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自由故》 一、出去散散步 S国,这里繁华与荒芜并俱,和平与犯罪共存,这是一个人人都可以一夜成名的国度,也是一个可以让你一夜一无所有的国度。 S国y市 深夜,别墅卧室内。 “别答应他……别……”床上的女人不安抓着被子,头不断动着,嘴里喃喃。 又是那个梦,梦中的她还未结婚,眼前的男人英俊,含情脉脉,拿着一枚钻戒向她求婚,不管旁边的她如何着急,呼唤,女人还是含羞带怯的答应了。 “不!”梦中的她着急出声,一下子惊醒了。 怔怔的看了会儿卧室里熟悉的水晶吊灯,意识到是梦,方茗心慢慢平复心情,缓缓从床上坐起,将脸埋在双掌内。不管这样的梦做多少次,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已经结婚了。 她看向旁边,接着壁灯微弱的光,看着床上的男人,如梦中一般,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壁灯温柔的光也化不去他每一处线条的凌厉,即使是睡着薄唇也紧紧抿着。 看了一会儿,察觉到男人睡得深沉,方茗心小心翼翼的将薄被拉开,放轻动作慢慢下了床,厚重的地毯消去了一切声音。 终于来到客厅,她小小的松了口气。来到吧台给自己到了杯水慢慢啜饮。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如黑云般笼罩了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刚从卧室逃脱的方茗心如惊弓之鸟,杯子哐当掉在地上,碎了,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男人皱眉看着她,客厅开了小夜灯,朦胧的光照着眼前的男人。 看了男人一眼,方茗心慌乱的移开眼神,赶忙低下身子收拾脚边的碎玻璃,一边收拾一边解释:“我只是出来喝口水。” 骆郁将她拉了起来,说道:“别收拾了,等明天让佣人来。” “可是……”话刚说出口,看着男人的眼神,茗心低下头没再说话。 正想走,骆郁拉住她:“小心踩到。”说话间将她抱起,“我抱你回去。” 茗心没有挣扎,把头靠在男人肩膀处,安静的任由男人抱着,她知道拒绝也没有用。 第二天,吃完早餐后得知骆郁今天休息,看着坐在沙发上心情不错的男人,方茗心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阿郁。” 男人从平板中抬起头,没说话,朝她招了招手,方茗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到他腿上。 将人圈入怀中,骆郁低头在女人脖颈间轻嗅,是熟悉的茉莉混合茶香的味道,拿起一缕发,一圈一圈缠绕把玩,似乎想起了女人刚才的问话,慢悠悠的问:“怎么了?” “就是·····就是我想出去找份工作。”茗心看着他,眼里带着恳求,“可以吗?” 男人圈绕秀发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放下,微微侧头看着怀里的人:“怎么突然想出去工作?” 茗心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轻轻说道:“……我只是想找点事情做。” “只是想找事情做?我给你找个瑜伽老师怎么样?或者你想学点什么?” “不,我想出去!” 眼见这次的要求又被他轻描淡写的略过,茗心着急起来:“骆郁,我想出去!” “我已经在这栋别墅里半年没出去了!不是半天,半个月,而是半年!”说到后面女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男人手掌如铁铸的一般牢牢紧握着女人的细腰,丝毫不为她的挣扎所动。 “茗心,外面不安全。” “不,这只是你的托词!你不能一直这样关着我。”方茗心伸出双手,奋力推拒着男人的胸膛,想从他怀里出来,可是在力气方面,她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 骆郁摸着女人的背,安抚着她:“你真的想出去?” 似乎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松动,茗心没有再挣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盈盈坠着泪珠 “可以吗?” 骆郁轻笑一声,“可以。” 手指慢条斯理的揩去她脸上的眼泪,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咸的。 “今天你就出去院子外面散散步吧。” 在听到他说可以后燃起的希望立刻又被第二句话给扑灭。 “不,我不要去院子,我要出去。”方茗心做着最后的抗争。 “你听不见吗,我要出去,你不能一直关着我,你这是非法囚禁!” 男人没有做声,只是将膝上的女人连同双手一起用力抱紧。 方茗心又是用手捶又是用脚踢,却丝毫不能撼动这男人的分毫,反倒是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混蛋,骆郁你混蛋!混蛋!你放开我!”踢不动了就骂,一边骂着一边流出了眼泪,既是气的,也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这种深深的无力感真的让她绝望。 最后哭得一脸狼狈,手被他紧紧困住,方茗心干脆泄愤似的将脸上的眼泪鼻涕统统蹭到眼前人质感优良的家居服上。 男人不动如山,只是轻吻她的发顶,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乖,别闹了。” “出去院子散散心也好。” 等怀里的人终于不再挣扎了后,骆郁放下她,亲了亲她的眼角,“好好准备一下吧。”走了出去。 准备,准备什么呢,只是出个院子···· 她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踏出过这栋别墅了。 方茗心像是被卸去全身力气,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默默抽泣。 在沙发上哭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慢慢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客厅有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别墅外面的风景。 方茗心走过去,一只手放在玻璃上,看着外面。 是阳光,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子射入室内,初夏的阳光已经脱离寒冬的束缚,热烈张扬的释放自己的热量。 她刚来这里时还是冬天,转眼就已经初夏了,时间过得真快。 院子里的蔷薇开得热烈,似乎要把一个冬天积攒的能量都释放出来,其他的花花草草也不甘示弱,都开得生机勃勃。 似乎受到了感染,刚刚因为被拒绝而失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抽了抽鼻子,她想,散步就散步吧,也算迈出了一小步,剩下的等以后再慢慢解决。 总会有办法的。 二、白色连衣裙 看了没一会儿,兰姨走了过来:“夫人,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先生让您换身衣服一起出去。”她一愣,转过头来。 兰姨板正的脸映入眼帘,一丝不苟盘起来的头发,连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像梳理过一般,衣服整洁,挑不出一丝错处。 兰姨,骆郁安排在她身边的贴身佣人。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走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有五十多平,分成内衣帽间和外衣帽间。外衣帽间放常穿的衣物。衣帽间的衣服很多,有些连标签都没有拆,从内衣到礼服,都是品牌最新款。 但是,里面没有一件衣服是她自己挑选的 看着眼前一排排让人眼花缭乱的衣服,方茗心尽力说服自己,没事的,也省得她在这些方面费心了。 走了一圈,最终选出来了三条。一条绑带白色连衣裙,特制的面料上有若隐若现的银丝,缠绕成一朵朵抽象的花,低调的奢华,一条碎花连衣裙,款式中规中矩,但碎花的颜色和组合却如一幅油画,还有一条蓝色的鱼尾裙,后腰部别有用心的设计了一处水滴状的镂空,既有淑女的端庄,又有小女人的妩媚。 茗心在这三条裙子间纠结了一会儿,每一条的很漂亮,真是有些难选。想了想,她最终拿起了第二条碎花长裙,还是穿得明媚点吧,况且这花和外面的夏天真的很配。 正想拿去换上,背后伸来一只大手,将她手里的裙子拿了过来。 茗心吓了一跳,猛的转过身去。 是骆郁。 方茗心有些恼:“你怎么每次来都不出声的?” 骆郁将手中的裙子拿起左右看了看说道:“是你太认真了。” “挑好了?” 茗心轻轻点了点头,“就是你手中的这一条。” “唔——”男人应了声,却又将裙子挂了回去,拿起了另一条:“这条吧,这条比较很好看。” 是白色绑带的那条。 方茗心抿着嘴,没有说话。 把裙子放她手里,骆郁摸摸她的脸:“换上吧,我在外面等你。”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门被轻轻带上。 低头看着手里的裙子,或许是之前积压的不满,她突然不想那么听他的话了,不听一次会怎么样呢?好不容易可以换上一条裙子去外面。 突然叛逆上了头。方茗心将白色裙子挂了回去,重新拿起那条碎花裙。 换好裙子走出衣帽间时,她又突然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违抗他呢,万一连这次出门散步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沙发上的男人转过头来,米白色的休闲裤,蓝白条纹衬衫,目光在看到她身上的碎花裙后刷的冷了下来。 那眼神让她一抖,却也只能鼓足勇气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走吧。” 骆郁没有动。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他,脸上是有强撑出来的微笑:“怎么了,不是出去吗?” “茗心。”语气莫名的平静。 方茗心的的心控制不住抖了一下,仿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骆郁慢慢站起,慢慢欺身靠近。方茗心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紧攥成拳,放于胸前似乎是想挡住什么。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骆郁。”方茗心是真的有些害怕了“我只是想穿我喜欢穿的,你不能什么都替我决定。”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你摆布的洋娃娃……·”说完这句,她仅剩的勇气也随之耗 尽。 他一步步前进,她一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身后抵上了冰冷的墙面。 骆郁抓住她胸前的手,紧紧攥着,两人靠的极近,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眸深得似乎要把人吸进去,语气低沉似叹息,“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洋娃娃就好了……” “你今天真的太不听话了。” 话音刚落,方茗心被他猛地一拽,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三、不这样你怎么听话(h) “不!”方茗心拼命挣扎,用力去掰抓着她手的鉄掌“你放开我,放开!” 男人的手掌没有被撼动分毫。无论怎么挣扎,最后还是被他拉进了衣帽间。 后背刚一抵上衣帽间的柜子,下一瞬,“刺啦——”是衣服被撕破的声音。 上一秒还美如油画的碎花裙,下一秒已经被撕下来了一块。 方茗心捂住胸前的裸露拼命摇头:“不要,阿郁求你了,不要……” 骆郁没有理会,继续撕扯着她的衣服。终于裙子被完全撕破,只剩下面的裙摆还虚虚的挂在腰间。 骆郁一手揉上她胸前的嫩乳,一手往下面探去,干涩毫无水意,他插入两指,拇指随即灵活的按揉前面的小豆豆。犹如身体被通上了电,一下子酥麻感从脚趾头窜上天灵盖。嘴唇早已被他叼住,茗心抿紧两瓣唇,做着微弱的抵抗。 他空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脸颊,终于迫使她张开了双唇,灵活的舌头立马趁机进入,不一会儿,衣帽间响起了啧啧的水声。 茗心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双手拼命往他胸口处砸去,终于在窒息前一秒,骆郁放开了她的唇,两人的唇间牵拉出几根水丝,说不出的淫糜色情。下面也在骆郁手指的不断抽插下泌出了清泉。 终于骆郁松开了她,一反开始的急切,慢条斯理的脱自己的衣服,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先是一颗一颗的解衬衫上的纽扣。这是一个极折磨人的过程,方茗心把头别去一边不看他。 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她似乎能感觉到男人每一个毛孔释放出来的荷尔蒙,每吸进一口都让人头晕脑胀。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这样子慢慢的,看清楚她受辱却又无法逃脱被迫接受的样子,要的是心理上的臣服,她犹如砧板上的鱼,拼命跳跃也逃不开他的手掌心,最后一点点的,连骨头也吃尽。 终于,男人解到了皮带,金属带扣碰撞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衣帽间内格外刺耳。 一根热腾腾的鸡巴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青筋环绕,沉甸甸的摇晃着。方茗心忍不住瞥了一眼,只是一眼而已,便仿佛被烫到了般,立马闭上眼睛。 无数个深夜的记忆立马涌进脑海。那些唇齿交接的瞬间,濡湿的蒸腾的热气,从脚尖蔓延上背脊的酥麻感,以及最重要的,小穴里的胀痒,耳边传来的肉体碰撞的啪啪啪声,男人的喘息声…… 不能再想了,再想脚就要软得站不住了。 “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方茗心颤抖的慢慢睁开眼,骆郁正定定的盯着她,眼眸深沉如海,亲了亲她的眼角后的瞬间,小穴里立马被插满。 “啊——”,一股胀麻如电流传满四肢百骸,但很快她叫不出来了,男人的唇覆了上来,如饥饿的兽般的啃咬,她的舌被纠缠得又痛又累,口涎沿着闭不上的唇角流下,流到脖颈,流到她雪白的嫩乳,男人的大手抓握揉捏,很快她的乳就变得亮晶晶的,点缀着一点红梅。而更难受的是下面,没等她适应他的粗大,男人便立马动了起来,每一下都入得又满又实,不留一点余地。 “疼——”她叫出声。 疼,这是她最大的感受,紧窄的小穴被塞得满满,每一处褶皱都被撑开了。 “不疼怎么能让那个你长记性呢?对吧?”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随着喷洒的热气,传入她的耳朵。 “啊……慢点·····骆郁。”她低低的泣着,扭动着腰肢,想从男人密实的抽插中摆脱出来。 可是随着男人的动作,一股她不愿承认的痒意也传了上来。 粗大的鸡巴在紧致的小穴里进出,啪啪声充斥着整个衣帽架。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听话呢?”男人的话在缠吻的唇间传来,每说一个字,入穴的鸡巴便加一份力,每一下都仿佛通过那条小道砸在了她心尖上。 “不·····不要了,阿郁……··”方茗心觉得自己被插得不会说话了“啊····呃····呃”抽动了一会儿,男人干脆将女人的腿抬起,放到他的臂弯出,这样小穴露得更开,更方面他从不同的角度抽插,女人身体像秋天的叶般抖动。 “舒服吗?嗯?”男人的唇又移到了她的耳处,细细舔吻,低沉略带喘息的声音就这样带着热气传入耳中。方茗心被激得一抖,小穴也控制不住的一挤。 敏感的鸡巴被女人这样一咬,差点要射,“恩……呃····”骆郁死死忍住射意,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臀上,“咬那么紧还说不要,骚货。”说完加快了速度。 两人的下体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一根油亮粗长的鸡巴在两人间进进出出,白色的黏液糊满了两人浓密的阴毛,又不断的滴答滴答的滴落在衣帽间的木质地板上,慢慢的积满了一小滩。 最后方茗心嗓子都要喊哑了,男人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她发狠靠近男人的肩膀,一口咬下去,小穴也拼命的咬紧男人的鸡巴,男人压抑的喘了一口气,更大力的挞伐,最后在几百下后终于放开自己的精关,射进了女人小逼,方茗心也在同一时刻到达了高潮。 身子在高潮的余韵中控制不住的抖动,小逼也颤抖着一下一下的抽动,似是在推拒又似是不舍。 四、蝴蝶 第二天方茗心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 稍微动一下手脚便觉得酸痛不已,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床。 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浴室,方茗心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脱掉,轻薄的浅蓝色丝绸睡衣掉到大理石地板。 镜中的女人露出了漂亮的胴体。 肤色白皙,曲线曼妙,可是这白皙似羊脂玉的皮肤上却密密麻麻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微微颤抖着手,她慢慢抚摸着。 镜中的女人表情漠然,仿佛正在触摸痛处的不是自己,只有手在移动的时候,眼睛跟着转动一下。 视线转移到脸上,镜中女人的脸虽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其中所藏的一丝丝风情却无可否认。 打开浴缸上的水阀。 浴缸的水慢慢上升,女人缓缓躺了进去,水继续上升着,她却似无知无觉,很快上升的水淹到了她的嘴巴,然后是鼻子,最后是额头。 女人整个身子都沉到了巨大的水缸中。水晶灯映照下清澈的水面中依稀可以看到女人在水中漂亮的身子,光影射在水面,在她身上折射出粼粼波光。 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水声,方茗心从浴缸中探起了身子,无力地趴在浴缸的边缘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 “咳咳——” 原来窒息到将近死亡是这种感觉。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那么,她是否有足够的勇气。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她也错失了那么久以来走出这栋别墅的机会,虽然只是在园子里走走。没想到一周后骆郁主动提出带她出去散步。 这一次她没有再闹,乖乖穿上了那条白裙。 走出别墅门的时候,方茗心不自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阳光正好,刚好从外面射进门口,热烈的照在人身上,仿佛在欢迎每一个从别墅出来的人们。 方茗心伸出手,看着手上覆盖的阳光,是真正的阳光,不是在电视里看到的,不是想象的,不是经过厚重玻璃过滤过的。 察觉到走在前面的骆郁转过身,方茗心连忙低头收敛自己的情绪。 秦管家已经在后院摆好了一套桌椅,放置好各类茶点。坐了一会儿,骆郁接到了一个电话。 “恩,不足为奇……他们已经眼馋这块肥肉很久了……” “……解决掉吧……” “这件事还是要小心……” 骆郁打电话并没有避着她,她便也在旁边听了一些。其实她并不清楚骆郁真正是干什么的,正如她并不清楚当初骆郁为什么会看上她。 彼时,她只是一个刚出社会的菜鸟,误打误撞进了骆郁的公司,做了一个小财务。几番接触下来,骆郁便开始展开追求。成熟稳重,人帅钱多,没有女孩能拒绝这样的男人,没多久她就答应了求婚。 在婚后生活中,因着无聊,她偶尔回忆着曾经的工作生活,才渐渐觉出些奇怪来,骆郁公司账目的款项比真正运行的款项要多很多,且经常有奇怪的钱款入账。不过她只是财务部一个普通小职员,只在偶然间瞄过几眼主管的电脑,真正核心的账目她也接触不到。 对面的男人还在打,她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她站起身,自顾自的在院子里慢慢走着。院子非常大,中央还有一个小型喷泉,草坪被修剪的非常整齐,一眼望去平整开阔,绿意盎然。方茗心继续往前面走去,她记得之前在别墅上面看到的蔷薇花,应该是在院子尽头的围墙边。她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终于在一处角落寻到了。 在工人的精心养护下,蔷薇花开得极好,大朵大朵的蔷薇花肆意盛放着,枝蔓几乎长满了一整面墙,粉白的花朵缀于其中,墨绿的枝叶与花朵交相辉映,像是最浓墨重彩的油画,有风拂过,藤蔓摇摆。 方茗心被这花美到忘了动作,静静伫立许久。终于她抬步向前,凑近了看,看看觉得这朵长得好,看看又觉得那朵开得盛,围着蔷薇花观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手痒痒摘了一朵下来,放到鼻子下闻,是馥郁的芳香,她把花朵别在耳边,又拿出手机自拍了几张臭美。 