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我吧，老师》 楔子 那是在一个寒冬的夜晚，山中的营队所传出的欢呼声。 此起彼落地吆喝让台上的男孩鼓足了勇气，却让台下的女孩尷尬地不知所措。 「等我长大，我要娶你。」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说出了承诺的誓言。 两人的眼神交会，鼓譟的气氛彷彿在一夕之间静止了下来。 她张开嘴，古灵精怪的眸轻轻弯起。 「小孩，你之后就会忘记我了，小小年纪说什么傻话呢？」 Chapter1初遇-1 「孙老师，我们家的婷婷最近回家都说，在学校过得很开心呢！谢谢孙老师平常的照顾。」 「不用客气的婷婷妈妈，这是我应该做的。」 巷弄间的人潮络绎不绝，贵气的幼儿园门口聚集了许许多多的家长及幼儿园的老师们。 华香幼儿园，在地的一间私立贵族幼儿园，光看幼儿园镶金边的门面就知道派头不小，更遑论佇立在里头如城堡般华丽的建筑。 而在外接送的车更是台台几千万起跳，简直是好几栋房子在马路上乱窜。 孙柚希，华香幼儿园正式老师，两年前刚从大学毕业，应届考到了教师证，在因缘际会下来到这所私立贵族学校当正式老师。 转眼两年过去，孙柚希也从生疏的菜鸟逐渐步入成熟的老鸟，从一开始对待家长拙劣的谈话技巧，在经过资深的搭班老师一番训练调教过后，终于变成面对恐龙也处变不惊的面瘫了。 偶尔还会趁机对家长进行机会教育。 也是有好家长，大部分是，但是总会有人是喜欢摆架子的、尤其在这种贵气的环境底下，要说没有趾高气昂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孙柚希还是喜欢这一份工作。 「下班！」送走了名单上的最后一位孩子，孙柚希快乐的闔上点名本，将幼儿园的大门紧实的关了起来，哼着曲调走进办公室。 「孩子都走了？」行政老师郭湘香，外号香香老师从位置上抬起头，问道。 「对，都走了，一个都不剩。」孙柚希在点名簿上签了名，以示今日自己值班，并在检查无误后将簿子塞进柜子里头。 「明天你还是值晚班喔，小仑老师请假到下星期。」在孙柚希即将踏出办公室前，郭湘香提醒了句。 「好喔，我知道了。」笑咪咪地回过头，孙柚希继续哼着曲儿，准备回到教室。 「孙老师──你帮我看看这个排版到底行不行啦！」 在经过别班的同时，灯火通明的教室里传来一声哀号，央求着孙柚希进去看一眼。 于是孙柚希停下了脚步，转身走进掛着小企鹅门牌的企鹅班。 「这个是之后班亲会要佈置的海报，你帮我看看这样会不会太单调或是太凌乱。」 企鹅班的老师，唐敏，苦恼的坐在地板上，望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巨大海报，对孙柚希传达了求救讯号。 「我看看喔。」孙柚希拉了拉长裙，跟着蹲在地板上，仔细地检查眼前的海报。 「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这些字体可能要换个顏色，如果饱和度不要调那么高，应该就不会如此刺眼了。」 唐敏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接着感动地抬起头来。 「我们孙老师真的是华香的宝藏。」她由衷的讚叹。 「唐老师过奖了，我没有那么厉害，唐老师才是我应该学习的对象。」 孙柚希微微一笑，眼前颇有资歷的唐老师被她一捧，整颗心都喜孜孜地，于是她转过头从抽屉拿出一包零食，塞给了孙柚希。 「我们孙老师果然嘴甜，这些零食给你，平时照顾孩子也得好好照顾自己，饿了就多少吃一点，嗯？」 孙柚希倒也不推辞，爽快地接了下来，老老实实的道了谢后离开了企鹅班。 「江江老师我回来了！」一踏进自己所属的白兔班，孙柚希就是一阵招呼，被称为江江老师的江綺寧，从后走廊探出一颗脑袋来。 「回来就好，我剩下地还没拖，你帮忙拖一下。」江綺寧一面在后走廊打包着垃圾，一面向来人喊道。 「好！」接到任务的孙柚希应了声，勤快的飞奔至放拖把的地方，开始清理起宽大的教室。 她一面拖着地板，一面哼哼唱唱，似是心情非常愉悦。 「柚希阿，你今天心情很好喔？」处理完垃圾的江綺寧笑笑看着孙柚希，拿着另一支拖把跟着拖起地来。 「江江老师，要下班了耶！当然开心啊！」孙柚希回过头，灿烂地对自己的搭班老师说道。 江綺寧微微一笑，「今天上课有没有小朋友不在状况内？」她问道。 孙柚希偏过头想了会，经过几番思考后摇摇头。 「孩子们差不多都已经步上轨道了，就连敏敏也都可以适应每天的行程了。」 孙柚希口中的敏敏是班上的特殊孩童，需要特别注意她的状况，但经由一个月的引导，敏敏现在已能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对孙柚希来说，这一个班级让她目前最有成就感的，莫过于将八月份一开学便开始製造混乱的敏敏带领成现在能听得懂老师说话的样子。 只要有一点点的进步，那怕仍是差了别人一节，都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那就好，敏敏的状况比较特殊，自闭症的孩子需要费一点心思，幸好敏敏的家长愿意配合，否则也是徒劳。」 孙柚希诚恳的点点头，在心里头感谢着敏敏的家长。 她的搭班老师是个颇有年资的老师，在教学现在打滚如此多年，见过的家长也是五花八门，最让老师们担心的并非恐龙家长，而是不愿意面对自己孩子状况的特殊生家长。 见过太多的家长因不相信自己的孩子需要特殊协助，在百般劝说下也不断否认自己孩子有状况，因而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让江綺寧非常惋惜。 如果能够早一点面对，就会有更多的孩子获得更好的环境。 然而有时家长的固执，也非老师们能解，能做到的就是委婉的劝说及积极的在校帮助孩子，其馀的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拖完了，把水桶的水拿去倒掉囉？」孙柚希快速的把教室整理完，咚咚咚的将水桶提到后走廊清洗。 「辛苦了，下班吧。」看着年轻的热血教师，江綺寧脸上泛起慈祥的微笑，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叠资料，塞进孙柚希手中。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我所整理的教育资料，你有空再看，当作补充知识就好。」 孙柚希眼睛一亮，接过厚厚的一叠资料后，满心欢喜地道谢。 「希望你永远不要对教育失望。」江綺寧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要是你愿意，赶快去考公幼吧。」 听见对自己特别栽培的搭班老师的话中话，孙柚希了然的弯起笑容，一双眼睛蒙上了淡淡的凌厉。 「我知道了。」 不同于欢快的语调，孙柚希最后沉稳的说着。 星空点点的夜，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勾肩搭背的嘻笑玩耍着，一台又一台的机车呼啸而过，带起了行人欢快的气息。 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孩子从超商走了出来，不同于其他年轻人的结伴同行，看似刚成年的他独自走在繁华的闹区。 他拿出口袋里的耳机，塞进耳朵里，纤细的手指飞快的在手机萤幕上点击，调整到自己想要听的音乐后将手机塞回口袋。 他的眼睛带着沉稳的气息，流露出此年纪不会有的稳重，唇角却是弯着放荡不羈的弧度，与眼神极为衝撞。 「找到你了。」 低哑的音说出胜券在握的语，他迈开修长的腿，没入了黑夜之中。 「我的雅典娜。」 Chapter1初遇-2 「江江老师，我要出去值班了！」 下午四点，教室内的她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哭闹的孩童，孙柚希扭过头朝着江綺寧喊道。 「好。」收起观察用的笔记本，江綺寧走向前抱住拳打脚踢的孩子，安抚着哄道：「欣欣，我们来画你的妈妈好吗？」 将孩子交给江綺寧后，孙柚希连忙喝了口水，稍微整理一下头发后便离开了教室。 她穿过孩子们正在玩耍的广场，风风火火的闯进办公室，迅速的在柜子中找到点名本后，再快步地走向已有零散家长等待的大门口。 孙柚希将家长签名簿放在签名处，打开了麦克风，开始依着自己对家长的记忆广播。 一开始值班时，孙柚希紧张到连话都可能结巴，一下子一窝蜂的家长往往都让新手老师措手不及，但经过了一阵子的磨练，现在已能记得大部分的家长，常常家长还未说出口，孙柚希就已经先朝着麦克风说出了孩子的班级及名字。 儘管这记忆的过程可说是非常折磨，且有时来接送的家长并不会是同一个，当她遇到陌生面孔时，总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就怕不小心出了差错。 下午四点半，门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家长，她终于按了一旁的电铃，向办公室的行政老师求救，表示自己已经快要忙不过来。 「我来了我来了。」听到求救电铃的郭湘香匆匆忙忙的从办公室走出来，脸上带着职业的亲切笑容，拿着另一支麦克风继续唤着学生的姓名。 每次值班只要遇到尖峰时段，孙柚希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打仗一样，偏偏这又避不得，遇到了也只能咬牙撑下去。 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孙柚希迅速瞟了点名簿一眼，很好，只剩下五点那批的家长，这也代表自己现在有时间喘口气。 「应该差不多了，我等等五点再出来支援你。」郭湘香笑了笑，又急急忙忙的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起繁杂的行政工作。 行政老师真忙。孙柚希同情的看了那离去的影子一眼，接着又堆满笑容的与家长说话。 一个人影从左方缓缓靠近，孙柚希刚好与家长聊到一个段落，她疑惑的往左手边看去，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孙老师好。」 那人笑出了一弯新月，白净的脸颊凹了一个小酒窝。 「你好。」 孙柚希疑惑的看着眼前热情过分的年轻人，仍是老老实实地打了招呼。 这个家长是谁？是哪位孩子的哥哥吗？ 「孙老师，你该不会忘记我了吧？」 还未思考出与其他孩子是否有关连，眼前的他摆出一副受到委屈的表情，捂着胸口盯着孙柚希瞧，让一旁等待着其他孩子的家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纷纷若有似无的投了目光。 「欸、等等。」看见附近的家长有想要听八卦的趋势，孙柚希快速地打量眼前的人，再搜寻了一回幼儿的点名单后，她皱起眉头。 「请问你要接哪一位小朋友？」 「我要接的小朋友？」但是他却诧异的瞪大眼睛，过一会儿笑出声来。 「对，我是要接小朋友。」 「要接孙柚希小朋友。」 那一秒，年轻男子笑的欢快，笑得如沐春风。 但是孙柚希的当下，只想要挖个洞鑽进去。 当她看见周围的家长露出了然的误解光芒时。 孙柚希彷彿被雷劈到一般定格在原处，过一会才想起自己还在上班中，她连忙回过神，直接忽视掉眼前胡说八道的男子，带着客气的笑容招呼起其他家长来。 而那名造成骚动的男子也识相的耸耸肩，带着笑意往旁边靠，修长的身影倚着围墙，眼神追逐着忙碌的她。 孙柚希却被这股视线弄得浑身不对劲，心里不断问候着对方，也努力的思考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遇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跟、跟踪狂？ 脑子里浮现这个想法时，她吓得轻轻倒抽一口气，慌忙又离了有他在的地方远了点。 好不容易全部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喧譁的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孙柚希头也不回，举步就要往园所内走。 「孙老师。」 不速之客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她咬咬牙，偷偷皱了一下眉头，转过身后却带着礼貌性的微笑。 「小孩，你大概是认错人了，世界上同名同姓的机率很大，你百分之百是认错了，赶快回家去找下一个孙柚希，乖。」 她劈哩啪啦地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只见眼前的男子挑起眉梢，饶富笑意的盯着她看。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孙柚希直接皱起眉，在心里耍起流氓，接着华丽的转过身去，走进园所俐落地把男子关上门外。 「孙老师，我等你下班阿！」 听见这句话，孙柚希果断的摀起耳朵，加快脚步衝进办公室。 这些小举动落在他的眼底，却是惹得他笑出一串低低的笑意。 「柚希阿，外面那个男生是谁？」一进办公室，里头聚集的所有老师都带着促狭的笑意问道。 「变态之类的吧？」孙柚希皱起眉，跟以往一样在簿子上签了名，「不认识，等等出去把他赶走就好。」 