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语冰》 此情可待成追忆(1) “宋总就在里面。” 站在她身后的许却出声提醒道,蒲鹤引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她面前是一扇沉木色的门,足够厚实,隔音效果也很好,所以无论屋里的人如何翻云覆雨,淫靡非常,也丝毫不用担心声声娇喘被旁人听了去。当然,某种程度上也能保护男人的自尊。 蒲鹤引并不担心打不开这间以他丈夫的身份开的酒店房间的门,毕竟房卡正安然地躺在她裁剪得当的西装衣兜里,但她迟迟没有用它开门。这并非因为她没有勇气目睹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和他人苟合的场景——她甚至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一点,宋翔在婚后第二个月就又在外面寻欢作乐,她从来都是知道的。与其说她不在乎,倒不如说她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和他上床的次数减少,对她而言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而她之所以站在走廊里迟迟不动作,仅仅是因为她还没能从刚才那场让人不快的会议以及比那场会议更让她不快的酒店气息中回过神来。 蒲鹤引讨厌酒店,讨厌走廊里暖黄色的暧昧灯光,讨厌踩在上面绵软无声的地毯,讨厌刷开房门传出来的那一声短促而清脆的“嘀”。 说实在的,像蒲鹤引一样出身的女人,怕是没几个喜欢酒店的。 眼见蒲鹤引一直不动作,站在她身后的许却暗自着急起来。他原本以为蒲鹤引对宋总是没有感情的——那为什么她还愿意嫁给他?许却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蒲鹤引和那些拜金的女人一样肤浅,但自己又并非深沉得足以看透蒲鹤引的想法——而如今看来,难道是有一丝夫妻间的情分的?不,也不一定吧,只是任凭哪个女人目睹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厮混,都不会好受的。许却如此宽慰自己。 “鹤引姐,要不我来通知宋总,你先回公司?”他为自己的体察入微而洋洋自得。 “不用。”蒲鹤引说,随即敲响了房门。叩到第三下时,蒲鹤引停下来,在门前抱臂等了一会儿,才再度叩了三下。不等身后许却开口,蒲鹤引捏出衣兜中的房卡,刷开了房门。她压根儿就没期望宋翔或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会来应门,她之所以敲门,只为给里面的人提个醒,等到门开时,场面不至于太难看。毕竟还有许却在场。 但事情往往不遂人愿,蒲鹤引甫一推开门,屋里那高亢而做作的叫床声便灌了她满耳。蒲鹤引皱皱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那个卖力表演的女人,还是该同情被这拙劣的演技蒙在鼓中还自诩威猛的宋翔。 蒲鹤引回头看了一眼脸庞已经涨红的许却,说:“你在外面等一会儿。”然后利落地带上了门。 她走过狭长的门厅,在能够看到床角时停下了脚步。凌乱的被子堆积在床角,大半掉落铺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堆在地上的还有不知道是谁的衣物。 屋里的两个人许是太过投入了(那个女人当然是表演得太投入了),似乎没有注意到蒲鹤引的入场,依然战得火热,宋翔短促而粗糙的喘息在女方高亢的呻吟中浮浮沉沉,让她回忆起小时候听人吆猪,也是一声高亢嘹亮的吆喝后接续着猪只低沉的呼噜。 这样想来,还是那个女人更值得同情。 蒲鹤引并没有偷听他人行事的癖好(就算有,她也会找个喘得更好听的),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出声的时机,她估摸着那个时机就要到了。这个想法出现在蒲鹤引脑子里不过几息,就听到宋翔沙哑地低吼一声,接着传来重物倒在床上的沉闷的嘎吱声,然后房间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气声。 蒲鹤引压抑住油然而生的厌恶,叫了一声“翔哥。”床那边立刻传来宋翔的一声卧槽,紧接着又是一阵嘎吱声。 “我不想打扰您的,只是今天那笔大单的甲方说一定得和您面谈,才愿意签单,所以我只能来找您了。”蒲鹤引环抱双臂在胸前,倚着墙,听着宋翔匆匆忙忙套上衣服的窸窣声。 “好,好。你等、等我一下。” “好的,不过希望您快一些,对方眼下正在会议室等您。” 宋翔将皮带穿过裤袢,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却告诉我的。不过也是为了应对这种紧急情况。还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怎么会。只是,只是我不喜欢被监视,你知道的。”宋翔从床边离开,一边竭力捋平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装外套,一边走到蒲鹤引站的地方。蒲鹤引上前一步,自然地接过扯散的领带,绕过宋翔的脖子,系好。 每次给宋翔系领带,迎上他呼出的浊气,蒲鹤引总要不断提醒自己,才能将“用手中的领带把他勒死”的想法压抑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 她熟练地系好结,退开一步观察是否妥帖时,她发现宋翔正看着她。那是一种内疚却自得的目光,就好像虽然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她依旧如此识大体和体贴,能选上这样的贤内助,还多亏了他慧眼识珠。 “不会有下次了,以后我一定争取拿下单子,为翔哥分忧。”蒲鹤引挤出一丝笑意,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这套衣服得熨过才能穿。我在来的路上买了一套西装,就在车上,您可以在路上换。” “好。那她……”宋翔的目光朝床边瞟了瞟。 “翔哥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许却就在门外,您先和他回公司吧,生意要紧。” 宋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方才那一丁点内疚的神色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他重复一遍“生意要紧”,转身开门,和门外的许却一起离开了。 蒲鹤引依旧站在原地,抱着双臂,问:“他当时答应给你多少钱?” 沉默。但隐约有呼吸声从床的那边传来,短促的、近乎饮泣的呼吸声。 蒲鹤引不悦地皱眉,从手包中取出一叠百元纸币,说:“我身上目前只有五千的现金,够吗?” 依然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五千足够了。我把这五千放地上,你等会儿自己取。”蒲鹤引说着蹲下身,将纸币搁在自己跟前,然后转身离开。 当她再次走过狭长的门厅,手刚搭在金属质感的门把手上时,身后传来一个叫她名字的声音。不是她嫁给宋翔后,宋翔为她改的名字,而是更早之前,陪伴了她22年的名字。 “蒲悠。” 但真正让蒲鹤引停下动作的并非这个名字,而是这个声音。刚才的叫床声过于做作,以至于蒲鹤引没能听出任何有关这个女人身份的信息,但这一声称呼,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声音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蒲鹤引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以前从来不叫她名字的。 “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叫你姐姐?” 