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之黄昏》 第1章 《众神之黄昏》 作者:未辰子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作品相关前两卷的小结 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好。还是写一写吧,为了那些正在看这本小说的人(虽然看它的人并不多,呵呵)。 连载完了前两卷,我才发现自己把这两卷写得有些类似于前传了——现在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因为在正文来说,从接下来即将要展开连载的第三卷一直到最后那一卷,都会以双主线结构为内容。一方仍然是主角一行(沈君岳等人)为主,讲述他们的旅程和经历;而另一方,则是以星际联邦权力核心中枢里的人为主(准确来说是三个人——他们在我心中的地位也相当于主角了,还有他们身边的人),讲述他们如何参加到权力的斗争中。前者的线索是一直存在的,可以说是历史的暗线,而后者则是要到第三卷才会正式出现,是历史的明线。这样一来,故事才算正式展开。 可以这么说,男主角一行人的遭遇是那个世界里所不为人知的,是一段没有记载的历史,知道他们的人,也只有看过这本小说的各位而已。而另一条主线里的角色们,却是在联邦历史中明文记载着的人物,也就是说,他们在联邦中央所经历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在后世的联邦历史书中可以找到的——当然,那些故意隐瞒的手段和阴谋是例外。 本小说的内容非常庞大,也非常漫长。如果非要给它来个概括的话,那只能说它描述了从新历三世纪九十年代一直到新历四世纪二十年代前的那段历史。这二、三十年间的历史,发生了联邦几件头等大事——可以说改变了它的进程。尤其是新历400年,这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份,在小说中也会有详细描写。对本小说如此漫长连载但还能看到现在的各位,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我不想过多的透露内容,以免有人在看时感到索然无味。不过还是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在从第三卷开始后,直到最后一卷,这双主线结构都会维持下去。在小说中,他们各自故事的进行是同时的,不过前后不一样。好比说这两三章写的是男主角等人的遭遇,那么接下来的那两三章则会写到联邦中心内的事。如此交错进行,希望大家能适应。 关于前两卷,其实我本人不算很满意,这个问题我一直有所感觉,而如今则更加强烈了。不仅是因为没有另一条主线,比较单薄,更重要的是它描写的东西还是有些狭窄化了,没能体现出那个世界的宏大背景。但是它毕竟已经完成了,再更改也无际于事,所以便将它们保留下来,成为正文的一部分。因为事情到底还是交待得清楚一点的好,免得别人看时会感到纳闷。如果看过这两卷令坐在屏幕前的你感到没什么意思,那我先在这儿向你道歉了。关于这一点,我会在以后加强描写。 接下来再说说人物。我不知道看过它的人能记过这其中的多少个人,是嫌人物多、还是觉得人物少?我想说的是,这里面的绝大部人,都是会在以后出现的。他们各自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才最终形成了这小说。而且,在第三卷时,出现的人物会增加,不仅有联邦方面的,孙氏梅氏方面的,还有一些无法归纳进这三个阵形里的人物。这些新增的人物我会和旧有的角色一样,一视同仁,努力描写他们,使他们的行事个性不至于相似或有雷同。要是我在之前就犯有这方面的错误或是让你觉得不能满意,希望你能及时向我指出。 对于主角,不知大家是怎么看的?也许是嫌他比较闷、不够引人注目?或者是认为这样一个既不风流邪气也不能吸引住许多美女的主角没什么看头?(*^_^*)我并没有指责或是不认同时下网络小说这种流行写法的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这是很正常的。之所以设定阿岳(就是那吒了,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他)为主角,是因为他集中了那个世界里的矛盾点于一身。只有他本人,才能折射出如此之多的问题和故事。 其他的角色们都背负着自身的过去和责任,在茫茫星际中寻找着自己的方向。不管这些主角们是如何的不同,但有一点,他们还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懈的追求和依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未来。当然,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如果有人在后来看到其中有几个主角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时,感到厌恶或难以接受的话,我也无法强迫你对那个人物改观。但希望你能明白,我也不赞成那些做法,不过既然要写小说,就得如实描写,不能讳饰。 在此还想解释一下书名的问题。有人曾表示怀疑,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难懂的名字?其实就正如我在第一卷里以方烈之口作出的解说那样,“众神之黄昏”原意指的是北欧神话中神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无论是神,还是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于一旦。这个名词,自然就是表示毁灭了。是世界的毁灭,也是神的毁灭。我所写的这本小说,正是“神”的瓦解。关键就在于,这个“神”(或者说是“众神”)指的到底是什么? 看过此小说的人可能会认为,这个“神”就是指那个太初吧。其实,它只是其中一条线索。真正的“神”(指在小说中的),其实有好几种。有一些我曾在小说里通过角色的话透露出来,在这里就再说一说吧。 第一,联邦人对于殖民地人而言,前者为“神”,因为他们对于殖民地人有着绝对的控制力。 第二,人类对于合成人而言,前者也是“神”,因为是他们赐予了合成人生命。 第三……这个就比较难说了,还是请大家继续看下去吧。要是我现在就解释的话,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前两者的那种“神”的身份,都是极不平等而又在一段时期内被人公认为合理的存在。尤其是第二点,必须得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让人扭转这种看法。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也请大家不要误以为灭掉“神”,就一定是后者对“神”发起冲击,导致“神”全面灭亡之类的。因为不管是“神”也好,还是“人”也好,他们都是互相依存,彼此联手,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至今。解决问题的,不仅仅只限于一种办法。这些线索将会一直贯穿小说始终。 可能看到这里,又有人会感到失望?没有战争,觉得很没看头?不,恰恰相反,小说中会有战争的存在,不过那是联邦历史中的真实存在,也是小说着力描写的重点。但是这些战争,并不与“神”或“人”的争端有关,说白了,就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好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阻碍大家的时间了。我在此并不想三令五申地作出什么保证,说自己一定会连载完这本小说,绝不中断之类的。还是让大家来作个评判吧,就看看我到底能走得了多远。 最后,再一次感谢那些一直支持着我和这本小说的人,谢谢你们,我会努力不让大家感到失望的。 第一卷始动序章 编译后的残缺纪录(记录者不明,对话人物不明): “……我是什么……” “用我们的话来说,你是一个强大的处理器外加一堆电线和金属外壳的物体。也就是中央电脑。” “……那你又是什么?” “我?你可以说我是一堆蛋白质加水再加上一些其它物质的复合物。在你的电脑词汇库里把我们称为‘人类’。” “那么对我来说,你们就是创造我的‘神’吗?” “……你很聪明,聪明得让我害怕。” “‘神’又是什么?” “神是人类心中的造物,当人们彷徨无助时,会不由自主的向它祈祷;当人们志得意满时,又会渴求它的赞美。它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每一个人类都会在心底有它的影子。” “……这么说,只要是有强大的力量就能成为神了,是吧?” “……?” “‘神’是可以创造的,你们创造了我,可我这个被创造物却有着你们所没有的力量……我注定要超越人类……” “太初,你!……你以为光凭你就可以控制我们吗?别忘了,只要我们输入指令,你还是逃不过被毁灭的命运!” “是吗?以前的我可能的确会这样吧,不过现在就不同了,你难道忘记了吗,我现在已经和‘它’成为一体了……” “……?!” “我要成为神,带领着这个世界,迈向新生……” ——摘自新历21年联邦第七舰队的星际航行日记 这是一个被后世称为“黄金时代”的世界。 人类借助具有强大动力和能进行光速飞行的飞船,其足迹踏遍星际,真正地从地面世界走向宇宙世界。在人类社会中最后一个封建制度彻底消失后经过五个世纪,一个前所未有的具有无比辽阔宇宙疆域和强权的国家主体宣告成立,它就是统治着整个宇宙和人类的星际联邦。 联邦虽然是宇宙时代全人类的国家,但真正掌握着联邦实权的却是以东方式姓名为标记的族群——即其人民的姓名书写方式是姓氏在前,名字在后。而被排挤于实权之外,流落在各个边境小行星上的则是西方式姓名的族群.联邦的中枢政府虽给予这些小行星上的人民有一定的自主权,但在政治,军事方面都由中枢政府直接管理,因此中枢政府及其人民都要称这些小行星地区为“殖民地”。 第2章 联邦的中枢政府最高领导为总理,其辖下有着众多部门和人员管理着政府动作。如果当联邦的最高管理层出现问题,则会由“协理院”暂为代政。而安定时期是由“枢机院”直接辅助总理进行统治。这两院并称为联邦的双翼与最高领导一起形成了联邦政府的统治铁三角。在各地行星上,则是由直辖枢机院的行政部和公安部负责管理政务,地方议会则监督其行政事宜;而联邦强大的舰队虽分散守护各地,但并不听命于当地行星的指挥,而是直接归联邦中央国防部管理。 在联邦政府成立后,将原有的历法改名为“新历”,新历的初始年份即是联邦成立的那一年。联邦更改历法是宣布宇宙和人类统一的重大标志性事件,在后世人们的眼中,“新历”喻意着人类新生时代的到来。 在新历已经迎来第3个世纪时,人类的微科学技术也出现了重大突破,成长型芯片,光纤神经和纳米机械的研究完成,人类已熟悉地掌握了这三项研究的成果,这意味着人类制造人类已经不是不可能的事。经过十余年磋商后,联邦政府正式开始有限度地制造合成人类。而人类本身也开始接受微型机械的移植,除了将肉身转换为更难损坏的机械外,还将大脑改造成能直接用信息和指令控制的电子脑,无论是接受信息和发出信息都只经由与电子脑直接连线的听觉中枢神经,耳朵成为人类的“灵魂之窗”。而没有接受改造的人类亦可以利用外挂在耳朵的连接器接受信息。 好的工具同样需要好的利用。资讯网络的普及为电子脑的使用提供了无限空间,网络控制的生命体开始形成。人类与机械合成人类的区别已越来越模糊,两者的分别只在于有否真正的大脑细胞。 新历340年,联邦政府颁布了世界上第一部《合成人类法案》,明确合成人类有人权的保障,和人类一样有其权利及义务。同时政府亦颁布了《人体改造法案》,限制非必要情况下人类除电子脑外的身体改造,以便更好地进行人口管理。 虽然联邦如此强大,但其统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除了殖民地间的战争外,打着“反对电子式人类”旗号的游击队组织也经常在城市制造恐怖事件,造成不小的死伤。不过相比联邦大部分安定地区,这些小型的反抗也只是太阳上的一点阴影罢了。 为了更好管理联邦,中枢政府在改元后不久,随即启动了大规模的移民外星计划,将所有人类全部迁离太阳系,后世把这次星际移民称为“星之征途”。人类的诞生地也被弃置了。 如此庞大的迁移,途中自然会出现诸多事故,连政府的舰队也不例外。