「需要帮你报警吗？」郭湘香作势要打电话的询问。 「别别别，我等等处理就好。」听见报警，孙柚希连忙阻止，却在抬头的那一剎那惊见一票人曖昧的表情。 「我真的真的跟那小子没什么。」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不料，听的人们却是加深了误会的表情。 「没关係，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江綺寧耸耸肩，说道：「你说的算囉！」 居然连自己的搭班老师都这样戏弄自己，孙柚希欲哭无泪的噘起唇，不满的喊了声老师。 在其他老师眼底，孙柚希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撇除矮小的身高不说，她的脸蛋可谓「童顏」，要不是她刻意去将短短的头发稍微烫捲及染成褐色，才有了一些些的成熟感，不然孙柚希与孩子们併排站在一起，只会被人误认是长得较快的孩童。 儘管孙柚希确实比其他老师来的年轻，全园所就属她才二十来岁，其他老师早已步入了四十岁。 「好啦，不闹你了。」江綺寧笑了笑，赶客人似的对她说：「教室我都处理好了，你去东西收一收准备回家，别让人家在外面等太久。」 「就说跟我没关係了！」 即使抗议的再多次，办公室内仍然是处于兴奋着想嫁女儿的的欢快状态，孙柚希收拾完东西后，连忙离开了可怕的空间。 「你真的把我给忘了啊？」 好不容易从一群八卦的老师们的魔掌活着走出大门，孙柚希就见到了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 「我根本没见过你吧！」 孙柚希困惑的盯着围墙旁的人直瞧，天杀的，她自从进了大学之后鲜少接触过男生阿，怎么就惹到一个帅哥而自己都不自知了呢？ 「那我说个名字给你听听如何？」 听见这句话，孙柚希连忙点了点头，她真心觉得自己跟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关係，兴许只是认错人了对吧？ 「看来你真的忘得一乾二净了呢。」他搔了搔头，无奈的撇了撇唇。 「我的名字是季宇勋，季节的季，宇宙的宇，勋章的勋。」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我亲爱的孙老师？」 看见眼前的人逐渐变调的脸，季宇勋再度笑成了一个孩子。 「我成年了，我依照约定来了。」 「老师，嫁给我吧？」 Chapter1初遇-3 季宇勋。 听见这一个名字，陈年已久的往事从孙柚希的脑袋中缓缓甦醒，她惊诧的倒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印象中的他仍是一个小萝卜头，一转眼，怎么就成了一位青年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子，嫁什么嫁，你做梦是不是？」 孙柚希恶狠狠的拧起眉毛，对于季宇勋脱口而出的「嫁给我」感到非常不满。 「孙老师，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白净的脸上浮现满满的无辜，季宇勋放软了声音，一点一滴地帮助孙柚希回想。 「你还说要等我长大。」「放屁！」 一个激动，不甚优雅的字句脱口而出，孙柚希咳了声，扭过头去就想离开现场。 「你那时候还说，等我长大如果找的到你，就可以娶你。」 「才不是！我是说等你长大你就忘记我了……糟糕。」 听见这一句话，季宇勋笑得更加灿烂了。 「看吧，我就说孙老师一定是记得我的！」 苍天为何要如此待我。孙柚希在心里胡乱哀号了一阵子，季宇勋的笑容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好，那既然知道我是你老师了，那我要回家了，再见，喔不，再也不见！」 孙柚希决定跟眼前的小孩做一个完美的切割，于是她拨了拨头发，抬起手随意地挥了几下，再次试图快速地离开。 「欸欸欸孙老师你等等我嘛！」 季宇勋慌慌张张的跟上，亦步亦趋的跟在孙柚希的后头，脸上的笑容闪闪动人，似是要把一生的笑容在此刻全都笑尽。 「我要回家、回家！你是跟踪狂吗为什么要跟上来？」 无奈地停下脚步，孙柚希急促的挥了下手：「还在读书的孩子快点乖乖回家，不要再跟上来了。」 「孙老师，我的家就在这个方向。」无辜的抓抓头，季宇勋说着。 孙柚希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懒得再想眼前的人是否在说谎。 她一语不发的往旁边一转，伸手牵了自己的脚踏车，跨上脚踏车扬长而去。 哼哼，这样总追不上了吧？孙柚希一坐上椅垫变发了疯似的踩着脚踏板，直到要停红灯才缓速下来。 一阵煞车声从后方传来，孙柚希顿了顿，僵硬的半转过身去，撞见一张明晃着笑的脸庞。 「孙老师，你骑这么快是想要把我甩掉吗？」 季宇勋悠哉的拨动脚踏车上的铃鐺，清脆的声响传进孙柚希的耳里却是如此刺耳。 「对，所以小祖宗我拜託你快点回家吧？乖乖听老师的话，嗯？」 孙柚希挫败的发出恳求的声音，听的季宇勋心中一阵好笑。 「孙老师，你就骑你的车吧，我真的是要回家，只是刚好跟你顺路而已。」 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着眼前的号志早已转为绿灯，季宇勋噙着一抹笑，看着孙柚希无奈地踩下踏板，优雅的骑出自己的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大街小巷，孙柚希一路上都觉得芒刺在背，身后的小祖宗阴魂不散的跟着她，简直要她发疯。 可是人家都说他真的是「刚好同路」了，又能怎么办呢？ 我明天就骑机车上班！看你怎么跟。孙柚希在心里哼哼想着，但是下一秒哀怨地想到，自己的机车还放在老家，根本没有运到这个城市来。 过了不久，孙柚希到达了她所住的大楼，她笑着跟管理员打了声招呼，流畅的转进敞开的大门，一路畅行无阻的骑进停车场，将单车停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做完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脸上还残有淡淡的笑意，一转头，笑容瞬间凝固在姣好的脸上。 因为那位小祖宗正将单车停在自己旁边的格子内，还惊讶的向孙柚希眨眨眸。 「好巧！原来孙老师也是这栋大楼的住户啊？」 「说！你是不是偷偷跟踪我！」 「冤枉啊孙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啦！」 孙柚希防备的看着眼前摆出无辜脸的人，对方讨好似的说道。 「孙老师，搞不好我跟你就住不同栋啊！你看，这里那么多栋，你总不会是住a栋吧？」 季宇勋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都差点让眼前的人失手掐死自己。 「我就是住a栋。」孙柚希咬牙切齿的说道。 「欸？」季宇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好似真的一切都是巧合一般。 「那总不会是住十楼了吧？」他乾笑着，稍稍将身体往后挪，准备好要逃逸。 「你还说你没有调查我！」听见这一句话，孙柚希气急败坏的拔腿追了上去，一面追着季宇勋飞奔而去的身影，一面大声地吼道。 「老娘就是住a栋十楼！季宇勋你这个浑蛋给我站住！」 这局你追我跑的战争很快的就在孙柚希体力不支的情况下结束了。 「孙老师，你还好吧？」 与气喘吁吁的孙柚希相反，季宇勋一派轻松的样子让她再次哀叹人生真难。 老了，真的老了。 「不好，看到你更不好！」孙柚希抹了把脸上的汗，她没好气地瞪了眼前依旧如沐春风的人一眼，哼了声转头按下电梯的按钮。 「别这样吗孙老师，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也住这里。」摆出可怜兮兮的脸，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的季宇勋弯下腰来，讨好的凑近孙柚希。 「走开，好热。」一点也不留情的推开眼前的脑袋瓜，孙柚希率先走进了敞开的电梯。 季宇勋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按下了十楼的按钮，孙柚希往一旁挪了挪，试着在狭小的空间内拉开彼此的距离。 但是季宇勋人高马大的，再怎么往一旁靠也似乎是徒劳无功，于是她乾脆闭起眼睛，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她这些小小的举动都被一旁的季宇勋尽收眼底，他深邃的眼中饱含着笑意，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欢欣，而眼底的一抹深沉则是几年下来所累积的爱。 他找得有多辛苦，心中的悸动就有多强烈。 但是不能够太急躁的对眼前的人示好，否则人还没追到，先收到传票。 「十楼到了。」 机械的女音响起，孙柚希张开眼睛，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率先快步走出去，无视于身后的人一路跟了上来。 「孙老师，你说，我们这是不是缘分？」 就当孙柚希开完电子锁，准备要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季宇勋语带笑意的叫住了她。 他就住在她的对面，这一连串的惊喜抑或是惊吓已经让孙柚希感到麻木。 「是阿，很有缘。」最后，她提起了唇角，用了最后的力气说道。 「真的是孽缘。」 Chapter2冬令营-1 若要说到两人的缘分，那得从六年前说起。 当年，孙柚希仍是一个初入教育培训圈的新手，满腔热血抱负的她，在大学的第一年寒假就报名了为期一个月的冬令营，担任了队辅的职责。 她豪放不做作的个性很快融入了陌生的团体，能言善道的她在营队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最佳哄小孩代表，儘管孙柚希的哄法与一般人所想的哄法大概有所出入。 不，是很大的出入。 「小朋友，没有排好队的话，这里离深山有点近，可能随时会有野兽跑出来吃掉不听话的小孩喔！」 摆着一张温柔可亲的童顏，矮小的孙柚希弯着一双眼眸笑呵呵地说着，眼前一排排低年级的孩子瞬间乖乖的排好乱七八糟的队伍。 「骗小孩的把戏，我才不信有怪兽！」 但是此招真的也只对低年级的孩子有用，中高年级的孩子早已不怕这些威胁，嘻嘻哈哈的不把未爆发的小辣椒放在眼里。 「是阿是阿，你们不是小孩对吧？」笑咪咪地转向中高年级的孩子，孙柚希噙着一个漂亮的微笑，走向了孩子们。 「但是怎么办呢？我这里只收小孩子，既然你们不是小孩子的话，我要把你们送去会写好多好多考卷的补习班囉！」快乐地宣布着，孙柚希歪着头，思索着说道：「我记得有小朋友是为了逃避写功课所以来报名，有人是不想练习钢琴所以吵着要来，还有人是觉得夏令营可以快乐的玩手机所以来到这里。」 「但是怎么办呢？孙老师我啊，如果觉得开心就会让你们写好多的暑假作业，我也会钢琴喔！所以我也可以随时教你们练钢琴，还有我最讨厌小孩子玩手机，所以我会把所有的手机都没收。」 「包含平板以及笔电喔！」 吵吵闹闹的孩子沉默了。 孙柚希玩着手上的点名板，上面画记了许许多多的符号，包含这些孩子的出身及为何而来。 她所带的夏令营，聚集好多名门望族的孩子，有些被宠成了一个个娇蛮的小公主，有些被贯成了欠缺生活技能的小王子，每一位孩子在孙柚希眼中，都是需要一点点改进的小苗。 当然，也非全部都是这样。 「不过，如果你们都可以跟老师们合作，相信我们也会给你们快乐，这些都要看你们有没有配合囉！」 「怎么样？要好好听话了吗？」 依旧是笑容可掬，但一旁的其他队辅老师却是一个个不寒而慄的抖了抖。 短短的自我介绍时间，他们体认到一件事。 千万不要惹到孙柚希。 「柚希，你这样子都不怕惹了家长吗？」 见识过孙柚希是如何将孩子收服得服服贴贴，同期的新手之一，夏永晴面露佩服又担忧地问道。 「不怕。」孙柚希眨眨眸，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疑惑：「我没有威胁他们的生命，只是交换条件而已，要是家长抗议，我连家长一起教育。」 夏永晴抽了抽嘴角，对于这番话感到敬佩。 「而且大队长也同意我的做法，对吧？穆阳队长？」 眼角馀光瞥到正悄悄靠近的人，孙柚希笑弯了眼，忽地转过身叫了那人。 穆阳，冬令营的总召大队长，他愣了下，随后无奈的堆满笑容。 「真机灵，想要吓一下也不行。」穆阳在一旁坐了下来，伸了伸懒腰，「这些小孩天不怕地不怕，柚希这样反而可以打成平衡，只要不危及孩童身心健康，一切都好商量。」 「我们英勇的队长阿，你这样讲，是不是要指派给我坚峻的任务了？」 穆阳再次愣了下，旋即苦笑了起来。 「孙柚希，你不是才一年级吗？为什么反应会快成这样？」 他摇摇头，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了对方，在对方欢欣地接下时，他认真的叮嚀着。 「你所带的这一小队是高年级的孩子，也许是这一梯次最让人感到折磨的一批，我会跟你一起带，但是你得好好加油。」 孙柚希抽出纸袋内的资料，一面听着穆阳忧心忡忡的话语，一面来回审视小队员的名册。 果然都是一些较需费心的孩子。