此情可待成追忆(2) 蒲鹤引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快步走到床边,由于心急,在路过她放在地上的那叠钱时,她踢散了它们。 坐在那张凌乱的床上的,就是枝如蝉,但和她影响中的枝如蝉不太一样。她的头发留长了,瀑布般披散至腰间。蒲鹤引记得自己以前曾想象过她留长发的样子,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漂亮。蒲鹤引也曾见过枝如蝉的裸体,许多次,有的是在现实里,有的则在梦中,但都不是眼前这般成熟的模样,而是一种更青涩更含苞待放的姿态。 “是不是变了很多。”枝如蝉牵起一个自嘲的笑,那是蒲鹤引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神情。蒲鹤引觉得心脏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说谎了,真实是确实改变了许多,无论是她自己,抑或是枝如蝉。曾经占满枝如蝉眉梢眼角的英气消失了,变成了雌伏和乖顺。这些改变让蒲鹤引心疼,却又觉得陌生。 “怎么会是你。”蒲鹤引问。 “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你嫁给他了,对吧。嫁给了一个大你18岁的糟老头子。”枝如蝉仰着头,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用同样平静的陈述句发问。 蒲鹤引无视了她语气中的讥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做这一行。” “为什么会做这一行。这个理由,你不应该最清楚么?还是说宋太太贵人多忘事,忘记自己曾经做这一行的原因了呢?” “不要这样称呼我。”不要讽刺我,更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蒲鹤引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你母亲呢。她知道你在做这个吗?” 枝如蝉晃晃脑袋,散在胸前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露出大片春光。“我没有告诉她,但她应该猜到了吧。不过她现在也没有精力或立场来说我就是了。毕竟我也是为了她才这么辛苦的啊。来月经竟然成了每个月最值得期待的事,以前的我怕是想都不敢想吧。” 蒲鹤引在床沿坐下来,视线和枝如蝉持平,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你说,我们俩现在是不是依然心有灵犀呢?你问的问题都是我想要问你的。”枝如蝉朝蒲鹤引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仿佛是因为蒲鹤引坐的地方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而她只是受地心引力影响,朝低处滑动了一厘罢了。 蒲鹤引察觉到枝如蝉在朝自己移动,因为她的味道越来越浓,蒲鹤引试图从其中分辨出往日她身上所带有的那股淡淡的奶味,却失败了。那股香气如今已经被廉价的洗发水和香水的气味掩盖了。 “就算房间里开着暖气,现在毕竟还是深冬的天气,你这样,裸着,当心着凉。”蒲鹤引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落在枝如蝉一丝不挂的身体上,面上绷的一本正经地说。 “做爱的时候当然得脱衣服啊。”枝如蝉凑得更近了,她放低了声音,极尽魅惑地说:“担心我着凉,那就让我热起来啊。” 蒲鹤引暗暗咽下一口唾沫,说:“别闹。你不是想听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嗯。洗耳恭听。” “15年,你回雾津市高考,那个时候,我离开了。”蒲鹤引说到这里,往枝如蝉那边偷偷扫了一眼,见她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子失落。她停下来,抚平那种失落感,接着往下说:“其实早几个月前,宋翔就向我求婚了,他前妻病死了,他让我续弦。我答应了。但是不想影响你的高考,所以拖了几个月。” “伟大。” “你知道我之前学过一些管理,和宋翔结婚后,跟着他又学了些公司管理的相关事宜,后来熟练了,就慢慢接手他的公司,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那个糟老头这么器重你,是因为你在床上把他哄得服帖吗?姐姐,你也教教我呗,你知道这种技能对我这类人来说可是刚需。” 蒲鹤引看着已经将脑袋凑到自己肩头的枝如蝉,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讨厌你这样说话。” “那姐姐说说自己喜欢哪样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蒲鹤引沉默地推开枝如蝉的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不再是我认识的枝如蝉,你现在整个人都让我讨厌。”说完她抬腿朝门口走去,踩过满地被她踢散的纸币。在走到门厅之前,她停了下来,不回头地说:“顺便说一句,我也不再是你认识的蒲悠了,现在的我是蒲鹤引。” “鹤引,鹤引。糟老头子给你取的?他还真是器重你啊。那么我也顺便告诉你吧,虽然听起来没差啦,但我也不是之前那个‘枝如蝉’了,现在我是‘枝如婵’,女单婵。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和蝉做爱。你说是吧。”枝如婵说完,自顾地笑起来。 “就是这样。我讨厌你这样。”蒲鹤引猛地转过身,看着在床上笑得躺倒的人,“你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 “鹤引姐姐别生气啊,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如果这也算作践自己,那你该质问的对象是生活,你问问它,它为什么要这样作践我。” “你明明可以不这样。你明明可以更自尊,就像以前的你。” 从她们谈话伊始,枝如婵一直笑嘻嘻的脸现在扭曲了一下,笑容从她脸上隐去。“我至今记得你以前说我幼稚,说我不现实的样子。可现在我现实了啊,我变得和你一样现实,可你现在要和我说比起眼前的我,你更喜欢以前的我?” “我……” “之前,你以我幼稚为借口抛下我,一个人走了,现在你又要以我现实为理由,扔下我,一个人走掉吗?”枝如婵说着,从床上下来,走到蒲鹤引跟前。六年前,她就要比蒲鹤引高半个头,如今蒲鹤引踩着高跟鞋才堪堪和她的净身高持平。 在枝如婵逼人的注视下,蒲鹤引不自觉地挪开了目光,支吾着说:“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不等她说完,枝如婵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拉扯得失去平衡,扑倒在枝如婵怀里,然后顺势被枝如婵抛在床上。床垫发出一声闷响,蒲鹤引来不及反应,枝如婵便不由分说地压在她身上,吻住她的唇。 此情可待成追忆(3) 蒲鹤引想要挣开,本能地伸手去推枝如婵,触及的却是一团柔软的浑圆,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让蒲鹤引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枝如婵的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牙关,逗弄着她的舌尖,使她娇躯一震,手上的力道便松了几分。 漫长而深入的一吻结束后,枝如婵退开一些,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上扬的嘴角还挂着一线不知道归属的银丝。 “五千太多了,足够和我做两次,这一次就献给姐姐吧。” 蒲鹤引皱皱眉头,说:“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枝如婵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再度封上蒲鹤引欲启的唇。