不经意间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先是在花墙边悠然飞了几圈,又似受到了什么吸引,往方茗心的方向飞来,方茗心觉得有趣,试着躲开来,蝴蝶却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这下她起了兴致,左右躲着,蝴蝶也慢慢的跟着,似是与她玩乐,走动间方茗心不禁笑了起来,这是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觉得快乐。似乎那么久在心压抑底的愁闷就这样一扫而空。 骆郁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女人身穿白裙,在粉白墨绿的花墙边与一只蝴蝶追逐玩闹,笑声清脆,悦耳。他停住了脚步没有上前。 方茗心玩累了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蝴蝶似有灵性般就这么停在了她的手指上。她刚刚没有注意,这只蝴蝶的花纹竟然如此漂亮,以身子为中心,蓝色由深变浅,翅膀的边缘是黑色排列着整齐的白点。 “小可爱,你怎么会在这里?”方茗心不禁问出声,问完自己都笑了,自己竟然跟一只蝴蝶对话。 “你长的真漂亮。”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你家人呢?” 问话一句接着一句。 蝴蝶无知无觉,只是微微扇动翅膀,停留在她手上。 她看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手一动,蝴蝶扑棱翅膀又飞了起来。 “走吧,离开这里·····”看着蝴蝶离去的方向她喃喃说道。 一只大手忽的从旁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意欲 飞走的蝴蝶。 方茗心吓得一颤,脱口而出:“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蝴蝶已经被抓到了男人手中,骆郁看着她,缓缓松开手中的蝴蝶。 蝴蝶已然受伤,扑棱着翅膀在草地上挣扎。 方茗心看着蝴蝶,又看着男人,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这脆弱的蝴蝶出了这花园只是死路一条。”男人看着她,声音低沉。 说完便硬拽着她走了。 夜 骆郁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小时候的梦了。经手的不能见人的买卖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害怕变为如今的麻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曾经久远的记忆却又在今夜袭上他的梦境。 “你和小郁两个在房间躲好,不要出去,知道没有?”中年男人严肃的看着眼前的母子两人认真叮嘱道。 母子两人点了点头。 年少的骆郁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走了出去。 差不多走出房门的男人似是不放心,回过头来又重复了一遍:“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去。” 却不想这是父亲在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出去。 不要出去…… 男人出去不久后,先是一声枪响,接着似乎是触动了什么信号,如雨点般的枪声接连响起。喊叫声,嘶吼声,各种脚步声混成一片。 他们母子两人在屋内吓得紧紧抱在一起,母亲无声的流泪着,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小小的他在母亲怀抱内亦吓得瑟缩发抖。两人密切关注着屋外的动静。 枪声不知响了多久。忽的出现了一阵寂静,如狂烈的暴风雨突然的停止,天上的黑云还没有散尽,整片天地都是压抑诡异。 “去死吧——” 是父亲的声音!可是声音刚出口便是噼里啪啦的枪声,似乎比刚才还猛烈。 此后又是寂静。 似有所感,在那一刻母亲丢开他往门口跑去。 “正鸿——” 而他在身后拼命想拉着母亲,却只碰到一片衣角。 “别出去····别出去····”梦中的他拼命的喊,眼角也沁出了泪水。 没等他反应过来,母亲已经已经冲出门外。又是一阵枪响。 母亲的惊叫刚出口,便被淹没在枪响中。 他的整个世界就此颠倒崩塌。 五、别走 床上的男人睡得及其不安稳,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开,怎么拉也拉不住,浓重的雾慢慢袭来,让他喘不上气。 在即将窒息而死的那一刻,男人猛然惊醒,微微赤裸的胸膛起伏,心跳剧烈,久久不能平息。 方茗心也被他的动作弄醒了,有些迷蒙的起身,声音还带着尚未睡醒的含糊,“怎么了?” 男人没有反应,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中。 卧室黑暗寂静,只有一旁的夜灯发出幽幽的光。 方茗心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摸到一脑门的汗,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卧室里常年恒温,就算现在是夏天,也不应该出那么多汗。 说着起身,手却立刻被男人拉住,“别走!” 声音难得的害怕急切。 方茗心有些愣愣的,“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 女人侧着身,看着他没有动作,骆郁看着女人依旧有些不解的脸,敛下眼睑道:“不用,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你别走。” 方茗心犹豫了下,便又躺回了床上,男人也重新睡下,然后翻身把她抱住。 方茗心碰了碰男人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感受着这力度,最终什么也没做。 “阿郁,如果你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男人没有说话,依旧抱着她。 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方茗心等得几欲睡去,卧室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响动。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听到了男人轻得几乎听不到的话。 “我没事,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太轻,似乎只是一句梦话。 无法踏足外界的生活是如此的无聊。 偌大的别墅她也已经走了个遍,之前喜欢呆在影音室里,可当所有的电影都看了一遍下来,她又失去了一样消遣。 最近她又迷上了做菜。 洗菜,切菜,炒菜,一系列流程下来又能消耗不少时间。除了早饭,午晚饭她基本都包了。 她也突然有些理解古代那些被关在深宫大院里的妃嫔,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就一辈子要呆在里面,可不得斗来斗去,说不定那也是她们的一种人生寄托和乐趣。 厨房很大,各类厨具应有尽有。 佣人在打着下手,旁边的砂锅嘟嘟的冒着热气。 她脑子里胡乱的东想西想,正在切莲藕的手却是动作不停。说不定她余下的人生寄托就是做菜呢?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手指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切到手了,伤口有些深,正往外汩汩冒着血,有几滴血落到了嫩黄的莲藕上,倒有几分骇人。 旁边的佣人吓了一跳,赶忙去拿药箱,一边上药消毒一边眼泪都要下来了,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 她倒是无所谓,平静的看着佣人手忙脚乱的给她处理,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不,”佣人小声抽泣着摇头,“伤口那么深,先生回来后一定会责怪我们的。” “没事,我会和他解释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们又没什么关系。”方茗心继续安慰。 佣人已经不再说话,只是抽泣的摇头。 伤口处理好,看着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伤口,方茗心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先生平时都对你们很凶吗?你们那么怕他?” 没想到佣人依旧是摇头。 “没有,先生人挺好的,只是涉及到夫人您的事,他都会特别在意,也会特别严格,这伤口要是再深点,我们就要送您去医院了。” 听到这话,方茗心不禁被逗笑了。去医院,这小伤口? 她突然想起了网络上的一个梗——这伤口太严重了,再不快点送去医院,就要愈合了。她这伤口要是真去医院估计会被医生骂吧? 兀自傻笑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慢慢收敛了笑意,重新打量被纱布包着的手指。 去医院吗? —— 夕阳如泼洒在天边的血,鲜红灼热。 坐在客厅外阳台上的藤制躺椅上,方茗心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夕阳美景。晚风徐徐,吹动她颊边的发。 别墅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是骆郁回来了。 锃亮的劳斯莱斯从外缓缓驶入,别墅大门识别车牌号后自动开启。 “……夫人在楼上……和往常一样,就是做晚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 走到楼梯转角处,方茗心毫不意外的的听到了兰姨对骆郁做着关于她的每日汇报。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两人齐齐静了音抬头看向楼梯处。 她略略停住了脚步。似乎是看到了她的迟疑,骆郁朝她招了招手。 方茗心走到他跟前,骆郁牵起她受伤的那只手看,“听说今天你切菜的时候切到手了?” “恩。” “以后别做菜了,交给佣人吧。”男人神色平静。 方茗心看着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 六、浴室 第二天晚上,估算着骆郁回来的时间,方茗心打发走了身边的佣人。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是看着手中锋利的刀片,她还是有些害怕,心砰砰的跳着,安静的浴室里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再犹豫下去时间就过去了。 狠狠心,方茗心拿着刀片往手腕划去,她避开了动脉的位置,小心的控制着力道。 第一刀,没敢用力划,只划了浅浅的一条口子,微微的刺痛从腕部延伸,血如水珠般从伤口处渗出。这些小血珠慢慢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小股,从手腕处滴落。 不行,太浅了。 再次狠下心,比第一次多用了一些力。很快,比刚才要强烈得多的痛感传来,第二道口子出现在白皙的手腕上。血立刻流了出来,一出来就汇成一小股,滴答滴答落到浴室的地板上。白色的浴室地板映衬着鲜红的血液,格外的妖冶刺目。 浴盆里早已放满了一盆水。她跪坐在浴盆边上盯着被血染红的手腕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把手放到浴盆里。 殷红的血一进到水中,便如红莲,慢慢开放,开放…… 原本因为害怕而快速跳动的心脏此时变得平静。方茗心定定看着手腕上的血将一盆清水染红。 随着时间的流逝,意识逐渐有些模糊。把头靠在旁边的手臂上,慢慢等待着,在晕过的一刻,她想,这次应该可以了。 -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催促,催促着她必须要醒过来。 手指轻微动了下。她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立刻涌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乍一睁开时,不适的眯了眯。 旁边守着的佣人看到她醒了,立马惊喜的站起来,“夫人您醒了?太好了!我去通知先生和医生。” 说完着急忙慌的跑开了。 一直停滞的大脑开始缓慢转动。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她惊觉,这里并不是医院。 微微转动脑袋看了看,熟悉的白色纱帘,白色厚重的羊毛地毯,巨大而精致的水晶灯。 这是……她的卧室? 意识到这一点,她绝望的再次闭上了眼睛,身体无意识的蜷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 本想借着这次自残,被送去医院,然后她再想办法逃走,或者找个人帮她,但是,还是没有走出这栋别墅。佣人不是说他很在意她吗?为什么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能走出别墅。 难道她真的一辈子要被关在这里了吗?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等脚步声终于停在床前,却是安静了一瞬。没人出声。 “医生。”终于有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却是叫的医生。 医生很识相的上前给她做检查。 被子被人轻轻拉开。方茗心闭着眼,似是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是轻微颤动的身子泄露了她已经醒来的事实。 “夫人,打扰了。”医生开口。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松了口气,“夫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失血有点多,我开点补血的药,过后再好好调理就可以了。” 医生带着护士走了,佣人也识相的走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方茗心依旧没有动,但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原本还因为没能出去而悲伤难过的心在这种安静中慢慢变成了害怕。 终于,身旁的男人动了,他拉起女人受伤的那只手,看了看,绷带缠得很好,一层一层的迭加,覆盖在女人纤瘦白皙的手腕上,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动作似对待易碎物品般的轻柔,摸着摸着,力道却慢慢加重,最后变成了紧紧的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腕,方茗心疼得闷哼出声,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 “阿郁,疼·····” 疼吗?骆郁紧抓着她手不放 那她知道但他看到那满浴缸的血水的时候,他有多疼吗? “为什么。” 他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方茗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直接坦白是她想要借此逃跑吗?这不仅会更加激怒他,还可能会被看管得更严。 骆郁对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占有欲,且找不到缘由,这种无来由的爱欲才是最让人害怕的,正如海边的波涛,不是最大最急的那一次让人害怕,而是毫无预兆的那一波让人胆战心惊,劈头盖脸席卷而来,把你卷进无尽的深渊。 强自镇定心神,她开口:“……骆郁,我想出去。” “一直被关在别墅里面,我真的很难受。” 声音不大,在偌大的卧室里如缥缈的一阵风,转瞬即逝。 手心里都是汗,方茗心觉得自己心跳得整个卧室都能听见。 安静。 终于,骆郁开口了,却只是一句简单的“好好休息。” 说完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走了。 没有生气的质问,没有以往的粗暴对待,什么都没有。 等待已久的心放下,却又空落落的。 方茗心侧头,看着男人出去的背影。 初夏已过,蝉声愈噪。 方茗心让佣人在凉亭置了个躺椅,每天在园子里溜达一圈,累了就在躺椅上躺会儿。 距离上次的事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便是她能够出来别墅在园子里走走,而不是整日被禁足于室内。 而骆郁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也更忙了,以往他无论多忙都会晚上回家睡觉,现在居然偶尔也会夜不归宿。 不过也好,给彼此一些距离空间,她也可以好好再想想。 轻风徐来,此时正是清晨,空气清新,太阳还懒懒的挂在矮矮的天边,阳光还没发挥它的威力。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候。 躺的有些倦了,方茗心准备起身再走一圈就回去。 园子有些大,慢慢散步到别墅后面时已经有些微微出汗了。别墅的后门侧开了一个小门,早晨采买的佣人进进出出。 方茗心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这别墅的进出真的很严格,不论是前门和后门,都一律采用指纹解锁。 指纹库里保存了这栋别墅每一个人的指纹,除了她。 每一个人拥有自由,除了她。 看着进出的人,方茗心没有动。 没有人能够明白她此刻内心的羡慕和渴望,她恨不能化身为她们其中的一员,走出去,拥抱更宽广的天地。 不远处的别墅华美大气,可是再漂亮舒服的笼子也是笼子。 现在的生活固然很好,可是没有人会不喜欢自由。如果说当初她的确是因为爱他而选择和他结婚,那么现在这份爱也因为长久的禁锢而变得模糊。为什么爱和自由不能同时拥有呢? 她突然想起当初试穿婚纱的时候,她开心到不行,婚纱试了一件又一件,或许没有女孩能拒绝洁白华贵的婚纱吧,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象着自己在婚礼上的样子,设计师和工作人员一边叨叨一边在旁边帮她整理,尽力让这件婚纱在她身上展现出最美的模样,每穿一件都满口称赞,她一转过身,看到了坐在后面沙发上的他,他正看着她,唇带笑意,似乎从开始就一直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没有丝毫不耐。 听说网上曾经流行这么一句话,开婚纱的老板娘说她看到那么多来试婚纱的姑娘,打开帘子的那一刻,没有一个男生会惊喜的发出哇的声音。她也没有听到,可是那样的眼神,已经胜却一切。她突然就想到了天荒地老。 她相信他也是爱她的,没有人能一直伪装,至少她那时候突然转过身所看到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没想到伟大诗人裴多菲的吟诵,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真实的一个难题。 七、见面礼 深夜, 在Y市的临市g市最好的酒店总统套房。 咔哒——浴室的门开了,一阵热气并水汽蒸腾而出,一个裹着浴巾的人从这水雾弥漫中走了出来,是一个外国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棕色的头发,高鼻深目,棕色绿色的眼睛,似乎三十多,但唇边的络腮胡却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年龄。 滴滴,床边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边擦头发,麦克边慢悠悠的走过去拿起手机打开。 没有任何的文字,只有一串数字,几秒后数字也消失了。 手机的荧荧亮光映照前面人的脸,络腮胡笑了。 哦,追了你那么久,终于逮住你一次了——骆郁 - 深夜,码头。 一艘货船内,人高马大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外国男人看着眼前悠闲坐在一旁小椅子上的男人,局促的货仓似乎对他并有影响,长腿曲起,翘着闲适的二郎腿,并不逊色于白种人的出色五官,相比于他的手段,真的是过分年轻了些,一天的行程让他的西装有了些褶皱,并无损于他的风度,反倒增加些不羁。 叮——精巧的打火机打开,点火,一股烟雾缓缓从男人口中喷洒而出。 “骆先生”看着眼前男人宛如在度假的模样,黑色皮衣男皮特有些不爽了,顶了顶腮帮“货都准备好了?” 骆郁没有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男人看身后,男人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排列整齐的货箱,示意身边的一个矮小的不起眼的小弟。 小弟收到指令,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利落的打开了一个货箱。拨开上面的一些防震物,白底蓝纹的瓷器露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把瓷器小心挪开,很快下面出现了一排排枪支,在货仓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暗哑的危险光芒。 此时货仓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只有骆郁手中的打火机随着他的动作,盖子开开合合,发出叮叮的声音。 