她的心里闪过许多孩子们顽皮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看的一旁的夏永晴及穆阳心惊胆战。 「有大队长在，我怕什么？」 抬起头，孙柚希衝着穆阳绽开一个信任的笑容，没注意到穆阳逐渐红起的耳根子，她自顾自的收妥资料，朝着两人挥挥手，咚咚咚的跑掉了。 「哈……真是。」留在原地的穆阳搓了搓脸，目光随着那离去的背影逐渐柔和。 而一旁全程目睹的夏永晴，则泛起了一个曖昧的笑。 Chapter2冬令营-2 冬令营为期四个星期，在这四个星期中，所有的孩童皆是住在营区的木屋内，除非发生紧急状况，否则在这营队期间是不能回到家中的。 而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衝突是必然。 「孙老师，你们那一小队最近是不是气氛有点紧张？」 即将迈入第三个星期的夜晚，队辅休息室内，所有人零零落落的检讨着彼此的状况。 「是有一点。」被点名的孙柚希想了想，翻开被写得花花绿绿的笔记本，转着笔桿思吋着。 「孩子们好像因为某个原因在排挤一位小孩。」 确切的原因并不清楚，毕竟在前些日子里，孩子们队孙柚希是又爱又怕，排挤的事情自然会隐瞒孙柚希到底。 否则被剥皮燉肉的大概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试探过好几个孩子，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敢说，看来这件事真的有蹊蹺。」 她幽幽叹了口气，旋即又堆满了笑容：「不过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大概再没多久，我就会听到有人说漏嘴的风声了。」 一室的老师不禁笑了出来，说到孙柚希，无人不知她最会把人的嘴给撬开，循循善诱或是威胁利诱通通都来，非得拿到她要的答案她才会罢手。 「等着吧，霸凌这种事情，我死也不会放过。」 她喃喃自语，眼中的光更甚犀利。 果不出孙柚希的预言，隔没几日，一个女孩哭丧着脸跑来找孙柚希。 「孙老师，可以请你帮帮忙吗？」她泪眼婆娑，白嫩的脸颊掛着泪痕。 孙柚希抽了张卫生纸塞给对方，等她稍微缓和了情绪才开口。 「小怀，你说说看，发生什么事情？」带着柔和的笑，孙柚希牵着对方小小的手，试图给予勇气。 要将事情揭露出来，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季宇勋哥哥，他这几天好像都被欺负。」小学三年级的她，努力的用仅限的语言描述队员被欺负的情形。 「那些人骂他是杂种、老师，什么是……」「柚希，大队长要你赶快过去视听教室支援他。」 小怀的描述被急切走来的夏永晴打断，她疑惑地见到对方急匆匆的表情，心中的警铃瞬间大响。 「这孩子交给我，你赶快过去视听教室。」夏永晴牵过小怀的手，往孙柚希怀里塞了一个医药箱，眼神中充满了急迫。 「好。」孙柚希点点头，蹲下身来与小怀平行：「小怀先跟着晴晴老师好吗？如果你有想要分享的也可以跟晴晴老师说喔。」她轻轻揉了揉小小的脑袋，语气温柔。 语末，她旋即拔起步伐，抱着医药箱快步地往视听教室走去。 杂种？孙柚希的眉头紧紧锁起，她不会听错的，刚才小怀分明说了杂种这两个字，但是又怎么会在这如此小的年纪里轻而易举地说出呢？ 「大队长……天啊。」 风风火火的推开视听教室的门，一句招呼都还没说完，她就先倒抽了一口气。 全是他们这一队的高年级生，一个个满面戾气，早没了这年纪该有的童真。 穆阳站在他们面前，身后护着一个孩子，也是满脸怒意。 「孙老师，先帮宇勋检查伤口。」看见孙柚希的身影，穆阳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招招手，将背后的人牵到她身旁。 一见到季宇勋，那一群孩子便露出了厌恶及鄙夷的表情，令孙柚希是大大的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造成如此大的反弹。 「杂种。」「萧关云。」 看起来像是带头的男孩子啐了声，被穆阳大声的喝止。 「宇勋，手伸出来。」孙柚希一面留意着身后的状况，一面检查着季宇勋身上的伤。 没有太大的伤口，倒是红肿的地方特别多，兴许是用力被东西撞击过。 「会痛吗？」她看着眼前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的孩子，心疼的抚上那未脱稚气的脸颊。 季宇勋用力的撇过头，一双眼睛隐含着愤怒及不甘，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的死紧，似是用尽全力在抗拒着一切。 孙柚希怔愣了一下，接着收回手，开始为那身上的伤痕擦药。 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她撕开纱布包装的声音，其他的孩子有的面带悔恨，有的仍满面怒容，种种模样让穆阳感到头疼。 「还有没有哪里痛的？嗯？」 将他全身寻了个遍后，孙柚希问道。 季宇勋终于愿意看向一直释出善意的她，他松开了紧紧咬着下唇的齿，斗大的泪珠落下。 「我不是野孩子。」他静静地落着泪，平静地控诉。 Chapter2冬令营-3 「季宇勋的爸爸是同性恋，他从小被爸爸放在花奶奶家中，可以说是半被弃养。」 「就因为这样，那些孩子就说他是杂种？」 孙柚希一想到穆阳说的话，就感到深深的惊诧及心疼。 季宇勋从小就被他爸爸的乳母──花奶奶带大，而他妈妈生下他后旋即过世，年幼的他对于爸爸可说是没有过多的印象。 而身在名门望族，丑闻永远传的比好事还要快，季爸爸是同性恋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社交圈，使得家族的人蒙羞，后来也陆续传出季爸爸丢下未满周岁的孩子远走高飞的事情。 原本应是前一辈的恩怨，却沦落在无辜的孩子身上，其他的孩子在父母揶揄的耳濡目染下，对于季宇勋的存在抱持着纯粹的恶意。 面对满室沉默的肃静，孙柚希犀利的眼神在每位孩子身上打转。 「孙老师，他爸爸是个同性恋，你都不觉得噁心吗？」 其中一个孩子受不了停滞的氛围，他开口，语气中有着鄙夷，却也有着不明事理的疑惑。 「有人可以告诉我什么是同性恋吗？」 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孙柚希问道。 「男生爱男生，女生爱女生，这就是噁心的同性恋。」 「那男生爱女生就不噁心吗？」 孩子们张张嘴，皱起了眉头。 「不噁心。」一个犹豫的声音回应了她。 「为什么？不都是爱吗？为什么就不噁心了呢？」 「萧关云，听说你喜欢第三小队的方馨蕊，你噁心吗？」 「怎么你喜欢都不噁心，别人喜欢的就噁心了？」 她的语调淡漠，却显得咄咄逼人，惹得台下气势凌人的孩子一个个低下头，混乱的摀住脑袋。 为什么噁心？因为爸妈说他们很噁心。 为什么不喜欢他？因为爸妈说他很脏，是没人爱的杂种。 但老师为什么这样子说？ 为什么？ 「抬头。」 听见孙柚希的声音，孩子们愣愣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充满着不确定。 「我知道你们会这样是因为爸爸妈妈，但是你们有真正认识季宇勋吗？」 「如果没有，凭什么这样对待一个人？」 「你们凭什么？」 清一色都是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比起以前纯朴的童年时期，现在的他们显得过于成熟，因此孙柚希也不避讳，力求一语戳进他们的内心。 「可是男生不能爱男生……。」 孙柚希弯弯唇瓣，「为什么不行？」她问道。 孩子们再度语塞。 「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孙柚希站起身来，走向人群，像是在演讲一般，轻轻地说着。 「你们爱着爸妈，爸妈爱着你们，彼此也相爱，这就是爱。」 「爱很单纯，就只是你爱我而我也爱你。」 「季宇勋的爸爸爱上你们谁的爸爸了吗？没有。」 「他爸爸破坏你们谁的家庭了吗？没有。」 「那你们凭什么可以这样子对待一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人？」 她站在一群垂首的孩子之间，一个一个按上他们的肩膀，有的孩子震了一下，有的孩子僵直身体，有的开始低低啜泣。 「喜欢谁都是别人的事情，你们在噁心什么呢？」 「你可以不喜欢他的喜欢，但基本作为一个人要有的尊重至少要摆出来，就像我非常不认同你们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套一句我最近常常听你们在说的，到底关你们屁事。」 这场丢掷震撼弹似的对话在孩子们的哭泣声中结束。 大多哭泣的孩子多为跟从者，真正的带头者仍是一脸不以为然。 「你们要不要道歉我都无所谓，真正的道歉是要打从心里、真心诚意的道歉的，如果你们只是想要应付老师或是随意打发，那就乾脆收起你无心的歉意。」 「离开吧。」孙柚希最后揉揉眉心，向着孩子们挥挥手。 孩子们三三两两的离去，最先离开的是毫无悔意的始作俑者萧关云，他一脚踹翻无辜的椅子，睨了板着脸的孙柚希一眼，充满怒意的扬长而去。 目送所有孩子离开后，孙柚希疲倦的闭起眼睛，将头埋入双掌中深深呼气。 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侷促的扭着衣角，他听了全程，却没有勇气走进去。 斗大的泪珠从稚嫩的脸颊滑过，他用力的擦着脸上的液体，擦的双颊通红，分不清是泪水或是鼻水。 「季宇……」 那孩子听见身后有人唤他的名，胡乱擦了下脸后就低着头跑离现场，留下来人一脸错愕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这就是所谓的哭奔吗？ 穆阳将视线移回视听教室内，就看见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人正心事重重的趴在桌子上，他微微一笑，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去。 「柚希。」 听见声音的她瞬间抬起头来，而忧虑的表情也在迎接来人的剎那消失，仅存的是满面笑意。 要不是在门外先看过，否则他哪会知道眼前的人是在强顏欢笑？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要教育，就可以扭转的。」 穆阳将咖啡递给对方，语带保留的说着。 「我知道。」孙柚希感激地接过热腾腾的纸杯，轻轻一笑，「但就因如此，才会特别觉得难过，我所想要的教育，似乎太过理想而显得不切实际。」 「没事的，你做得很好。」穆阳安慰似的拍了拍女孩的手，「之后的课程会安排关于性别平等的议题，你可以再试着说说看。」 孙柚希点点头，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教育不是万能，我们只能尽全力而不愧对自己，其他的都只能看孩子们的造化了。」 Chapter2冬令营-4 冬令营的最后一个晚上，是无论孩童或是队辅们都最兴奋的一个夜晚。 在倒数的日子里，孩子们已经与队辅產生深厚的情谊，大会也会依照传统，在最后一天的晚上进行告白大会。 不外乎就是让孩子们尽情畅所欲言，以及让队辅感动或是好气又好笑的自由时间。 而在季宇勋的霸凌事件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任意欺凌孩童，可说是相安无事到了结业日。 「孙柚希你快一点！你都是压轴说话了还那么慢吞吞。」 化妆室内，夏永晴紧张地催促着，而厕所里面的人则是随意的应了声后，仍是我行我素的打理着。 「别紧张，穆阳一定会在台上说很多话，他只要没看见我出现就绝对不会下台的。」 孙柚希顺了顺一头短发，手中的口红流畅的抹在小巧的唇上，抿了抿水亮的唇瓣后，她满意的收起化妆包，笑脸吟吟的打开门。 「走吧。」她挽着一脸无奈的夏永晴，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晚会会场。 走回后台时正巧轮到她上台说话，她接过麦克风，摆着专业的笑容接受着学生的欢呼，接着简短地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 不外乎就是些感谢以及祝福大家的话，孙柚希精简扼要地说完，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她笑的眼睛弯成新月，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欣然接受那宛若暴动的呼声。 「果然是我们新一代的人气王。」 下台后，穆阳由衷的讚叹着，孙柚希笑了笑，诚挚地向对方道谢。 「多亏我们大队长愿意放手让我去做，我有今天的成就也得归功于你啊！」 「那是你自己愿意的好吗？我才没做什么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台下，站在队伍的最后方，此时主持人正邀请来参与的孩童上台说说感言，还逗趣的说，要是有想要告白的人也欢迎上台。 「咦？」原本还在跟孙柚希打闹的穆阳，在看见走上台的人时发出了疑惑的单音，「那个人是宇勋吗？」 