温暖湿润的舌头滑进她的唇瓣,抵着她的牙齿一厘厘舔舐过去,又灵巧地一转,勾起蒲鹤引的舌,交织缠绵。枝如婵一面吻她,一面口齿不清地说:“是不要这样吗?” 蒲鹤引被吻得失神,根本无法回答,只迷迷糊糊地想枝如婵的吻技进步了许多,是和其他人做爱时练出来的吗?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但她没能想得更远,就被一阵刺痛拉扯回来。枝如婵咬了她的舌尖。 眼下,枝如婵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正认真地注视着她,蒲鹤引甚至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脸上红得一塌糊涂。 枝如婵嘟了嘟嘴,作出一副不满的模样,说:“姐姐在想什么呢?和我做爱的时候,就好好地看着我啊。” 不等蒲鹤引回答,她再度俯身,从她的眉梢、双眼、嘴角一路吻到耳垂,没有撑在床上的那只手则摸索着解开她的西装纽扣,又褪下她的裤裙。 低低的呻吟从蒲鹤引的唇齿间泄露出来,她竭力压抑着,企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最终出口的仍是带着轻喘的不成段的话,“你做,嗯,做这个多、多久了?” “三年了吧。”在亲吻和脱蒲鹤引的衣服的间隙中,枝如婵回答道,“怎么,姐姐这是吃醋了?” 蒲鹤引闷哼一声,并不回答。枝如婵也不恼,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落下细密又湿热的吻,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地将她的衣物褪得精光,露出内里陶瓷般光洁滑腻的肌肤来。 “四年不见,姐姐倒一点没老。这皮肤甚至比之前还要细滑,是因为爱情的滋润吗?”枝如婵一点一点从锁骨吻上她的胸前的两捧雪白。 她启唇衔住左边的一点樱红,另一只得空的手覆上右边的柔软,照着记忆中的敏感点揉捏着,效果甚佳。蒲鹤引唇齿间溢出的低吟浅哦越发动情,那两点樱红也在枝如婵的唇舌和手指的逗弄下挺立起来。 察觉到身下的蒲鹤引不自觉地夹了夹腿,枝如婵将一条长腿弯曲,加塞在蒲鹤引两腿之间,直抵到她大腿根处,还不怀好意地蹭了蹭那片秘密花园。她的膝盖和大腿立即湿了一大片。 “嗯……”蒲鹤引低叹出声,不自在地扭动着腰身,似乎想要凑上去磨蹭枝如婵光滑的大腿,但又碍于情面,而不好进一步动作。 “姐姐很久没有性生活了么?这么出水。”枝如婵轻笑着将自己的腿贴上那方滋润的花田,稍稍磨蹭几下,便惹来蒲鹤引一阵舒服的叹息。“想要的话,说就行了。如果是姐姐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的哦。” 蒲鹤引闻言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压在她身上的枝如婵,这就样看了片刻后,她伸手抚上枝如婵的脸,就这样捧着,将她朝自己拉进,最后在她的唇上轻浅地啄了一下,才开口说:“要我。” 那一瞬间的温柔,让枝如婵几欲哭泣。 但她忍住了,只依恋地蹭了蹭蒲鹤引的掌心,然后凑上前去亲吻她,另一手从她胸前滑向她的小腹,逡游到狭窄的溪涧。她先用手蹭了蹭花心,待花瓣上的甘露完全将她的手指浸湿后,才往更深处探去。 起初只进入了半根指节,枝如婵就已觉得有些吃紧。这得多久没做过那档子事儿,才会紧成这样。那糟老头子怕是把精力都花在在外寻花问柳上了。枝如婵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疼惜她。 “姐姐,放松,你这么紧我可进不去啊。”枝如婵在蒲鹤引耳边呵气如兰地说,话毕含住她的耳垂逗弄,复又松开,转而轻轻地啃咬。 在枝如婵卖力地挑弄下,那只容得下半根指节的小穴逐渐能吃下更多,也变得愈发火热起来。枝如婵开始缓慢而深入地抽动自己的手指,每一下都撞在记忆中蒲鹤引的敏感点上,激得蒲鹤引面色潮红,紧咬着下唇,以压抑将要满溢出的娇喘。 “姐姐,不要忍着,叫给我听,好不好?”枝如婵一边用唇舌撬开蒲鹤引的嘴唇,好让她的声音流泻出来,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深深地插进去,再退出来些,然后再一次发起冲锋。 “嗯,嗯,就是那里。”蒲鹤引动情地叫道,主动地扭动腰肢迎合着枝如婵的动作,让她的手指深深地进入自己,以至于枝如婵每次退出,都能带出大量的蜜液。 “这里?”枝如婵的手指在温暖紧致的穴道里探索着,寻到一个敏感点,就发起冲锋,狠狠地蹂躏一番。“哪里更舒服?还是再加一根手指?姐姐,告诉我,像以前一样,引导我。”说到最后,枝如婵的声音甚至染上了哭腔。 蒲鹤引伸手将枝如婵的脑袋揽在怀里,安慰道:“没事的,只要是被你干,怎样都舒服。” “姐姐,你说的话好下流,以前的你是不会这样说的。”枝如婵像鸵鸟一样将脸埋在蒲鹤引柔软的脖子和臂弯里,闷闷地说:“但是我爱听。” 枝如婵加上一根手指,中指和无名指并在一起,深深地送了进去,又快速地抽插起来。她只觉得蒲鹤引的身体内外都变得滚烫起来,而小穴也愈发紧致,其中的软肉紧紧地咬合着她的手指,让每一次抽插都变得更困难。 在即将抵达巅峰的时刻,蒲鹤引全身都骤然绷紧,她一手搂着枝如婵,一手攥紧早已凌乱不堪的床单,“我,嗯啊,我要到了……”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溅了枝如婵满身满手,本就泥泞不堪的床单,再度浸湿了一大片。 蒲鹤引知道自己潮吹了,不由得红了红脸,但身上的枝如婵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借此来调侃她,而是一反常态地安静地窝在她的臂弯里。 “怎么了。”蒲鹤引问。 枝如婵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想要维持这个样子更久一些。可以就这样抱着我吗?” 那一瞬间,被情欲挤出脑海的工作和等待她去处理的各项事宜,重又回到她的脑子里,她迟疑了一下,没能立即给出问答。 “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就一会儿,再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那瓮瓮的声音最终还是让蒲鹤引心软了,她说好,然后抱紧怀里的人。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床上赤裸相拥,每一寸肌肤都亲密地贴合,蒲鹤引的手在枝如婵的身上逡游,探索着这具曾经熟悉得如同自己的股掌,但阔别四年后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的身体。 不多时,怀中传来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蒲鹤引稍稍退开一看,枝如蝉已然在自己的臂弯里睡着了,于是她缓慢地抽出压在她颈下的手和两人交叠重合的腿,尽量不惊扰她地从床上起身。 蒲鹤引弯腰捡起掉在地毯上的被子,展开抖掉沾染的灰尘,然后盖在蜷缩着睡得宛如胎儿的枝如婵身上,又仔细地为她捻好被角,才到浴室冲洗身体。将就着套上那身被枝如婵脱下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蒲鹤引又将散落一地的纸币拾起,搁在了床头柜上,毕竟枝如婵醒来后还需要用这笔钱交差。 做完所有这些事后,蒲鹤引站在床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枝如婵熟睡的侧颜,转身离开了。 只是当时已惘然(1) 六年前,鹏城国际机场。 当枝如蝉胆战心惊地走过固定的并不牢靠的登机桥,最后一步踏上钢筋水泥修葺的机场地面时,才真正地松一口气。 她当然没有恐飞症,这也不并是她第一次乘飞机,但却是她第一次搭乘省航,而且还是经济舱。除了气流颠簸,前座的乘客带着一个一路上哇哇直哭的小婴儿,后座的乘客不知道谁把鞋脱了,一股浓重的臭脚丫子味儿混合着坐在她旁边那位晕机的乘客的呕吐物的气息,让枝如蝉觉得自己今天不是要死于空难,就是要死于人体生化武器。 