小弟随手拿起一只,几番利落的动作,好好的一只抢立马被拆散开来,检查了一番,又是快速的几番动作,黑色的手枪复原。之后又大致清点了下数量。 做完这一切,小弟朝皮特点点头,随即又退回了后面。 皮特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有了点笑意,“骆先生果然讲信用。” 也不用骆郁多说,他再次示意后面的人,另外一个瘦高的小弟拿出了两个箱子。 骆郁带来的人将箱子接过,同样打开检查了一番,里面是绿色的大钞,一摞一摞的码放得整整齐齐。 双方都没有再多说。大家心照不宣的把东西收好。 突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怎么回事?”货仓里的人个个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皮特立马看向骆郁,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不会认为是我吧?”骆郁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眼中是淡淡的嘲讽之色。 是了,不可能是他,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可是这次是交易除了双方,不会有第三方知道,他们还特地派出了几队人马充当烟雾弹,难道是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心念电转间,皮特将事情想了一遍。 骆郁已经转过头跟自己的手下在交代着什么。 很快手下的人开始行动起来。 —— “骆先生。” 一共来了三辆警车,为首一辆警车中下来一人,约莫三十来岁,普通的风衣却衬得格外精神, 平头,略微有点胡茬却掩盖不住脸上的英气和英俊。 “莫警官,好久不见。” 骆郁施施然从船上下来,海边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 “我接到报案,您的船上有点东西可能不太地道。” “莫警官,我一直做的都是正道生意。”骆郁笑。 莫之舟懒得跟他废话:“骆先生,正不正道查过就知道了。” “莫警官,我的客人还在船上呢,打扰了他到时候我的生意做不成了可怎么办?”骆郁依旧是笑,客气的。 一张搜查令“刷”的出现在眼前,“骆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也不过是奉上级的指令。”莫之舟也笑,有些痞。 耸耸肩,貌似无可奈何,“那就没办法了。”骆郁让开了身。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莫之舟微微侧过头,看他一眼,骆郁也转头,两人都面无表情,目光相撞,似乎有火花飞溅而出。 莫之舟跟来的人很快对货船进行了全面的搜查,这突如其来的喧嚣破坏了原本平静的码头。 今晚的月色特别皎洁,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骆郁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零五分,看来今晚又是不能回去了。 不远处的停车场,一辆辆汽车整齐的排列,一切都寂静无声。 “头,什么都没找到。”半个多小时后,一个人气喘吁吁的下来凑在莫之舟耳边道。 莫之舟没说话,脸色平静:“继续找。” “是。” 骆郁挑挑眉,没说话。 相比于船上的热闹,码头上倒是出奇的安静。两人都看着不远处的货船,一前一后的站着,夜间的海风很大,呼呼的吹,两人身姿笔挺,屹然不动。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 很快又有了另外的一个人凑到莫之舟耳边低语。说完后站旁边等待下一步指令,莫之舟没有动,手下的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莫队?” 从远处看,莫之舟的背影一些森冷,手下的也不敢再问,静静的等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背影发声,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收队!” 码头空旷,路灯昏黄的笼罩着一方天地,人群慢慢疏散,陆续有车离开。 骆郁静静站着没有动。 不远处,车内的络腮胡男人放下望远镜,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妈的,废物!” 码头上 一直静站的男人动了一下,朝旁边的手下耳语几句。 手下很快四散开来。 只见男人慢慢的从身上掏出一把枪,通体黑沉的枪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快速的上膛,瞄准方向。 “砰——” 变化就发生在一瞬。 子弹“啪”的一下打在了车子前方玻璃上。 哗啦——玻璃立马碎开。 “fuck!”麦克连忙伸手护住脑袋。 周围跟着的几辆车随即也探出好几个黑衣人朝骆郁的方向射击。 寂静的码头枪声四起。 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骆郁带来的人慢慢包抄上去。 “fuck!” 人已经慢慢围上来了。 因为没想着会被看见,麦克这次带的人不多。 探出头射出一枪,再缠斗下去也打不赢,麦克一眼不错的盯着不远处穿着大衣的男人,挥了挥手。 “撤!” 车子轮胎高速运转摩擦地面发出“吱吱”声。 不断的有车从车场逃离。又不断地的有子弹打在车身,轮胎发出的“砰砰”声。 “先生!”一个气喘吁吁的手下跑了过来。 看着急速飞驰的车,骆郁开口:“不用追了。” “是!” 手下陆陆续续的撤退,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一辆黑色的已经往前逃离的车突然猛打方向盘,掉转车头朝骆郁的方向冲了过来! 油门踩到底,麦克狰狞的笑脸出现在碎裂的车窗后。 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车子已经冲到跟前,正当骆郁想扑上车躲避时,车子却又突然一个急刹车,急速往旁边开去了。 趁着这慌乱的时机,麦克将枪伸出窗外 “砰——”一声枪响。 骆郁闷哼一声,低头捂住了胳膊,血从指缝中缓缓渗出。 已经重新扭转方向逃跑的麦克探出头朝骆郁的方向吹了一声口哨:“骆郁,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个小小见面礼!” “哈哈哈哈哈·····”笑声伴随着车子马达响起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八、了解 血,全是血,漫天的血向她涌来,鲜红的颜色铺天盖地,避无可避,一股又一股的血向她口鼻冲去,腥腻的气味泛上喉咙,似乎是要窒息,又似乎是要呕吐。 “啊——”终于在窒息的前一秒,她醒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身上全是汗。 坐起来,靠着床头,兀自镇定了一会儿,她转过头,看向旁边趴着睡的男人。后背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厚厚的裹了起来,睡梦中似乎有些不安稳,眉头紧皱。 那一天的情景不愿回忆,可还是在这个深夜涌上心头。 “砰——”,别墅的大门被人重重推开,紧接着,骆郁被一群人扶了进来,扶着他的那个人高喊着医生来了没。 她在大厅里有些呆愣的看着一群人闯进来,走近了才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等人扶过她身边,她才终于看到了他左手上的血迹,询问的声音哽塞在了喉咙。 医生很快到来。脱衣,查探,消毒,动刀,缝合,包扎。 护士走来走去,所有人都在忙碌。 她站在旁边呆愣的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事也干不了。她成了唯一一个闲人。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终于忙完退了出去。 原本忙碌拥挤的卧室一下子空了下来。 男人躺在床上,唇色因失血而有些白,眼睛闭着,眉头微皱。 想出声询问,最终只是在床边坐下。 等他好点再说吧。 是夜。 她看向旁边睡着的男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走到客厅,方茗心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盘腿坐了下来。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且无星,月亮被遮挡在云后面,只透出朦胧的光,投射出一个她的淡淡人影。 方茗心有些呆愣的看着窗外。 似乎在想什么,大脑却又空白一片。 坐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去,黑暗中有个人影走来。 来人很高,宝蓝色的丝绸睡衣只松松垮垮的穿了一半,露出的另一半,左手打着绷带。 看到是他,方茗心的心放了下来。 “在这里干什么?”男人声音低哑。 在这样的深夜有着别样的蛊惑, 抬头看着男人在黑夜中的轮廓,她发现,对于骆郁,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尽管他们已经结婚,但这个男人干着什么,在想什么,打算要做什么,她一无所知。 他们同床共枕,做着最亲密的事,却有着最遥远的距离。 方茗心没有说话,抱住了男人的腰,将头贴在他的小腹上,感受来自他的温暖。男人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黑暗会放大人的感官,以及内心的脆弱,让人无法抑制的产生比白日大无数倍的依恋和不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方茗心觉得,就算被他关一辈子也没关系。反正她是一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无处可去。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从一开始算起,这个男人就好多事情不愿意告诉她。 为什么当初选择她?她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明,似乎只是人群中最普通的一个,而起,明明她记得在他追她前,他们只见过几面而已。 为什么要软禁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为什么会受伤?一个普通的商人为什么会有人使用枪支去射杀?以后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吗?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她心头浮出。剪不断理还乱。 方茗心抬起头,男人的轮廓在半明半暗中愈发鲜明。 问的话,他会说吗? “骆郁。”声音有些沙哑。 骆郁皱了皱眉头,今晚的她有些奇怪,“怎么了?” 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先问哪个呢。 方茗心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你,为什么会受伤?” 揽着她肩的手紧了紧,沉默。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男人开口了,“是我生意竞争对手。” “生意竞争对手?”怀中的女人惊讶,“生意竞争对手怎么会……用枪打人?” “嗯。”区别于女人的惊讶,他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拍拍女人的背安抚道:“不用担心,不会再发生了。” “阿郁。”女人看着他,眼中满是疑问与担忧。 “这件事你不用管。” 看着男人又是想隐瞒的样子,方茗心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并不够资格知道这些事?” 看着明显动了火气的女人,骆郁却弯起了嘴角:“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话了。 每天她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去了,而等她睡着后他才回来,偶尔能聚在一起吃饭,却也是各吃各的,没有任何交流。 方茗心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继而有些羞恼:“我,我当然是在关心你!”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说道后面声音轻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男人似乎在转移话题。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男人低下头,想了想,简单说道:“我出口的货物抢了他的市场。” 她想继续追问。 什么货物?哪里的市场?只是抢了市场需要下那么重的手吗? 骆郁却已经不愿再说,看着女人在窗外路灯照射下格外洁净懵懂的脸庞,他开口:“茗心, 并非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有些事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你只需要知道,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就可以了。” “你如何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你总是瞒着我,又怎么想让我放心?” 男人却已经明显不想再谈,声音淡淡的:“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她努力的想靠近,努力的想了 解这个男人,可他却总是在她鼓起勇气的时候,把那扇通往他世界的门关上。 十、李妈妈 她想起他们初相识。 彼时她只是刚毕业不久的菜鸟,应聘到了一家外贸公司做财务。公司不算大也不算小。主管是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做事非常干净利落,为人严厉。方茗心有些怕她。 入公司不久,就被她以学习为由带到了公司管理大会上。这种会一般是各部门主管的事,和她这种小喽啰没什么关系。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了骆郁。 他作为公司老板,在圆桌的最前方就坐,听取各部门的汇报,布置下一季度任务。 而她作为公司最底层的小职员,坐在角落,拿着笔记本,兢兢业业的记着重要事项。生怕遗漏了什么。 一边记一边在心里感叹,没想到公司的大老板居然那么年轻英俊。 虽然隔得远,但那立体的五官,干净利落的脸部轮廓还是让她的少女心砰砰直跳。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偷拍一张做纪念了。 再一次相遇是在骆郁办公室。 那几天主管有事请假,却突然被通知说大老板要听取财务汇报同时了解公司的一些财务问题。 主管接到消息后直接打了电话给她,让她代替。 好家伙,在此之前,她可一次都没有和大老板说过话,唯一一次见面还是不久前在管理大会上隔着遥远的距离,几十个人头。 哐机一下就直接跳到面对面做汇报,要是有些问题她回答不出来怎么办? 尽管再怎么怕,也不敢违抗主管的命令。想到主管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方茗心觉得相比起来,大老板应该也没那么可怕? 反正那次管理大会上,她就觉得他挺可亲的。 话是那么说,在走到骆郁办公室门前时,她还是腿软了。 面对着深棕色的纯木大门,方茗心做了五个深呼吸,转了两个圈,才终于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进。”声音低沉。 一进来就感觉异常的开阔,一整面的落地窗位于右侧。和她想象中的豪华气派不同,办公室的装修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与大老板的身份相比甚至显得有些朴素。当然只是和他相比显得朴素,对于她这种平民老百姓来说,也是高攀不起了。 至少大老板面前的那张用一整块木头切割而成的原木大书桌就价值不菲。 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木头的香气。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她刚进来的时候偷偷打量的结果。 走近了就不敢再乱瞧了。 书桌后,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抬起头,“陈菲已经和我说了。你先简单的汇报一下这个季度的财务情况。” 方茗心吞了口口水,微低下眼皮,看着光洁的白色瓷砖,稳住心神,开始汇报。 哪知说了一会儿,骆郁便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面。在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这声音格外骇人。 她吓得立马停下了。 “走近点,我听不清。” 方茗心这才发觉因为紧张,她刚才的声音太小了。 走近了一些,方茗心继续。 一季度的财务状况并不多,方茗心对此也很熟悉。汇报很快结束,骆郁紧接着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她所熟悉的。问完后,办公室内静了一会儿。 方茗心暗暗松了口气,应该快结束了吧? 她偷偷抬起头,这才发现骆郁似乎一直盯着她看,仔细分辨,其实应该说是在看着她的眼睛。 方茗心心里有些打鼓。 骆郁食指点了点桌面,“唔”了一声,看着她接着问道:“方小姐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话题转换有些过大,一下子从公事转变成私人话题,方茗心楞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道:“我,我是孤儿,一直在福利院长大的。” 方茗心对于自己无父无母,一直在福利院长大这件事并不抵触。虽然没有能够在完整的家庭长大,但因为福利院的阿姨对她很好,所以她的童年也一直过的很开心,也并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说完后偷偷观察男人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只是公事结束后的一些闲聊呢。 骆郁继续“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再问了。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 就在方茗心有些揣揣的时候。 书桌后的男人终于发话了:“可以了,你回去吧。” 方茗心走出办公室,背对着大门,才终于大大的呼了口气。这个大老板虽然看起来不凶,可就是莫名让人不敢随意动作。 她很快又耸耸肩,没关系,反正以后他们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女人很快走了出去。 骆郁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男人的手指移到键盘上,在公司内部的人事管理系统内输入了一个名字。一份简历出现在屏幕上。 简历左上方,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 男人抿着唇,盯着女孩的照片定定的看了许久,然后往下浏览,视线在简历的每一项都停留许久。 十一、 “……腰背部挺直……吸气双腿向上,呼气双膝向下……然后将身体仰卧在垫子上。” 简柔轻柔的声音在健身房内响起。做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转过头去。 她的学生正一动不动的盘着腿,眼睛望着地板发呆。 下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进来,给发呆的女人踱上了一层暖光,微松的丸子头扎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白皙的脸上连微小的绒毛也细腻可见,但皮肤却好的看不见一个毛孔。 虽然已经结婚,但却像是十七八未婚的少女。 有钱人就是比普通人抗老,她想。 一个星期前,有人联系到她的工作室,想请她到家做一对一的教导。她婉拒了,作为在国内得过诸多荣誉的瑜伽教练,她有太多事要忙了。一对一的教导太费时间,而且要求一对一的主顾一般觉得自己花了钱,也比较挑剔。 费力不讨好,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过一对一的单了。 没想到来人也不多说,直接许以重金。 她暗暗打量来人,戴眼镜,衬衫西装,拿着公文袋,斯斯文文的模样,很是客气,看着只是帮人办事的,但是也不容轻视的模样。 左右思量了一番,她还是答应了。 本以为学生会有些难搞,否则也不必如此找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贵太太。 但奇怪的是,来人在许以重金的同时也要求她签下了一系列的协议,包括但不限于对主家一切信息的保密等。 “茗心?”她轻声提醒了一下发呆的女人。 女人没有反应,似乎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茗心?”