孙柚希转头看着台上，但娇小的她却被眼前重重人群遮住了不少视线，使她使劲儿的踮起脚尖，方才看见一丝丝熟悉的人影。 「好像是。」她左摇右晃的确认后，放下踮起的脚尖，状似腿痠的动了洞脚踝。 一旁的穆阳见状，左右看看后拖了把小凳子到孙柚希面前。 「踩着，这样你就看的见了。」 孙柚希闻言，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上凳子，得意的插着腰。 「上面空气真好。」 这一踩，让她直接跟身高超过一百八的穆阳比肩平齐，视野也瞬间辽阔了起来，孙柚希能直接清楚的看见台上那带了点羞涩模样的孩子。 「我想要跟一个人告白。」 尚未发育的嗓音微高，未脱稚气的脸庞有着一丝丝倔强及坚持，台上的季宇勋握紧了麦克风，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第一次被维护，第一次有人会愿意站出来为我挺身而出，我好幸运才能在这里遇见她。」 「时间太少了，我好希望可以再有多一点时间，明年我从小学毕业了，不能再报名这一个营队，所以我想要把握机会说出来。」 「孙老师，我好喜欢你，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做这么多的事情，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也非常的喜欢你。」 「孙老师，等我长大，我可以娶你吗？」 台下的寂静让季宇勋轻轻颤抖着，不一会，一阵轰然的欢呼声响彻云霄，让队伍后方、那拿了凳子站的高高的女孩惊得合不拢嘴。 舞台正下方的夏永晴讚许似的向台上的季宇勋点点头，这孩子在前几天跑来找她，请她帮忙自己写告白的话，虽然说的较为简短，但以一个六年级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可圈可点。 夏永晴走到队伍后方，将呆若木鸡的孙柚希一路牵到台上，让当事人并肩站在镁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孙柚希接过麦克风，在所有人的屏气凝神下，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傻子，你知道你以后就会忘记我了吗？」 安静的观眾在听见这句话后瞬间沸腾。 「孙老师！你很解风情欸！」「人家在认真跟你告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啦！」 不仅孙柚希慌了手脚，一旁的季宇勋更是直接傻在原地。 他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所喜欢的孙老师会这样回覆他吧。 「好啦好啦！你们冷静一下！」孙柚希连忙朝着麦克风喊着，在看见喧腾的台下逐渐冷静后，她斟酌着用语说道。 「我很高兴有人在这短短时间内感受到温暖，也很高兴你愿意在此时此刻说出来，但是小子，你相信老师，以后你会遇到更多女孩子，会有更多爱你的人与你相爱，孙老师很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之后要好好过生活，好吗？」 季宇勋认真地盯着孙柚希，盯的她头皮发麻，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时，那孩子开口了。 「她们喜欢我就让她们喜欢，我季宇勋此生就是只会喜欢你，亲爱的孙老师。」 他笑出一口白牙，接着俐落的转身，在所有人的掌声及欢呼中走下台。 留下孙柚希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错愕的不仅仅是她，还有观看全程的穆阳。 隐身在漆黑中的穆阳下定决心似的迈开步伐，他大步的穿过人群，在孙柚希不解的眼神中走上台，与她平齐。 孙柚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穆阳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使她无法断然离开。 「我今日也要来告白。」接过麦克风的他用着四平八稳的声音说道。 「但我并不是要交往，而是想要与这位特别的女孩用心交流，在散场后，希望我们依旧不会散去，我祈愿我与你可以长久的保持良好的关係，若你愿意，我们再向彼此前进一步。」 「你说好吗？柚希。」 孙柚希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宛如失控的发生，她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认真的大队长，点了点头。 「我们就算下了场依旧是朋友，这点我与队长你是有同样看法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跟队长学习，所以我们还是会保持联系的！」 她带着明晃晃的笑脸说道，再放下麦克风的剎那用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要穆阳别再继续说了。 她的请求让穆阳心下软成一片，点了点头后便爽快地带着她下台。 而台下则是传来一阵不小的曖昧声，惹的孙柚希恨不得现在就有个洞可以让自己埋进去。 这场告白大会在后来变成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话题的女主角则是屡屡听见便次次逃逸。 在离别的那一刻，营区的外头聚集了许多家长，当把所有孩子都送走后，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 「好累，终于要结束了。」 孙柚希瘫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拿了条毛巾盖在脸上。 「孙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使她瞬间睁开双眼，她惊诧的扯下毛巾，看着眼前带着笑意的男孩。 「你怎么还没回家？」 季宇勋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神色认真。 「孙老师，我说喜欢你、要娶你是认真的。」 「别闹了，你知道长大是多久吗？」 「知道。」 还是稚气的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双大眼写满了坚定。 「是6年后，我18岁的时候。」 孙柚希眨眨眸，笑了。 「好，要是你那时还找的到我，我会考虑一下。」 那年的孙柚希，18岁。 而那年的季宇勋，12岁。 一个似是玩笑的誓言就此立定，一个拉勾就牵扯了彼此的一生。 只是当时的他们都始料未及。 Chapter3他的家人-1 自从季宇勋如愿让孙柚希来个忆往事后，便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晃悠着。 当她要出门去上班时，对面的房门总会在同一个时间碰巧开啟，男孩明亮的笑脸就这么衝着她笑，接着便与她一路上拌嘴，直到她进了幼儿园那扇大门。 「孙老师，你下班时我会来接你啊！」 每天的早晨都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拉开序幕，而落幕时也依旧照着季宇勋的脚本走，继续胡闹着一起回到大楼。 久了，孙柚希再不甘愿也早已习惯。 「柚希阿，那小伙子对你真的是很好耶，想当初我老公追求我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积极主动。」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么专情的男孩子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喔，要不是老师我已经结婚了，我还真的会直接倒贴上去。」 「唐老师，我们宇勋只会对柚希有这样的追求，要是唐老师你贴上去，人家早跑了！」 办公室的你一言我一语闹得孙柚希是一阵无奈，这种情形自从季宇勋出现后就未曾减缓，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谁叫季宇勋每天下午都固定在四点半就在校门口站岗，还会亲切地跟家长及值班老师聊天，导致现在他在追求孙柚希的事情可说是人尽皆知，想装作不知道都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别闹柚希了，年轻人的轰轰烈烈我们旁边看就好，凑什么热闹呢。」 江綺寧从办公室外抱了一叠资料走了进来，顺道解决了孙柚希的窘境。 「新学年可能会有新的园主任接任，大家要先有个心理准备。」江綺寧招了招手，要所有老师围成一圈：「来开园务会议了，赶快开一开赶快下班。」 当孙柚希走出园所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孙老师，你辛苦了。」 门外依旧站着那风雨无阻的男孩子，他带着灿烂的笑容走向疲惫的孙柚希，一手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袋子。 孙柚希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挺的住，接着伸了伸懒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小子，你学校都不用上课的吗？怎么看你很间的样子。」 七早八早跟着孙柚希到幼儿园，下午四点半就准时报到，左看右看就是个很间的人。 「孙老师，我可是为了你才特地把课都排在九点后、四点前耶，我才没有很间。」 季宇勋用着无辜的表情说道，惹得孙柚希皱起眉头。 「臭小子，我没有叫你把课排那么紧，而且大学生不是还有什么恋爱学分以及社团学分要修吗？」 「孙老师，我现在不就是在跟着你修习恋爱学分吗？」 「你欠揍了是不是？」 她佯装要揍人的举起拳头，哼了哼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大楼，在经过警卫室时，被里头的警卫给拦了下来。 「宇勋阿，这里有你的包裹。」 「谢谢伯伯。」季宇勋很快地接过从窗口递出的小包裹，向警卫道谢后快步地跑向孙柚希。 「喔？是国际邮件。」 孙柚希瞟了一眼，随口说道：「你有朋友在国外啊？」 听见国际邮件四个字，季宇勋脸色稍稍一沉，转瞬间又恢復一贯的笑脸。 「有吧？」他按住电梯的向上键，让孙柚希先进了电梯，自己随后进来。 「孙老师，今天一起吃饭吗？」他弯下腰，讨好似的与孙柚希对望。 「不要，我还有一堆公事要忙。」自然的推开眼前的脑袋瓜，她说。 「吃饭时就不要忙公事了，小心消化不良。」季宇勋无辜的扁起嘴，「这样我会心疼。」 「少噁心了。」孙柚希睨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他灿烂的笑着，快步的经过对方后回到自己的家，扔下手中的东西后走进厨房，随后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盖饭出来。 他踢开自家的门，此时孙柚希正好走到他的面前，一脸见怪不怪的看着眼前风风火火的人。 「今天吃盖饭！」他神采奕奕的宣布。 「你煮的？」孙柚希犹豫了一下，最后旋开门把，敞开自家大门：「进来吧。」 季宇勋眼睛一亮，喜孜孜的踏进那扇他从未进入过的空间。 一直以来，季宇勋知道孙柚希都疲于奔命而未好好用餐后，便开始自愿性的包办她的晚餐，第一次端出自己的拿手菜到她面前时，她一脸惊喜及惊吓的表情深深烙在季宇勋的脑海中。 儘管她也是先拒绝了对方的美意，但是又怎么能抵挡的了那扑鼻的香气及季宇勋的殷殷期盼？ 之后，季宇勋更是积极的研究各式菜单，而孙柚希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后，便主动支付了菜钱，维持了两人的晚餐饭友关係。 但是她从未让季宇勋踏入自己的家门，也未曾进过对方的家，都是靠着季宇勋将饭菜分成两人份后，各自在自己的家中用餐。 因此今日孙柚希敞开大门，着实让季宇勋激动不已，他将手中的碗端至孙柚希家中后，急急忙忙跑回原本的房间，再端了自己那一碗出来。 见眼前的人兴奋的容光焕发，孙柚希不禁会心一笑，两人在客厅面对面的坐下，安静的开始用餐。 「老师，你嫁给我嘛。」 安静不到几分鐘，季宇勋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惹的孙柚希呛咳了一声。 「说过几次了，你还是大学生欸！天天净想些甚么乱七八糟的。」 她皱起眉头，抽了卫生纸擦了擦嘴。 「喔，所以老师的意思是，我大学毕业你就要嫁给我吗？」 「季宇勋你再一次我就把你赶出去！」 「呀阿对不起阿孙老师！」 真的不应该放这小子进家门的。孙柚希无奈的在心里吐槽自己。 「小子，你奶奶最近过的好吗？」 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寧静，孙柚希主动开口询问花奶奶的近况。 「我上星期才去看过奶奶，她最近都叨唸着要我赶快找个女朋友。」 