一路上她唯一的情绪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她不听夏彦杰的话,少请朋友们吃顿饯别宴(反正她们也不会再和她联系),少给那三位素未蒙面的姐姐带件伴手礼(话说回来,只要大一点的城市就能买到的包包、口红之类的,似乎实在算不得雾津的特产),好省点钱给自己买一张国航商务舱的机票呢。 所幸这一切都过去了,枝如蝉虽然算不得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典型,但她向来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忠实信奉者,过去的不快乐就让它过去吧,她忙着去寻找下一件乐子呢。 但当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翻阅飞行过程中因关机而没能及时接受的信息时,才发现等待着她的是又一件郁闷事。 “小蝉,妈妈突然有要紧事,不能来接你,你自己从机场打车回家哦。对了,忘记和你说,我们换了一间房子,打车记得要打到这个地址哦。爱你,到家记得发个消息。” 看到“爱你”这两个字,枝如蝉的眼角不由地跳了跳。所谓的“要紧事”恐怕是和又一个小白脸约会吧。 之所以说是又一个,因为就她所知的,她妈前前后后就养过不下五个小白脸了,而最近的那个刚分手不出俩月,而她妈只有在恋爱时才会给她发这种满篇都写着“少女怀春”的短信。 枝如蝉并不讨厌她妈这样频繁地换男友(如果那些人算得上是男友的话),她觉得这是她妈的私事,她管不着。只是每次枝如梦因为约会的事而放她鸽子,她就难免觉得不是滋味,就好像亲生女儿敌不过一个从街头巷尾随便捡回来的男人(说真的,她认为她妈选男人的唯一标准就是长相斯文。如此想来她选朋友的唯一标准也是长得漂亮这一点倒是受她母亲的熏陶)。 每当生出这样的念头,枝如蝉就会又些羞耻地想,自己这算不算吃味,难道自己有恋母情结?难道她喜欢漂亮姐姐是出于想要寻找母亲的替代,以此逃避乱伦的谴责? 枝如蝉一面在机场大厅里朝取托运行李的地方走去,一边漫无边际地想,自己这种程度应该算不上恋母吧,虽然只要枝如梦不是她妈,她还是很愿意和她处对象的。 不不不,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枝如蝉连忙止住越发离谱的想法。漂亮姐姐那么多,意淫对象何必非往自己老妈身上安。来之前才听老妈说这次家里住进来两个新姐姐,其中一位连老妈都说漂亮,枝如蝉不禁有些期待,暗暗下决心要和她打好关系。 枝如蝉等待着,从轮转的履带上取下自己的行李箱。里面除了五六套她的衣物,其余的空间都用来放礼物了,24寸的行李箱还差点塞不下。 拖着行李箱往出口走的时候,枝如蝉产生了一种浪迹天涯的沧桑感,尤其是当她回想起自己买完机票后,干瘪的钱包里只剩下了几十元这档子事儿时。无论怎么算,这些钱都不够打车到老妈说的新家地址,除非坐巴士。枝如蝉回忆了一下飞机上的惨况,又想象了一遍自己拖着行李赶巴士的辛酸场面,最终果断地决定打车回家。 机场外停着许多的士和用来跑出租的私家车,枝如蝉很快找到一辆私家车,和司机商量好后,在司机的帮助下,枝如蝉放好行李,坐上了车。等到车程过半,枝如蝉这才犹犹豫豫地问:“师傅,请问,我可以刷卡支付吗?” “哈?” “我身上没多少现金,刷信用卡可以吗?”当然这信用卡是枝如梦账户下的。 司机显然是第一次遇上要求刷信用卡支付车费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小妹妹,你见过谁坐出租刷卡付车费的。我这车虽然是私家车吧,但也不至于随车带个POS机啊。” “也是。”枝如蝉悻悻地笑一下,以缓解尴尬。 “我刚才就在想,你一个小女生,一个人坐飞机到处跑,你家长不担心咩?”司机又接着叨叨了许多,枝如蝉一句话也没听。她讨厌被人当作小孩子,虽然还是个未成年人吧,但好歹在法律上她也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刑事责任的人了(虽然不知道要负刑事责任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总之也算是她的行为具有一定分量的证明。反正枝如蝉是这样想的),而一些自以为是的大人还总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她对这一点十分愤慨。 司机又就自己家的女儿聊了十分钟,终于发觉枝如蝉的回应格外敷衍,于是自己也觉得没趣,便止住了话头,转而说:“小妹妹,你家里有人咩?你身上钱不够,可以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啊。”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枝如蝉答道,她有些郁闷,因为这个回答让她显得更孩子气。 枝如蝉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司机挑了挑眉,问:“你家里没人的话,你怎么进门?还是说你有你家的钥匙?” 枝如蝉很想理直气壮地顶回去,说:“对,我有钥匙。”但事实是她并没有,她甚至才刚刚从短信里得知她们搬了家。 等等,枝如蝉转念想到,如果妈妈敢放她鸽子,就说明她确定家里有人能给她开门。而那些个姐姐里她只认识小英姐,枝如梦也是知道的,所以留在家里的一定会是小英姐。虽然她妈总是为了和小白脸约会而放她鸽子,但这些事,以她妈的个性是绝对会安排妥当的。 想到这里,枝如蝉有些得意,一瞬间产生了自己就是21世纪的福尔摩斯的错觉。她说:“我没有钥匙,但是我现在能肯定我家里有人。” 司机讶然地从后视镜里朝她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汽车开下绕城高速后,不多时便抵达了目的地。枝如蝉下车后,在司机的注视下靠着车身,给小英姐拨去一个电话。 虽是正值春季的四月,但位于亚热带的鹏城一年只有夏天和冬天两个季节,所以太阳已是初显神威。电话那头响了好些声也没有人接通,枝如蝉不禁出了一头汗,难道自己猜错了? 她撩起细碎的刘海,揩了揩额头那一层细密的汗珠,回头看了司机一眼,他正注视着自己。正当枝如蝉准备挂断重新拨打枝如梦的电话时,电话接通了。 “小英姐?”枝如蝉宛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小蝉?梦姐和我说你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估摸着时间现在应该到家了才对。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小英姐快来救我。不对,快来救你的礼物。” 只是当时已惘然(2) 挂断电话后约莫十分钟,枝如蝉便看到杨培英走出小区大门的身影。虽然没有挥手的必要,枝如蝉仍是夸张地冲她挥了挥手。 即使知道杨培英出门的动力更多地来自礼物,而不是她,但枝如蝉仍对这件事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愧疚。毕竟她们只在月经期间能过几日清闲日子, 而她打扰了这种清闲。 所以不等杨培英走近,枝如蝉就热情地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说:“小英姐,这次麻烦你啦。” “没事。”杨培英冲她笑笑,“梦姐有事出门,这个家里你就认识我,我自然得多照顾着些。”她说完转头向司机询问车费,付了钱。 “嘿嘿,谢谢小英姐。这笔钱算你借给我的,后面我一定还。” “和我还客气啥。走,回家吧。我帮你拉箱子吧。” 就是和你才客气。枝如蝉暗自想着,脸上挂着笑,婉拒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杨培英便没再说什么,领着枝如蝉进了小区,才又开口说:“我们现在住4栋一单元1202,不过不用担心,这回是电梯房。”杨培英又为她介绍一些小区周边吃喝玩乐的地方,最后两人来到房门,只见她蹲下身,从门边摆放的鞋架第二层的一双高跟鞋背后摸出一把钥匙来开了门。 