的力气也没有。 …… 玩点什么? 我问她。 不知道。 她仍旧戴着红框眼镜,天蓝的kappa包。 我们发了会呆—— 其实铁拳有ps2版你知道么。 铁拳? 对,很早就有,我没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从没用雷武龙赢过,我想看看你能对他坚持多久。 “……” 打一局吧,我说,老板这有铁拳,我以前偷买的。 好。 …… logo,cg,标题,界面。 vs模式。 我选了lily。 2p加入。 光标左移。 三岛一八,凌晓雨,斯蒂夫,妮娜威廉姆斯。 然后…… 雷武龙,界面左下的角落。 她停在那里。 没有点下确定。 “怎么?” 我的声音给她刺激。 光标坚定的上移。 马杜克。 她选择了马杜克。 第一次—— 亚希放下了雷武龙。 在猛然腾起的不甘里,我由衷的为她高兴。 …… 2011年6月。 我毕业了。 尾章 风花梦月 09年十一。 建国六十周年。 举国欢庆。 坦克,飞机,正步,军礼。 天安门前走过士兵。 学生会贴了告示—— 晚上在后山放烟花。 喷泉广场适合观景。 一如往常, 我和亚希都没回家。 “记得去年不,也是这个时候。” 08年十一我认识她。 “整整一年。” 相识相恋。 三百六十五天。 对我们而言—— 比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诞辰, 短短一年的感情要更加耀眼。 没有星星的夜空下,我们坐在喷泉广场的花坛边。 花坛很宽,聚集了许多等待烟花的学生。 亚希忽然捂住脸。 想起什么似的懊恼起来。 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 第一句话? “嗯。” 包机房碰到的那天? “……对。” 记得。 你问我想不想看阿什莉的内裤。 “啊……” 她小声惊叫—— “为什么还记得啊……天……忘掉好不好,忘掉忘掉。” 忘掉。 才不要,那么个性,一下就记住你了。 “个性什么呀,哪有女生跟第一次见面的男生讲这种话的……” 她难得有点小情绪,别起嘴巴。 我学着她的口气,添油加醋的模仿了一道—— “你不想看阿什莉的内裤吗~” “呀……” 亚希整张脸都躲进手掌后面。 我以为她会打我一下,说我讨厌。 她没有。 她从没打过我。 我拉开啤酒,躁进的气泡涌出瓶口。 人群猛然骚动。 有人吹起口哨—— 第一缕烟花升上夜空,啪的炸响。 “但是我呢,” 亚希的声音越过周遭—— “一点也不后悔当初和你搭话。” 我转头望她。 看到她眼里的烟花。 她像要哭出来了。 我吻住她。 …… 烟火只有十几来发。 …… 夏末秋初的微风拂过广场,带来久违的清凉。 最后的烟花相当盛大,绽出巨型的圆,繁星般闪耀了半边天空。 “要一直在一起呀。” ——我们? “嗯呐。” ——俗套诶你。 “答应我嘛。” ——好啊。 烟花静静的没在夜里。 孤独的夜空,只留下不甚圆满的月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