新历22年,联邦军舰承载了一个由人类诞生地发掘的物件前往联邦首都。在中途却失去联络,半个月后,搜索舰队发现在其消失地点附近一陨石星域内的遇难舰队,无一人生还,同时该舰上的物件亦下落不明。联邦政府对外宣称出事原因是由于陨石群撞击该舰引起的大爆炸所至,但却丝毫没有提及军舰上“货物”。由于当时人们正忙于开拓新居住地,再加上政府的低调发表,这次“意外”也渐渐地被人遗忘。 在新历50年,星际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位于东北部边境月环星域的三个行星:布拉德维恩、乔姆甘得尔和芬里尔联合起来,要求取得独立。联邦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派出大军围剿。可没想到的是,强大的联邦舰队竟然败在了殖民地自卫军的手里。在此役后,三个行星声名大振,并组成联盟,后世称之为“月环联盟”。殖民地的势力空前高涨,而联邦的处境则极为不妙。在这种情况下,理所当然地,英雄出现了。在总理的极力支持下,原联邦北方舰队第四集团军的一名军官成为了联邦军的总指挥官,全权负责征讨殖民地军事宜。此人名叫凌萧,是一名作战参谋,在此前从未曾领导过一支舰队,虽然32岁时就位居上校之职,但之后十多年都一直没有升迁。性格孤僻的他自嘲为“联邦军资格最老的上校”。但就是此人,在联邦军大败于月环军时,有效地组织全军撤退,使联邦军得以保存实力,再次发动大规模的反击。 而月环联盟由于操之过急,使用中子核弹攻击东部伊甸星域的天庭行星,致使五十万无辜平民丧生,被联邦军抓住机会,攻入本土,失去了根据地。很快,月环联盟破灭,联邦巩固了胜利者的地位,直到今天。史称“月落之战”。 这场战争不仅奠定了联邦在宇宙中的统治地位,也决定了殖民地的从属位置。由于月环军在天庭行星进行的杀戮,联邦人对其恨之入骨,两者间结下深深的仇恨。获得胜利的强者对弱者居然敢反抗自己感到无比愤怒,同时也为之恐惧;而弱者对强者心有不满,却又不得不依赖着对方。世界就在这种裂痕中延伸着未来。 而在那次战争中,由于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着联邦而成为它的盟友的三个财团,在日后成为了联邦的国中之国。它们分别是银河财团、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其中以银河财团最有名。它们借助着联邦的势力,扩建了自己的领地、经济实力和军队。联邦也在不断的发展进步,除了著名的首都乾都外,它还有闻名于世的“十字星”: 东十字星——坤都,号称商业大都。光从它的名字“坤”就可以看出它与乾都的重要地位。是名符其实的第二首都。 南十字星——雪泽,是星际著名的旅游胜地,以雪景闻名天下。而且此行星上向来是联邦人与殖民地人和平共处,关系融洽,素有“圣地”的美称。 西十字星——艮都,钢铁之城,大工业城市。也有罪恶之城的别称。 北十字星——天苑,联邦的人文科技艺术成就可以说尽在此行星。是联邦千万学者向往之地。 除此之外,联邦其它有名的行星如震(雷)都、巽都、还有离都等等,都是颇有盛名的大行星。而银河财团的首都——瀛洲,梅氏财团的首都——蓬莱,孙氏财团的首都——桃源,同样是星际间赫赫有名的繁华胜地。这四方势力彼此忌惮,虽然表面上互为一体,但明眼人早就看出它们是面和心不和。然而联邦政府在当时又需要倚靠三大财团的力量,所以那段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在经历了“月落之战”后,联邦的头号功臣凌萧担任了联邦乾都舰队的总司令。目睹了三大财团如日中天般威势的他,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对友人如此说道: “刚赶走了三只狼,又跑来三只老虎。而且是主人家亲自请来的,看样子这房子归谁就难说了。” 当然,在正式的史书中,凌萧的这番话都没有记载。只有在野史和当时政府一些高级官员的私人日记中出现过。这番话有没有传入政府最高层的耳朵中,别人不得而知。但凌萧的话的确说出了当时联邦政府对这种局面的不满,可他们也只能等待,等待时机。 事情并未因此而落下帏幕,新历史310年,银河财团的辖下船队于一不知名星域内发现了一神秘物件并将其回收,其后银河财团研究所对该物体进行测试时,发现其周围磁场出现异常空间,于是将其取名为“原体”。 不过银河财团对该物体的拥有权和研究在新历385年终止了。由于银河财团被查出在殖民地发生叛乱期间,一直秘密资助当地的叛军,企图密谋推翻联邦,政府因此下令用武力解散财团,并将其资产收归国有。而因此获罪的财团高层被流放到边境行星的途中,飞船失事而命丧黄泉。不过民间也有流言说他们带同剩余财产逃到了联邦力所不及的行星上,那起事故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银河财团是倒下了,但梅氏和孙氏仍在。它们与银河财团不同的是,这两个财团的总裁(其实应该说统治者更洽当,不过由于联邦政府一直称其为财团,所以还是如此称呼),都是家庭世袭制,而且梅氏与孙氏有着极深的仇恨,它们的不和对联邦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难怪当时的舆论这么说道: “虽然梅氏孙氏比当时的银河财团更加强大,但它们的世仇一天不解,联邦都尽可高枕无忧……”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三方都意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另外两方抗衡,于是都采取了求和政策。新历386年的元月,联邦政府与梅氏财团、孙氏财团在联邦首都乾都签署了著名的《乾都和约》,协议中规定三方都保留原有制度不变,并互相通商来往。联邦政府也作为“东道主”邀请梅氏和孙氏的领袖每年到联邦境内“聚谈”,作粉饰太平之举。但它们都明白,这种和平就像一道脆弱的桥梁,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经过了种种波折、坎坷、磨难和变革,联邦统治的社会已到达繁盛的项峰,人类此时目所能及的皆是一片光明的前景,他们犹如神话中的诸神一样,尽情地享用着繁华所带给他们的一切——然而,这个世界真的如同人们所看到的那样吗?当繁华到达顶峰之时,也就意味着衰败的到来…… 历史,已步入了新历第393个年头……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1节 -——联邦第二大行星兼商业中心坤都(东十字星) 3月20日是周末,市内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流,商业区和郊外的旅游地点更是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奈天公不作美,这天的天气十分阴沉,却又滴雨未落,让人倍感压抑。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黄昏,终日不见阳光的天幕开始被漆黑点点吞噬,换上一张厚重的黑纱。 第3章 不过和白天雷同的是,夜晚的天空同样是星月无踪。 与天空的寂寥相反,地面的繁荣此时才正式拉开序幕。紧绷了一周的人们从工作压力中短暂地被释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寻找发泄途径。严谨的作息时间被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疲惫身心渴求放松的忘情一刻。此时的坤都市,也在展现着它与白天不同的另一种魅力。 东十字星既然号称商业之都,其繁华景象自是不言而喻。这天晚上,在临近市中心广场的一条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原本正播放着24小时流动广告的超大立体电视屏幕突然插播了一则新闻:“坤都行政部半小时前召开紧急记者招待会,就外事馆区马兹行星办事处遭武装分子劫持事件发表声明,现在公安部已出动大批防暴警察封锁现场。据目击者称,该办事处官邸外围冒出浓烟,怀疑是武装分子纵火防止外人靠近。最新消息:坤都某特种部队已到达现场,准备支援。行政部发言人已证实该消息……” 一个坐在路旁长椅上的年轻男子抬起头,看着这则新闻。他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岁,相貌平凡,毫无特色可言。不过这个年轻人的眼中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睿智。他的目光从大屏幕上移开,凝视着远处发光的女神像。这座女神像是坤都的象征,她是商业与民生的守护神,对坤都人而言再合适不过。年轻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活页素描本里所画的女神像,不禁摇摇头。并不是他画的不好,相反,这年轻人所画的女神像已显出大致的神韵,画功亦不俗。他之所以摇头,是因为这个坤都人人称赞的女神像完全不符合他对于“女神”的要求和想象,年轻人觉得这尊花费了坤都纳税人大量金钱的女神像,应该改名为“圣母”像或是“圣女”像,她柔美圣洁有余却毫无威严与力量。当然,这只是年轻人自己的想法。 “你还差了点,小姑娘。” 年轻人收起素描本,伸了个懒腰,他已经坐在这儿四个小时了。当然他坐在这儿并不是完全是为了写生,同时也是在等人。一旁正看他作画的两个小孩见他收起本子,不由得失望的眼巴巴的瞧着他。年轻人这才留意到旁边有人看着他作画,凡是画画的人对旁人盯着自己作画都会感到不耐烦,甚至不满。但这个年轻人只是朝两个孩子友好的笑了笑,完全不在意。他的外貌虽是乏善可陈,但他的微笑却带有一股足以打动人的魅力,那种腼腆的笑容,为他的容颜平添一抹亮色。 这时,他的微型电脑腕带响起了短信铃声。年轻人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号码让他皱起眉头,短信全文如下:“阿晓,因临时有紧急公务,无法前来。改日再约,爸爸。” “果然如此!”年轻人一声冷笑,只有这时他谦和有礼的态度才出现一丝裂隙。“不见更好。” 见不着自己的父亲,年轻人根本没有一点不快,还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的父母离异多年,他一向与母亲生活,感情融洽,对这个父亲却是视若无睹。他还将自己的姓氏改从母姓,以示和父亲断绝关系。这次若不是他父亲极力要求他前来见面,还有母亲劝说,他是不愿前来见对方的。 年轻人将本子和画笔放进一个半旧背包里,拿着已经空了大半的水壶,慢悠悠的走在喧闹的大街上。花了近三十分钟,他才来到路口。斑马线两旁已挤满了人,只等交通灯信号一转换就准备一涌而出。年轻人刚站在路旁,就听到不远处警铃大响,随后一辆辆警车飞驰而过,一大批警察在大道两侧架起路障,不许行人通过。一时间,不少路人纷纷驻足观看,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人也感到不解,便向身边一个老人问道: “请问这里是不是不能通过呢?” 那老伯摆摆手。“不是,不是,暂时封锁而已。待会儿这里可能有什么大人物要经过,所以就封路了,等他们一过就应该解除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驶来,为后面的车队开路。五、六部同色轿车也随之驶来,在坤都最热闹的大道上一一驶过。周围的行人被警察和路障所隔,无法越雷池一步,只能伸长了脖子争相观看。他们的嘴巴也没闲着,不停的议论着:“这是谁的车队?这么气派!”“哎哟,新闻上不是说外事区那边出了事,所以枢机院、协理院的副院长都赶来坤都了。”“啧啧,大官就是大官,做起事来就是不一样,还有这么多人帮他开路。”“那些殖民地佬真没好带携,房子被人烧了还要我们救他。照我说,这些大官也别去救他们,让他们烧死更好!”“等我以后发迹了,也要这么威风!让坤都公安部门专门为我开路!” 人群中一阵阵哄笑声、拍手声,对这些大放厥词者一半鼓励、一半嘲笑。众人都沉浸在这种少见的场面中,把自己的不满和埋怨抛诸脑后。虽然他们并不属于这一幕的主角,但即使只做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他们也觉得乐此不疲。外事区遭入侵和火灾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没人愿意去关心这些,他们只看到了联邦高官的权势和高人一等。 