她似乎注意到枝如蝉惊讶的神色,于是一边扶着墙换鞋,一边解释道:“家里钥匙不够,所以藏了一把在这个地方。每次回来不至于因为家里没人而进不了门。” “这就不怕被别人发现,用它开了门?” 杨培英指了指门后,“家里有人的时候,都把门链栓着的,就算有钥匙也进不来。你也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还有,”她打开玄关处的鞋柜,拎出一双崭新的人字拖,放在枝如蝉跟前,说:“你来的前几天,梦姐就给你买好了,你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枝如蝉将行李箱拎进门,踩着鞋后跟换上了人字拖,“合适的。”说着她便拖着行李箱往屋里走,走到客厅时又停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对了,小英姐,我妈和你说没说过让我住哪儿啊?” “因为这间屋子只有三个房间,但梦姐说你可以有三个选择,一个是和她睡一间房。但是她让我一定要和你说,她强烈不建议你选这个。” 枝如蝉闷哼一声,说:“我也没想和她一起睡好嘛!” 杨培英被她的模样逗笑了,“那你还可以选择在客厅睡沙发,”她顿了顿,才接着说:“或者和蒲悠一起睡她那个房间。至于我那个房间,因为已经住了我和陈熹,所以没空间了。” “诶?住一间房是要在一张床上睡吗?这样的话,对那位蒲悠姐姐岂不是不大好?”她直接无视了在沙发上睡这一选项。 “看你那副表情倒不像是觉得不太好的样子啊。”杨培英神色古怪地调侃道,“你想什么呢?梦姐早就考虑到你要来的情况,所以搬到这里买家具的时候,除了她的房间,其他房间买的都是上下床。” 枝如蝉跟在杨培英身后走进房间,发现果真是杨培英口中的木制上下床。她四下环顾一周,惊讶地发现墙角搁着一个简易的拼装书架,其中一层竟还满满当当地排着一摞书。她扭头问道:“这间难道是小英姐和那位小熹姐的房间?” “不是哦,现在它是你和蒲悠的房间。为什么这么问?” 想着自己总不能说出“小英姐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这样的话,枝如蝉转而指了指都铺着床褥的上下床,说:“我看这两张床都铺好了,还以为是你和小熹姐的房间呢。” “床铺的话,其实昨天梦姐就说你肯定会选择和蒲悠住一间房,所以早就让蒲悠帮你把床铺好了。” 枝如蝉心里升起一种被自己老妈看透的颜面无存感,她悻悻地哼一声,说:“那她还假惺惺地叫我不要和她一起睡。” 杨培英靠在墙边耸耸肩,摆出一副“既然她让我一定和你说,我就只负责把话传达到,至于你怎么想,则不关我的事”的模样。 枝如蝉原本也没想真正地抱怨,见杨培英也没有想要听她逼逼的样子,于是识趣地没有就刚才的话题展开叨叨,转而将行李箱放倒在地,准备进入杨培英最感兴趣的环节——送礼。 “这次来鹏城之前我就在想,应该给小英姐带什么礼物。之前送过手链、项链和包包之类的,感觉能派上用场的时间不是很多,”毕竟她们对外的人设都是孤苦无依的贫穷打工妹,拎着LV或Gucci的包实在太过违和,“后来我就想,可以送口红啊,毕竟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分不清口红颜色,所以就算涂一些大牌的口红,也不碍事对吧。然后我就给三位姐姐一人带了一个香奈儿的口红礼盒。” 枝如蝉一面说,一面从行李箱里翻出口红礼盒递给一旁的杨培英,“对了,那两位姐姐眼下都不在家,是吗?” 杨培英眉眼弯弯地接过礼物,当即拆开开始试色,抽空答道:“嗯,她们都陪老板去了。我要是没来亲戚,也早就不在家里了。” “这么说来,我得谢谢小英姐的亲戚来得赶巧,今天才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还有,之前看到一双特别好看的高跟鞋,红色的,感觉很衬小英姐的气质,所以也买下带来了。你看看,喜欢吗?” “很好看,正巧最近我打算买双高跟鞋来着。”杨培英从鞋盒里取出鞋子,对着自己的脚比划了一下,“说起来,小蝉真的很会审美呢。每次选的礼物都选到姐姐心坎上,姐姐真地爱死你了。”她说着,顾不上手上还拿着鞋,就伸手将枝如蝉搂进怀里,亲热地揉了揉她的短发,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虽然枝如蝉并不特别喜欢杨培英,而且她心底敞亮,明白杨培英会如此对她,也是因为她出手大方,和她打好关系,礼物少不了。但不管怎么说,杨培英也算得上漂亮,被一个漂亮姐姐搂在自己丰满的胸脯里感觉,仍是让她有些飘飘然。 “嘿嘿,小英姐喜欢就好。”她在温柔乡里傻乐着说,直到杨培英松开她,她才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房间里只有一个衣柜吗?”枝如蝉指了指房间面墙上嵌入式的双开门衣柜,向一旁沉浸在试鞋子的快乐中的杨培英问道。 “是的。不过蒲悠的衣服不多,你和她可以商量一人用一边。”杨培英一面说,一面将鞋子宝贝地放回鞋盒,站起身,“既然你要收拾行李了,我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那我先回房间啦。” “小英姐,等一下。”枝如蝉出声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杨培英,她复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不小的盒子,合着香奈儿的口红礼盒一起塞到她怀里,“这个是送给小熹姐的礼物。既然你们住在一个房间,就麻烦你把她的礼物也带给她吧。” “没问题,只是这么大个盒子装的是什么?” “我听我妈说小熹姐只比我大一岁,又喜欢玩游戏,”当然,枝如梦的原话是“和你一样玩物丧志”,“所以给她买了个游戏机。” “行。小蝉还挺用心,我就先替陈熹谢谢你了。” “没事。”枝如蝉冲她笑了笑,直到杨培英离开房间,她才开始着手收拾自己带来的衣物。 不过话说回来,五六套衣服实在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出几分钟她便把自己的衣服塞进了衣柜里。 蒲悠知道她要来,所以显然收拾过衣柜,将左侧的衣柜腾出来留给了她。 收拾好衣物,把准备送给蒲悠的礼物放到她床上后(到这里,枝如蝉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哪张床是蒲悠的,于是又去敲杨培英的门,问过之后才知道蒲悠睡在下床),枝如蝉便无事可做了,于是她打算翻看一下蒲悠堆在角落的书和她的衣柜。 当然,她先打开右边的衣柜(她可不是读书的料),出乎意料的是,衣柜里的衣服少得出奇,而且匆匆一眼扫下来,发现几乎全是黑白两色,其他颜色的衣服屈指可数。衣柜里也没有喷过香水的痕迹,只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倒也有些好闻。方才枝如蝉还以为是为了自己而腾出的衣柜空间,现在想来,她说不定一直以来都只用了右侧的衣柜。 因为担心乱翻会被蒲悠讨厌,枝如蝉只看了一下就合上了衣柜,转而挪到另一个墙边,席地坐下,开始翻阅墙角的书架上的书。其中多数是教职场技巧之类的,还有几本英语学习入门和单词书。 这些书带给枝如蝉的震惊比看到整个衣柜里清一色的黑白两色衣服时还要大,因为入了“小姐”这一行还如此上进的,就好比游戏里敌方杂兵一发暴击击杀我方精英一样罕见。 枝如蝉将书放回原位,顺势躺倒在地板上。 蒲悠,好像就是妈妈说的那个长得还蛮漂亮,就是性子有些古怪的姐姐,越来越期待和她见面了,她漫无边际地想,总觉得她会和她见过的所有姐姐都不一样。 地板的凉正好可以消除鹏城四月就早早到来的暑气,枝如蝉就这样摊在地板上,翻个身,想着些有的没的,睡着了。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都发现了,这篇文是按“此情可待成追忆(当下线)”和“只是当时已惘然(过去线)”的脉络来写的。车的话主要会集中在当下线,但如果想要看完整的故事的话,还是不建议跳过过去线。还有,我觉得我不得不说一下,我其实写车苦手,所以可能相比起其他作者的文,这篇文的车不会很多,也没有很多花样(但我会尽力而为的,揩掉一把辛酸泪),所以大家乐意看就看,也祝大家看得开心。 只是当时已惘然(3) “喂,你还好吗?