她提高音量,再喊了一声。 女人呆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有人在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老师,刚才我有点走神。” “没关系,可能是有些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她笑了笑,提议。 反正这些有钱人练瑜伽也就是想保持个好身材,消磨时间,又不用考证或比赛,自然是他们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方茗心点了点头便没有动作,依旧是盘腿坐在垫子上。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和骆郁说去福利院的事。之前答应了李妈妈要去福利院探望,但是骆郁会答应吗? 他能答应肯定最好,可他如果不答应呢? 这次他愿意把李妈妈叫过来,说不定会愿意让她出去呢? 不不不,他宁肯把李妈妈叫到家里来,也不愿放她出去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吗? 闭了闭眼,方茗心不愿把人想的那么坏。 还是要试一试的吧,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可是即使他答应了,能够去福利院,回来之后呢?她还要继续过这种生活吗? 一直被禁锢着,与世隔绝,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地方,没有自由,没有朋友,没有交际…… 其实骆郁对她很好,她又不是木头人,当然能感觉出来,只是除了软禁她之外…… 不,不能再想了。方茗心有些烦躁。 简柔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她的学生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不明白,长得年轻漂亮,又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像这种贵太太有什么好烦恼的,像她这种每天为了点钱而奔波打工的人才是应该烦恼的吧。 或许打工人永远无法与有钱人共情。 “茗心,休息好了吗?我们接着练习吧?”简柔笑。 “呃……好。”方茗心从思绪中回来,应了一声。 “好了,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吧。”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完成,简柔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 方茗心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老师。” 收拾完毕后,她起身打算将人送到大门,却在大厅就撞见了回家的骆郁。 方茗心有些诧异,“你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近段时间骆郁都很忙,能饭点前回来都算早了,这次居然那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忙完就回来了。”把外套递给她,骆郁道。 没想到方茗心的老公那么年轻且英俊,一般有钱人不都是大腹便便,秃顶油腻的吗? 男人拉着方茗心的手腕就要进去。 简柔想了想还是走上前一步去介绍自己。 “你好骆先生,我是茗心的瑜伽老师,我姓简……” 骆郁看着跳出来做着自我介绍的女人,身材很好,长相也不差,可是,看着不是很安分的样子…… “辛苦了”,他淡淡的说了句,便让佣人把人送出去。 简柔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这种男人不是她可以随意攀附的,挂上笑容说了句“再见”便也走了。 十二、安眠药 又是一天清晨。 黑色的劳斯莱斯从铁门外缓缓开出。 方茗心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虽然才晨光熹微,夏日的太阳却已经带着热气腾腾袭来。日光明亮,看久了让人有种眩晕感。 走进卧室,方茗心拉上了纱帘,偌大的卧室很是安静,所有东西都几乎井井有条的摆放着,看了看时间,再过一刻钟就会有佣人上来例行打扫。 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方茗心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药箱,从中找出了一瓶安眠药。这药是自杀那次事后她让医生给她开的,只吃过几次便丢在药箱里了。 打开药瓶,她从里面扯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研磨好的安眠药粉。 看着纸包里的药粉,方茗心有些犹豫,抿了抿嘴,把纸包迭好攥在手心。 下到楼梯拐角处,她稍微停了一会儿,如往常一般,兰姨一身白色整洁合身的工作服,正忙碌的指挥着佣人打扫卫生,收拾东西。 她走到楼下笑着揽住了兰姨的胳膊,“兰姨,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芋头扣肉了,你今天中午做给我吃好不好?” “啊?”听到方茗心如撒娇般的要求,兰姨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要吃?这天气吃扣肉有些腻吧?而且这道菜有点费工夫……”她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时钟,八点二十,要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时间上面会有点紧。 “就是想吃,兰姨你做的扣肉太好吃了,我吃过一次就一直念念不忘。”方茗心摇着她的手撒娇,兰姨叹了口气。 这道菜其实是她家乡的特色菜,曾经做过一次,没想到方茗心就记住了。 清晨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佣人依旧在忙碌着。 她看一眼眼前的女人,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她到这个家已经将近十年,在骆郁事业刚起步就到这个家,算是看着骆郁慢慢的从青涩到成熟,唯一不变的是寡言沉郁的性子。 骆郁没有别的长辈,她也算他的半个长辈了。 她一直希望他能找个爱他的女孩子,毕竟他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了,如果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孩子,至少能暖一下他冷冰冰的性子。 可是却没想到他仓促的就结了婚,在此之前,她甚至没见过这个女孩。 她并不清楚这个女孩喜不喜欢骆郁,喜欢的程度如何,但是既然骆郁选择了她,她想至少骆郁是喜欢她的,至少不讨厌。毕竟到了骆郁这种程度,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了。 “好嘛好嘛兰姨,我好久没吃这道菜了,真的好想念这个味道啊,我一点都不觉得腻,而且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在方茗心抱着胳膊连连撒娇之下,她终是答应了。 芋头扣肉味道虽美,做起来颇费工夫,需要的材料也讲究。 幸好厨房每日都会备好各色菜。 叫了几个帮忙的佣人,她穿上围裙,挽起袖子,从专门存储菜的冰箱中拿出了做扣肉所需的主要食材——一块五花肉,一个芋头。 五花肉必须是红白相间,肥瘦均匀的五花肉,这样做出来的扣肉才口感软糯而不会过于肥腻。芋头最好的荔浦芋,又香又粉,还久蒸不烂。 兰姨让帮忙的佣人把芋头洗净削皮,切成片状待用,自己则处理五花肉。 先将大块的五花肉冷水下锅煮至半熟,捞出来后用竹签在肉皮上反复的扎,这样肉皮易入味,油炸后也会更酥松。 扎好后抹上酱油,考虑到天气热,吃肉容易腻,她又加上了一些特制的山楂果制成的果汁酱料,这样做出来的肉酸甜可口。 腌制半小时后便可下油锅炸。油炸是最考验工艺的一道工序,火候直接影响扣肉成品的外观和口感,因此她没有叫其他人帮忙,而是亲自上手。 细小的火苗舔着锅底,油慢慢的热了起来。放入肉块,热油顿时冒出细密的泡。 炸着肉块的油锅冒出油烟,让本就热气腾腾的厨房更是如同一个大蒸笼,稍微靠近一点就能让人热得踹不上气来。 不一会兰姨后背就泅湿了一小块,脖子上,脸上也冒出了汗珠。 看着忙碌的厨房,方茗心从冰箱中拿出果汁,倒了一杯。 佣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客厅开阔安静。 从口袋中拿出刚才的纸包,方茗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的将里面的药粉倒了进去。 这些药粉的量她在自己身上做过多次试验,不能让人尝出来,不能过量,但是又必须有效。 白色的药粉缓缓浸入橙色的果汁中消失不见。 拿杯子的手有些抖,她再次看了一眼厨房那边,稳住心神,摇晃了几下杯子,确保药粉都溶化后,她拿着果汁向厨房走去。 十三、原谅我 一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油炸的香味。 五花肉已经炸成棕红色放在盘子上,看着就很有食欲,芋头也切成整齐的片状码在一起。 “兰姨,休息一会儿吧,你都弄了好久了。”说着方茗心将手里的果汁递了过去,“喝杯果汁吧,我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看着已经准备好大半的食材,兰姨想了想,点点头,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果汁。 方茗心的心提了起来。 橙黄色的果汁在杯子里摇晃,杯壁外挂着小水珠,拿过便感觉到一股凉意。 拿着果汁兰姨并没有急着喝,“肉已经炸好了,芋头也切好了,等会儿还要弄调料,上蒸笼蒸,可能要有些久,夫人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点点心垫下肚子。” 方茗心注意力全放在果汁和她的脸上,也没怎么听她说的内容,只是点头微笑,嘴里答应着。 终于,杯子拿起,触了兰姨的唇,橙黄的果汁慢慢的倾斜流入了口中,此时方茗心紧张的都忘了呼吸。 很快,半杯果汁见了底。 方茗心的心落下,却又似乎还悬着,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全身便犹如在油锅里炸了几遍,既痛苦又煎熬,后背被一次又一次渗出的汗湿了。 兰姨将杯子放到一边便又进了厨房。 当冰凉的水哗啦啦的从指间流过,方茗心才终于有种如梦初醒之感。随即又狠狠的唾弃自己,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记将杯子拿走洗净。 接下来就是等了。 挂钟的指针随着微小的滴答声而不断的走动。 当时针指向十二这个数字时,佣人陆陆续续的将碗筷摆上了餐桌。 走到餐桌旁,方茗心开心的笑道:“哇,好丰盛!这芋头扣肉一看就很好吃。” 芋头扣肉摆成了半球状,仿佛一朵硕大的万寿菊绽放在餐桌,另外还有松茸鸡汤,并清炒藕片,虾仁炒芹菜等几个小菜。 兰姨一边盛饭一边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好。” 她夹了一块扣肉入口,扣肉绵软,酸甜的酱汁中和了肉的油腻,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 “好吃!”她朝兰姨竖了竖大拇指。 方茗心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着兰姨的举止。 端了菜盛了饭兰姨便回厨房收拾了。 饭吃到一半,在厨房里忙碌的兰姨扶了一下头,“怎么感觉头有点晕晕的?” 方茗心心一紧,面露关心道:“兰姨,可能是刚才你做菜太累了,天气又那么热。要不你回房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其他人就可以了。” 兰姨摇摇头,“没事,我把厨房收拾好再去,就差一点了。”说着将手中的碗往洗碗机里放。放到半路,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碗从手中脱落,“啪——”一声掉到地面的碗顿时四分五裂。 一直紧盯着她的方茗心“嚯”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进厨房扶住她,紧张的道:“兰姨,我就说你累着了,还是赶快去休息吧。” 听到声音跑来的佣人也纷纷劝说。 借着方茗心的力,兰姨勉强稳住了身形,等脑袋里的那阵眩晕感过去,她不得不点头。 佣人将兰姨扶回房间休息了,方茗心坐回餐桌继续吃饭,一切恢复如常,方茗心面无表情的吃着剩下的饭。 没有人发现她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抖。 吃完饭后,她交代了佣人,她要睡个午觉,可能会睡得有些久,没什么事不要来找她。 上到三楼,她回到卧室,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出来,在三楼的走廊上往下看了看。 正值中午时分,大部分佣人都去吃饭休息了,整栋别墅都很安静。 观察了一会儿,她慢慢走到二楼。其实佣人是有专门的的佣人房的,并不在这栋别墅里,但是兰姨是家里的老人,需要照顾主人的饮食起居,所以在二楼单独给她安置了一个房间。 二楼除了兰姨的房间,便是几间客房。 走廊外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轻轻敲了敲,没有回应。再敲了敲,还是没有。她握住门把手,稍微用力一扭,门开了。 房间里,兰姨在床上安静的睡着,规规矩矩的,双手交迭,放于被子外。一如她给人的感觉——板正,严肃。 方茗心屏声静气,慢慢走近床边。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毫无所觉。 方茗心放了一根手指在她鼻子处探了探鼻息,然后放下心来。 “兰姨?兰姨?”方茗心轻轻的喊了几声,兰姨睡得沉静,没有反应。 她又碰了碰兰姨放在外面的手,依旧没有反应。 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些下来,在床边坐下,她将兰姨的手握在手中,置于心口处,似在祈祷。 “兰姨,原谅我,我没有别的选择……”声音很轻,刚说出似乎就如初冬的雾气,立马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不能一辈子被关在这儿。” “我不知道阿郁的想法,他总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近他心里。” 毋庸置疑,她的确爱这个男人,不然当初不会那么快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就像当初她被这个男人的沉郁所吸引,但现在也因为他的隐瞒而被推离。 很多事就如梗在心口的棉花,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随着时间还会慢慢长到血肉里,使劲拉扯便丝丝拉拉的疼。 或许暂时的离开是一个办法。 “虽然你总是对我不假辞色,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不仅对阿郁好……也对我好……” “请原谅我,原谅我……”说到后面,已近乎喃喃自语。 方茗心握着兰姨的手覆到自己脸上,常年劳作的手有些粗糙,却温暖。 时间不多了。 她拿起兰姨放到旁边椅子上的工作服穿上,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小节蜡烛和打火机。 “啪”,打火机燃起的火苗与蜡烛相触,融化出来的蜡液滴到了兰姨的手指头上。 心砰砰的跳的很快。 蜡液滴在手指上的时候,方茗心快速的看了眼依旧在睡的人一眼。 没有动静。 蜡液滴下,慢慢变冷变硬。 依葫芦画瓢,她又在兰姨的另一只手的食指上滴了两滴。 小心翼翼的拿起印了指纹的两小片蜡片放到小盒子里。 将兰姨的手摆好,最后在床边看了一眼,方茗心走出了房间。 靠在门上,方茗心呼出一口气,额头上是细密的汗。 但这只是计划中的一小步。 十四、 别墅很安静,因为有她的特别交代。 低着头从楼梯边缘慢慢走下来,方茗心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慌张。 走出别墅后门,走过长长的石板路,终于来到了铁门前。 方茗心左右观察了一下,没有人,连平时打理园艺的工人也偷了懒不在。 太阳很大,在日光下站久了有些晕。 雕花镂空的黑色铁门沉默的伫立着,旁边就是指纹识别器。 不敢再拖延,方茗心拿出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小盒子里的两片印了指纹的蜡片。 蜡片被放在了识别处,方茗心用手按了按,“滴”的一声,铁门旁边平时供人进出的小门缓缓开了。 心在这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方茗心没有想到会那么顺利,之前她做的一些准备都用不上了。 走出铁门,方茗心还有种似在梦中的之感。 就这样出来了? 回过头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别墅,整体白色的别墅置身于大片的草坪之中,格外显眼。走出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周围只有这一栋别墅。 奇怪。 甩了甩脑袋,方茗心让自己不要再东想西想。还有两三个小时骆郁可能就回来了,她要尽快的走出这里。 之前一路坐车进来,就再也没有出去。 走出铁门后就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两边都是树林。 站在原地分辨了一下方向,方茗心开始往外走。这里只有一栋别墅,也不可能有公交站什么的,只能走出去后再说。 不知道走了多久,绵延的柏油马路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此时方茗心头晕脑胀,眼前看东西都有些模模糊糊了,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还是平常锻炼得太少了。 再走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个公交站点。 福利院是要去的,但现在不能去,发现她不见后骆郁肯定第一时间会来福利院找。 去哪里呢? 看着公交站牌,此时方茗心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孤立无援。 而且骆郁把她的身份证等证件都收起来了,为了掩人耳目方便逃离,她也没敢带太多东西。 但好在她也不是完全被圈养的金丝雀,也工作过一段时间。想了想,她选了一个站点,上车。 “你好,我要住宿。”走进一栋简陋的外面挂了个“有住宿”的居民楼,没多久就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前台,说是前台,其实只是用几张桌子拼成。 桌子后面坐了一个老头,盯着几寸大的老旧台式电视看电视剧。 听到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微微楞了楞,又把眼镜往上挪了挪。 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皮肤白净,娇妍可人,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的,但却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佣人服。 不过也和他没什么关系,来这里住的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 “要什么样的房?”老头问。 “一件单人房。” “身份证,押金五十。” “……我没有身份证。”方茗心有些紧张。 老头继续从眼镜上方瞟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补充,“没有身份证押金一百。” 骆郁送过不少珠宝首饰给她,但就是不给她钱,幸好她之前工作的钱还在。 掏出一百块钱,老头接过,拿出一个本子,将眼镜拿下,眯着眼做登记。最后拿出一根钥匙递给了她。 民宿改成的宾馆很破旧,墙面斑驳,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黑灰色的墙体,被子很薄,摸上去还有些潮潮的。 坐在房间床上,方茗心依旧有些恍惚,上午还在装修豪奢的别墅里,下午就到了破旧的三无宾馆。 摇摇头,将这想法甩出脑袋,做一只没有自由没有选择权的金丝雀绝对不是她想要的。接下来她要想想该怎么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 * 傍晚,别墅里灯火通明,所有人乱成了一团,佣人们都战战兢兢却又屏气敛声。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黑色的车慢慢从铁门外驶入,让人害怕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男人从车上下来,手中拿着脱下的西装,一天的工作,白衬衫已经有些微皱。 兰姨上前,身姿比以往更挺直,脸也绷得更紧了,虽然害怕,可是她毕竟是家里的管事,而且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她。 “先生,太太不见了。”她尽职尽责的报道,等待着接下来的处罚。 