「我跟奶奶说我已经在追女朋友了，孙老师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见奶奶呀？」 「……我真的不应该开口问你任何问题，快点吃饱回你家去吧。」 Chapter3他的家人-2 吃过晚餐后，孙柚希洗了碗便把季宇勋给赶回家里去，简单打扫了一下家里后，再度用各式教具塞满才刚乾净的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将袋子里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后是许许多多用轻泥土做成的吊饰，有些依稀可以看的出来轮廓，有些则是模糊的像是未完成的作品。 孙柚希将它们一个一个摆放在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又得晚睡了。 她认命的拿起面前的作品，小小的手左捏右捏，将一个不成样的黏土捏塑成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再拿了盒子里用剩的轻黏土点缀后，孙柚希满意的放下第一个作品，转头拿了第二个作品起来捏。 孩子们的手总是不那么巧，儘管孙柚希不喜欢此种如同帮孩子做作业的感觉及作为，但有许多事情是无法顺己心意的，在现场的环境就是存在着这样的现象，想要避也避不得。 父母总是想要看见自己的孩子做出一番好成绩，但凡事总是得从拙劣及基础学起，并非一开始就会精湛漂亮，可惜的是望子成龙的心态早已蒙蔽许多人的双眼，也造就了现在的氛围。 于是孙柚希这一忙，当她把全班的作品都整顿一轮后，指针早已越过数字十二，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起身捶了捶自己因久坐而僵硬的四肢，徐徐的整理起一片狼藉的空间。 她将所有回收物打包后，将手机及钱包塞进自己的口袋，提了沉甸甸的垃圾袋往大楼回收场移动。 夜深人静的寂使得孙柚希加快了脚步，她看准了自己要丢的类别后，一股脑儿地将手中回收倒入桶子哩，正要离去时，被一旁的箱子给吸引了目光。 「这不是……季宇勋那小子今天收到的包裹吗？」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几小时前刚见过的包裹，那包装较为特殊，因此孙柚希一眼就认了出来。 且现在躺在回收箱中的，除了被撕掉地址及收件人讯息外，其馀尽未被破坏，也就代表收到这包裹的人根本没有打开过，就直接将它丢弃。 「……管他的，人家爱丢就丢，不关我的事情。」 孙柚希思索后便转过身，直直往大楼外的便利超商走去，随意挑选了麵包及一瓶牛奶当明日的早餐，再抓了一包薯片准备慰劳自己。 当她捧着满手的食物回到大楼时，又折返回到回收场，一番挣扎后，终是将那完好无缺的包裹给捡了起来。 简直就像是鬼使神差，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起这包裹。 孙柚希回到家后，便把包裹给扔进一个袋子里面，打算之后见面再询问这件事。 夜深了，该休息了。当她再忙碌一阵子、终于要躺上床时，时间早已又过去了大半。 隔日下班时间，两人依旧照着平常的步调回到大楼，而大楼门外多出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是一个外国人，頎长的身高穿着墨色的西装，净白的顏染上的岁月的霜，他一双碧绿的眸带着镶金边的眼镜，年龄莫约是不惑之年。 由于这社区少见外国人，且眼前的人面孔极为陌生，因此两人皆是多看了几眼，结果便与他对上了视线。 孙柚希见对方注意到了他们，便亲切的微微笑了下，原是想就此离开，但男人却直直向他们走来。 不，是走向身后的季宇勋。 「季、宇勋？」 带着外国的腔调，眼前的男人带着不确定的语调唤了他。 「我是，请问您是？」 季宇勋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对方，有礼的询问。 男人眼睛亮了起来，他高兴的走向前，亲切地伸出手。 「我是stan，是季英杰的朋友。」自称stan的人笑弯了眸，说道：「我终于找到你啦！」 不料，季宇勋却是在听见stan口中说的名字后沉下了脸，不顾那在自己眼前示好的手，他扭头便走。 「wait……怎么这样走掉？」 一旁目睹全程的孙柚希同样一头雾水，她先是愣愣看着季宇勋走掉的身影，接着转回去向对方道歉。 「没关係没关係。」stan慌忙摆着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只是英杰真的很想见他阿，所以我才来找他的。」 「请问季英杰是？」孙柚希皱了皱眉，就是这名字激的他走掉，因此这个人一定跟他有什么关联。 「噢，季英杰就是宇勋的爸爸。」stan从口袋的皮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孙柚希：「也是我的男朋友。」 照片上是两个男人站在一起，看着彼此笑得灿烂的模样。 stan带着温柔的表情，凝视着照片。 「英杰真的好想念他儿子。」 留下了stan的联络资料后，孙柚希回到了家中，在走到季宇勋门前时，她伸手按了门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皱皱眉，旋即想到待会就是晚餐时间，季宇勋大概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因此她决定先回自己房间去。 结果破天荒似的，当她从一堆手工艺品中抬起头，时间早已过了晚上七点，门外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平常的吵吵闹闹。 她摸着自己有些飢饿感的肚子，拿起一旁的手机，拨给了季宇勋。 「小子，你在哪？」 电话一接通，她劈头就问。 「孙老师，你想我了吗？」 带着以往不正经的语调，电话那头的他眉弯眼笑的回应着。 「谁想你了。」孙柚希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悄悄的在心里松口气，「你今天……没煮饭吗？」 「真伤心，我们孙老师只知道找我吃饭。」季宇勋故意用着难过的语气回应，嘴角却高高的上扬，「开门吧，我煮好饭了，正站在门外等你呢。」 听见这句话，孙柚希连忙扫开桌上的各式纸张，接着走去将门打开，果然看见他满载笑意地站在门外。 「吃火锅，火锅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吃才好吃。」 他手脚俐落的装上卡式炉，将冒着热气的锅子小心地放上炉架再次煮滚，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一系列的蔬菜及火锅料，华丽的摆在桌上。 孙柚希看着眼前忙碌的他，嘴角轻轻牵起，同时也思索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该怎么询问。 「孙老师，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将碗筷递给对方时，季宇勋无奈地笑了，「我等等什么都说，一边吃一边说。」 孙柚希尷尬的摸摸脸颊，点点头后帮忙整理起食材。 「那个stan说的季英杰，是我爸。」 望着冒泡的火锅，季宇勋开口说道。 「stan说，你爸很想要见你。」「我不想见他。」 「他可以丢下我，整整十八年都不闻不问，怎么现在就想要见了？」 「还是叫他的男朋友来？」 季宇勋笑了，他自嘲的看着沉默的孙柚希，眼眸中带着一丝悲哀。 「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我这个儿子，凭什么要来扰乱我的生活？」 「我没有他这种爸爸，他不配。」 Chapter3他的家人-3 自那天起，stan每日都会在大楼前等待。 每每季宇勋看见他，便会板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就逕自走进去，像是没见到对方一样，而孙柚希则是会陪着笑脸打招呼，偶尔还会说上几句话，时间一久，两人倒是熟捻许多。 「小子，你这下子倒是知道当时你堵门时，我的压力有多大了吧？」 「孙老师，我对你是爱，他对我可不是，差多了。」 「……。」 孙柚希，完美败北。 几周后，孙柚希收到了stan的讯息，stan表示季宇勋的爸爸准备要从国外回到台湾，希望能够在他回来时见到他儿子。 看见讯息的孙柚希挣扎了起来，这件事情本该告诉当事人，但每每与季宇勋稍稍提起时，他就会轻轻歛下唇角，或是东扯西聊的转移话题，明显的不想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孙柚希也不是瞎子，她也知道对方的千百个不愿，但总不能逃避一辈子，他的爸爸即将飞回台湾，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因此她决定在一旁推一把。 「小子。」 晚餐时，孙柚希戳弄着碗里的烩饭，漫不经心地开口。 「怎么了孙老师？不合胃口吗？」 眼前的少年蹙起眉头，让她不禁笑了一下。 「烩饭很好吃，很合我的胃口。」她塞了一口饭进嘴里，以表自己的诚意。 「那就好。」季宇勋松了口气，转瞬间又回到那笑嘻嘻的模样。 「我是要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我妹妹寄了一间新开幕的餐馆招待券来给我，我想说找你去吃。」 「孙老师有妹妹阿……不对不对，老师你要找我出去吃饭？！」 季宇勋惊得合不拢嘴，伸长了脖子要孙柚希在他脸上狠狠拧一把，他要看看是不是在作梦。 于是孙柚希扬起了一抹笑容，真的往那白净的脸上捏了下去。 「痛痛痛痛痛！」季宇勋胡乱地搓着脸颊，像是得奖一般手舞足蹈：「看来不是作梦！孙老师真的要邀请我一起去吃饭！」 「对，小子，你再吵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别阿孙老师，我安静就是了。」 他的笑容明晃晃的，收也收不住，让孙柚希心中油生一股微微的歉疚感，总觉得自己卖掉了一个天真地少年。 周末，季宇勋起了一个大早，他亢奋的在家中挑选着衣服，一件挑过一件，最后是把整个衣柜都掀了过来才终于对自己的打扮感到满意。 他从那天收到邀约后，便兴奋地近乎天天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只要想到自己要跟心爱的孙老师在一起吃饭，他就兴奋得快要发疯。 十一点整，他最后一次照了镜子，满意的扬起一道弧度，接着便踏着轻快地步伐，按了对面房地门铃。 不一会，孙柚希走出门来，她一见到眼前的人便上下打量，接着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你说，你这身打扮多久？」她调整好侧背包的长度，抚平碎花洋装的皱褶，问道。 「不久。」他咧开了大大的笑，脚步雀跃，「一个早上而已。」 闻言，孙柚希扶了扶额，无奈地摇摇头。 「孙老师，你今天穿的特别好看。」 「平常不好看？」 「不不不，平常也好看，现在更好看！」 餐馆的位置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不太远，因此两人搭了公车到达目的地，由于是新开幕的店面，装潢及庆贺开幕的彩球、红布条在街道中特别显眼，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找到了卖港式饮茶的店家。 「好漂亮。」两人随着服务生入座后，季宇勋环顾了四周，发出了讚叹。 孙柚希在桌子底下飞快地点着手机介面，通知stan地点及位置，接着拿起一旁的菜单推至季宇勋面前。 「点吧，看要点什么尽量点。」 季宇勋看了一阵子后，在菜单上画记了自己想要点的品项，在等待上菜的同时，他带了点疑惑地看着一旁的人。 「孙老师，你妹妹会来吗？不然为什么对面的位置要空着？」 他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两个位置，不明白地发出疑问。 「哎。」孙柚希发出了单音，期期艾艾的找不出个藉口。 「小子，坐你旁边不好吗？」 最后，她睨了对方一眼，哼了声撇过头。 「当然好。」弯弯的眸笑着，窗边的少年撑着颊看着一旁的人，阳光在身后染了一层晕黄，像是在昭告着他的好心情。 孙柚希不自在地咳了声，正巧，服务生此时手脚俐落地上了菜，让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美食吸引。 一道又一道香气扑鼻的菜餚端上，两人开始动起了筷子，朝着自己想要吃的食物进攻，一时间空气中没了声音，只有沉醉在佳餚里的人。 「嗨。」 一个不甚熟悉、却也不陌生的声音闯进了两人的世界，孙柚希冷静地抬起头，与stan对上了视线，一旁的季宇勋却是傻在原地，吞嚥下食物后放下筷子，警戒地看着对方。 「坐吧。」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孙柚希忽视掉一旁质疑的视线，逕自招呼起眼前的人。 「孙老师。」 季宇勋皱着眉头唤了声，他一看见stan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更何况他还跟自己坐在同一桌？ 