怎么在地板上睡起来了?” 枝如蝉感觉有人在她身旁说话,还伸手推了推她,于是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睁眼朝那人看去。 那是一个算得上好看的女人,留一头成熟的淡金色的卷发,但卷发下的脸仍是稚气未脱的青涩模样,所以组合起来有一种奇异的魅惑。枝如蝉第一反应是失望,蒲悠原来并不如她想象中特别,但当她的视线落在她穿着的碎花连衣裙上时,她瞬间否定了自己的第一想法。 她揉着眼睛,一只手肘撑在地上支起身来,在她回忆起自己在地板上睡着了之前,她就已经开口问道:“你是陈熹姐姐吗?” “诶?你认识我?”女人有些惊喜地说。枝如蝉在更清醒的状态下听到她的声音,觉得其中带着一股子纯天然无添加的没心没肺的天真。 “听妈妈提起过,所以很容易猜到。” “嘿嘿。”陈熹咧嘴笑开了,露出两颗两颗小虎牙来。她化着妆容的脸展露这样带着傻气的笑容,产生出一种既妩媚又清纯的色情感,让枝如蝉面上有些发烫,她本人却毫不自知,继续说:“对了我刚才看了你送给我的礼物了,谢谢你。不过那个游戏机我以前从来没玩过,你可以教我吗?” “好、好的。那个游戏机也可以玩双人游戏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枝如蝉麻溜地回答道。 “好,那就拜托你啦。”陈熹眉眼弯弯地说,继而站起身,对身后的人说:“既然也叫醒了,我就先回房间啦。” 直到她站起身朝身后的人说话,枝如蝉这才注意到陈熹身后一直长身站着一个人。因为枝如蝉眼下仍是坐在地板上,当抬头向上看时,视线正好被陈熹的背影挡住了,一时间看不到陈熹身后的人的模样,只听到一声清冷的“好。” 陈熹说完又回头朝枝如蝉挥挥手,离开了房间。枝如蝉一心想要看清那声音的主人的模样,于是只敷衍地冲陈熹挥了两下,比起告别,更有些“退下”的意味。 看到蒲悠的那一霎那,枝如蝉空空如也的脑袋里也不由得蹦出了一句诗——当然这句诗也是枝如蝉曾经为了和漂亮姐姐搞好关系才死记硬背下来的,只是后来从未见过担得起这句诗的美人,所以后来就慢慢忘记了,直到这一刻又突然地出现在她脑子里——“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 “姐姐,你是北方人吗?” 面对枝如蝉没头没脑的问句,蒲悠两条秀气纤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原本平整光滑的眉头拧出一道深刻的褶皱。 “姐姐你怎么都不笑的?”枝如蝉痴痴地问,如果蒲悠能笑一笑,鹏城会不会为之倾倒,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为她倾倒了。 “我不是北方人,我现在不想笑。”蒲悠板着脸说,“你要在地板上坐到什么时候?” “额,我一下子忘记了。”枝如蝉麻利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臀部和后背,权当灰尘已经被掸掉了。 等她站起身,蒲悠默默地觑她一眼,才从她身前经过走到自己床边。在她经过自己面前的时,枝如蝉从她的黑长发上嗅到一股柠檬薄荷的香气,可能来自她的洗发水。与此同时枝如蝉也从蒲悠路过带起的风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讯号——自己似乎被讨厌了。 她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的哪一点被蒲悠讨厌,但这种被讨厌的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又直接。难道是自己醒来那会儿只顾盯着陈熹看,而忽略了她?或者说她会是那种因为自己的苦难而对他人的幸福抱有敌意的人? 要是在以前,枝如蝉从不会为自己被别人讨厌而烦恼,她只会奉还以加倍的冷漠。这次也是,枝如蝉本想冷落她的,可她实在太好看了。 “蒲悠姐姐,我哪点惹你生气了吗?”她跟上去,长身站在蒲悠背后,看着她将自己放在她床上的礼物垒在一起,问道。 “没有。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还请你不要介意。”她随手将一绺垂到眼角的长发理到耳后,双手捧着垒好的礼物递给枝如蝉,说:“这些礼物我不能收。” 枝如蝉的脸色垮下来,哭丧着脸问:“为什么啊?这些只是一些口红和护肤品而已。” 蒲悠用波澜不惊的眼神看她一眼,说:“这些太贵重了,你我素昧平生的,不适合,而且我也没有能力还礼。”说到这里,蒲悠顺了一下耳后的头发,借此掩饰那一刻不自然的神色。 “每个人最开始不都素昧平生吗?我送这些礼物给你又不是想要你还礼,只是想和你打好关系而已。” 蒲悠并不回答,捧着礼物的手依旧倔强地朝她伸出来,看着她的一双眼睛似乎在说“别想让我欠你人情”。 那一瞬间,枝如蝉胸中涌起一股将礼物拿过来狠狠塞进垃圾桶里的冲动,但这会让她怎么看她,那样的举动就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孩,将自己珍爱的却被小伙伴嘲笑说难看的玩具踩在脚下。这可是她用国航头等舱的机票,用两小时的艰难困苦换来的! 于是她只得伸手接过礼物,说:“这些都是在雾津的门店买来的,鹏城的店铁定不给退。这套护肤品我倒是能留着自己用,但这口红礼盒……你看,我也不是涂口红的料,要不姐姐你勉为其难地留着用?” “不了。你可以送给她们。” “她们每个人都有一盒了,一模一样的,蒲悠姐你就收下吧。” “你还可以送给梦姐。” 枝如蝉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哎呀,我妈那个年纪哪涂得了这些颜色啊。” “你妈哪个年纪啊?你说说。”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崽子,天天在背后说你老娘坏话呢,这次让我逮着现行了吧。”枝如梦斜靠在门边,双手交叉环抱在丰满的胸脯前,一双桃花眼充满戏谑的神情,在枝如蝉和蒲悠两人间来回移动着。 “妈?你不是和小白脸约会去了吗?怎么在家?” “我不回家做生意,你吃什么穿什么?又拿什么去买这些贵得要死的奢侈品随手送人?”枝如梦一面说,一面往房间里走。 枝如蝉死鸭子嘴硬,说:“这,这是你给我的生活费。” “你也不想想我给了你多少生活费。既然小悠不收,我就不客气了。”枝如梦说着,从枝如蝉手里将礼物一股脑儿抱走了,转身离开之前对一旁一声不吭的蒲悠说:“帝王酒店808,之前陪过一次的那个广告公司老板。车已经叫好了,你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即便是这个时候,蒲悠的神色依旧如常,点头应下后,就到衣柜前选出一套衣服,跟在枝如梦身后离开房间,到洗手间换衣服去了。留下枝如蝉一人在房间里凌乱。 她竟然没有收下她为她准备的礼物,而且她换衣服竟然要专程到洗手间里去换!以前从来没有人换衣服会避开她的。毕竟她也是女生,所以当着她的面换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她正是借此便利才得以阅过不少酮体)? 以上种种以及蒲悠对方才的态度,让枝如蝉心中郁结,下定决心一定要消除蒲悠对自己的敌意。 此情可待成追忆(4) 从酒店离开后,蒲鹤引没有回公司,直接打车回了家。当晚她从许却打来的电话中得知那笔生意最后谈成了。这也在蒲鹤引意料之中,当时所有重要事宜和条件双方谈妥当了,就在要签字的当口,对面那位思想和他脸一样方正老朽的签字人说“女人如何能做主”,然后嚷嚷着要见到宋翔,才签字。 就是那个思想和他的脸一样方正老朽的人,把蒲鹤引气得够呛,还不得不陪着笑脸,赶去酒店“捉奸”,最后还发现自己的丈夫睡的是自己的前女友。 蒲鹤引说不清楚这件事发生了到底是好是坏。因为当年她的不告而别,一直以来她对枝如蝉都心怀愧疚,有时候走在鹏城街头,她会幻想和枝如蝉在某个街头偶遇,然后或平淡地就像无事发生过一般聊上几句,或许(更有可能的是)枝如蝉会生气地质问她为什么离开,她们会吵上一架,但她最终会成为她的情人。可她如何也想象不出,和枝如蝉的再一次见面,会是这般光景。 