中午的那一觉一睡就到了傍晚时分,这在她是不可能的事情,平时再累她也就休息个半小时,醒来后便有有佣人惊慌的跑过来告诉她,晚饭时间去敲门,夫人的卧室一直没有回应,等门被强行撬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 “大概是中午时分不见的,我已经让人把别墅周围都找了一遍……” 骆郁递衣服的动作一顿,半晌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平静得有些不寻常,所有人面面相觑,但是却莫名更紧张了。 “叫陈川来我书房。” 书房昏暗,没有开灯,男人闭眼静坐在书桌后。 “先生。”陈川递过来一个u盘,“都在里面了。” 男人慢慢睁眼,接过,插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方茗心的身影。是从监控中截下来的今天下午的视频。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里女人的动作,光影在他脸上不断变幻,陈川静静立在一旁。 半小时左右的视频很快结束,男人看这屏幕久久没有动作。 许久,他开口,声音有些哑:““叫魏鹏过来。” 魏鹏是保镖领队。 魏鹏很快进来,“先生。” “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魏鹏看着眼前男人,恭敬的回答。 男人的手放在宽大的桌面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我把她的安全交给你,你能做好的,对吧?” 没有重话,也没有威胁,但从中渗出的压迫感却让人不寒而栗。 魏鹏一凛,“是。” 十五、鸟雀 “心心,十五号桌!” “好!”方茗心将手里收拾的杯盘拿回厨房,又接过了十五号桌点的咖啡和甜点。 十五号桌是两个男生,都穿着运动装,看起来青春洋溢,应该是大学城附近的学生。 “你好,卡布奇诺,冰美式和红丝绒蛋糕。”方茗心将咖啡和甜点放在桌上,面带微笑,声音甜美。 看着女孩送完东西转身离开后,矮个子男生赶紧用手肘撞了撞旁边高个子的男生,“哎哎,是不是挺不错的?” 高个子的男生一眼不错的傻傻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是,好看。” 虽然穿的是咖啡店统一的制服,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格外好看,棕色围裙勾勒出细细的腰线,白色花边的连衣裙却又让人变成了清晨带着露珠的白百合。成熟与清纯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喂!你收敛点呀,口水都出来了!” 高个子男生收回视线,“哎,你怎么发现的?” “嗨,那天回校突然下雨,就跑到这里的屋檐下躲雨,隔着玻璃窗就看到了。一看到我就呆住了,其他女生和她一比,那就像是,像是……”矮个子男生突然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反正就是比其他人漂亮多了!我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两个男生还在交头接耳。 “哼!”前台的戴明燕愤愤的抹布一摔,瞪着那边的两个男生,“这些男的真讨厌,一天天的。” 转头对回来的方茗心说道:“心心,要是他们等下来搭讪,你可千万别搭理他们!” 方茗心放下托盘,亲昵的抱住戴明燕胖乎乎的腰身,笑,“燕燕你放心啦,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当然,男朋友什么的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编的一个小小谎言。 戴明燕扒拉开她在自己腰上的手,故作嫌弃捏她的脸:“都怪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然后又捏她的腰,“还有这讨人厌的小蛮腰!” 方茗心被她捏腰的手弄到了痒痒肉,嬉笑着躲避,“对对对,都怪我,下次我再去送餐的时候,就蒙着面罩去!”说着做了一个以手蒙面的动作。 两个女生嘻嘻哈哈的打闹。 一周前,方茗心通过黑市办了一张假身份证,不敢去网上投简历,想了想后,应聘到一家咖啡厅。 原本只是想要做一个过渡,她其实也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在别墅里近乎囚禁般的过了大半年,尝试过和骆郁沟通,但是一个想要靠近,一个拼命躲避的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骆郁似乎隐瞒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如地雷般阻止着她的靠近,稍一靠近,双方都必定被炸得遍体鳞伤。 跑出来既是为了自由,也是为了给两人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空间。 意外之喜是找到了这份工作,原本看中它包吃住,没想到这里的同事都很友好,尤其是戴明燕,典型的嘴硬心软,嘴上总是嫌弃她,但却处处对她照顾。 同一时间。 “哎,你这的红酒真不错啊。” 客厅里一个白衣白裤的男子闲适的摊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左右摇晃。一身白如同戴孝般的装束,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股风流。 正站在落地窗前的骆郁闻言睨了他一眼。 这个家伙每次一来他家就钻进他家的酒库,美其名曰帮他处理一下“过期”的库存。 “你怎么整天挂着个死人脸,要不是我经常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你可能哪天真的发臭了也没人知道。”宋嘉礼抿一口酒,砸吧砸吧嘴道。 骆郁早已习惯他的嘴臭,也没有生气,坐回沙发上,磕出一根烟抽上。 “话说,你之前把小嫂子藏得那么紧,我都不让见,现在怎么就舍得把她放出去了?” 喷出一口烟雾,骆郁淡淡开口,“她一直都想出去,我也关不了她一辈子。” “哎不是吧,所以你就真的放她走了?不能吧?”宋嘉礼不相信,以他的能力,他要是不想,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当然没有。 只是让这只小雀经受一下外面的风雨,让她心甘情愿的回来。一直在笼子里呆着,有吃有喝有人呵护的鸟雀,总是向往蓝天和自由的,那他就让她出去吧,见过了外面的残酷世界,才会知道笼子的好。 如果没有风雨呢? 那他就制造点风雨。 宋嘉礼多熟悉骆郁呀,两人也是多年好友了,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我就知道,没有你的默许,小嫂子能跑的出去。你这人看着不声不响的,实际焉坏了。” 宋嘉礼重新瘫回沙发上。 十六、洗白 “对了,还有一件事,”说到这个宋嘉礼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在d国辛苦开拓那么久的枪支市场真的就转让给我们了?” 骆郁点了点烟灰,“嗯。” d国处于三国交界地带,各国谁也空不出手,或者说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这也导致了那里毒品枪支的泛滥。 越是乱的地方,越是好浑水摸鱼。 当年骆郁在d国几乎丢了半条命才抢占了那里大半的枪支贩卖市场,现在却要把这块肥肉送给他,虽然他是获益方,但宋嘉礼也感觉很肉痛。 好像割的是他的肉一样。 其实宋家在这其中也出了不少力的,两家当初在d国一个贩枪一个贩毒,可是收割了不少羊毛。彼此互通消息,互相帮助,甚至是有过命的交情的。 “你最近的行为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宋嘉礼捂着胸口,颇有些痛心疾首。“你是嗑药了吗你。你要是真磕了你告诉我,我家对于戒毒可有着丰富的经验。” 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骆郁平静开口,“d国的市场固然油水不少,但毕竟不是明路子,”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很久之前就有洗白的想法。”只是到了现在提前并终于实施了而已。 “不是吧,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个所以然出来,宋嘉礼放弃了。 “为什么?”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那便只好多嘴问一下缘由了。 骆郁也算“子承父业”,当初骆父被手下背叛,叛徒与对手里应外合,夫妇两人都身死当场,尸骨无存。骆郁也成为了一个孤儿。辗转数年报仇后,也找回曾经的手下,接手骆父当年的生意。 宋嘉礼认识骆郁的时候,骆父手中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的生意在他手中起死回生,并比骆父生前有了更大的发展。 他并不知道骆郁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但绝不会好走。这地下的生意利润惊人,但都是用血肉堆积出来的。 现今却要转手洗白上岸。 宋嘉礼想不明白,他看向他,男人已经抽完烟了,坐在沙发上,靠着靠背,头枕在上面虚虚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了想,宋嘉礼猜,“是因为方茗心?” 骆郁没有说是与不是。 半晌,空气里传来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我父母当年是被手下的人背叛而死,但实际上真正害死他们的并不是这个。” “……我童年其实过得并不快乐,”男人突然说起了童年的事情。 “虽然父母在物质方面给了我最好的。” “可是我没有朋友,爸爸妈妈永远害怕会有人借机绑架我,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的保镖。” “在我五岁前,我甚至没有出过庄园。” “可是就算这样……”男人的声音顿了顿。 “我父母还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离开了我。” 良久的沉默。 “想要将生意从地下提到明面,有茗心的原因,却也不完全为了她。” “我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黑暗中。” 男人的声音在宽阔的客厅飘荡。空气变得似乎有些凝滞沉闷。 骆郁缓缓直起身,走到宋嘉礼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肥肉也不是白白给你的,到时候需要你的帮忙。” “哇,老骆,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绝不轻易吃亏!”宋嘉礼蹦起来喊道。 想要洗白可没那么容易,你愿意,你手下的人,甚至你的对手都不一定愿意,这些都是阻力。 一个人想上岸,他曾经做过的事,他手头的资源都是把柄,都是肥肉。明晃晃的大肥羊谁不想咬一口? 而现在,有一块肥肉直接给到了他手中。 宋嘉礼哀叹一声。 骆郁这坑挖得可够大,先是用点好处引诱他,然后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帮他。 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多拿两瓶红酒。 十七、外国人 “骆郁最近似乎有些动作……”麦克和手机里的人说。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麦克“嗯嗯”了几声。 “我知道。”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麦克有些不耐烦,多次想挂断电话,但似乎在顾忌什么,仍旧压着性子。 “你再给我几个人。” 电话里的人仍旧在说,麦克眉头皱起,强调,“这只是意外!” 最后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电话终于被挂断了。 “艹!”麦克猛的将手机往地上扔,想到什么硬生生停住了,转个方向往沙发上一丢,手机弹跳了几下,落到了一旁。 * “哎哎,心心,那边有一个外国人!”戴明燕撞了撞方茗心,朝卡座那边努力努嘴,“而且看着还很有钱的样子。” 一件深蓝色的Canali衬衫和一条同品牌的休闲西装裤,搭一双Pradad 棕色皮鞋。 戴明燕当然不是很懂什么奢侈品牌,她只是凭直觉,毕竟衣服穿着给人的质感还是看得出来的。 方茗心看过去,那边的确有一个棕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外国人。 戴明燕把手中的菜单往方茗心手里一塞,“你去吧,我英语不好,看见外国人就腿软。” 方茗心还在犹豫,已经被戴明燕连推带搡的推出去了,“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哎哎——”方茗心踉跄几步,就这样被她推了出去。 气的她心回过头朝戴明燕握拳晃了晃,死燕子,等她回来要她好看! 好在她英语底子还在,否则她高低得跑回去把戴明燕推出来。 无奈又好笑的走到绿眼睛外国人面前,放下菜单,“Hello sir this is the menu of our shop.What do you want?” “你好。” 这一句不太标准的国语倒是让方茗心一愣。 原来这个外国人会说普通话呀。 会说普通话那就好办了,方茗心换回普通话,“您好,我们店里主打的咖啡是生椰拿铁,今天的主打甜点是柠檬可颂。您看您想点点什么呢?” 方茗心笑着等待他的点餐。 “能让那么美丽的女士为我服务真是我的荣幸。” 方茗心楞了一下。 啊,外国人都是这样的吗?一开口就是这种赞美人的话。 她笑了笑,“谢谢您先生。” 麦克也不看菜单,“就要一份你刚才推荐的吧。” “好的,您稍等。” 麦克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欣赏了一会儿。 真是个漂亮的小羊羔。 收回目光,他回想最近的事情。 上次原本想通过警方的力量打击骆郁的一次交易,没想到没成功。 骆郁最近的动向有些奇怪,减少了很多身边的保护人员,似乎是被派去干什么了,具体的信息查不到,多个派到他那边的卧底都被清理出去,切断了他的信息来源。 昨晚和同伴通电话要求增派人手,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最近做什么都有些不顺。 麦克有些烦躁的看着窗外。 附近是大学城,街上都是些年轻的学生。 青春漂亮充满活力的肉体总是能让人心生愉悦。 看了一会儿,咖啡和甜点很快被送了上来。 女生甜美的声音响在耳旁,“先生您慢用。” 麦克转回头看着女孩白净漂亮的侧脸,有了些兴致,笑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呢?你的美丽让我着迷,你无与伦比的魅力让我沉醉。” 听到这带着浓重外国口音的“表白”,方茗心傻在当场。 这个外国佬怎么回事?之前还算是对她礼貌性的赞美,现在这个是在对她搭讪了吗? 外国人都这样? 沉默了几秒,方茗心讪笑道:“谢谢您的厚爱,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绿眼睛外国人也没生气,只是一脸遗憾,“噢,是我们的相遇太晚,真不知道哪个小伙子如此幸运!” 方茗心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被这个外国人搞得挺强大了,至少面对这句话,她已经毫无波澜,礼貌的道谢,然后离开。 麦克继续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以前仗着自己是外国人,穿着体面,把妹是手到擒来,现在却被人拒绝了。 瞧,他最近的确不太顺。 十八 最近那个绿眼睛外国人经常过来。方茗心看了眼坐在窗边的人。 看来他真的挺闲的。 因为来得频繁,方茗心也渐渐和他熟了起来,觉得他这个人虽然花言巧语了一些,但也挺不错的——当然不是因为他每次都给小费的原因。 “嗨,小甜心,今天有空吗?听说附近有一家日料店不错,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一顿饭呢?” 在窗边坐了一会儿麦克又溜达到了前台。 方茗心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家伙隔叁差五的就来邀请一番。 而方茗心背后戴明燕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照旧礼貌拒绝后,戴明燕把她拉到一边,“这个什么什么麦克怎么回事啊,一天邀请叁次,比我吃饭还准时,要不是看在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早把他赶出去了!” 方茗心笑,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说道:“燕燕,你也太夸张了吧,人家一个星期才来那么两叁次,哪里来的一天邀请叁次。” 戴明燕偷偷觑了一眼在前台坐着的麦克,把头缩回来说道:“我不管,我看着就觉得他烦人。” 方茗心笑笑,“好啦燕燕,虽然他邀请的频率的确高了一点,但我不是每次都拒绝了嘛,而且他也没怎么样,况且人家每次都给小费,给得还挺多呢。” 戴明燕继续臭着一张脸。 方茗心拉着她的手摇了摇,“要不下班后我请你吃海鲜火锅?你最近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吃嘛。” 大学城附近新开了一家海鲜自助火锅店,宣传做得铺天盖地,连她们店里都接到了几次传单。听说味道不错,品种丰富价格也很亲民,很受学生欢迎。 戴明燕想去吃很久了。 犹豫扭捏了几下,戴明燕才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答应了。 戴明燕对她有点母鸡护小鸡的心态,其实她们两个的年龄差不多,可能是她看着比较显小的缘故吧,但是她也经历了不少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想到这里方茗心心里有点沉。她又想到了骆郁,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刚跑出来那段时间光顾着躲藏,找工作赚钱,现在平静日子没过多久就开始想他。 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他这个人一旦忙起来起来真的会不吃不喝还熬夜。 兰姨应该会提醒他吧。 方茗心叹了口气,她这是在干什么,是嫌被囚禁得不够吗? 想到这个,她原本出来后想去福利院看看,也是害怕骆郁会派人蹲守,一直不敢去。现在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应该没事了吧。 不管怎么样,她打算过段时间抽空回福利院一趟。 * 坐36路公交,在成华路下,向前走叁百米左右的距离,再拐进一条小路,走五百米左右,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水泥路两旁遍植绿植,尽头便是福利院。 这条路她闭着眼都能走出来,是生命中无比熟悉的存在。 小时候福利院阿姨经常拉着她的手带她出去玩。 有时候是福利院阿姨拉着她,两个人一起走,她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的唱着新学的儿歌。 “六一六一大地穿上花衣,小朋友们手拉手,庆祝自己的节日……” 有时候是她在前面跑,阿姨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慢点!别摔啦!” …… 一幕幕犹在眼前。 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抬脚往前,却不是去大门的方向,而是转了一个弯走入旁边的一条小道。 小道很小,杂草几乎将它占满了,也没有人走的痕迹,若不留心压根不会注意到。 手脚并用把杂草拨到一边,方茗心慢慢往小道深处走去。 她并不能确定骆郁有没有派人盯着她,安全起见,不能从大门进,而且她这次回来谁也没告诉。 走了一会儿,旁边出现了一道红砖砌成的围墙。这是福利院的后院围墙。 曾经有人带过她从这里爬出去。 走到一段相对低矮的围墙边,方茗心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又蹦跳几下做了热身,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向后退几步再往前一冲用力一跳! 上半身爬了上去,可是下半身还在下面。 画面一时显得有些滑稽。 方茗心觉得此时自己真是进退两难,狼狈至极,好在没有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 但脑海却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小时候带她爬出去的那个人对她的嘲笑。 “小胖子,你别跟着我。” “你这个小短腿是爬不上去的。” “你怎么那么麻烦……” “拉住我的手。” …… 她都已经那么大了,而且也不是小胖子了,她一定能爬过这墙的! 她就不信了! 发了狠,方茗心咬牙用力蹬腿,同时上半身用力攀爬,费了老大劲终于——还是没爬上。 看着眼前老旧长了各种杂草藤蔓苔藓的围墙,方茗心终于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努力就能完成的,还需要亿点点天赋。 但好在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懂得使用工具。 从地上捡了些砖头迭放到一起,垒出了一定高度后方茗心再次尝试。 