掌心一热，季宇勋诧异地低下头，看见一双白嫩的手正紧紧牵着自己，他惊讶地与孙柚希对上视线，得来的是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事的，我在。」她说。 就当季宇勋压下了心中的躁动，另一个全然不熟的声音响起。 「抱歉，停车来迟了。」 男人西装笔挺，黑色的发丝参杂了几缕白，与季宇勋极为相似的脸有着岁月的皱褶，他站在stan旁边，唇角微微发颤。 「小勋……。」 「季先生，请先坐下吧。」 男人的唸嚅被孙柚希快速地打断，她示意对方坐在季宇勋对面的位置上，一面紧紧地牵着掌心中发冷的手。 「孙老师……你骗我过来的吗？」 她回头，看着少年蒙上一层不敢置信及畏缩，心中不禁泛出微微的酸。 「宇勋，没有事情能逃避一辈子的。」她拉过对方另一隻手，双手紧紧地握着，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逃避，你害怕面对，但是今天我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我们一起把这件事情解决，好吗？」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接着扭过头去，怀着不善的眼神看着两个不速之客。 「可是我没什么好说的。」他语气冰冷，瞪着与自己相似的脸：「十八年前拋弃我，就不该再继续出现在我面前。」 「小勋，爸爸当年真的不是故意要拋弃你的。」「我没有爸爸。」 他淡漠的语调让季英杰怔愣在原地。 「我只有花奶奶一个亲人，抚养我的也只有花奶奶一个，陪伴我成长、让我在受伤时候有得依靠的是花奶奶，我是个没有爸妈的小孩。」 季宇勋连珠炮似的说完，深锁的眉丝毫没有松开的跡象，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满心的愤恨使他逐渐失控。 「当我需要一个爸爸时，我身边没有，我想找也找不到，现在我成年了、已经独当一面了，却突然有个陌生人跳出来说他是我爸，你要我怎么接受？」 「我已经过了需要你的年纪，你不应该出现、到我死都不应该出现。」「宇勋！」 季英杰瞪大了双眸，出声喝止了那荒腔走板的言论，而季宇勋则是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发出了劈啪的火花声。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拋弃你。」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着：「当年，我的性向遭人议论，家里的人因此将我逐出家门，而你妈妈產后的身体非常不好，接二连三的舆论及恶劣的环境令她最后撒手人寰，留下了你，我很害怕你的成长途中因为我而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才将你交给了花奶奶照顾。」 「虽然外界都说我是丢下你远走高飞，但我真的不是，我很想把你接回来自己养，可是……。」 「可是你害怕，你因为害怕而没有带走我，你自以为你是为我好，可是你知道吗？我依旧被嘲笑，我一路都被嘲笑是没有爸妈的小孩，我没有一天是过得好，每当我回家想要找人说时，你在哪？你不在，我只能一个人吞，我只有我自己，当我需要你时，你在哪里呢？你说啊？」 听完了季英杰的话，季宇勋自嘲的嗤笑，他的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重重打在季英杰的心上，他后悔的闭起双眼，喃喃的说着对不起。 「说什么都太晚了。」季宇勋用力的推开椅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懺悔的男人。 「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小子、小子你等等……季宇勋！」 孙柚希气喘吁吁的追着前面的人，听见她的怒吼，季宇勋终于停下脚步，他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直到孙柚希走向前去拉住他。 「我老了，拜託你不要走那么快。」她拉好裙子，蹬了蹬高跟鞋，在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愣在原地。 「你……」「孙老师。」 季宇勋颤抖着双唇，眼圈泛起了红。 「我这里好痛。」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唇角颤颤地扬起，「真的好痛，好像快要死掉了。」 孙柚希高高的伸出手，扣住了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人，将他搂进怀里。 「不会死掉的。」她揉着那低垂的头，温声哄着：「哭吧，我接着你。」 季宇勋鼻头一酸，紧紧地抓住孙柚希的衣服，在那小小的怀中泪流满面。 却始终不敢用力的哭出声音。 Chapter4想飞更高-1 「孙老师，以后可别再誆骗我了。」 那日后，季宇勋带着委屈的表情，拉着孙柚希的衣襬说着。 而孙柚希则是尷尬地摸摸自己的脸，胡乱地答应后转移话题。 暑假来临，身为大学生的季宇勋早早便放了暑假，间着没有事情做的他向孙柚希提出了要进到幼儿园打工的愿望。 「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孙柚希皱起眉头，说道：「而且你也不是本科生，不晓得园方会不会要收你。」 「孙老师，帮帮我吗？」 「我给你园长奶奶的电话，下个月会有新主任来，但现在还是园长奶奶在处理人事，你打给她吧。」 拗不过季宇勋的哀求，她给了他园长的电话，一面说着自己不会去帮他关说，一切要他自己去处理。 「但你干嘛不去其他地方找打工？」 「因为想离孙老师近一点啊。」 「而且，你没有暑假没关係，我愿意陪你一起过每一个暑假。」 「小子，你是确定上任了吗？讲这么肉麻，好噁心。」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两人也就这么习惯了相伴的日子，儘管在一块的时候总会拌嘴吵闹，但比起一人的寂寞，两个人总是感到温暖些。 七月酷暑，炎炎夏日总是令人感到心烦气躁，就在这日子里，华香幼儿园传来一阵不小的哀叹。 「那个恐龙妈妈又来了。」 办公室里，唐老师看了眼正从大门口大摇大摆走向办公室的人，向着办公室的人宣布。 于是全办公室的人像是被拉了警报一般，全都打直了腰桿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就连说话的音调也不自觉的高了些。 「萧妈妈您来啦？今天妮妮在学校表现得很好喔！」 郭湘香一面寒暄着，一面大力地夸奖了萧妈妈的孩子萧妮妮，只见萧妈妈扬起了一抹骄傲的笑，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我们萧家的孩子一定优秀，也不知道像谁，不用人教就会了很多事呢。」萧妈妈掩着嘴呵呵的笑着，刷的浓密的睫毛眨呀眨，嫣红的唇吐出许多夸奖自家孩子的话语。 「所以阿，我说你们这些老师，带到我们家妮妮真的很幸运，都不用教，只要陪吃陪睡就可以领薪水了，多棒。」 她挑衅似的睨了眼四周，不巧，这番话却被刚进办公室的孙柚希给听见了。 「呦，这就是我们妮妮班上的孙老师吧？」 萧妈妈看了眼孙柚希，抬起手来招了招。 「萧妈妈好。」 孙柚希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端了杯水走到对方面前坐了下来。 这个萧美兰成天只会呱呱的叫，自己的孩子是班上最让人头痛的还敢在这边大放厥词？搞什么。 儘管心中有着一大堆的抱怨，但孙柚希仍是谨记着专业伦理，要与家长有和睦的关係。 「孙老师你说是吧？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多轻松阿，这些孩子需要教什么？不用，让他们吃好睡好，你们负责陪着他们吃、睡、玩就好了，我没说错吧？」 我听你在放屁。 冷静地听完对方的话后，孙柚希依旧噙着笑容，儘管她多想要扯住那浓妆艳抹的脸后要她住嘴。 「而且你们领的薪水很高了耶，哪一个陪玩的人会领有这么高的薪水啊？新闻上常常报你们要加薪，我看你们根本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吧？嗯？」 「不知道人间疾苦的人是您呦，萧妈妈。」 糟糕，说出来了呢。 孙柚希眨眨眸，站在她对面的郭湘香举起了「呛她」的牌子后，她的笑容更甚了。 「你说什么？」萧妈妈狂妄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她逐渐扭曲了铺着厚粉的脸，咬牙切齿地瞪着孙柚希。 「我说，您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家长。」 「您的孩子在学校会搞排挤你知道吗？原来您家中负责教孩子排挤呀？妮妮在学校挑食、打同学、教唆其他孩童排挤一位同学、被告状了会委屈的恶人先告状，平时上课也会捣乱，故意在课堂上说话或是找旁边的同学聊天，这些您都不知道吧？」 「还有，我们幼儿园老师是有考过国家考试的，是有修习过教育学程的，不是你这种人所说的陪吃、陪睡、陪玩的人喔，并不是随便像你这样的人就可以来当老师的，您想当还当不了呢。」 「我们是老师，是一群有专业素养的老师，请您不要擅自的定义我们的角色。」 「这样您有懂了吗？亲爱的萧妈妈？」 孙柚希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所有园所的老师，她们一个个都带着和善的笑容望着僵着脸的萧妈妈，看得对方狠狠的拧起眉毛。 「谁不知道这些是你们的话术？你以为我会被你们骗了吗？我老公可是议员，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们倒！」 「这位亲爱的家长，请不要这么说。」 一个甜腻、陌生的声音插入了紧张的局面，一阵花果的香水味充斥整个空间，让孙柚希不禁搓了搓鼻子，差点打出一个喷嚏。 「我为我们园所中年轻的孩子感到抱歉，我们不应对您如此无礼，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弥补。」 陌生的女人轻轻扫了她们一眼，挥了挥手要她们全部离开，自己则是端着笑脸安抚着怒气蓬勃的萧妈妈。 离开了办公室的孙柚希不明所以的与其他老师面面相覷，直到郭湘香匆匆走出来后，才解了所有人的疑惑。 「她就是新主任，吴敏儿。」 「是园长奶奶的女儿，名副其实的空降部队。」 「该死，原本都想要直接把萧妮妮的妈撵走，我都取得园长奶奶的同意了！」 郭湘香一脸恨不得对方消失的说道，满室的低迷让空气显得更加凝结。 「来了一个说老师是服务业的主任，我看我们的日子要难过了。」 江綺寧耸耸肩，拍了拍孙柚希的肩，「快跑，你还年轻，可以从这里跑就快跑。」 「有这么糟糕吗？」孙柚希不明所以的皱起眉。 「当一个团队的领导者与底下的人理念不符时，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在后来的某一天，孙柚希回想起江綺寧这一句话时，她才会发现当年的她果真仍是天真的太过稚嫩。 稚嫩的在面对险恶的社会时，无法保持原有的理直气壮。 Chapter4想飞更高-2 「我要辞职。」 新学期的新开始，孙柚希气呼呼的便是砸了一句气话。 坐在对面的季宇勋闻言笑了笑，拍了下胸脯壮气豪千的说：「辞！我养你。」 抚平裙子上的皱褶，孙柚希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唇角。 「你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算了吧，我还是继续做好了。」 「哎，孙老师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吗！」 又是一声长叹，孙柚希捶捶肩，痛苦的皱起眉头。 「还好你当时没有应徵上，现在里面根本惨不人道。」 自从吴敏儿上任后，整个幼儿园上下便是一阵鸡飞狗跳，吴敏儿虽有着教师证，但理念与其他在职老师全然不同，又新官上任三把火，弄的全园乌烟瘴气。 「说什么老师是服务业，我听她在放……嘖。」 孙柚希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水，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屁字，接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你知道她多夸张吗？她要我一个人带二十五个大班生欸！违法的人还敢理直气壮，师生比一比十五摆在那里，她是瞎了眼是吧？」 「而且新学期来了一个新的打工妹妹，她还在上大学，根本还没满二十岁，也不具教保人员资格，她居然叫妹妹去当跟车老师？出事谁负责啊！」 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大串吴敏儿违规却理直气壮的所作所为，孙柚希满腔怒火的抱怨着，而寄宇勋则是待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不能检举？」 