她不在场的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 她上次问枝如蝉,却没有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那次之后,一个多月过去了,鹏城迈入了三月,蒲鹤引没再和枝如蝉见面。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蒲鹤引从来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只是即使不与枝如蝉见面,那个没能得到解答的困惑也一直停在她的脑子里,萦绕不去。在开会、阅览文件、布置任务的时候,不合时宜地蹦出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和那个疑问同时浮现在脑海的,还有枝如蝉,她纤细紧致的腰身,大腿内侧光洁滑腻的触感,她那宛如受伤的羊羔般呜咽和呻吟,因动情而挺立的乳尖,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的影像交叠在一起,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她耳边叫她姐姐。 因为这些,蒲鹤引自慰的次数大大地增加了。 所幸,那次之后宋翔对于“偷腥”这件事,越发的肆无忌惮(当然,当他的愧疚尚还新鲜,他也曾在家里留宿过几晚),几乎整宿整宿地外宿酒店,因此也没人打扰她自慰,否则面对着宋翔那张脸,听着他的呼噜声,她那些兴致非得被浇灭不可。 但有一天,宋翔似乎因为一连许多天在其他女人身下承欢(毕竟希望他能让那些女人像他这般满足,怕是不太实际。而且蒲鹤引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在意枝如蝉是否在这些女人之中),精力不足,于是难得地留在了家里。更难得的,是他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内疚和自省力,发觉自己冷落了蒲鹤引,而决定给予她更多的关心。虽然蒲鹤引宁愿他不,但他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 这一次做爱是让蒲鹤引最难以忍受的一回。她全程闭着眼,强迫自己忽略宋翔猪拱食一般浑浊不清的喘息,她甚至自己动手揉搓自己的乳房,假装那是枝如蝉的手,假装压在自己身上的是枝如蝉,借此让自己更湿润,以减轻撕裂般的疼痛。但效果只是杯水车薪,到最后宋翔卯足劲加快动作时,她甚至差点推开他。 当他最终疲软地退出她的身体,猛地砸向床面,瘫倒在柔软的被褥中舒服地喘着粗气时,她侧躺地缩在床的一侧,只觉得屈辱和厌恶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再一次恨起了当初选择不告而别的离开的自己,如果她当面告诉枝如蝉,看到枝如蝉的眼泪,她就会心软的吧,她就会留下来和她在一起的吧,也就不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了吧。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当初留下,即使到如今什么都没有,她至少还有枝如蝉,还有爱情,对吧。 她起身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喷头,冲洗身体。在水流的掩护下,她终于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当她走出浴室时,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蒲鹤引。但又有所不同,她决定约枝如蝉见面。 蒲鹤引这个澡洗了许久,久到宋翔已经埋在枕头里睡着了,发出不小的呼噜声。她径直走向宋翔那边的床头柜,拿起上面的手机,开了锁。 她没在微信的聊天记录里翻到宋翔和枝如蝉的聊天,于是转而到联系人里去翻,最终在“X”字列翻到了最有可能是她的人,备注是“小婵”。 蒲鹤引点进去,给她发去了一条消息。“明天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城市塔餐厅。” 消息发出去后,她又撤了回来,最终将时间改为十二点半,才再次发送。 确认发出后,蒲鹤引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将“小婵”从微信联系人里删除,才把手机放回原位。 第二天是星期五,蒲鹤引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到了公司。公司早晨的工作时间是八点至十二点,下午则是两点到六点。她打算在午休的两小时间和枝如蝉见面,(如果两人这次聊得比上次融洽的话)或许再吃顿午餐,所以当许却邀请她一起到公司楼下一家西餐厅用餐时,她拒绝了。 十二点一到,她将手头未竟的工作整理好码放在办公桌的左侧,搭乘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离开了公司(她的办公桌是在总裁办公室里添的一张桌子,就搁在宋翔那张诺大气派的黑胡桃木桌的旁边。自从宋翔不怎么来公司后,这间总裁办公室几乎成了蒲鹤引的专属)。 城市塔是鹏城最高的建筑,是一家涉猎了各行各业的企业在市中心的一块地皮上修建的。底下几层是百货商城,上几层则装修成酒店,在往上采用的是类似于巴黎铁塔镂空的结构,但在快要接近顶端的地方却突然拓开来,修成了一间旋转餐厅。这个餐厅会缓慢的转动,一顿饭下来便能将鹏城大半风光收纳眼底。若吃得更久些,餐厅足以转上一周,鹏城的七七八八便就看遍了。 蒲鹤引之所以选择城市塔,只因为从公司前往只需步行十分钟,而且低层都是百货,方便她挑选礼物(至于百货上层是酒店,蒲鹤引发誓这只是巧合)。 此情可待成追忆(5) 十二点十分,蒲鹤引到达了城市塔塔下。准备送给枝如蝉的礼物再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所以在百货商场里,她没有过多逗留,而是径直走到香奈儿的柜台前,打包了一瓶coco小姐。 “自由而迷人”,这样的产品描述格外贴切她记忆中的枝如蝉,而如今的枝如婵也能够撑起其他的形容词了吧——饱满、深邃、魅惑。 枝如蝉的这些变化其实让蒲鹤引有些失望,就像枝如蝉那天说的那样,她也知道自己的对枝如蝉的要求错置了,但她就是仍不住地认为,如果以前的枝如蝉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称的幼稚,如今的她对自己的年龄而言却是过熟了。 蒲鹤引看着瞭望电梯外不断缩小的街道和建筑,突然感到一种虚幻的错置感。一切都错置了。她以为地面在下降,实则是她在上升;她认为枝如蝉过熟了,实则是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要求她变得成熟了。 当电梯到达旋转餐厅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餐厅里已经有不少落座的客人。当侍者将她领到她早先预订的座位时,枝如蝉还没到。 蒲鹤引在座位上坐下,扭头朝窗外看去。她所处的这方空间正在离地面至少五百九十米的高空慢速旋转着,慢到她完全无从感觉这种旋转。变化便是如此深入无声无息地渗入生活的吧,当你又是察觉时,它已经离开原地太远了。 枝如蝉回来吗?话说昨天将她从宋翔手机里删除时,自己没有把她的微信号记下来,也没有告诉她到旋转餐厅后要给侍者报自己的名字——对了,还得是自己现在的名字,而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她能找到自己吗?十二点三十分了。想起来以前每次都是枝如蝉约自己出门,被等的那一方是自己,每次收礼物的似乎也总是自己来着。蒲鹤引的视线在右手边系着红色丝带的礼盒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笑。 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似乎人生到了某个阶段,一切就会反过来。父母亲照顾孩子,然后孩子反哺父母亲。 用孩子和父母的关系来比喻枝如蝉和自己的关系,有些奇怪,却又某名贴切。 