或许是有了砖头垫脚,这次她爬得比刚才那次顺利了,至少刚才是小半个身子挂到墙上,这次她大半个身子都挂到墙上了。 右腿使劲往墙上够,尝试了几次,花了一番力气,她终于骑到了墙上。 真是不容易啊…… 还没等她好好欣赏一下高处的风景,远处传来了一声厉喝,“谁在那边!” 十八、眼角疤 方茗心被吓得一抖,险些栽下去。 转头一看,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 仔细一看,嗯,她不认识的。应该是新来的。 几个喘息间保安已经走到了跟前,拿着一根警棍指着她,发出了灵魂叁,啊不,二连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面对保安的气势汹汹,方茗心连忙开口澄清自己:“保安大哥你误会了,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 听到声音方茗心如蒙大赦,却又感觉尴尬无比。 终于不用被保安大哥警棍伺候了,可是却要在她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见面。 来人正是院长陈丽萍,陈阿姨。 陈阿姨是方茗心童年的女神,永远都穿着一条合身的漂亮裙子,黑亮的长发挽成髻,待人接物总是笑眯眯的,方茗心从没见过她对谁发脾气,可是没有人敢不听她的话,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陈姨……”骑在墙上的方茗心转过头讪讪的打招呼。 陈丽萍看到墙上的人,楞了一下,“茗心?” * 跟在陈姨身后,方茗心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说一声,爬围墙进来?”陈姨温柔的嗓音一如往常。 “我,我回忆一下童年……” 陈丽萍听到她这回答,微微侧过头笑,明明什么也没说,方茗心却莫名有些心虚。 福利院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有些地方重新装修,看起来好看了不少。 院子里的那颗芒果树还是那么粗壮。绿叶繁茂,点点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在地上上形成椭圆的光斑。小小的青色芒果已经冒出了头。 看到她抬头望,陈丽萍也停了下来和她一起抬头。 “这棵树从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种在这儿了。”陈姨的声音随着午后的风一起传到她的耳中。 “从陈姨你来福利院就在这儿了?” 她曾经听福利院的阿姨说过,陈姨也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出去工作几年后又回来从上一位院长那里接手了福利院。 “嗯。” “那这棵树应该很大了吧。”方茗心忍不住上前轻轻抚摸这棵树粗糙的纹路。 “是呀,是一棵老树了。” “说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姨视线从树身上转到方茗心身上,笑,“你小时候还因为馋树上的果子,从树上摔下来过呢。” 啊,这真是段无法掩埋的黑历史呀。 方茗心讪笑。没办法,她小时候就是个啥都想吃的小胖子。 说起小时候,她还想起,在这个院子,这棵树周围还真发生过不少事情。 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旁一个淡淡的绿豆大小的疤,这个疤就是在这棵树下留下的。 倒不是因为嘴馋。 大概是她五六岁的时候,福利院新来了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还喜欢翻围墙出去,经常被罚关小黑屋。其他小孩子都有些排挤他,只有她喜欢和这个小男孩玩,可能因为这个小男孩长得好看吧,她整天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背后,哥哥长,哥哥短的。 一群小孩在院子里玩,不知怎的就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一群小孩对小男孩一个。 混乱中有人开始丢石子,原本在一旁傻傻看着的她,看到一颗石子朝小男孩身上飞来,下意识的跑过去挡住。 “哥哥小心——” 话音刚落石子砸到了她眼角,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不知不觉留了满脸,看着吓人极了。 所有人都呆了,也有小孩跑去找大人了。 她并不觉得疼,也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这血流下来黏糊糊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虽然后面处理得及时,但还是在眼角留下了个小小的疤。 * “哎呀,你这孩子,给我们惊喜也不是这么给的呀,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客厅里,李妈妈拉着她的手责备道。 方茗心不好意思的笑。刚才见到陈姨后,误会很快就解释清楚了,她也爬下墙和陈姨进了福利院。 但李妈妈也从陈姨那儿知道了她爬墙的事情,她只好把其解释为想给他们惊喜,所以没有从正门进。 “没事的啦李妈妈,我厉害着呢,不会那么容易摔的。”她安慰道。 “真是……”李妈妈看她这样也不知说什么好。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涵涵很想我嘛,她现在在哪儿?”方茗心转移话题。 “哎,刚刚还看到她在这儿呢,怎么不见了?”李妈妈奇怪,“你等下,我去叫她过来。” 李妈妈果然被她转移了视线,没有再纠结她爬墙的事情。 很快李妈妈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过来了。 一女孩进门还有点怯怯不安的模样,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她,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小跑到她面前,却又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是许久不见的陌生和怯意。 方茗心朝她笑着拍拍手,“涵涵,快过来呀,不认识我啦?” 小女孩才开心的笑着扑到了她怀里。 “哎哟,这下开心了吧?心心念念的茗心姐姐回来了。”李妈妈在一旁打趣道。 小女孩仰起头看着方茗心笑得开心。 方茗心摸摸她的头,“涵涵又长高了呢!” 小女孩拉了拉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 “怎么啦?” “她这是让你看她身上的裙子呢。”李妈妈在一旁解释。 方茗心这才注意到小女孩身上穿的裙子,是一条粉色的纱质蓬蓬裙,裙上各处点缀着小蝴蝶结,有仙又可爱。 “真好看!”方茗心由衷赞美。 小女孩开心的拉着裙摆转了几个圈。 方茗心和李妈妈两个都笑着给她鼓掌。 “这是她六一表演买的裙子呢。她喜欢得紧,表演完了也天天穿。”李妈妈补充说。 六一?方茗心着才想起六一儿童节来。每年六一福利院都会举行文艺表演,邀请社会上的人来看。 可惜她都忘了这回事。 方茗心拉过小女孩,“这条裙子真好看,六一涵涵表演了什么节目呀?” 小女孩张开手,做了几个动作。 “原来是小天鹅呀。” “六一她和其他小朋友表演了一个舞蹈,她在里面扮演了唯一的一个小天鹅。”李妈妈说。 “哇,涵涵真厉害!” 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拉了拉方茗心的手,又看了看李妈妈,做了几个手势又啊啊的叫了几声。 方茗心想了想,问:“涵涵是说照片吗?” “对了,六一那天拍了不少照片呢,她可能是想给你看呢!”李妈妈一拍手,转身去拿照片。 没多久,李妈妈拿来了厚厚的两本相册。 虽然现在科技已经很发达,用手机随手一拍便可以将风景留下,但是福利院依旧保持着将照片洗出来的习惯。 借由数据将一张张值得纪念的一瞬拍下,再通过显影粉,定影液,胶卷等一系列事物将这一瞬以实物的形式留下来,这才是最长远的保存而有温度的保存方式。 等我们都老了,我们依旧靠在一起,在温暖的灯光下将这些照片一张张的拿出来翻看回忆,即使我们不再存于世上,我们的子孙,子孙的子孙也依然可以将它们翻找出来,寻找着往日的痕迹,不会受制于格式,内存,电量……也不用担心不小心的一个删除便有可能让这些珍贵的记忆消失不见。 方茗心非常喜欢翻看触摸照片的感觉。 十九 李妈妈拿过其中较新的一本翻给她看。 翻到最新的那面,里面满满两大页都是这次六一表演拍下的照片。 方茗心一张张看过去,李妈妈在一旁解说,涵涵也凑着小脑袋认真看着,遇到有自己的便会高兴的指着,示意她看。 有福利院阿姨老师们为六一表演做准备工作的照片,有给小朋友们化妆的照片,更多的是小朋友们登台表演的照片。 在他们结婚后骆郁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福利院的设施比以前看起来好多了,就像这个室内表演的舞台就重新做了翻新修整,和以前不一样了。 方茗心认真的看着,很快翻到了涵涵表演节目的那几张照片,涵涵兴奋的点着,示意她看,方茗心摸了摸她脑袋,“这就是涵涵表演的节目呀!” 小女孩高兴又骄傲的点头。 照片中,几个穿黄色纱裙的小女孩在跳着舞,围着中间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小女孩,小女孩虽然动作不是很规范,但却高兴的咧着嘴。方茗心仔细看,周围的那一群“小鸭子”也是动作不一,各做各的。 欢乐中透着稚气可爱,是小孩子独有的。 六一文艺表演的照片便是最新的了。一大本相册便这样翻完了。 方茗心还有些依依不舍,之前她还在福利院的时候,阿姨们是很少拿出相册什么的给她看的,毕竟的确没什么必要。 方茗心眼睛瞥见了旁边一本旧一些的相册,拿了过来,“李妈妈这本相册是什么呀。” “这本相册里面有很多你的照片呢,我拿相册的时候刚好想起来的,你还没看过吧?”李妈妈接过她手中的相册说道。 她的照片?那她还真没看过。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李妈妈一页一页翻着,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 “这是你刚进福利院的照片。”李妈妈指着一张最老旧的照片说道。 方茗心一看,照片中的她还在襁褓之中,一个阿姨抱着,其他几个阿姨围着看。那个时候她就显出了未来成为胖子的潜力,胖嘟嘟的。 李妈妈又指向其中围着看的一个阿姨,问:“你看这是谁?” 这位阿姨看着叁十来岁的模样,留着利落的短发,正对着襁褓中的她笑得灿烂,穿着一件印着福利院的标识的红色T恤。 方茗心仔细辨认,终于从面部轮廓中看出来了,“是李妈妈!” 李妈妈哈哈大笑,“是我是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呢!”继而又感叹,“岁月不留人啊……” 方茗心望向李妈妈,现在的她常年绑着一束利落的低马尾,原本黑亮的头发已显出丝丝白发,脸上也多了很皱纹,尤其是那双手……方茗心不忍再细看。 李妈妈继续往下翻,不断指点着,“这是你一岁的时候。”“这是你叁岁的时候”“这是你四岁的时候。”…… 李妈妈对她的照片了如指掌,每一张都能说得出来详细的时间地点和当时的情形。 方茗心安静的看着,到四岁左右的时候她身边多出来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小男孩十一二岁左右,照片中要么是她脸上挂着泪拉着小男孩的衣服似乎在求什么,要么是她拿着个大白馒头怼到小男孩的脸上给他吃,要么是他在看书,她也装模作样的拿一本绘图凑到一起看…… 方茗心有些奇怪,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段记忆了? “李妈妈,他是谁啊?”方茗心指着小男孩问。 李妈妈凑看了看,回忆了一下,说道,“他呀,我还真不太记得了,这孩子是十来岁才被送来的,在福利院只待了一年左右就走了……” 原来只待了那么短的时间,怪不得她都没什么印象。 想了一会儿,李妈妈继续说:“他待的时间不长,我不太记得他叫什么了,” “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你却很喜欢和他玩。” “可能是当时福利院里大孩子比较少,他又是其中长得最好的一个吧……小孩子总是喜欢和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玩。” 方茗心仔细看,这小男孩的确长得好看,怪不得她小时候喜欢跟着,感情她小时候就是个“颜控”? 不过再看可以发现,这男孩在照片中从来没有笑过,总是抿着唇,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方茗心莫名觉得有些眼熟,问道:“李妈妈,你真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吗?” 李妈妈摇摇头,有些无奈,“十几年二十年的人了,真不太记得了,而且这孩子待得不久……” 方茗心觉得有些遗憾。 “哎,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好像照过一张集体照,集体照后面似乎就有名字。” 说完李妈妈开始在相册内翻找,一张张照片快速在眼前翻过。 “哎呀,找到了!”李妈妈开心的叫起来。 方茗心凑过去一看,是一张大大的集体照,照片上方写着“鹿山福利院××2年纪念留” 福利院每隔一年的时间便会照一张集体照以做纪念,因为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孩子被领养出去。 照片上的人很多,方茗心和李妈妈两人一排排看过去,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人。 照片上的小男孩看向镜头,站的笔直,抿着嘴,没什么表情,脸色说臭也算不上臭,更多的是一种漠然,眼睛大大的,很好看,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哎呀,就是他!”李妈妈高兴的说道,说完翻过照片背面去看名字。 最后一排,最右边,方茗心很快看到了一个名字,一个熟悉的名字。 骆郁。 二十 一瞬间,方茗心犹如被定了定身术,全身都动弹不得。 是他。 真的是他吗? 怎么是他? 方茗心想不明白,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就是她所认识的骆郁吗? 她怔楞了好久。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其实早就认识,但是他为什么不说? 而且他在知道公司有她的存在的时候,应该就认出她来了,所以他才会那么快速的追求她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福利院,又为什么仅仅待了一年就走了? 一瞬间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但紧接着又涌现出比以前更多的疑问。 “茗心?茗心?”李妈妈喊了好几次,又摇了眼前的女孩几次,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你怎么了?” “我没事。”方茗心迅速的掩盖住自己的失态。 “不过这个孩子的名字怎么和骆先生一模一样啊?”李妈妈奇怪。 “人有同名,这很正常的。”方茗心快速的解释。 “是吗?”李妈妈有些疑惑。 “是的,是的。而且阿郁这种人怎么可能待过养老院呢?”方茗心继续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不希望李妈妈知道真相。 骆郁背后的事情很复杂,她们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并不想李妈妈她们牵涉进来。 * “茗心?茗心?”这已经是戴明燕今天第叁次看到方茗心走神了。 眼前的桌面早已经被抹得光可鉴人了,可女人还是拿着一块抹布机械重复的抹着,对外界的呼唤无知无觉。 戴明燕无可奈何,加大音量,“方!茗!心!” 整个咖啡厅为之一震,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的一喊终于使呆愣出神的女人回过神来了。 方茗心有些奇怪,“燕燕,怎么了?” 戴明燕大大翻了个白眼,“我才要问你怎么了,自从上次出去回来后,你整个人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方茗心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勉强笑道:“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戴明燕拉方茗心的手,担心道:“心心你真的没事吗?” 看着戴明燕一脸担忧的样子,方茗心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说,她感激戴明燕的关心,但是这些事是没办法对她说的。 告诉她只会徒增烦恼,甚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却于事无益。 她是她这段时间来关系最紧密的朋友,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她伸出援手。 她还记得刚从骆家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敢给大公司投简历,去一些小公司要么被拒绝,要么被忽悠被坑钱。 找了一圈找不到工作便随意的进了一个咖啡店坐着,要了一杯温水在那里坐了很久。 坐着坐着便哭了起来。 找不到工作的心酸,钱即将用尽的窘迫,无法倾诉的心事和经历,对自我选择的怀疑…… 太多太多,在那个寻常的阳光很好午后一下将她压垮。 她甚至想过,要不回去算了,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呢? 躲在角落里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呜咽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盘栗子蛋糕,一个爽朗的声音同时传入耳中,“妹子,你怎么啦?” 就这样,戴明燕将在泥坑中的她拉了出来。 看着眼前人如同那一日般同样关心她的模样,方茗心还是选择了隐瞒。 也是这么一瞬间,她突然惊觉她这样隐瞒的行为和骆郁越发的有些相似了。 心口既胀满,又空落,方茗心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 是夜。 城市的霓虹绚烂多彩,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天边。 转过视角,远离城市喧嚣的一处郊外,这里虫鸣不息,繁星点点,仿若与世隔绝的一处桃源。 别墅里没有开灯,只有天上若隐若现的月和外面的路灯投入淡黄的光。 穿着一身家居服,骆郁走入书房,开了桌上的一个小台灯,暖黄的灯光立马笼罩了桌面。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骆郁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始工作,而是俯下身打开了桌下的一个保险箱。 保险箱里放了一些文件和一个牛皮纸袋,纸袋上压了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 将牛皮纸袋和小盒子拿出来,骆郁打开了牛皮纸袋。 是一沓老照片。 照片里出现最多的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男孩。 那对夫妇是他爸妈,那个小男孩是他。 照片上夫妻二人恩爱甜蜜,小男孩虽然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却也会咧开嘴笑,和方茗心在福利院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骆郁拿着照片,沉默的一张张看过。 这些回忆他原本打算就这样锁在保险柜,随他一起死去。 却不想还会有拿出来的一天。 原本是打算在方茗心生日那天告诉她这一切,但她的提前离开让这些无法向人诉说的回忆都没了开口的机会。 照片很快看完,顿了顿,骆郁拿起了一旁的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个莹白的手镯。 是母亲生前曾带过的,小时候他经常见母亲把手镯拿出来摩挲。小小的他便凑上去好奇的问。 母亲也没有瞒他,说这是他奶奶给她的,以后这个镯子是要给他媳妇的。 他那时并不懂,只记得母亲说到媳妇的时候总是望着他促狭的笑。 原本这个镯子也是要在方茗心生日那天一并给她的。 二十一、简柔 一阵叮铃声,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麦克熟门熟路的走到惯坐的座位坐下。 方茗心刚好去后厨帮忙了,戴明燕不情不愿的走过去问他要点什么。 点了惯常的两样后,戴明燕没有立马走,而是等了一会儿,麦克奇怪的抬头看她。 戴明燕“哼”了一声,走了。 看到方茗心从后厨出来,立马嗷的一声扑上去。 “怎么了?”方茗心奇怪的问。 “区别对待啊心心,这就是区别对待啊!”戴明燕嚎。 方茗心将她从自己怀里薅出来,好笑道:“到底怎么了?” “心心,每次你去那个外国佬那里,他都很开心的和你打招呼,叫你小甜心,还经常邀请你吃饭!刚才我去,他啥反应也没有!” “这就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啊!”戴明燕气得嗷嗷叫。 “噗嗤”方茗心忍不住一笑,“燕燕,他只是和我比较熟,毕竟每次都是我去接待他。” “不,才不是!他就是觉得我没你漂亮!”戴明燕气。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嘛?” 