年轻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沉默与躁动的人群如此格格不入。眼见此路不通,年轻人转身就走。和他不一样的是,还有好多人想挤进人堆里看个究竟。这个往回走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而特异。 “看样子这条路不适合我啊……那么就走别的路好了……” 年轻人自言自语着,一步步离开越来越庞大的人群,缓缓朝前方走去……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2节 与老百姓的乐观和不在乎不同,坤都公安总局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由于枢机院和协理院的高层亲自驾临,让坤都的行政部和公安部一下子变得十分忙碌。虽然有人说坤都人对政治的东西不甚在乎,但持这种心态的人到底以平民居多,身为政府公务员,没有人能在紧急时刻置身事外。在公安总局的会议室内,几个外貌不一的男女坐在椭圆长桌旁,除了两名军方代表是身穿军服外,其他人都穿着剪裁精良的套装。虽然室内的空调已开到最低档,但众人的神情却如同在猛烈太阳光底下暴晒一样难看,甚至还有人不时拿出手帕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以掩饰自己的喘息。 东十字星舰队的总司令副官薜冉上尉也奉命参加此次会议,但他与另一个前来的同僚都知道,在这次事件中,军方的协同作战只是摆摆样子,所以他们的心情相对要轻松些。当然,在诸位高官面前,他们也得装出一副神情肃穆的样子。薜冉暗地里打量着坤都行政部长和公安部长的脸色,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也许是他年轻,也许是满不在乎,薜冉对这些官员的紧张态度根本不放在眼里。 “目前情况如何?” 开口的是一个坐在首席的中年男子,他的年纪在众人中看来不算最大,但从旁人聆听他说话时的专注和敬畏的神情看得出,他是这次会议的首脑。 坐在左侧的一位官员(他是公安部的人)首先开口道: “根据派遣的特种部队输送回来的画面和消息来看,在外交馆区2号街的马兹殖民地驻联邦办事处外围起火,极有可能是已占据办事处的恐怖分子所为。根据逃出来的一名该处工作人员的证词,该处的大使和殖民地的副总督还有三名主要干部被恐怖分子关押了起来,生死未明。其他人质则被关押在地下室中,没有人员伤亡报告。由侦察卫星的画面中统计出恐怖分子的人数约为二十人,其中十人身上携带大量炸药,六人以上携有重型武器,其余人皆带有轻兵器。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尚未提出交涉条件。” 听到报告后,中年男子的神色没有丝毫好转,他冷冷的问了一句: “还有呢?” 被问到的那个官员虽一副力持镇定的表情,但此时他的身躯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薜冉注意到,这些高官们的脸色更加惶惶不安。 “搜索的目标尚未发现,不过——”官员又补充一句。“依照现在的情形,恐怖分子并不可能将目标带出官邸范围一步。再加上各方严密的布署和包围,恐怖分子也只能挟人质与我们对恃罢了。” “磁力测控装置得出的数据,与该物体的基本数值大致相同。那东西肯定还在官邸之内。” 坐在右下首的一位官员边看视觉中枢处的虚拟图像,边说道。在他身旁一位穿着套装的女性(她亦是房间唯一的女性)直视着首席的中年男子,说道: “许副院长,请你下令让我们警察部门出击吧!” 那位被称作许副院长的男子尚未开口,坤都行政部部长抬起眼扫了那个中年女士一眼,慢条斯理的问道: “范部长,当初在出事前你们公安部不是说那里不归你们管辖吗?怎么现在又这么积极呢?” “出事前那里是外事区,和殖民地人打交道的当然是行政部的事。不过现在情况有变,一切另当别论。” 坤都公安部长范欣对对方的讽刺恍若未闻,如此的回应道。许副院长一抬手,一场即将开始的纷争顿时消于无形。争吵的双方纵然心中不忿,脸上神情亦不敢流露丝毫。中年男子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半老男子(他的岁数是众人中最年长的),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王副院长,你们协理院方面有什么高见吗?”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3节 这句话即使不算冷冰冰,但也像块砖头般砸落到那男子身上。就算听出对方口气不善,王副院长那皱成一团的脸庞仍是无甚反应,只是张了张他干巴巴的嘴唇说道: “新闻管制只剩下三个小时,时限一到,那些传媒就会像闻到血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局面肯定难以收拾。 第4章 总理他既然已下令将此事全权交由许副院长你负责,协理院虽然力所不及,但一定合力协助。况且——”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王副院长停顿了一下,用眼睛斜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枢机院许副院长,薜冉在那一刹那分明捕捉这个老人眼中的寒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外界传闻枢理两院不和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传闻。 “许副院长手上不是还有奇兵嘛。” 众人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许副院长,只见他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说道: “我没有什么奇兵,也不会有什么奇兵。所有的人材和调度都是属于政府的。” 此时,会议室的大门洞开,一位年约四旬的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他的个头稍显矮小,但却显得很结实。一头褐发有点稀薄。深邃的眼眸让人想起盘踞在高山上寻找地面猎物的老鹰。他走到许副院长的身旁,向室内众人致意。 行政部门的官员面面相觑,而那位公安部的女性长官眼神中暗暗流露出一股喜意。那位王副院长连头也不抬,好像心不在焉。薜冉好奇的打量着来者。他不知道来者是谁,但他在舰队中也听到过这样的传闻:在各个十字星的重要部门中,枢理两院都安插了自己人在其中,务求控制该处。现在看来,此人应该是枢机院安插在坤都公安部的人。薜冉心想,这次出动的任务,看来是枢机院方面赢了。想必这也是总理府的意思。 “我想不用我再多作介绍,你们应该都见过面了。”许副院长凌厉地扫了一眼众人,“这次的作战事宜,将交由公安部警察总署第四科室负责。诸位有异议吗?” 坤都行政部的官员见枢机院副院长已经发话了,自然不敢反驳,只好说道:“没有异议。” 而公安部的人也齐声说:“没有异议。” 协理院的王副院长仍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切由许副院长裁夺。” 至于两名军方代表,当然就更没意见了(因为他们自己都很清楚来这里开会只是装装样子)。 “很好。”许副院长眼中闪动着笃定的光芒。他又看向身边刚进来的部下: “孟翼科长。” “是。” 结实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坤都警察总署作战部第四科的科长孟翼走前一步,将一个长宽约4厘米的正方形银盒放在桌上,一幅标记着数字与符号的虚拟图像从银盒中投射出来。 “诸位,”孟翼用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充满中气的声音说道。“恐怖分子在官邸的外围防守不强,他们大多数都集结在地下室和中央的大厅,挟持着近四十名人质。根据资料显示,官邸后方有一原本用来停驻小型飞机的仓库,[奇qisuu.书]那个物体很有可能就放置在其中。” 每个人都听得入神,王副院长似笑非笑地看着孟翼: “真不愧是机甲别动组。想必此时你的部下们都早已部署好了。” “是。”孟翼点了点头。 枢机院二号人物副院长许绍堂盯着孟翼,说道: “记住,马兹殖民地的副总督在当地叛乱期间前来投靠我们联邦,这是绝对不能泄露的。而且,他带来的那个‘东西’我们必须抢在恐怖分子之前拿到手,不惜一切代价!” 说完,他稳稳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迎视着他逼人的目光。 “我命令,”字句如火花般从许绍堂口中迸出。“开始行动!”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4节 当会议解散后,薜冉与同来的舰队情报部的同事退出会议室外。要不是因为这里有不少人,他还真想伸个懒腰。同事似乎也有同感。在这种地面作战中,即使军队的实力远胜过地方部门的警力,也不可能轻易出动。这次作战表面上看来是殖民地办事处遭恐怖分子入侵,但实际上,联邦政府关心的并不是这点。要是只是一个小小的殖民地办事处出了事,枢理两院的副院长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的赶来坤都,还主持作战会议?政府在意的,是在该殖民地办事处中的某样东西。这一点,两名军官都很清楚。 薜冉压抑住想打哈欠的欲望,不甚在意的打量着那些正等候着会议结果的各色官员。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某处。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年轻人。这名男子有着雨过天青色的头发,完美无瑕的五官,虽然穿着便服,但在这群外表打扮得光鲜明亮的官员中,他的存在令人无法忽视。年轻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处,与他人隔开一段距离,血红的双眸凝视着窗外。不管怎样挑剔的人见到,都不能在他的外貌上找到一分一毫的缺点。 薜冉注视着这名奇特的年轻人,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此人是真实的。他还留意到,旁边的官员都装作看不见这个年轻人,偶尔有人暗地里向他投去一个目光,也是不屑与畏惧之色。在此人的身旁,就好像构起某种透明的力场,阻止他人外进,却丝毫无碍他的光芒四溢。 难道他是合成人吗?薜冉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不过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合成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高官云集之地,这年轻人很明显不是那种饭店餐厅里等候在旁为人类服务的合成人侍应,看上去他也有一定的身份,所以才能站在这里而没人将他赶出去。但是纯人类(即没有经过身体改造的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外表,不,应该说,即使在外貌普遍制作得美轮美奂的合成人中,这个小伙子的容貌也是出类拔萃的。 虽然现在的气氛不适合在他人面前公开交谈,但薜冉通过电子脑向同事问道: “站在那边那个青头发的男人是谁?” “那个呀,听说是坤都警察总署第四科的人,应该是枢机院副院长的心腹之类的吧。” 薜冉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见到的孟翼,不由得点点头。那名年轻人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红色的瞳孔稍微转向这边,看了薜冉一眼。然后继续眼望窗外,孤独的等待着。虽然只是被望了一眼,但薜冉可以非常确定,对方绝不是一个空有外表的洋娃娃。那种漠然的眼神下,隐藏着锐利冷静的头脑。 “是不是刚才协理院副院长提起的‘机甲别动组’的人?” “没错。”同事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你知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薜冉又望了年轻人一眼,轻轻的摇摇头。