十二点三十五分。 蒲鹤引在座位里不安地扭动一下,枝如蝉回来赴约吗?自己用宋翔的微信号给她发消息究竟是好是坏(她很早就不再问是对是错了,很多事本就无关对错,只分结果好坏)?她如果来赴约了,那么她是以为约她的人是宋翔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萦绕着她,她不得不频繁地看时间,以使自己暂时从这些暂时无解的问题中脱身,但结果只是让她更焦急。说起来,她今天戴的手表还是五年前,枝如蝉送给她当作生日礼物的,是一对情侣手表中的女表。由于工作特殊的缘故,她几乎就没有戴过,四年前,她搬走时,将手表当作自己少得可怜的家当之一打包带走了。在那之后,她也鲜少戴它,只把它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宛如尘封一段记忆。但昨晚在她约枝如蝉见面之后,她将手表从抽屉里取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蒲鹤引知道自己似乎想通过这个手表向枝如蝉传达些什么?可传达什么呢?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可她希望枝如蝉能明白。 当侍者领着枝如蝉朝她这桌走来时,蒲鹤引迅速低头瞥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一分,不算晚。 侍者并没有直接引枝如蝉落座,而是先走到蒲鹤引面前,恭敬地弯腰,轻言细语地问:“蒲女士,请问您认得这位女士吗?” 蒲鹤引有些奇怪地看一眼正站在侍者身后翻白眼的枝如蝉,转头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对侍者说:“认得,她就是我要等的人。” “好的。实在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后一句是转头对枝如蝉说的。话毕,侍者引枝如蝉落座,又赶忙为她们呈上两份菜单。 枝如蝉几乎没有翻阅菜单,信口道:“小份菲力牛排套餐。牛排七分熟。” 蒲鹤引等了一会,见她没再继续报菜名,于是忍不住抬头觑她一眼,说:“不再点一些了吗?我记得你以前还蛮喜欢吃甜品来着。这里的草莓巧克力芭菲,你每次来都会点。” “哦?除了草莓巧克力芭菲,还有呢?”枝如蝉身体前倾,一只手随意地搁桌面,另一只手则支着下颌,戏谑地看着她。 红丝绒蛋糕、鲜果马卡龙,餐前的甜点的话则偏好舒芙蕾。蒲鹤引暗暗想到,但没能说出口。她知道枝如蝉是在嘲讽她,她自己也觉得讽刺,现在记得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蒲鹤引伸手拉了下左手的衣袖,将手腕上的手表遮了遮。 枝如蝉见蒲鹤引不回答,轻松地耸耸肩,说:“现在要保持身材啦,所以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吃甜品。你知道我个子不小,稍微长些赘肉就会显得虎背熊腰的。影响工作。” 蒲鹤引默然地点点头,最后也只点了一份和枝如蝉一样的。 守在她们桌旁的侍者捧着菜单离开后,一阵尴尬的沉默降临两人之间(说尴尬,或许只是蒲鹤引一个人有这感觉,枝如蝉则一直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她)。最终还是蒲鹤引先开口了。 “刚才和那个服务员发生了什么吗?” 枝如蝉闻言捻起一绺长发在指尖缠弄着,说:“还能发生什么?这光天化日的。”说完,意味不明地瞥一眼蒲鹤引,见她皱着眉头,才有开口解释道:“我忘记你已经有新名字了,就给他报了你以前的名字,直到他说没有我说的那号人,我才想起已经改名了。就这样。” 蒲鹤引感觉枝如蝉最后那一句“就这样”,仿佛在质问她“这下你满意了吗?”她没再接着问什么,只将手边的礼物朝枝如蝉的方向推了推。她原本想更自然地送出这个礼物,但现在她不得不靠它来调节气氛。 “你想这个香味会适合你。” 多么拙劣的理由。 枝如蝉的目光只在红色的缎带蝴蝶结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她没有将礼物接过来,也没有推回去,任它停在桌子中央,宛如一座孤岛。 “说起来,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统统被你退了回来。当时你抱着它们说要还给我的时候,我气坏了,简直想把它们一捧扔进垃圾桶。我想知道,如果,这次是我拒绝了你的礼物,你会怎么处理它?” 蒲鹤引愣了一下,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以往无论她送什么给枝如蝉,对方总是来者不拒。就连她在街边买的一只丑丑的缝布小狗(因为她当时觉得它和枝如蝉很神似),枝如蝉也宝贝地串在自己背包拉链上,每天背去学校。 “我会留着自己用。”蒲鹤引回答。其实她并不确定,说不定最终她也会把它塞进某个垃圾桶。 枝如蝉突然笑起来,说:“你真应该看看你刚才那副表情。放心吧,我是不会拒绝你的。” 这是一句有歧义的话,配上枝如蝉讳莫如深的笑容和语气,让蒲鹤引面上一烫。所幸,侍者端着两人的餐点适时地出现在桌旁。当他布置好餐桌退走时,蒲鹤引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我就不客气了。”枝如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那片刻的脸红,拿起刀叉开始切盘中的牛排。于是蒲鹤引也低头,切起牛排。 不过这份沉默并没有延续多久。枝如蝉给自己喂一块大小刚好的牛肉,状似随意地问:“你找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送礼物吧。” 蒲鹤引不由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正坐说:“上次我告诉了你这四年我身上所发生的,但你却没有回答我。” “过去发生了什么很重要吗?我认识的蒲悠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她只要看到结果就好了。以前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能如此,怎么说呢,如此缺乏好奇心。现在是你不能理解了吗?”枝如蝉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汤匙,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慢悠悠地咽下,然后她用手中的汤匙指了指那一整扇落地窗,说:“你看这窗外,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转出这么远了。” 蒲鹤引低着头没有看向枝如蝉所指的方向,她知道她们跟着这旋转餐厅一起转出将近半圈了,但是——她忍不住地去想——只要这顿饭吃得够久,她们还是能够回到原点,不是吗? “如果我说我就是想要知道呢?”蒲鹤引知道这是一记下招,但她仍这样说了。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枝如蝉爽快地点了点头,说:“可以啊。” “诶?” “我说,可以哦。不过,这些事对我而言可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我可是‘及时行乐’主义者,你还记得吧。想让我讲这些不愉快的事,总得给我点甜头。” 蒲鹤引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默认。 “所以,我会告诉你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但地点只会是在床上。”说到这里,枝如蝉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诱惑地舔了舔上唇,“我想,姐姐你不会天真地认为我说的床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