「没用啦，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环境在业界也不是第一间了，也不会是最后一间。」 「要检举就要负起相对的责任，像是一辈子没办法在教育圈混。」 「很可笑吧？明明是正义的一方，但偏偏最不受保障，受了气还得为了生活忍气吞声，为了钱继续做下去。」 「悲哀、真悲哀。」 孙柚希摆摆手，一脸看尽世间风华的模样，惹的季宇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遭得一记眼刀。 「除了当老师以外，你没有其他梦想吗？」 沉静了一阵子后，季宇勋轻声问道。 「梦想。」孙柚希瞇了瞇眼，自嘲的弯起唇角，「穷小孩没有梦想可言。」 「我从小看着爸妈一路为了拉拔我跟妹妹长大吃尽苦头的样子，懂事点后即使拿了零用钱也是存起来，一点也不敢浪费。」 「讲白一点，我就是穷怕了，只想要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就好，当老师我正巧有点兴趣，也刚好符合稳定薪水的需求，所以即使再累，我也要做。」 「所以小子，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吗？因为我谈不起没有麵包的爱情，我养活不了我自己跟家人，那就不要再拖一个人下来受罪。」 季宇勋越过了桌子，执起了她放在桌上的手，眼神沉静。 「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麵包，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孙柚希盯着对方瞧了瞧，最后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说一句直言，你的麵包是亲手赚的吗？如果不是，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再加上，你自己处理好你的感情了吗？不是只有我而已，还有你爸爸，我说过了，逃避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在感情上，你还不够成熟，我没有太多的心思再陪着你的幼稚。」 也许是天气燥热的缘由，孙柚希难得对季宇勋说了重话，她并非要让对方难堪，而是想要藉此让这成天追着自己跑的孩子收起毛毛躁躁，真正审视自己的心意及那一摊还未处理好的亲情。 她怕自己误了对方，毕竟那还是个大有为的青年而已。 季宇勋垂下眼眸，反覆思索着孙柚希所说的话，他微微弯起了唇，再抬起头时，眼中是一片清澈。 「孙老师，我会处理好我的亲情。」他举起手，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但我对你的感情不会收回，我依旧会绕着你转、依旧会黏着你做饭给你吃、依旧会在你如同今天一样难受时听你说话。」 「直到毕业那天，我会再问你一次，如果你的答案仍是不接受我，我会从此离你远远的。」 「所以请让我任性一次吧！不要赶我走，好吗？」 这一番真挚的话倒是让孙柚希尷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季宇勋真诚的表情在此刻显得如此耀眼，让她在光芒的照耀下显得侷促不安，她想要靠近，却害怕灼伤。 「好。」 最后，她又跟他拉了一个誓约，就如同六年前一般，再迈向第七年的今日，他们约好了下一个三年的期限。 九月份，即使再怎么抱怨，生活也得继续走下去。 季宇勋结束了假期，回到了学校上课，他也因着「要麵包的爱情」的衷旨而找了份麵包店的打工。 麵包店的店面位置刚好位在住家与学校的中间，季宇勋在上学前会先到麵包店学做麵包再去上学，放学后便回到店面顾柜台，一时间的生活倒是丰富了多少。 而孙柚希也回到了华香幼儿园继续上班，在职场上的气氛是越来越紧张，也让她逐渐失去当初的热情。 园内的老师开始有人慢慢离职，一个个离去之际也将缺额的重担丢在未离职的人身上，而吴敏儿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人事调配上，只是将师生比从法定的一比十五硬生生调成一比三十。 简直要了所有老师的命。 不仅如此，原是各司其职的分工，变成班上老师也得兼职行政，甚至为了推动双语学校的名号，逼迫英文好的老师进行所谓分科式的英文教学。 种种行径让孙柚希忍无可忍，但又捨不下自己所带的孩子，因此不断的将积怨搁在心头，直到最后一次性的毁灭。 「孙老师，今已非往昔。」强撑着未离去的江綺寧有一日向她说道：「快点离开吧，最晚就做到这个学期就好，不要再多待了。」 于是，在日积月累的压力下，孙柚希终于在隔年的学期末向吴敏儿提出了辞呈，却意外听见荒谬的话语。 「孙老师，你也是个人才，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吴敏儿眨着一双大而圆的眼，语带惋惜的说着。 「对了，你不是有教师证吗？我出钱跟你买如何，五十万够不够？」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孙柚希好久不见的战火，她瞪圆了眼睛，手掌用力地拍向整洁的桌面，啪的一声，响亮的让全办公室的人都抬起头来观望。 「吴敏儿，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去好好聘用老师？为什么要对我们老师如此刻薄？五十万买教师证？我卖你我就成了你的帮兇，你墙上贴的那些合格教师证是不是要让教育局来稽查时过关用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教师专业素养被狗吃了就算了，你还要我们全园的人陪你一起下葬？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会拆了华香的招牌，你的恶劣行径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我现在就跟你说，师生比是一比十五，就算你在稽查时把一部分小孩子藏起来，那也不能掩盖你犯罪的事实；未满二十岁或不具教保资格的人员不能当随车老师；在幼儿园里不能进行分科或是精熟教学，你听清楚了没有？！」 「像你这种烂人，没有资格做在这一个园主任的位置上，我看了就噁心！」 孙柚希怒气冲冲的朝那精緻的脸吼了一串，吴敏儿则是不痛不痒的听完这段话后，轻蔑的笑了笑。 「真是可怜，年轻的孩子就是不懂世故，终有一天你也会懂得。」 「终有一天我活到你这把年纪时，我也会懂得将心比心，不会像你一样，将一个团结的团队破坏的只剩残骸，最后改不了吃屎的只能自己回家哭着找妈。」 「我真为园长奶奶感到心痛，她一定不晓得自己的女儿正在摧毁自己的事业。」 孙柚希拉拢了衣服，转了个身后向其他职员深深一鞠躬。 「请大家多保重。」 最后，她绽开了一朵解脱的笑靨，踏着步伐离开了满目疮痍的曾经。 华香曾经是她最美好的回忆，但也将会是最不愿想起的过往。 但也是这样的血淋淋，才教会她往前走的勇气。 Chapter5 请你嫁给我（终） 「孙老师，你知道我国小时，是一个让老师非常头痛的坏小孩吗？」 辞职后的孙柚希经过了一段没有工作的空窗期，她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再继续当一个老师，或是乾脆转行。 以前是季宇勋等她上下班，现在换成了她等待着对方，偶尔无聊时就会去麵包店等他，让麵包店的老闆及老闆娘对她特别有印象。 而现在他们就趁着麵包店还未有客人时，坐在吧檯边聊起天来。 「我因为常常被欺负的关係，所以乾脆变成坏小孩，我会故意推倒要来捉弄我的孩子，大声嘲笑那些想要笑话我的人，老师们都认为都是我先挑起事端，因此即使我真的受到了欺凌也不会帮我。」 「但六年级的那一次冬令营，是你的一句话改变了我。」 「你说，我不是坏孩子，只是没有遇上爱我的人，如果没有人爱我，那你愿意多分点爱给我。」 季宇勋弯起了眉眼，轻声说着。 「当下我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就像是救赎一样，我彷彿看见眼前有了不一样的道路。」 「有这件事情吗？」孙柚希摇摇头，轻轻笑了起来，「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当一个老师便是这样吧。十句话内大概有九句话都不被学生听见，唯独有一句话就此改变了一个孩子的未来，所有教育者大概都是为了这一句话而拼搏着，只为了那不知何时会来的希冀。」 「只要有学生像你一样，我就会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就算再怎么累、再如何挫折，也要为了不知道何时的改变而挺直腰桿的努力着。」 季宇勋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突然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所以孙老师，请继续当老师吧。」他诚挚的说道：「为了救赎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请你继续当一位教育者吧。」 「如果缺少了你，杏坛可就少了一盏明灯了。」 闻言，孙柚希从心口涌上一股酸涩。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模样？」 「孙老师的模样吗？」季宇勋笑了笑，藉着握着的手将她给拉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看你的模样。」 星空点点的河堤边，晚风徐徐的掠过，孙柚希曲着双腿，仰头望着闪烁的繁星。 「孙老师，准备好了吗？」不一会，季宇勋漾着一抹笑容出现在她面前，问道。 孙柚希摸不着头绪的点了下头，不晓得他要做些什么事情。 「那请老师抬头看向天空。好吗？」 依言照做的孙柚希望向一望无际的黑夜，在那一个瞬间，漆黑的夜空炸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哇！」忍不住，那一剎那的光亮让孙柚希讚叹的喊出声来。 在她旁边落座季宇勋，露出了温柔的表情，就连眼神都带闪闪的宠溺。 「这就是你在我心中的模样，令人神往、灿烂、一次性的让人深陷。」 「即使像烟花一样倾刻消散，但那瞬间的美却是永存心中。」 「喜欢吗？」 回过头，她笑靨如花，眼中含着笑意，却也意外带了点湿润。 「喜欢。」 「喜欢我吗？」 怔愣，他与她凝视着彼此，时空静止在那一秒，飘盪在空中的是充满不确定的问号。 「吶，季宇勋。」 「我比你大了六岁，是姐姐喔。」 「我知道。」 「而且我还当过你的老师喔、兇过你的，你家长也认识我的。」 「我知道。」 「这样你可能会被笑……」「不会有这种事情。」 你就算是比我大，在我眼底也像个小孩。 「孙老师，我喜欢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九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但是你当作是童言童语，还开玩笑的说以后你老了之后就丑了，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我还是喜欢你，你还把我当成孩子说的话吗？」 「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只有你，才能让我魂牵梦縈，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念念不忘。」 「孙老师，你是我奋不顾身的嚮往。」 女人眼中的他，似乎成长了一点，毛躁的脸庞如今显得稳重，唇齿眉宇间总是温和地笑着，毫不保留的倾洩对她的喜欢；少年总是衝动，他可以为了她无心的一句话不眠不休，也可以为了她的执着鍥而不捨。她屡屡推开，却不自觉地靠近，即使装作不在意，但总会情不自禁。 少年眼中的她，逐渐剥离了一开始的强悍，她好强、好胜、从不让人为自己感到伤心，但他见到了，那一个钢盔下的柔软、那一份压抑着渴求及依靠的希望，他越靠近，越是见到想让人拥入怀中的女孩。 「孙老师，我快要毕业了。」 「毕业那天，你来接我好吗？」 他温声询问身边的人，而她则是微微一顿，接着轻轻一笑。 「好。」 六月，凤凰花开之际，校园内人声鼎沸，穿着学士袍的毕业生脸上掛着泪珠，却也含着兴奋的微笑。 许久没有踏进校园的孙柚希拉紧了斜肩背包，努力的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约定好的地点──金黄的阿勃勒大道。 几经询问后，孙柚希终于看见一片黄橙橙的花海，她惊讶的张大眸，环顾着被一片阿勃勒染黄的大地。 她漫步在金黄色的花雨中，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拿起手机捕捉这美的瞬间。 「阿，柚希老师。」 一对男人穿着相配的衬衫，穿过花丛而来，季英杰抬起了手，出声叫了孙柚希。 「季爸爸？」