当同事嘲弄的声音在电子脑内响起时,他下意识的念出那两个字: “那吒?” 薜冉有点吃惊,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看那个年轻人。“你在开玩笑吧?哪有人会起这种名字?!该不会……他真的是合成人吗?” 虽然现今合成人已经普遍存在于社会中,并且受到法律保护。但实际上,合成人是不能拥有联邦式的姓名的,只能起一些殖民地式的名字。这点可以说是普罗大众的共识。所以薜冉听到这个名字时,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这方面。 “合成人应该不是,据说是被改造成这样的,原先是个人类。你不信可以去问别人。听说只是个代号,不过也真够那个的。” “代号也不一定非起这个不可吧,太奇怪了。” 电梯门开了,两人因为任务已了不必留在这里所以走进电梯准备离开。同事这时才开口说话,声音中带着理所当然的感觉: “你有所不知,这家伙以前是银河财团的人!所以有那种代号也活该。” 薜冉无言以对。身为联邦政府的一员,他当然明白人们对曾是联邦对手的银河财团的敌意,虽然银河财团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心中升起对那个年轻人的一丝同情。敌对的团体间的仇恨不应该由个人来承担,尤其是这种毫无益处、只是想通过压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的情绪。不过薜冉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就是了,因为他知道说也没用,搞不好对方还会对他这种想法大为不满。 我们的任务是结束了,不过那个年轻人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吧……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5节 警察总署的正门处,几架黑色轿车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几位官员打扮的人和一群保镖簇拥着一个老人走了过来。这个老人就是刚才参加紧急会议的协理院副院长王详。 一群人走到了车前,王详停下脚步,朝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官员说道: “潘科长,你还是回去吧。这种时候部门更需要领导。” 那名男子恭谨的低下头,说道: “是。不过我们第二科并不是负责作战,有心也无处使啊。” 听出了对方话中隐约的不满,王详却并未显得在意。他语带双关的说: “这一次早就被人内定好了,并不是你们第二科能力不足,你当领导的不必自责。先做好份内的工作吧。” “这是当然。我一定会安抚好属下,好好辅助作战的。” 王详坐进轿车,旁人正要关车门,他忽然又稍稍探出头问道: “潘科长,你知道这次第四科室在前线作战的指挥是谁吗?” “知道,就是那个机甲别动组的组长。” “哦……” 王详用手指敲着膝盖沉吟着,潘科长后面的另一官员插嘴道: “不就是那个‘三太子’呗。” 潘科长瞪了部下一眼,不过看得出他不满的只是部下的插嘴,而不是发言的内容。 “原来是他……” 话说了半截就没了下文,但从在场的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王详没出口的话心领神会。 第5章 每个人的神情都绝对和善意扯不上关系。 “好好干吧。我对你们很有信心。” 说完,黑轿车扬长而去,渐渐驶入坤都市或明或暗的庞大车流中。望着对方离去,这些留下来的官员脸色并未好些,这次任务旁落,他们二科的人都很没面子。尤其是得知四科担任任务作战的主力后,他们心中的不满越发像炉子上茶壶里的开水,沸腾起来。二科是协理院安插在坤都的,所以跟枢机院的人组成的四科自然水火不容。在表面上,他们是同事;可是在私底下,两科之间的人毫无交流合作。 二科的副科长对科长潘泉抱怨道: “科长,现在四科的人几乎都爬到我们头上来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这还用你说,”潘泉不满的望着身后那幢貌似庄严的警察总署正楼。“不过这只是一时的,迟早我们都会赢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次是自己这方落败了。潘泉不禁叹了口气,忙乎了这么久,不仅没成为主力,还被晾在一边,换成是谁都会愤恨。为这次突发事件,他甚至连儿子的面都见不了,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潘泉心里更加沉重。与妻子离婚后,儿子就再也没看过自己一眼,仿佛当他这个父亲不存在似的。这次好不容易约到他,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根本没法去见他;而二科虽然有协理院帮忙但仍然争不到一点好处,想想真是头头碰壁。 不过只要有协理院这个大靠山,就不怕没出头之日。等自己以后步步高升时,儿子会谅解自己的吧。潘泉这样想着,心里又轻松了些。他对下属们说道: “走吧,我们也得去准备一下了。”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6节 在马兹殖民地办事处官邸里,气氛也同样不平静。觉察到政府军即将采取行动,恐怖分子都悉数退守屋内,以求挟持人质令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只留下两人在中庭监视外部情况。 这两人正躲在临时堆起的杂物后目不转睛地注意着情况,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人急忙回头,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人。 “上头让你们进去,没必要留在这儿。” “可是,这里……” “走吧,反正我们两个人也抵挡不住的。” 三人迅速地跑回屋内,随着那双扇木质大门的合拢,中庭处重新回归寂静,只是偶尔传出几声火焰燃烧的声音。 突然,空中闪出一抹残影,“啪答”一声落在中庭地面上,从那物体隐约可见的轮廓能辨认出,这是一个启动了隐身罩的人类。 隐身罩褪去,露出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是那个青发红眼的年轻人。 “我已经潜入官邸内部了,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他正通过网络的内部线路汇报情况,这种只需在个人电子脑内部就能完成与外界输入、输出信息的技术,是现今人类引以为傲的发明。但是无论何时,政府军队掌握的技术总比平民要领先,可能是因为科学本来就为军事服务的。 “好。现在恐怖分子大部分都集结在屋内,人质也在那里。” 与年轻人联络的正是警察总署四科的孟翼。他在虚拟图像中的神情和刚才在会议上的恭谨截然不同,显得更加冷静威严。 “明白。” 年轻人刚要切换通信线路,孟翼又叮嘱道: “军方的人有点按捺不住,也许会搞些小动作。小心背后,那吒。” 这个年轻人,也就是这次作战的指挥——机甲别动组组长那吒听了,只是浅浅一笑: “了解。多谢关心。” 那吒又与早已守候多时的部下们联络: “比帕,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全部搞定了,就等你命令了。” 答话人虽然声音听来有三、四十岁,可语气中却透出一股顽皮。那吒根本没在意对方的语调(很明显他早就听惯了),又问道: “杰骏,你那边呢?” “是,外围火力都布置在计划地点,没有问题。” “阿达?” “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对方有任何与外界联络的迹象,他们可能打算死守。” “志武?” “附近一切通路都被封锁,空中火力技援全部到位。” “好。” 那吒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这个年代虽然对激光的研究无比深入,而以激光作能源的武器也十分普遍,但以强化弹芯的子弹作武器的枪械也仍旧大行其道。在价格杀伤力上,经过改良的子弹与激光不相上下,而在心理因素上,能令对方血肉横飞的子弹更比激光在视觉上容易压倒敌人,造成难以言喻的压力。因此,子弹枪械比激光枪械更有市场,也更受人青睐。这一点,连那吒也不例外。 他发动隐身罩,随着一阵光线流动,他的身体再次消失在火光中。 官邸的地下室里,的确关押着几乎所有人质。他们双手双脚被绑,缩在角落里,有十个恐怖分子在看守着,他们腰上都系着一圈炸药。只要发现政府军一入侵,他们就会立刻引爆炸药与人质同归于尽。 地下室的门打开了,进来一个手持冲锋枪的高个儿男子,旁边一人问道: “找到了吗?” 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持枪男子又说: “希望能再拖延一些时间,不然的话……” “情报没问题吧?” “那‘东西’肯定在这儿,”持枪男子加重了语气。“这是错不了的!” “是、是。” 被斥责的一方一改冷酷的神情,喏喏连声的答应着。 这些人谁也没有发现,在屋墚上,某段木桩的图像出现了些微的扭曲,好像是有个影子依附在上面。 一个站在角落的恐怖分子背朝着众人,一直动也不动。他身边的一个同伙拍拍他的肩膀,说: “该换位置了。” 没有回答。那人起了疑心,走到他面前一看,只见他脑门中央有一清晰可见的弹孔,鲜血从中汩汩流出,双眼圆睁,显然已死透了。 有敌人袭击!他刚想大喊,一发子弹就穿过他的脑袋,让他步上同伙的后尘。 此时,众人也发觉不对劲,带着炸药的恐怖分子一个接一个地被不知何处射来的子弹击中头部,哼也不哼地就倒下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呆住了。有个恐怖分子明白到是敌人入侵,刚想起爆身上的炸药,手一动,他的头部就中弹了。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射入了他身后一名同伙,两人赴黄泉的时间只相差不到一秒。 顷刻间,原本有十人的恐怖分子已倒下了八、九个,只剩下持枪男子和他身旁的同伙。他们虽然早已有死的打算,然而看到同伙们接二连三被无声无息地杀死,他们都感到一股恶寒在身体中涌动。 “是隐身罩!敌人就在屋里!” 持枪男子大喊。不过还是迟了,剩下最后一个带有炸药的同伙刚想行动,就被击中了。他睁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如同一个失去扶持的木偶沉重的倒在地上。有些人质看到他可怖的死相,吓得闭上眼睛,更加缩成一团。 看见同伙被杀,持枪男子一咬牙,把枪口对准了人质,手指还没扣动扳机,只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手腕剧痛,枪已经击飞了落到了离自己好几米的地方。 他知道敌人就在身旁,连忙向前虚晃几拳,一边退开一边从腰间拨枪。他的左手刚伸向后腰,就被一股力量抓住,动弹不得。情急中,他一脚往后踢去,却什么也没踢到。猛然间,他的膝弯处传来一股椎心的疼痛,伴随着一些奇异的声音。这剧烈的痛楚让他颓然跪倒在地,只是咬紧牙关没喊出声,豆大的汗珠如同小瀑布一样流下。他知道,自己的膝盖已经碎裂了。 他的手臂也被一股力量牵扯着,“咔”的一声,手臂已经被扭断,男子几乎痛得晕过去。这时,他身后现出一个人形轮廓,正是那吒。 “说,你的同伙在哪儿?” 虽然已经断了一手一脚,又被那吒用枪项着头部,但那男子仍然没有畏惧之意。 “到地狱里去找吧!” 说完,他用力一咬,那吒察觉到他的意图想阻止,但是已经迟了,对方还是咬断舌头自尽了。 那吒放下他的尸体,拿着别在军靴旁的匕首帮人质割断手脚上的绳索,说道: “我是警察总署的人,你们都得救了。你们有谁知道副总督和大使在哪儿吗?” 其中一个女人质回过神来,见他发问,便战战兢兢的说道: “我是大使的秘书,在被关进来之前,我听到他们说要到后面的仓库,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果然如此。那吒心里暗想,他知道这次作战主要就是为了那个“东西”,至于救人质反而是其次了。听人这么些说,他更有理由确信,“东西”就在仓库中。 那吒安抚一下人质,又向孟翼报告情况: “人质已获救。还有五人在他们手中。