言下之意,他区不区别对待有什么关系。 “不一样,这是两回事!”戴明燕撇嘴。 叮铃声响起,门再次被推开,方茗心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来。 “好啦,燕燕,快工作去吧,不然老板看见扣你工资,你哭得更惨。” 戴明燕忿忿不平的走了。 “简柔,这就是你说的不错的咖啡店?”两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一起走了进来,带起一阵香风,穿着米色针织裙的女子问一起来的宝蓝色连衣裙的女子。 “是呀,这里的咖啡很不错,甜点也很正宗,但又不会过于甜腻,据说是专门做的低油低糖,很适合我们。”名叫简柔的女子笑答。 两名年轻漂亮的女性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咖啡店里不少人都在偷瞧,简柔对这一切早以习以为常,施施然带着自己朋友坐下。 麦克也抬起头来看了几眼,暗暗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难得一见的美女。 刚好两位美女还坐在他旁边的座位。麦克也没有委屈自己,大大方方的打量欣赏。 “你好,请问两位想点点什么呢?”戴明燕上前将菜单放下,并故意用自己颇为壮实的体型挡住了麦克的视线。 色鬼!双标!我让你看! 麦克也不恼,回转头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点完东西,米色针织裙的女子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装修也不错。” 简柔笑,“我是什么品位?不好我能带你来?”说着也四处看了看,有段时间没有来了,这里还是老样子。 视线在转到前台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柔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茗心?”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方茗心没有听见,店里轻柔的音乐声,客人的说话声,磨豆机的嗡嗡声让这个店都有些嘈杂。 她站起来走向前台再次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这下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方茗心也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第一反应是糟糕,会不会被骆郁知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简柔已经走到前台,一脸诧异,“茗心,真是你?” 方茗心暗暗叮嘱自己不要慌张,看到熟人并不代表什么。 “是我。”她勉强挂上笑脸,回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简柔看着方茗心身上那套明显的咖啡店的制服,问。 方茗心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希望这对话赶紧结束,或者有个人可以把她拉走。 简柔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回答,左右看了看,继续问道:“你在这里,骆先生知道吗?” 之前瑜伽课上着上着突然有一天有人和她说不用再继续上了,她还以为是方茗心不想学了,也并未多想。 却在这里遇到了她。 这真是方茗心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了。 坐一旁的麦克侧了侧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姓。 方茗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事情有点复杂……我没办法和你说,希望你理解,并且,”她顿了顿,看着简柔的眼睛认真的道:“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简柔有些奇怪,什么叫做“不要告诉他”?难道骆郁不知道方茗心在这儿?他们怎么了?离婚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莫名心跳有些快。 她拉住方茗心的手,关心的问:“茗心,你和骆先生到底怎么了?和我说一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她紧紧盯着方茗心,内心无比期待着一个答案。 她知道自己内心的卑劣不堪,可是眼前却又浮现了那个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 自从见了一次后,她几乎夜夜都梦到他。有时候仅仅是背影,有时候是和他说话,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但是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让她痴迷,早上起来发现内裤湿了,只有在想到他时,她自慰才会达到高潮。 简柔从没想过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便让她如此魂牵梦萦。 她再也没见过比他更有魅力的男人。 原本想着以后教瑜伽课,他们还能有机会见面,没想到自从在门口见过一次后她再也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没过多久便被告知不用再来上课了。 自从那之后心里一直很失落。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和他结婚的是她该多好,如果她是他的妻子该多好。 她并不觉得自己比方茗心差,甚至比她更优秀。 她比她更漂亮,比她更有能力,比她更懂得怎么与人交际,也更能帮到骆郁不是吗? 那些藏在心底的念头就如同疯长的带刺的藤蔓一直折磨着她。 她知道不应该,可是控制不住。 她又并没有插足他们,也没有使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来离间他们,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希望,她没有错。 二十二、要不要说 轻柔的音乐声在店内缓缓流淌,客人的说话声也在继续,但是方茗心和简柔之间却如同立了一个结界,两人之间莫名安静。 沉默。 最终方茗心只是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说。 简柔看着方茗心不愿再说的样子,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大不了自己到时候再想办法打听。 和方茗心道了别,简柔回了座位。 接下来的咖啡和甜点都有些食不知味,因为有心事,所以原本打算和朋友的逛街也被她推了。 走回去的路上简柔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不算高兴,也不算不高兴。 只是隐隐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问题。 简柔自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平层,作为有名的瑜伽老师赚的还是不少,带班、接课、制作视频上传,参加各种活动,她很懂的怎么利用自己的名气赚钱。 从车上下来,走到电梯处,她感觉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奇怪的往后一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嘴巴立马被人紧紧捂住,双手也被人死死的抓在一起,来人力气很大,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她被拉上了一辆车,上到车后便被人蒙上了眼睛,用胶带封住了嘴巴。 简柔又惊又惧,她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 害怕也没用,她一遍一遍的回想到底是谁有可能会绑架她。她早些年为了抢夺一些资源,也的确做过一些得罪人的事,但是在这个圈子谁不是这样呢。 瑜伽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资源就那么多,想要出头就只有用一些手段。 可是就算是得罪了一些人,也不至于用绑架这种方式吧,这已经有点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 如果不是瑜伽圈的呢? 或许只是有人觉得她比较有钱,又是一个独居的单身女性,比较容易下手,想从她身上勒索一笔钱?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车子很快在她做各种猜想的时候驶入了一个郊区的废弃工厂。 “下去!” 简柔也很快被人推搡着下了车。 绑架的几人把她拉到地方后也没有解开绳索的意思,而是进一步的把她绑到了工厂里的一个废弃办公室。 过了一会,她感觉进来了一个人,来人把她的胶带撕开了。 “简女士。”是一个男人。 “你不用害怕,把你请过来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你只需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好。” 男人在说话的时候,简柔也在努力的想通过说话人的声音辨别出一些信息,比如她是否认识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也很普通,根本听不出什么。 她不知道,她面前一共站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还在咖啡厅喝咖啡的麦克。 问话的男人向麦克示意了一下,麦克点头,让他继续问。麦克知道自己的口音比较特别,很容易让人认出来,所以便找了个人代替他问话。 “不知道简小姐所说的骆先生,是不是叫骆郁?” 所说的“骆先生”?她什么时候提过骆先生? 回想了一下,她很快想到了是在刚刚的咖啡店,和方茗心聊天的时候她说了“骆先生”。 这些人问这个干什么?他们不是冲她来的? 短短几秒钟之间,简柔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 在她犹豫之间,男人继续开口了,“简小姐,我们现在还是很客气的,毕竟闹得太难看对大家都不好,”顿了顿,男人的语气很快带上了威胁的意味,“可是,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们就不能保证我们会怎么做了。” 简柔内心无比纠结,她也不是傻子,这伙人问出第一句话她就知道他们应该不是冲她来的。 怪只怪她在咖啡店提到了骆郁。 可是他们到底是想问些关于骆郁的什么呢? 她要不要说? 她想到了当初来做一对一瑜伽家教的时候签订的协议,那里面多次重点提到的就是不能泄露有关主家的任何信息。 那时她就应该知道,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单子。 她是土生土长的y市人,从小在y市长大,可以说对y市无比熟悉,Y市的有钱人她基本都认识或者说有所耳闻,可是就连她也是在骆郁的助理找上门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有些有钱人因为一些原因总是隐于幕后并且对自己的个人隐私极为看重的。 她要不要说? 再次犹豫之间,她脸上抵上了一个东西,冰凉,锋利,带着沉重的质感。 是一把匕首。 二十三、意外之喜 “简小姐长得那么漂亮,肯定很爱惜自己的脸蛋吧?被划一刀破相了可就不好了。”男人阴沉的声音就在耳旁。 冰凉的匕首刚碰到她脸上,她就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简柔知道现下的情况已经不容得她说“不”了,她虽然是瑜伽教练,可是也要靠脸吃饭的,谁会请一个破了相的瑜伽教练呢,即使她的水平再高也没用。 虽然现在医学水平很发达,但她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何况,何况她也已经不在骆家干了,曾经的协议也应该作废了。 “简小姐?”匕首已经开始用力。 “是,是叫骆郁。”在那人有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她快速的回答了问题。 匕首停下了。 “好,第二个问题——刚才在咖啡店和你说话的女的和骆郁是什么关系?” 问到第二个问题,简柔已经彻底知道他们就是冲骆家去的。 咽了口口水,这次简柔没有再犹豫,很快说道:“她是骆郁的妻子。”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对面静了一会。她不知道在说出这个答案后,男人看向了麦克,因为麦克明显有些惊讶。 他挑了挑眉,没想到骆郁居然结婚了,妻子他还认识,这缘分就有点奇妙了。之前在骆郁身边安插那么多眼线,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但是她又为什么会在咖啡店干活。 有意思了。 他勾了勾嘴角。 和骆郁成为对手那么久,他一直找不到很好的下手机会,骆郁很聪明,身边的人都保护得特别好,同时也把周围的一切都安排的密不透风。他只听说骆郁父母双亡,但除此之外还有哪些亲人,朋友,他几乎打听不到一点信息。 这次居然通过眼前这个女人知道了骆郁的妻子。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他点点头,示意那人继续问下去。 “你是怎么认识骆郁妻子的?” “我曾经是她的瑜伽教练。” “她为什么会在咖啡店干活?” “……这个我也不知道。” 话问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男人看向麦克,麦克点点头率先出去了。 察觉到人离开的声音,简柔急了,喊道:“你们快把我放了呀,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简小姐,还得麻烦你再在这儿待一段时间。”男人说完也跟着走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简柔感觉自己简直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本以为按他们的要求做了就能被放走,没想到还要被继续绑着,而且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她。 他们是一群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她会被杀人灭口吗? 他们来者不善,她说了这些不该说的,即使被放出去了,骆郁会放过她吗? 可是她也是被逼的…… 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应该去那家店,去了也不应该找方茗心说话。 可是方茗心又为什么偏要在那儿,如果她不在那里,她也不会去找她, 为什么…… 简柔觉得自己现在是又惧又气。 * 自从简柔走了后方茗心就有些心神不宁。工作的时候连连出错,把好几桌客人的咖啡甜点都送错了。 戴明燕实在看不过去了,把她的托盘一把抢过来说道:“我的姑奶奶,您就歇着吧,你这样老是出错,我估计老板赔的钱都比你赚的钱多。” 方茗心犹豫了一会儿,便任由她去了,她现在状态的确不好,或者说自从去了福利院回来状态一直就不对。 原本从福利院知道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她心烦意乱了,今天又碰到了简柔,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和骆郁说,说了的话她该怎么办,乖乖回去吗,还是干脆重新再换了地方以绝后患? 可是她又很想知道骆郁一直隐瞒她的事情。 原来小时候的那个小哥哥就是他。 原来他们小时候就认识,可是他小时候为什么会在福利院,为什么又待了那么短的时间就走了。按道理,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如果无人领养,要一直待到他们有自食其力的那天才会正式的让离开,骆郁很明显不是。 方茗心叹了口气。 她该怎么办,要回去吗?可是又不甘心,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可是他们之间的事又该怎么解决。 二十四、绑架 原本戴明燕想让她请几天假,因为她最近状态都不太好,但是方茗心拒绝了,请假没事做只会让她想的更多,她恨不得自己能更忙点,忙碌起来就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会东想西想。 已经临近打烊时间,方茗心望了眼窗外,原本的灯红酒绿也停息下来,窗外只余路灯的昏黄。 咖啡店其余人已经基本回去了,店里只剩戴明燕和方茗心两人。 戴明燕正在做今天的盘点,她抬起眼看了一眼在旁边做着最后一些收拾的方茗心,催促她,“你收拾完就赶紧回去吧,那么晚了。” 平时方茗心一般都不会那么晚才回,一般趁着外面还有点行人就回去了。她租的房子离咖啡店不算远,但太晚回去也不安全。但是最近她不想那么快回去,回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看着空荡的房子总让人觉得无端的孤单难受。 所以她头也没抬的拒绝了。 戴明燕算是这家店的半个老板,每天都要留下做最后的资金盘点,早已经习惯了最晚回去。 她看了眼弯腰在水槽边洗杯子的人,加快了手中的进度。 终于处理完,关上店门,两人并携回家。 夏天的夜晚依旧有些许闷热,但也吹来了缕缕凉风,两人并肩走着,戴明燕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趣事,方茗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走到岔路口时两人挥手分别。 感觉身后脚步声慢慢走远,方茗心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直强撑的精神也泄了下去。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她真的是有点疲惫。 有时候真的想躲进乌龟壳里永远不出来,可是她无处可逃,也不能逃。 无边的黑暗慢慢袭来,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眼前的寸许之地。 走过铺子林立的街道,转入一条小巷,小巷没有安灯,走进去就乌漆嘛黑,方茗心每次穿过这条小巷,脑海里都能演几百部绑架戏,好在小巷不长,很快就能到出租屋。 小巷传来自己“哒哒”的脚步声,今天她穿了一双半高跟的鞋子,站久了脚有点累。 哒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格外刺耳,走到小巷中端的时候,心跳得的格外的快,方茗心加快了脚步。 哒哒 哒哒 …… 她的脚步声之外似乎又混入了别的声音。 还没等她细听,一双拿着一块毛巾的手迅速的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抓住了她的手。挣扎了仅仅几下,女人便很快昏迷。 黑暗中两个男人迅速的将人拖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车上。 小巷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 天已经微微的透出亮光,太阳的东升将新的一天带来。 城市的车水马龙重新运转,清洁工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上班族拿着咖啡匆匆而过,店铺陆续开门,一切没有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远郊的一家废弃工厂。 周围大片大片的杂草肆意野蛮的生长,阻挡了行人的脚步,也掩盖了很多罪行。 女人躺在工厂空旷的地上,她依旧在昏迷,脸上是对一切毫无察觉的平静睡相。 身后带着昨日的三个黑衣人,棕发绿眼睛的男人蹲下身,看着女人,脸带遗憾,“其实我原本还真挺喜欢你的,只可惜你是骆郁的女人。” 他摇了摇头,“没办法,亲爱的,或许有些事情就是命运的安排,它让我对你有好感,但却又不得不逼着我对你出手。” “要怪就怪这无常的命运吧。” * 骆郁如往常一般出了门,锃亮的车子缓缓行驶在宽阔平坦的路上。 路边的树如站立的哨兵,每一棵都挺拔高大,后座上,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安静的看着窗外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变化的景色。 口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动作顿住了,接了起来。 “喂。”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原本倚在真皮座椅上的人立马挺直了腰背,“什么时候的事?” 听着电话里的回答,男人闭了闭眼睛,“我之前是怎么交代你们的?!”语气是少有的凌厉。 电话那头似乎被吓得噤声了,他压下心底的火气,刚想问人在哪儿,手机的“滴滴”声提示有短信进来了。 似有所感,他打了开来。 是一张一个女人的照片。 照片只拍了她的下半张脸,但他却立马认出了这是谁。 正当他想照着号码打过去的时候,又一条短信进来了。 