她略带惊讶的看着对方，直到他向自己伸出示好的手，才回过神似的与其相握。 「孙老师，谢谢你。」季英杰眼角含笑，频频向孙柚希道谢。 「宇勋那孩子多亏了你才有了今天，我是个失职的爸爸，没能好好将自己的孩子保护好，这才让他吃了不少苦。」 「非常感谢你这一路上来的协助，在我自私的请求下还愿意帮助我们父子团圆，即使他一开始非常的抗拒我，但如今宇勋已经愿意跟我一同吃饭了。」 季英杰沧桑的脸在此刻显的如此明亮，宛若得到宝物的孩子一般，他嘮嘮叨叨的说着季宇勋逐渐与自己冰释的前因后果，听的孙柚希笑容越发更甚。 「可以团圆真的太好了。」孙柚希诚心地向他道贺：「真的恭喜您了。」 「宇勋那孩子应该快到了。」季英杰笑了笑，挽着stan的手往旁边退开：「我们晚点见，他邀了我们一同吃晚餐。」 孙柚希目送两人离去后，不禁在心中讚美起季宇勋，这小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爸爸和好了，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沉淀下心情后，继续欣赏着身边的事物，看着洋溢着青春的男男女女，她回想着自己的曾经。 不远处，一个頎长的身影捧着一束花，静静地靠近在一串串珠帘下、那若有所思的人。 「孙老师。」 他开口轻唤，穿着碎花洋装的人回眸，绽出一朵比花还要娇的笑靨。 「这里真的好漂亮！你们学校好美。」 「再美，也没有孙老师美，在我心中的你是独一无二的耀眼。」 「季宇勋，已经过了四年了，你的嘴上功夫一样皮啊！」 孙柚希收起手机，顺道回了对方一句，但眼中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脸颊淡淡的红晕，是因为太阳、抑或是那一股淡淡的羞涩？ 「还有，你跟你爸爸和好了，怎么没有跟我说？」 「你已经知道了？真是的！我想说今天晚上再给你一个惊喜呢。」 咕噥着，季宇勋嘮叨着季英杰偷跑的动作，一面递出手中的花束。 「送给你。」季宇勋带了点侷促的看着她，那一刻，空气中突然飘盪出曖昧的氛围。 「粉蔷薇？」孙柚希辨识出这束花的品种，淡粉的脸颊逐渐通红，她眼神飘忽的问：「你知道粉蔷薇的花语吗？」 「我知道。」 季宇勋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直视着女人的双眸，缓缓的跪了下来，并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天鹅绒的盒子，一枚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粉蔷薇就同我的心意，是我爱的誓言，我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孙老师，嫁给我好吗？」 孙柚希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男孩，眼眶微微泛红，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小子，都还没有交往，你就要我嫁人，会不会太过分了？」 「孙老师──！」 季宇勋的抗议还未说完，眼前的人弯下腰，轻轻的将他拥入怀中。 清幽的花香窜入他的鼻腔，惹得他心中涟漪圈圈，透红的耳旁传来温热的触感，以及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我愿意。」 ──孙老师，我以十年追寻，换你生命的每个十年。 ──小子，幸好有你的执念，我才能见着苍穹中最美的星尘。 【全文完】 番外/成年人的夜很长（有车） 有车，慎入！ 她是他心尖儿上的一朵花，独特耀眼，他就像隻蝴蝶，想要採集芬芳的花蜜，却迟迟捨不得摘下。 「今天几点回来？」 男人倚在窗边，紧紧地将手机贴在耳畔，轻柔的蜜嗓淌进他的耳里，带起他唇角的一抹微笑。 「八点，我回去前记得吃饭，不要为了等我而饿肚子，我会在外面吃完再回家。」 他彷彿能看见她轻轻蹙着眉，因担心而微微仰起头的模样，伸指，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描绘女人的样子。 「知道了。」他低着嗓应道：「希姐姐，你也要好好吃饭，回家路上小心。」 「真是的，就说叫名字就好，你怕别人不知道我比你大啊？嗯？」 「别管别人怎么想。」轻轻地笑了下，他的眉眼弯弯的像月儿，「只管想着我就好。」 「季宇勋，你能不能改改你油条的说话方式？」电话那头的孙柚希气及反笑，她笑骂了声不正经。 「不说了，我要去忙了，晚点回家见。」 「等等。」季宇勋连忙喊了要掛电话的人，听见一声疑问后，他满载笑意地说着。 「柚希，我爱你。」 「……。」 电话那头的人羞的直接将电话给掛断，一面揉着自己通红的脸颊，一面碎念着肉麻。 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也止不住。 季宇勋耸耸肩，咧开了大大的笑容，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房间，开始打扫家中。 他拉开衣橱，将里头的衣服翻出来重新整理过，因着换季的关係，许多衣服都长短参差不齐，孙柚希又有着一点怪癖，一定得长短分开，否则便全身都不对劲，因此也感染了季宇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整一次衣柜。 「高中制服居然还在。」 一套被压在最底下的服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抖开折的整齐的上衣，白色的衬衫因时间显得有些泛黄，金色的线龙飞凤舞的在左胸上绣着学号及姓名，季宇勋唇角泛起一抹笑意，脑中突如其来的冒出一个想法，让他的眸简直快要弯成一条细线。 季宇勋将那套制服扔到一旁，认真的整理起堆满衣服的空间，在整洁的床单映入眼帘后，他满意的拍拍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制服后，决定先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过一点东西的他进了淋浴间，哼着曲子将自己全身冲洗了遍，在踏出浴室前套上了自己的制服，少年时的服装紧紧贴在身体上，那结实的身材在些许透明的衬衫下若隐若现，西装裤也完美的服贴在那修长的腿上，裤管因着身高而稍稍往上抬了抬。 季宇勋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将第一颗钮扣解开，这衬衫对他来说过于合身，彷彿只要稍微伸展筋骨就会爆开一般。 他想到什么似的奔回房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领带，松垮垮的环在自己的脖子上。 季宇勋满意的看了看自己，接着关了所有的电灯，静静的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孙柚希回来。 而当孙柚希一打开家门，见到乌黑一片的屋子时怔愣了一下，再打开屋内的电灯后，她又是一个大大的愣神。 「欢迎回来，亲爱的柚希姐姐。」 沙发上的男人正以一种撩人的姿态看着她，儘管全身都有穿上衣服，但在孙柚希眼里却是比没有穿衣还要致命。 赤裸裸的诱惑。 「臭小子，你在干嘛？穿这什么样子？」 她紧紧地皱起眉，将手中的东西拿去归位，洗过手后走到那人面前站定。 「希姐姐，你就不好奇我穿高中制服的样子吗？」 季宇勋一脸委屈，他仰躺看着居高临下的她，眼中承载着点点星光。 「好奇这做什么？起来，我要看电视。」 她伸手想要拉他，却被季宇勋温热的掌心给扣住了手腕，男人朝她邪魅的弯起唇角，丝毫不为所动。 「不心动吗？姐姐。」他拉着对方的手摀向自己的胸口，白嫩的手感受到鼓动的心脏及起伏的胸膛，惹得孙柚希微微红了耳根。 满掌的热意。 「真是，起来啦。」 孙柚希手掌一转，用力扯了他胸口的领带，却没想到季宇勋就这么顺势压了上来，随着她的使力向自己步步逼近，直到她退无可退，直直撞上一堵墙。 男人明晃晃的笑脸在她面前放大，直到她再也无法聚焦，唇上轻轻一点，柔软的触感令她的脑子逐渐混沌。 温柔而缠绵，像是在品味一般，细细的吻在分离后更觉得依依不捨。 「姐姐，你的脸好红呀。」 在红通的脸蛋亲了一口，他的唇覆在她耳边呢喃。 「……你去哪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瞪了他一眼，但孙柚希不晓得自己这一瞪毫无杀伤力，甚至可说是风情万种，看在季宇勋的眼里，是一种嫵媚的邀约，邀请着男人的慾火在自己身上燃烧。 「我看着你，不自觉就想要这么做。」 带着薄茧的手摩娑着她的脸颊、耳廓、脖颈，接着缓缓往下，在白皙的身子上点起小小的火苗，男人的抚摸让她微微从喉间溢出喟叹。 空气间瀰漫着沉静的曖昧，季宇勋将爱人禁錮在小小的圈子里，看着她的脸因着自己的动作逐渐染上迷濛，纤细的手游移到他精实的身体上，隔着衬衫描绘着轮廓。 他捉住了那不断勾动理智线手，放置唇边，轻轻的吻着指节。 曖昧的叫人发疯。 「勋……让我先去洗澡。」女人软声说道，小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语气中带着诸多害臊。 「不用，你这样挺好。」扣住了那香软的身子，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頷，吻上她微张的樱唇，一面带领着她推开一旁的门，像是在跳华尔滋一般缓步进到温黄的房内。 他欺身将柚希推倒在床上，大掌灵巧的解开对方的衬衣，钮扣一颗一颗解了开，她羞的别开眼，却被他轻轻扳了回来。 「看着我。」吻上那发颤的眼，他虔诚的吻上她的额，顺势将那已经完全解开的衣裳拖了下来：「别躲，你很漂亮。」 她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去解开身上人的钮扣，颤抖的指尖却怎样也都解不开，她忿忿的用力一扯，嘶啦一声，竟把衣服给扯破了。 「姐姐，你把我衣服扯破了。」 「别、别说，浑蛋……。」 他笑了笑，将女人搂进怀里，一手开始向下探，在对方哆嗦的默许下拨开那层层束缚，轻轻描绘着神圣的轮廓。 她双手攀上他宽厚的肩，在那一次次的撩拨下软软的喘着气，她感受着那温柔的挑逗，在指尖悄悄挤进矮小通道时仍是惊呼了一声。 「放松，没事。」 男人扭过头安抚的吻着她，直到她嚶嚀着接纳后才缓缓的开拓，他感受着怀里的躯体逐渐随着节奏起伏，也感觉到自己腹下的火苗越燃越烈。 她被男人缓缓放回柔软的床上，迷离的双眼看着对方半解开了裤头，也许是慾望冲昏了头，她颤颤的伸出手，拉下拉鍊，小手隔着布料握住了那沉伏的野兽。 像是在尝试着新玩具的孩子，她亲自解开了那层束缚，青涩的手法仍是唤醒了沉寂已久的他，那逐渐昂首的物事，让两人都是一阵脸红心跳。 「姐姐，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忍受？嗯？」 撕开了套子，他弯着眉眼做好防护措施，炙热的手掌一捞，他推开了眼前白皙的双腿，缓缓挤入小小的甬道。 她皱着眉嘶了声，胀痛让她胡乱地抓着眼前赤裸地背，他吻上她胸前雪白的红樱，轻轻啃咬吸吮，一手搓揉着湿润的核，缓缓地推入。 就像是一定要双掌才能拍响的八掌般，合而为一的剎那，两人都发出了舒服的轻叹。 「姐姐，知道吗？」他抱起香软的身子，赤裸的肌肤贴合，他第一次听见什么是理智线断裂的声音。 「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一声声的嚶嚶娇叹、一次次的水声嘖嘖都让这夜的色染上更深一层的黑，偶尔是激烈的碰撞，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地用力，偶尔徐徐依偎，对于彼此短暂的分离感到不捨而继续缠绵，他们无声、却更热烈地向彼此诉诸自己的爱意。 爱有多浓烈，就有多激情，他一下搂着对方诉说，一下让她主动的在自己身上舞动，一下蛮横的扣着如水般的身子亲吻，一下让她尽情的撒泼。 一次又一次的翻腾，她的五指紧紧绞着床单，迎合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他带着她跃上巔峰，剎那间的极乐让两人双双失神，紧紧拥着彼此哆嗦着享受馀韵。 「姐姐，辛苦了。」 男人嘶哑着嗓音，爱怜的吻着香汗淋漓的怀中人，她嚶嚀了声睁开眼，像天鹅般抬起优美的脖颈索取奖励似的吻。 「我爱你。」 纤纤玉手在线条分明的躯体上描摹，她湿润的双眼娇媚的抬了又抬，粉嫩的舌滴溜溜的滑过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趁着那失神的剎那，一个翻身，她笑吟吟的将男人驰骋在身下。 「年轻人，不就要玩久一点吗？」 孙柚希抬起身子，在男人的惊诧下卖力的吞吐着，不同于躺在床上的被动，如舞般的跳动带给季宇勋从未有过的视觉饗宴，一阵热意让他瞬间回过了神，双脚往上抬动，让身上的女人更加恣意的舞动着。 「孙老师，学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很深、很长。 这绵绵情爱，将延续到破晓的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