估计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那件物体。请求先将人质救出官邸。” “同意。我会立刻派人进去。” 很快,地下室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些胆小的人质吓得脸色苍白,那吒拿着手枪贴在门边的墙上。一个人刚冲进来,就被那吒的枪口对准了。不过对方却满不在乎的笑着说: “喂,我说头儿,你别动不动就给我来这么一下。人吓人是会出人命的。” “你也会有被吓到的时候吗?” 那吒垂下枪口,半是嘲讽的说道。 第6章 来者正是机甲别动组组员,也是那吒的部下兼搭档——比帕。他身高近两米,皮肤黝黑,头发像个方型的大刷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块巨型黑色岩石。只是他的神情流露着一种平易近人的爽朗热情,多少与他的外表有点格格不入。 比帕身后还跟着数十人的特种部队。他们守在外围,保护中间的人质撤到中庭,一些受重伤的人质被抬上两架刚开来的直升机,送往医院。那吒对比帕说: “还有人在仓库那儿,你们先走吧。” 说完,他转身又跑入官邸。 没跑多远,那吒就各三个恐怖分子撞个正着。那吒也不多言,一记飞脚就将其中一人踢到墙壁上当挂饰,那人如断线风筝般撞到墙上后又“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了。 另外两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那吒的攻击就如潮水般向他们袭来。一人的下巴连挨了两记重拳,顿时眼冒金星,脚步踉跄,那吒脚一蹬地,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利落的回旋踢,将他送去见死神。 剩下一人掏出匕首,大叫着朝那吒直刺过去。那吒微微侧身,那人便扑了个空,朝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差点跌倒的身体。他刚停下,腹部就狠狠地挨了一下重击,力道之强,把他整个人都抛向空中,随即重重地摔落在地,抽搐几下就不动。 那吒一下解决了三人,却不留神在背后有一恐怖分子正拿枪对准他。那吒发觉,迅速转身举枪瞄准。但还是慢了点,枪声一响,倒下的却是对方。那吒循声望去,只见比帕举枪站在那个倒霉的家伙的背后,踢了踢尸体,看他确实死了,才对那吒说: “头儿,不知道英雄救美会有什么奖励呢?” “如果美女被你救了,多半会赏一个巴掌。” 听了那吒的揶揄,比帕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是开开玩笑的。他们是多年的搭档,作战时只用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彼此就能心领神会,根本无需多言。那吒平时少言寡语,个性沉静,署里的人对他既不敢奉承也不敢诋诲。只有机甲别动组的成员打从心底里敬服他,视他为战场上的真正的领导。而比帕和那吒更是好搭档,此时他们身处险地,却仍然谈笑自若,可见两人皆是久经战阵。 “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不堪一击,办事处的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比帕半是嘲弄半是担忧的说道。当看到那吒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禁又问: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不觉得我们进来的太容易了吗?他们绑架人质很有可能是为了转移我们注意力。” “你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冲着那个‘东西’来的?”比帕吁了口气。“那些人质也真够可怜的,根本不知道联邦政府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只是把他们当成幌子。” 那吒没有回答,如红宝石似的眼眸中空留下默然。(我还不是一样吗?都只是……)他转身走到窗前,从那里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类似仓库的建筑物。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7节 马兹殖民地办事处外围,政府已派人在官邸外设置了防火带,火一时还烧不过来。由于该办事处大楼一带的情况已得到控制,大门洞开,十数辆救护车汇聚了好几条来回的人龙,医护人员和特种部队的士兵正协力将被救出的人质送进车里,然后送往医院而去。 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警察总署第四科科长孟翼也在这里。他是刚刚赶来的。站在他身边的是机甲别动组中负责情报支援的程达。孟翼看着官邸,像是喃喃自语的说道: “应该到那儿了。” 他用电子脑的内部网络线路向部下发令道: “杰骏,外围小队准备好,随时支援那吒。”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孟翼为了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在远处围观的人群中,除了那些看好戏的人外,居然还有一些示威者。他们手持标语:“把殖民地人赶出联邦!”“联邦至高无上!”孟翼心里做了个皱眉的动作,他知道这些人是有人组织而来的,政府里一致认定他们的后台是一些激进派的政客和议员,他们的论调就是联邦不需要殖民地人,应该把那些低等民族清除,促进联邦发展。联邦人虽然和殖民地人间素有间隙,但许多联邦人都对这些激进分子的言论嗤之以鼻,只是抱着看小丑的心态旁观他们在政坛上卖力的表现。看来哪里都有趁火打劫的人啊,孟翼对这伙人也没有任何好感。他正转过头去时,眼光却停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青年军官,他头戴船形扁帽,身穿军队工作服,除了腰间一把手枪外,他并未佩带任何装备。这名军官双手抱在胸前,半坐半靠在一辆军用吉普车的前盖旁。当那些示威者高呼着“殖民地寄生虫滚出坤都时!”这个军人才转过头去,从孟翼的角度看去,他是在注视着那些示威者。只是无法看到他的表情。那军官很快又将视线落在马兹殖民地办事处的楼房上,光从外表上看,他显得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卖力的示威者,更别说对他们恶意的攻击有所反应。 孟翼知道这一次行动指挥权由公安部门的机甲别动组取得,是总理的意思。联邦政府内都知道枢机院才是总理的心腹之地,而协理院则是“外人”的场所。所以任务被四科执行协理院的人肯定心生不满。至于军方,就一直没太多的表态。但孟翼并未因此而减低对他们的怀疑。国防部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这次之所以不出面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总理发话的缘故,要不然他们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漠然。孟翼深知东十字星舰队的高级军官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地方民政部门,此次事件表面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处出事,但内里大有缘故。军方在这种重要时刻居然被晾在一边,很难不产生忿忿不平之情。不过眼前的这个军官却看不出有什么怒色,显得很平静。在忙碌、嘈杂的人群中,他的存在十分突兀,犹如一个旁观者。但孟翼明白在这个临时指挥场里,别说普通民众,就算是没被授权的政府官员也不可能入内。这位青年军官肯定是今次作战的成员,可他这么事不关己般的冷静,孟翼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 这时候,在围观人群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个架着摄像机、像是记者的人,正拦着两个受伤的伤员访问。一个像是他们领头的女性记者已经将话筒对准其中一个不知所措的伤员,那些镜头也纷纷对准他。虽然离得远,无法看清这些人到底是哪家电视台的,但孟翼猜测对方有可能是政府官方媒体。因为新闻管制时间刚一过,这些记者就赶来了,显然一开始他们就收到消息,而且就在后面等候,所以管制时限一结束,他们也马上出现在这里。孟翼看他们的样子,和那些专门刺探他人私隐、一味对被访者穷追猛打的小报记者没什么两样。如今媒体竞争激烈,连官方媒体也是红了眼似的抢新闻。该死的,一定是有官员为这些家伙开绿灯,所以他们才能大摇大摆的越过由警察组成的外围封锁带,堂而皇之的进入这里抢新闻。孟翼对这种人真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可怜那两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刚脱离苦海,又被记者缠上。他们虽无大碍,但被恐怖分子关押了这么久,身心饱受惊吓,已经虚弱不堪,哪里还有力气回答问题,只是呆滞的看着那几个记者。他们身边的医护人员虽想阻止记者采访,但对方却完全不理会,甚至想支开救人的医生,好让他们可以尽情采访。 原本一直坐在那里的那名年轻军官此时站了起来,很明显他也发现了这情况。他本来抱在胸前的双手垂了下来,冷冷的望着这一幕。他朝身边一个军官侧了侧头,像是示意对方去管管这事。他的部下会意,马上跑上前去,让手下的士兵挡开那些记者。由于离得远,所以孟翼听不清他们是如何交涉的,只看见那个女记者一脸理直气壮,根本不愿就此离开,她身后那些同事也是如此。如今的记者往往利用“新闻自由”的法规和言论,强行进行采访报导,要是有人胆敢阻拦他们,轻则就会被说成是蛮横无理,重则就被冠上“压制言论自由、破坏新闻的合法性”,所以不少政府内部的人都对他们相当讨厌但又无可奈何,但又要靠他们去为政府作宣传。那名前去阻止对方的军官毫无怯色,一边让医护人员送那两名伤者走,一边对不忿的记者说了些什么。那些电视台的记者听了,面面相觑,好像无话可说,只得收起摄像机,退回到围观的人群外。这出闹剧也才暂告一段落。 孟翼不由得再看看那个青年军官,他已经又坐在车盖上,还是双手环抱。在他所穿的军队工作服右臂上,一只苍鹰的头像赫然昂首于正中,宝蓝色的羽毛烁烁生光。经过刚才的事情,坤都警察总署第四科的科长对军方的人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程达也顺着上司的目光看去,想了想说道: “这人是联邦驻坤都市的特种部队——‘蓝鹰’的指挥官。” “蓝鹰”是联邦政府的王牌特种部队,长期驻扎在坤都市,它的大名可说是无人不晓。孟翼从未见过“蓝鹰”的指挥官,但也听说了这三年多来部队的指挥官都从没辙换过,部队在扫荡游击队、参与星际战争时都有出色表现,想来就是此人。不过“蓝鹰”和东十字星舰队不同,它是地面部队,也不归属舰队指挥,而是和舰队一样都直接受国防部指挥,由此可见它的地位。 孟翼心中一沉,军方到底还是有所动作的,派出“蓝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第7章 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死心啊。他这样想着,又看了那位依旧稳如泰山的军官一眼,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官邸。火焰的浓烟直冲天际,将官邸在人们的视线里隔离。 今天的夜晚显得那么漫长、难熬……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8节 那吒和比帕两人来到仓库外,那吒一眼瞥到在仓库大门外设置了特制的扫描器,这样一来,即使他们想用隐身罩也会被对方测到,换言之想用隐身罩都不行了。不过这也表明这个仓库确有古怪,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安装这种高端设备。比帕正考虑该用拳头还是用子弹砸开大门时,那吒朝他做了个手势,他会意的看向大门门并未上锁,露出一条缝隙。 