上面是一个地址,和若干条件。没等看完他立刻照着号码拨了过去,可是那头却提示这是一个空号。 * 空旷的地下室 “砰——”,是入到肉了的拳击声。 “唔——”魏鹏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骆郁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白色衬衫,面无表情的看着。 黑衣人上前,打算继续,骆郁看了他一眼,黑衣人退了下去。 “还记得当初我怎么交代你的吗?”双手交迭放在小腹上,骆郁俯视地上的人。 “……记得。”魏鹏趴在地上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所以,”骆郁看着他,“你还是把人给跟丢了。” 魏鹏没有再说话,趴在地上喘着气,不敢再看坐在上首的男人。 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在骆郁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骆郁点头,起身,经过刚才出手的黑衣人身边时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留一口气。” 二十五、冲冠一怒 依旧是空旷的工厂。 之前沉睡的女人已经醒了过来,被绑住双手双脚扔到地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 麦克看着手里的手机,勾起了一抹笑。 随后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想了想还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 “我知道你很惊讶,其实我也很惊讶。”男人耸耸肩。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是骆郁的妻子。” “小甜心,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甜美可爱又单纯善良,可惜,谁让你要嫁给骆郁呢。” 看着方茗心依旧瞪大看着他的双眼,麦克继续说道:“没办法,我和骆郁交手很多年了,一直没能打败他,一直这样我也交不了差啊,你丈夫垄断了d国那么大的市场……” 这似乎不是可以聊的话题,麦克没再继续往下讲,停了会儿,他道:“我只能利用你了,你们国家有一句话叫‘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实话我很期待。” 说完他笑了起来,缓缓起身,示意身后的男人行动起来。 方茗心被捂住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无法挣扎,她只能拼命摇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天前还对她彬彬有礼的男人。 谁能想到昨晚她被人用药迷晕就是这个男人的手笔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提到了骆郁,方茗心想起了骆郁之前说的竞争对手,以及他之前受的枪伤。 难道就是他干的? 可是一切都没有用了,她被绑了起来,刚才还看到他似乎给骆郁发了短信,结合他刚才说的话,似乎是想利用她把骆郁叫到这里来。 她多希望能叫骆郁不要过来。可是她毫无办法。 或许她一开始的逃跑就是个错误? 不不不,不要把这两件事混作一谈,她在内心暗暗的提醒自己。 她的逃跑没错,没有人能够被无故的剥夺自由,她也不应该在没有任何缘由的情况下被剥夺自由,再孱弱的鸟儿也有向往蓝天的权利。 即使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权利,她也依旧会选择跑出来。 只是现下…… 她看着在她眼前忙活的另外两个男人,他们似乎是想把她绑到另外的一个什么地方。 只能寄希望于骆郁不要那么傻跑来了。 平生第一次希望她不要在骆郁的心里占太重的分量。 至于他们会把她怎么样,她其实真的不在乎,大不了便是一死,但她真的不想因她而连累任何人。 * 麦克看着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 方茗心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刚刚他们把她的手脚都绑在了那上面,但却奇怪的,没有捂住她的嘴巴也没蒙住她的眼睛。两个人站在她旁边。一左一右,一个拿着枪对着她的脑袋,一个拿着刀对着她的颈动脉。 她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没有哪一时刻方茗心觉的时间如此难熬。 每一秒滴答的走过,便如多了一根攀爬上身的藤蔓,让人不断窒息。 所有人都静静的盯着大门口。 太阳从东边缓慢爬升,阳光铺满了工厂的门口。 还有最后的一分零五秒。 寂静的空间让人对声音格外敏感。似乎有草地被踩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夏日淋漓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一时让人无法直视。 他慢慢走了进来,麦克等人也第一时间将手中的枪对准了他。 尽管已经努力控制,但方茗心在看到他时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啊”了一声。 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来。 他没有看向她,只是微微举起双手,看着麦克,似笑非笑道:“麦克,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来了。” 麦克看向他背后,的确只有他一个人,也勾起唇笑了,却没有说话,侧了侧头示意手下。 一个黑衣人走到骆郁面前,仔仔细细的把他全身都搜了一遍。 最后回来小声对麦克说了一句:“没有枪。” 麦克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骆郁,我们也交手了那么多年,我一直很敬佩你的勇气和胆识。” “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碰到像你一样的对手了。” 骆郁静静的站着,看向他,“所以你就绑架了我的妻子?” “不要这样说嘛,”麦克笑,一点也没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你们国家有一句古话叫‘兵不厌诈’” “只要能达到目的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骆郁已经沉下脸,不想再和他废话,“提出你的条件吧。” “很简单,我们争夺了那么多年D国的市场,可惜我们技不如人,那里一直都被你牢牢把控,只要你答应撤出D国并把在那里的所有货物都给我们,我就放人。” “如何?” 方茗心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也可以知道这个代价绝对不小,一个国家的市场以及货物,那得值多少钱? 她很想开口阻止骆郁,但她不能,而且也没用。 他的出现,本就已经代表了些什么。 她看着他,强忍着眼眶里即将溢出的湿意,以及想要出口的声音。 骆郁站在那里没有出声,似乎是在考虑。 “好。”他答应了。 麦克笑了,似乎终于可以释放内心的畅快,“哈哈哈哈哈,骆郁,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说着扔给他一个手机,“联系你在d国的负责人,让他带着你那边的所有人立马撤离d国。不要想着耍花招 ,我们在那边的人会盯着你们的。” 骆郁接过手机,看了麦克一眼,在对面一群人的瞩目下拨出了电话。 “喂,是我。” “现在立马带着所有人撤出d国,把货留下。”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骆郁敛下眼睑,声音低沉,“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 “立刻,马上。”男人一字一句的说出最后这一句话,挂断了手机。 二十六、反转 D国。 一个地下室内,听完这通电话,阿南沉默了许久,所有人不明就里。 “头,刚刚老板说了什么?”其他人问。 怎么接完电话后脸色那么难看? “现在立马通知所有人,撤离d国。”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头,你刚刚说了什么?”有人不相信继续问。 “我说所有人现在立马撤离d国!”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拳头也随之“砰”的砸向了桌面,桌面上的杯子被震得“当啷”响。 所有人都吓了 一跳,看着暴起的阿南,大气不敢出。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再问,都沉默的将消息通知下去。 开阔的广场。 一架架直升飞机旋转着螺旋桨,依次飞向天上。 地下的建筑慢慢变成了火柴盒,稀薄的白云就在脚下。阿南看向待了将近十几年的那栋楼,以及背后的仓库,那下面还有一个地下仓库,里面藏了数万只各种型号的枪支,是他们多年经营的心血。 望着窗外数万公里的高空,他的心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跟了骆郁那么多年,跟他一起出生入死,骆郁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他不是那么轻易做出这种决定的人。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隐情,或者他有另外的安排也说不定,是他刚刚被气晕了脑子。 这样想着,沉重的心稍微轻松了一些。 至于真相是什么,只能等他们见面后再说了。 麦克一边听着d国那边的汇报,一边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结束后他挂断了手机,道:“骆郁,你真是个痛快人。” 骆郁冷冷看着他,“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麦克笑,安抚道:“别着急别着急,我当然会放。” 说着一边看着骆郁一边慢慢后退到方茗心旁边,开始解开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方茗心的心吊着,感受着他在自己手上和脚上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偌大的工厂寂静得可怕,她甚至能听到周围人呼吸的声音。 这时候骆郁才终于看向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里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浓得化不开。 方茗心也看向他,许久未见,这个男人瘦了很多,他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吧,这样想着思念便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不是不想的,无数个深夜她都想念着这个男人温暖,拥抱,爱抚……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乖乖一直让他关着吗?在无数个想他的深夜,这个问题都让她痛苦无眠。 不,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样,重新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逃跑,唯一的变化就是避开麦克,不被他抓到。 她如此向往自由,需要自由,如果爱和自由只能选择一样,那她会选择自由。 方茗心看着骆郁,眼里是一种无声的坚持 绳子终于都解开了。 麦克带着她慢慢走向骆郁。 十来米的距离,却走出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就在方茗心离骆郁只有两米左右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一声枪响打破了现有的寂静。 方茗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拉向了骆郁那边,麦克想抓住她的手慢了一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护在了骆郁的背后,工厂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涌进了一大批人。 枪声四起。 “fuck!”麦克一边射击一边骂了一句脏话。 “骆郁你出尔反尔!” 方茗心被骆郁牢牢的护着,以至于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还有闲心思想,这外国人中文还挺好,成语用得比她还溜。 骆郁没有说话,沉着脸朝对面打去,方茗心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上已经拿了一支枪。 一个有些痞的男声插了进来,“你个外国佬要是个好东西还能绑架人老婆来谈条件?自己都不算个好东西怎么好意思骂别人的?” 方茗心朝说话声处看去,是一个全身穿着白色的年轻男子,他两只手都各拿着一支枪,沉甸甸的杀人武器在他手中就像玩儿似的,射几枪便拿着枪在手上转几圈。 刚才从工厂涌进来的人似乎就是他带来的。 注意到她的目光,还转过头和她打了个招呼,“嗨,小嫂子!” 噼里啪啦的枪声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不断的有人受伤,有人倒地。 没关系,反正想要的已经拿到手了,眼看着自己这方慢慢处于劣势,麦克慢慢的想带着人撤退。 就在这时,白衣男子又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哦,忘了告诉你了,骆郁早已经把d国的厂子和地盘送给我了,”说着他看向麦克,嘴角还向上勾着,眼中却已经退去了刚才的玩世不恭,尽是凌厉,“所以,他刚刚说的话不算数,你那边的人的人应该已经被我的人给清理的差不多了。” 麦克一惊,什么?! 二十七、她会回来 D国。 麦克等人准备已久的人手在骆郁的人撤出后便快速的进入大楼和工厂,接收占领了他的地盘和物资。 每个人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高兴。他们眼馋这一块肥肉已经很久了。 领头人看着手下搜罗着各种东西,脸上也是得意的微笑,虽然这次的计划,他不是主要的功臣,但是回去后奖赏应该也少不了他的。 就在这时。 “砰”一颗子弹精准的射穿了他的脑袋,速度太快,在倒下时,他脸上的微笑甚至还没来得及收。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幕。 “砰”大门被人踢开,里面的人一惊,齐刷刷的看向大门边,未见其人便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大半人在猝不及防中被击倒地。 并没有太多的悬念,这一帮人占了人数武器和时机上的优势,很快麦克那边的人便被清扫一空。 * 又怒又惊,麦克看大势已去,指挥人撤退。 “呦,打不过就跑?”宋嘉礼忙里偷闲的出声,刚打死一个人,黑色精致的手枪在他手中得意的转了一圈。 出口仿佛就在眼前,麦克在仅剩一些人的掩护下向出口跑去。 “嘿,小爷要是让你跑了我以后就不穿白!”宋嘉礼一边子弹跟不要钱似的“砰砰”朝前射击,一边呱呱发誓。 麦克已经跑到了门口,车子就停在一旁,几伙人护着他眼见着就要上车,斜刺里又冲出一群人,如同一道坚固的墙壁,将麦克一伙人围住了。 又是“砰砰”几声枪响,麦克等人早已势单力薄,其实他之前也要了不少人手,但是没想到骆郁会请帮手反杀。 那个白衣男带来的人怎么杀都杀不完,杀死一波又来一波。 明明刚才什么声音也没有的,这些人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 可是这个问题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麦克和剩下的一群人很快被生擒。 被抓住的时候麦克看着骆郁,眼中仿佛能射出剑来,脸上依旧是笑,却带着一股狠厉,“是我低估了你。” 站在一旁的男人开口,“和我作对你早该想到这天。” “别废话了别废话了,收工回家!”废话最多的宋嘉礼挥着手。 “咦,小嫂子呢?”宋嘉礼很快注意到一直在骆郁旁边的方茗心不见了。 骆郁一愣,他刚刚也没注意。 就在这时。 “骆郁!”一个女声从一边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却见是方茗心,拿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枪指着骆郁。 “哇,小嫂子你干嘛?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宋嘉礼大喊。 这不是正常情节发展呀,正常情节不是英雄救美后,便是抱得美人归吗? 怎么现在反倒是美人举枪相向呢? 连骆郁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茗心你干什么?” “你别动!”看着骆郁想走上前,方茗心着急大喊,握紧了手中的枪。 骆郁停下,看着她。 “我并非是想伤害你,我,我只是想知道,这次你带我回去后,是不是又要把我关起来!” 被关在别墅的半年多是她最痛苦的一段日子,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却没有一天不想获得自由。 “茗心,你冷静。”骆郁沉声安抚她。 “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骆郁你有太多事情瞒着我了,今天趁这个时机,我们说清楚吧。” 骆郁没有说话。 “或许你不知道,逃出来的这段时间我回了一趟福利院。” “我知道了你小时候曾经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并且,”方茗心大口呼吸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在福利院时就认识的,你早就认出了我对吗?” “可是你一直瞒着我!”说到这里方茗心已经有些动气了。 “茗心,这些事我们回去之后慢慢说好吗?”骆郁强忍住心里的燥意,喊道。 “骆郁,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也知道你是爱我的,这一些我从未怀疑过。” “可是爱人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黑洞洞的枪口依旧指着他,方茗心握枪的手已经有些出汗。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茗心……” “我可以和你回去,可是我也希望你能体会我曾经受过的伤害。” “我当然没办法让你完完整整体验一遍我的经历。” “所以,”方茗心把枪举高了一些。 “我只有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 “砰——”一声枪响。 男人闷哼一声,捂住了受伤的地方。 “这第一枪。”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抖,“是为了惩罚你禁锢我自由。” “砰——”又一声枪响,男人再次闷哼。 “这第二枪。”方茗心忍住即将脱眶而出的泪,“是为了惩罚你对我的隐瞒。” 宋嘉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别人结个婚顶多是费钱,骆郁这家伙结个婚是真要命啊。 刚才那么多人举着枪想杀他,都躲过去了,结果伤在自己人身上了。 这情景吓得他是立马从花心萝卜变成不婚主义了。 有手下想上来阻止,被骆郁摆手拒绝了。 “还有第三枪吗?”他哑着嗓子问。 女人默默的流着泪,没有说话,似乎终于把全身力气花光了一样,枪从手中脱滑而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 “哎呀,我说你别装好吗?”宋嘉礼坐在骆家卧室的大床旁边,吭哧吭哧的吃着苹果,皱眉看着床上虚弱得仿佛要死掉的男人。 骆郁没理他,闭眼继续躺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死了,人家不过就是打伤了你两条胳膊,不是打穿了你脑袋。” 再严重的伤都受过,那时候也不见他哼一声,这时候装起柔弱来了。 “你要是想要人家来,你直接开口不行吗?”宋大少真是烦这些情侣,明明彼此深爱着,但就是不愿意开口说一下让人知道,好像谁开口了就能掉半斤肉似的。 “不过说起来,小嫂子的枪法还挺准的。”宋嘉礼微仰起头,回味了下那天的情景 “啧啧。” “啧啧。” “宋嘉礼,你给我闭嘴。” 真的没见过比他更聒噪的男人了,骆郁睁开眼,有些忍无可忍。 宋嘉礼当然没闭嘴,他扔掉果核,凑上前好奇的问:“哎,不过你还真的让她走了呀?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呀?”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骆郁嫌弃的推开他凑到跟前的脑袋。 “嗨,你看你这胳膊不好好的嘛。”宋嘉礼看了眼他的手,“能动能推的。” 骆郁没搭理他,慢慢挪动身子靠坐在床上,宝蓝色的丝绸睡衣被扯得有些皱。 他低着头,沉默的看着床单上的花纹 不回来吗? 不会的。 这一次,他要鸟儿心甘情愿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