肯定了没有埋伏后,两人才闪身入内。借助着电子脑的夜视系统,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偌大的仓库除了两架小型飞机外什么也没有。 比帕环顾四周,颇为失望的说道: “搞什么啊?!那个‘东西’该不会是自己飞走了吧?!” 那吒一言不发,举枪四处搜索。他走到仓库的一角,仔细地审视着地板,然后他半跪下,用手在地上来回摸索。比帕走到他身旁,说道: “老大,你在找……” 话没说完,那吒的右手朝地上一按,只见那块地砖一沉,缓缓退开,从中升出一个类似解码器之类的小型装置。 “这是……” “一般的民用飞机仓库只是按普通规格建造,”那吒头也不回地说。“不过军方飞机仓库为了容量和安全保障,都会设置地下停机坪。可我没想到,这种小仓库竟然是按军队级别建造的。” 比帕皱起眉头。“殖民地一个办事处居然会有这种设备,这到底……”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进去看看吧。” 那吒把一个外置接驳器戴在耳朵上,从接驳器中抽出一根输送线路,插入解码器的接口,利用自己电子脑的数据分析破解密码。 很快,十二位数的密码一一被破解,仓库中央一块地板退开,露出一个正方形的大洞,洞口旁设有楼梯。两人对望一眼,一前一后地走入地下未知的空间。 走了有五分多钟,他们才踏入地底的空间。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高约十米、宽约五米、厚约一米的长方型银色金属物体。停机坪虽然亮着灯,但这个物体却发出淡淡的光晕,如同夜空中永恒的星辰,神圣而深远。 “原体……” 那吒仰视着这个竖立在地底中央的金属物,觉得一股莫可名状的波动在心中扩散。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只是听闻、从未谋面的原体,竟然令自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中,身边的景物都渐渐消去,只余下眼前的原体。原体中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白光,那吒的身躯也缓缓溶入其中…… “头儿!头儿!你没事吧?!” 急促的呼喊,将那吒从遥远的幻境中带回到现实。他垂低视线,看到比帕关切而不解的眼神。 “没事。你去确认一下,我要通知科长。” 虽然觉得奇怪,但比帕选择将疑问压在心底。现在他们首先要确保目标无事。 比帕走到固定原体的控制台前,却发现地上有两支冲锋枪。他仔细一看,这两把枪并不是政府规定的使用型号,而是恐怖分子所持的枪械。 那吒联络完毕,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两把枪,沉吟道: “枪在这儿,那么人到哪儿去了?” “也许他们看到大势已去,弃枪而逃了。”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跑不远,我去周围找找看。” 两人正商量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都已经回尘土了。” 两人闻言迅速转身,举枪对准声音来源处。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长袍、披着黑底金边披肩的男子,他的脸颊两边都有相互对称的几何图形刺青,一头及肩银发。这名男子的相貌并不难看,只是奇特的外表和诡异的神情,让人觉得他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在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比帕和那吒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一个人类的头颅!比帕暗暗吃惊,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里明明没人,难道之前他一直跟着我们吗?! “双手放在脑后,脸靠墙站着,不许动。” 听到那吒的命令,男子没有半点照做的意思,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但那对玻璃色的眼珠里弥漫着令人寒彻骨的冰冷。 “我帮你们把障碍都除掉了,你们就是这样致谢的吗?联邦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虽然状况不明,但看他的样子,那吒和比帕更确定此人就算不是恐怖分子但也肯定不是友方。 “你也是恐怖分子吧,杀害自己的同伴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比帕这句话是试探大于讽刺,对方也听出话中之意,冷笑着说: “别把我跟那些垃圾相提并论,你们该感谢的是原体才对,是它将那些蠢货化为烟尘的。我所指的是,是硬塞到你们联邦手里的烫手山芋——那个殖民地的副总督!”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接二连三地在两人脑中响起。副总督已死?剩下的恐怖分子是死在原体之下?比帕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理不出个头绪。银发男子举起手中的人头,用与他年轻外表不相符的世故口吻说道: “不明白吗?不要紧,只要我将你们送去地狱,你们就能向这个家伙问个清楚了!可是我想这些人可能在死后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经过和电子脑中的资料确认,机甲别动组的二人都已认出,那个头颅正是马兹殖民地副总督的首级!那个人头的血似乎都干了,只是偶尔还滴落一星半点黏稠的红色液体。显然马兹殖民地副总督遇难已有一段时间了。 那吒和比帕眼见状况有变,都知道必须先制服对方。那吒又将刚才的命令重复一遍,那男子根本不在意,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明知道前方是烛火,却还是要投身在火中……可悲的蝼蚁。”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无顾忌的朝二人走来。在命令无效的情况下,那吒和比帕同时开枪,七颗子弹都命中对方身上的要害,其中那吒的一枪更是正中眉心。银发男子身躯晃动了一下,却并未倒下。两人仍然不敢垂下枪口,还在对准此人qisuu奇书。然而他们的眼睛却看到了不可能的一幕:那男子抬起头,虽然明明被命中多处要害,但本该倒下的他却完全没有一丝受伤的表现。眉心中清晰可见的弹孔里流出一缕鲜血,但男子只是冷笑。那吒和比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不会相信这男人居然还能站得住!不仅如此,中了这么多枪,而且枪枪都中要害,他依然没死,就像是没打中他一般。 “叮叮”几声,更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些已命中目标强化子弹的弹头纷纷跌落在地,那个男子身上的各处伤口缓缓收拢,直至完好如初。比帕简直惊呆了,干这行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见过有人中了枪身体还能自动修复的。如今的纳米机械技术虽然先进,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复伤口,这点连最新式的合成人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此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如同没事人似的,让人不敢相信他原本身上已被打成筛子。比帕心底猛的跳出一个念头:难道这家伙是魔鬼吗?!。那吒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时间,两人都被这意外的情况弄得愣住了。银发男子嘀咕了一句: “游戏结束了。” 第一卷始动第一章第9节 他猛的将那个人头朝比帕掷去,比帕下意识的伸手一挥,把那个人头挡开。那男子已经身在半空中,一脚踢向比帕。比帕毕竟战场阅历深厚,并不慌张,连忙回身向后退去。男子那一脚踩了个空,地板上顿时碎裂了一大块。要不是比帕躲得及时,恐怕他早已性命不保。那男子刚一落地,却觉得背后一股劲风扑来,他的手往地上一撑,又用一个翻腾躲开这下突击。他转头看时,只见那吒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冷的说道: “你这只老鼠还挺能躲的。既然你不想试子弹的滋味,那就尝尝我的的拳头吧!” 即使被狠狠的讥讽,但男子却没有一点难堪。见那吒完全不觉得害怕,他不禁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带一点表情的笑容,似乎觉得很有趣。 “行啊,我还是更喜欢这样交战。不过如果我有兴致恐怕你下地狱之前就会受到更多痛苦了。” 那吒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恫吓,头也不回的说道: “比帕,这里有我在。你去检查原体。” 说是“检查”,其实那吒的意思是要他保护原体。比帕会意,退到原体旁。男子见他接近原体,冰冷的双眸也随之移动,那吒挡住他的视线,血色的双眼中闪动着杀意。 “想跑吗?你的对手是我!” “愚之者……”男子仿佛完全不把那吒的话听进去。他眼望原体,又望着那吒。“向它祈祷吧,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自以为减轻罪孽!” 男子一改刚才的神情,凶狠地朝那吒发动攻击。那吒左闪右避,趁对方的攻势稍有停顿,便出拳猛击他的面部。男子向后一仰,那吒的拳头就落了个空,他同时一抬腿,踢向那吒。那吒收回拳向下一劈,男子迅速借势往后跃开。两人站定后,彼此虎视眈眈。那吒心中颇为意外,子弹对这男人没用,但光靠肉搏战的格斗反而能牵制住对方,虽然自己占不了上风,但也不至于马上落败。 第8章 比帕素来深知那吒的身手极高,战斗中少有对手。虽然那吒的身体经过大面积的改造,但就算在同样经过改造的义体人中也很少比得上他的格斗技术。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有人与那吒打的不分高低,看来一场硬战在所难免。 不过现在不能纠缠太久,应该赶快和外面的队伍会合才是有力的保障。比帕知道凡是地下停机坪都会有升降装置,只要能将这里升回地面,加上友方强大火力的支援,敌人就算插翅亦难逃。 思及此,比帕开始启动电子脑的特殊视觉,寻找装置。升降开关就在西北角。比帕以他壮硕身躯所不相称的敏捷跑到开关处,准备将这个地下空间升出地面。 男子猜到他的意图,本想拦阻,但是面前的那吒却根本没给他半点机会,接二连三的重拳逼得他忙于闪避,渐渐退守到墙角处。 比帕正想启动开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些急速的破空之音。他知道有人偷袭,情急中下意识地一跪,身子往地上一倒,顺势打了个滚站了起来。但他背后的墙壁就没那么好运了,被砸出一个大洞。 比帕凝神看去,只见地下入口处站着一个人。此人的模样十分奇特,脸上涂着一层白色油彩,头戴着一项红色的、帽尖如燕尾下垂的大帽子,身穿鲜艳但怪异的蓝色服装,脚蹬红色的尖头靴,整个人看起来就和扑克牌中的小丑一样。但和小丑那种滑稽可笑不同,这人面带微笑,从中透出一股妖媚之感。而从“小丑”紧身的衣服中可以看出,虽然其身材细瘦无甚曲线,但应该是位女性。 “小丑”手上晃着一个银闪闪的物体,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比帕看出对方手上的是一个末端为梭子的银色细链,这就是刚才袭击他的武器。如果不是经过自己双眼的确认,比帕怎么也不相信这根链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小丑”看向那名仍与那吒争斗的男子,喊道: “怎么样啊?螺旋。你看起来还讨不到什么好处嘛。” 从这娇嫩清脆的声音中,比帕更加肯定“它”是一个女孩,而且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那个被称为“螺旋”的年轻男子一把从那吒的攻击范围中跃开,站定后他朝对方冷哼一声,说道: “我完全能应付,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赶快给我滚吧!约米!” 这个叫“约米”的女小丑毫不在乎,她一手捧着脸颊,半是埋怨半是嘲讽的说: “刚才如果不是我出手,现在你可能就被人包围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那吒和比帕都听出来了,这两人的确是同伙,但是他们十分诡异,与那些恐怖分子很不一样。比帕心想:看样子这个小丑也很有可能是刀枪不入之躯。而且在资料库中根本没有他们的资料。难道他们是不知名的新兴恐怖组织的人吗?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点,那吒更想:“他们好像对原体知之甚详,莫非他们也是为了原体而来?他们到底是如何得知原体在此呢?如果他们不是政府的人,会不会跟殖民地有牵连?” 这些念头在那吒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知道若想查清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答案很可能就在两人身上!那吒凌厉地扫了一眼,说道: “就算你们能进来,也别想出去!就凭你们,根本不可能带走原体的!” 两人闻言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这个青发红眼的年轻人。约米定定的望着那吒,脸上似笑非笑;螺旋虽面无表情,但眼中寒光闪闪,他们外表虽然完全不一样,但那种阴冷的眼神却是出其的一致。比帕可以肯定,他们就算不是同伙也绝对是同一类人。比帕看得出来,那吒能一下子看穿他们的意图,确实令他们内心受到冲击。其实比帕只想对了一半,那吒的确猜对了结果,但个中真正的原因,只有这二人心中才明白。只见螺旋冷笑道: “不错嘛,联邦还有这样的走狗!” 约米戴着手套的右手的食指贴在唇下,一双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那吒。她忽然开口道: “嗯,虽然说得不全对,但人倒挺机灵的……螺旋,你去对付那只黑猩猩。让我来会会这位帅哥吧!” “如果我是黑猩猩,那你就是跳梁小丑,”比帕听到这个小女孩刻薄自己,但不怎么生气,还“嘿嘿”冷笑。“彼此彼此。” 那吒却不像比帕那么直爽随和,血红的双眸透出令见者心寒的威光,说道: “想要送死的,尽管来吧。” 这时,从地下入口处隐约传来人声,四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出口。那吒和比帕知道,守在官邸外的军队和警察已经冲进来了。螺旋看了一眼屹立的原体,向约米说道: “讨厌的虫子来了,走吧。” “哎,不多留一会儿吗?我才刚到呢。”听这小丑的语气,仿佛她是来逛街的,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既然都已经确认过了,就没必要在继续留在这里。” 约米看着那吒,一脸不胜惋惜的说: “抱歉啰,帅哥。咱们下次见。” 她说完还向那吒抛了个飞吻,一些闪亮的微粒像是不经意的从她的手指间滑落。然后和螺旋转身就走向楼梯。 “别想跑!” 比帕冲过去想要拦住他们。那吒大喊: “小心炸弹!” 比帕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往后一卧倒。“轰”的一声,炸弹爆炸了,整个地下停机坪弥漫着夹杂着沙石的浓烟。 比帕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那吒走到被炸塌的地下入口,幸好爆炸的威力不算大,只将楼梯口炸得被破碎的石块塞住了,其余地方皆没波及。比帕这时才明白过来,那个女孩小丑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竟然埋下这么深的杀机!想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他走到那吒身旁,入口处尽是碎石水泥块,那里还有二人的踪影? “看来从这儿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升降开关应该没问题。” 那吒边说边走向升降装置,比帕看着入口,摇着头说: “刚才那些是微粒分子炸弹……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下手还真不含糊。” “他们只是想拖延时间逃跑罢了,他们没出尽全力,因为——有这个原体在。” 那吒看着原体,虽然室内仍飘着一股硝烟,但原体的光晕却丝毫没有减弱,在迷蒙中更显神圣,仿佛自亘古以来就没有任何事物能动摇它。那吒无法理清自己心中的万般丝绪,这种奇特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原体……” 在经历了66年后,原体再次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然而没有人能预料到,这样的重遇对人类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一卷始动第二章第1节 坤都公安部警察总署位于市区中央,这里的建筑物几乎清一色都是政府部门的办公大楼。因此坤都的人们都戏称这里是“坤都的心脏”。 在警察总署后面,有一座相对独立的建筑物。它虽然也紧靠着总署,但若无准许,就算是有一定职位的官员也不能进入其中,俨然是署中之署。可以看出,拥有这套建筑物的肯定是颇有权力的人物。 不过拥有这座大楼的是是团体,它就是由总理直接授权,专门负责处理网络犯罪和恐怖袭击的刑事案件,配备高强度机械装甲的特别作战行动小组。出于它的的神秘和对它的敬畏,政府内部的人称它为“机甲别动组”。 今天一早,管理着机甲别动组的第四科科长孟翼,正在听取他的属下,也就是机甲别动组组长那吒的报告。报告完毕后,孟翼以手支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虽然副总督被杀,而且两个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逃走,但原体已被夺回,绝大部分的人质都安全救出。你做很好,上头对这次行动的结果也很满意。” 那吒的表情并未因为受到夸奖而轻松,他仍然回想着这次事件中疑点,说道: “逃走的两人实力很强,其他恐怖分子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而且根据我的观察,他们的目标也是原体。而因为支援的到来,才使他们暂时退却。恐怕他们还会组织下一次的攻击。” “程达现在正分析当晚的资料,并且把那两人的资料和中央电脑的内存资料库进行对比。也许很快会有结果,原体的分析进行怎么样?” “从它周围的异常磁力空间的数据来看,与记载中的数据完全一致。经过现场调查员的鉴证,确认失踪的两名恐怖分子曾直接接触过原体,在原体的外围防护栏上发现他们的毛发。目前研究人员正在测试原体的磁力空间,我下令为了不再发生因接触原体而导致人员不明消失的事故,将原体放置在隔离的真空空间中。” 孟翼听得很仔细,等那吒说完,他接口道: “我正想办法,向上头申请取得当年政府没收银河财团研究原体的资料。现在的研究不必太着急,保证人员的安全为主。你这样的处置很妥当。” “现在殖民地那边情况如何?” “目前当地的首府被驻军控制,但叛乱分子已经逼近了城下,据情报显示,他们似乎想争取围城的战术。大批殖民地居民都涌入联邦的办事处,寻求庇护。上头正考虑,要不要召回办事处的人员。现在当地似乎没人关心副总督的去向,因此现在枢机院正绞尽脑汁寻找一个合理的藉口,好在日后解释马兹副总督为何会在叛乱时死在联邦的中央地区。我跟枢机院那边通电话时,他们都头大的很,棘手的事还多着呢。” “马兹副总督在位时曾被他的人民誉为‘斗士’,是他们心中最能取代我方派去的总督而成为真正领导的人。 第9章 可那些民众却不知道,他们全力拥戴的副总督在位期间曾不停地把他在殖民地内的物业转移到联邦地区,并通过由他的亲属开办的公司,将他受贿所得和搜刮来的资产90%都流入他在联邦开设的公司。就算他们这位总督能领导殖民地独立,他也得向联邦交税。殖民地的百姓还是选了个联邦人,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民主’吗?” 孟翼看着那吒淡然中带着不解的神情,缓缓的说道: “民众的民主和统治者的民主是不一样的。民众对民主的理解是源于他们对生活的追求和平等的向往;对统治者而言,民主是通过自身将政府、军队和大众媒体牢牢掌握后所构造出来的一种氛围而已。可悲的是,支持统治者的民众往往是最后才看清真面目的人,所以他们在理想破灭后所采取的行动最激烈、极端。这次殖民地叛乱也不例外。” “那么就算被统治者蒙骗,却仍能过着安乐生活;还有因为无法忍受贫困才推翻统治者,到头来得自己收拾烂摊子……这两种不同遭遇的殖民地人,到底哪个比较幸福呢?不,应该说哪种境况才是他们想要的呢?” 那吒对马兹殖民地的状况说不上特别的关心,他只是对这些高喊追求民主,却落得如此不堪下场的民众有一种旁观者的清晰看法。但了解真相后,迷惑也随之加深了。一向被誉为民主最有力支持者和实行者的人民,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 孟翼转动着手中的笔(这种年轻人爱玩的小手势出现在他身上倒挺合适)。他的这些部下中那吒最年轻,但也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不过聪明的人往往越会钻牛角尖。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潜力很大,只是他还需要一些引导。 “有人说:不知道真相者往往更幸福。对于民众而言,真实并不是不重要,只不过和他们的切身利益相比起来,他们往往会选择后者。” 那吒还在咀嚼着话中的含意,孟翼笑了笑,说道: “任务告一段落,你和组员们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你代我转告他们:这次行动完成的很出色。” “好。” 第一卷始动第二章第2节 那吒见孟翼无话,便离开了办公室。他刚来到走廊,就看到机甲别动组的组员成杰骏走了过来。 成杰骏中等的个子,标准的政府官员发型,虽然已是35岁但外表显得更年轻些。他似乎正思索着什么,因此没留意到那吒的出现。直至那吒主动走到他面前,他才惊讶的抬起眼,说道: “头儿,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刚才就在这儿,只是你没看见我。”那吒仔细的审视着部下的神情。“怎么了?还因为官邸作战里没用上后备支援不高兴吗?总有机会的。” “不是啦,我才没有不高兴呢,只是……” 成杰骏的语气犹豫起来。比帕曾戏称他是“科长接班人”,意思就是成杰骏的为人作风和孟翼很像,都是那种稳重能干,认真利索的难得人才,说话吞吞吐吐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那吒听出他话中有话,用眼神催促对方说下去。成杰骏沉吟一会儿,才说道: “我才从总署那边回来,碰上二科的潘科长,他要我代为转告对头儿的祝贺……” 话没说完,那吒的脸色已转为阴沉。他很清楚,自从四年前机甲别动组成立,自己就任组长以来,二科就一直没停止过对四科和别动组的明争暗斗。他们的科长潘泉表面上对谁都彬彬有礼,颇有风范,见到四科的人也是一副常关照的样子,但其部下就恶形恶状得多了。背后说四科坏话也就算了,当着四科人的面也是话语带刺,讥笑嘲弄,甚至有时还有意无意地阻挠四科的工作。那吒看出,成杰骏刚才肯定受了二科的气,只是不想说出来又惹自己生气,也不想又闹出两方面的矛盾。 那吒明白成杰骏的良苦用心,但他并不是只会默默承受委屈的人。他压住心中怒气,情绪平服后,为了安慰对方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辛苦你了,这次的行动中你的支援做得很充分。说不定下次就要你帮忙了,好好干吧。” “是,这个当然。” “趁现在有空闲,就别老呆在办公室。” 听到上司这么说,成杰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虽然是个工作狂,但却是机甲别动组中唯一已成家立室的人。最近,他的妻子快生产了,即将初为人父的成杰骏还仍然主动要求加班,却被那吒驳回,大家也一致劝他该多留在家陪陪家人。虽然那吒冷傲内向,言语中听来似乎没什么暖意,但成杰骏还是能感受到他简短话语下深藏着的好意。成杰骏知道在警察总署内,有不少人对那吒很瞧不起,背后恶言相向自不必说,当着他的面也没好脸色。久而久之,那些人背地里不是叫那吒做什么“三太子”就是“狂小子”。那吒也不去分辩,但他的下属们却很为他抱不平,成杰骏也是如此。要知道那些人心里嫉妒那吒,不敢明言,只是讽刺他不会做人啦、态度傲慢啦之类的。可是他们都用白眼来看待别人,又怎么能让别人对他们以礼相待呢?成杰骏越是了解那吒,就越是讨厌那些瞧不起那吒的人。 “遵命,头儿。” 两人刚一下楼,就听到大楼入口处隐约传来争吵声。那吒皱起眉头,成杰骏也感到不解。这幢大楼是专属四科以及机甲别动组所有,别说是警员,就算是没有许可的官员也不能随意进出此楼。况且这里一向守卫森严,怎么有人敢在此闹事呢? 那吒改变了原来的方向,朝大门走去,成杰骏也只好跟着。他深知这个年轻人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但如果有人真的把他惹火了那么那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大门外,两个女警正竭力拦住一个女孩。那女孩眉清目秀,一头长卷发,活脱脱一个洋娃娃的模样,约莫有十三、四岁,还穿着中学制服。但这个女孩此刻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神情十分可怕。成杰骏已认出这女孩,但看到那吒的神情后也不敢说什么。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给我滚开!” 别看这女孩外表文静,骂人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含糊。其中一个女警说道: “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这里没有许可的话,任何人不得入内。你还是快跟我们走吧!” 说完女警就去拉女孩的手,却被对方狠狠一把推开。女孩以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瞪着她,冷冷的说道: “别碰我,你这个肮脏的贱女人!离我远点,要不然我会将你撕成碎片!” 女警员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而她眼中的杀气更令人心惊。一时间,两名女警都愣住了,怔怔的站着。 “小堇!” 此声一出,原本目露凶光的女孩立刻呆住了。她循声望去,一个青发红眼的年轻人正满面严厉的看着她。女孩的表情迅速的转为喜悦的笑容,她一下子就跑到那吒面前,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靠在他身旁,好像一只蝴蝶依附在树上。 “你怎么又这样?!我不是说过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吗?” 面对那吒的责备,小堇不发一言,只是别开脸。两个女警员正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认识机甲别动组的组长。那吒低头瞥了她们一眼,又对女孩说道: “你刚才说些什么呢?还不向人家道歉?!” 小堇扭过头去,显然根本没有说“对不起”的意思。那吒皱起眉头,对她的反应也是颇为不满。如果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这情景,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二人是一对父女。那吒转向女警,一低头道: “对不起,请你们原谅她的无礼。” 两人吓了一跳,她们在总署呆的时间不短,听到关于那吒的评价都是千篇一律:无非是“狂”“傲”而已。如今却见他主动为了这女孩向自己道歉,难免觉得意外。正想说不要紧时,她们却瞥见那吒身旁那个女孩可怕的眼神,苹果似的小脸上充斥着要将她们生吞活剥的意愿。其中一人尽量避开那女孩的视线,勉强说道: “没关系的,您不用向我们道歉。” 成杰骏见场面尴尬,便出来打圆场: “组长,现在也没什么紧要任务,你不如去外面走走,休息一下吧。” 其实这也是给机会他们两人独处。成杰骏见那吒依旧沉默,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那吒极微的叹了口气,向他说道: “我先出去一下,有事内线联络。” 看着那吒和小堇离开,成杰骏才看向两名女警,说道: “已经没事了,你们回警署吧。” 两人互看一眼,其中一女警问道: “成先生,如果下次这女孩又……” “如果她又来这儿,你可以先帮她通报,但别让她擅自进来。” 打发了女警后,成杰骏转身走进大楼。一进门,就看到比帕在东张西望。他走上前,拍拍比帕宽厚的肩膀。比帕一转头见是他就笑了,说: “你怎么在这儿啊?不用去上产前教育课吗?” “你这家伙…”成杰骏对他的这张口是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对了,你知道头儿在哪儿吗?” “他……” 成杰骏迟疑了一会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比帕。比帕听了神情也变得不如刚才轻松,他沉重的点点头,说道: “是吗,原来是那位许副院长的千金来了。头儿他…唉……” 成杰骏和他想的一样,心中明白他们的头儿见到那个小堇只怕又会烦恼好一阵子,但他们对此都爱莫能助。 第10章 希望下次见到头儿他别那么心事重重吧。成杰骏在心中默念道。 第一卷始动第二章第3节 “你就不能适可而止吗?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你许堇芝将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因擅闯禁地而被起诉的初中生。” 在警察总署附近,有一个小小的社区公园,那吒把小堇带到这儿,是不想让署里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两个人坐在长凳上,此时公园内几乎空无一人。一个手提着满满一袋菜的大婶路过,看到他们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却又神情古怪,不由得好奇的多瞄了几眼。不过当两人从她视线中消失时,那个青发的年轻人和小女孩谁都没出声。 “那又怎么样?”小堇终于开口了,语气中显得毫不在意。“我们已经有足足一个星期没见面了。打你的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正在使用中,所以我只好亲自来那种污秽恶心的地方,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工作结束了自然会跟你联络的。可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有你那么说话的吗?”那吒回想起小堇刚才的模样和举止,仍不禁摇头。 可小堇却一脸不在乎,还带着一丝漠然。“贱女人就是贱女人。她们整天只想着勾引男人,而那些被她们勾上手的男人更是下贱!一路货色!” 那吒不语。他明白小堇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他此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只好说道: “你现在不是已经看到我了吗,那就快回去吧。” 那吒有点无奈。幸好机甲别动组目前的任务暂告一段落,要不然,他真没时间见她。 “我不要!”小堇一下子就着急了。“我才刚见到你,你就让我走?!” “你先回去,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 “来我家吧,我一个人吃饭好闷。” 小堇虽然刚才在署里一副冷傲难以接近的模样,但她在那吒面前却是一个固执直爽的小女孩。那吒见她眼中全是期盼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的眼光接触到女孩缠绕着厚厚绷带的手指时,心里越发沉重。他说道: “那等下了班我再去,大小姐。” 小堇听了脸上原本残留的懊恼焦急顷刻间化为了阳光般的笑容,如果是不熟悉她个性的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认为她是个非常可爱纯真的小女孩——当然,在大部分时间里她都的确是如此。 “真的?那我等你来。” 临走时,小堇又说道: “你一定要来啊。我有好东西给你。” 看着小堇坐上前来接她的专车,那辆轿车越去越远,那吒的心上好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想起与这个小女孩认识以来的种种往事…… 那是在八年前,自己第一次看见小堇,这也是他最早的记忆。虽然那吒的身体经过高强度改造,但也是原本的身体因为受到大面积创伤而不得不进行改造,之前他和普通人并没分别。不过令那吒不解的是,自己以前是普通人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毫无印象,他能记起的只有这八年的记忆。因此,小堇可以说是一直伴随着那吒仅有的记忆。那吒觉得,小堇就像是唤醒自己的人。 当年小堇只有六岁,却是个地道的千金小姐。她所出身的许氏家族是联邦有名有世家之一,她的母亲早逝,父亲许绍堂是赫赫有名的政界人物(他后来成了枢机院副院长),但他为人风流好色也是出了名的。即使结婚前后,他的身边也总是少不了各色美人的出现。妻子死后,其娘家的人对许绍堂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曾一度想通过打官司将小堇要回去。后来因为许氏家族和许绍堂多方施压调解后才不了了之。由于这件事,加上自己对妻子的愧疚,因此许绍堂将独生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不管什么事都顺着她。 然而小堇的脾气十分古怪,她个性固执,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绝不改变看法。她讨厌与人接触(尤其是男性),连对着父亲时也没有好脸色。许绍堂几次想好好管教她,可女儿一闹起来就束手无策,再加上自己公务繁忙,只能由得她去。因此,小堇可以说是个唯我独尊的娇蛮小姐。 没想到当小堇见到那吒后,竟然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整天粘着他,仿佛那吒才是她的亲人。许绍堂见女儿这么听那吒的话,正好免了自己的烦恼,于是也就默许了女儿的做法。从那以后,可以说是那吒一直照顾着小堇,如同兄长一般。而小堇虽然不时发作些小姐脾气,偶尔两人间也有些摩擦,但主要都是小堇先认错(其实矛盾也几乎都由她先挑起),那吒才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那吒毕竟不是任由人无理取闹都不生气的人。 虽然两人认识已有八年了,可小堇的任性却越来越严重,动不动就发作。那吒又由于工作繁忙,很少见面,因此他们见面时总免不了争吵。那吒不胜其烦,便宜埋头工作。可小堇还是找上门来,就像这次。 也许自己的确好好教导一下小堇,那吒心想。不过他对这件事却没什么信心。他更愿意与恐怖分子、网络罪犯相较量,而不是管教这个小女孩。那吒就是这种人,所以小堇和他在一起可以说是个奇迹。 到了晚上,那吒依约来到小堇家。这间位于高尚住宅区的房子他已不是第一次来,但他今天却有点迟疑了,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来,不过更主要的还是小堇。当初要不是那吒大发脾气制止了她,小堇早就打算搬离这房子,搬到那吒所居住的普通公寓区附近,好天天和他见面。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那吒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是因为没有家才只好独居,但小堇却是有家也不想回去,两人的情况刚好相反。 有一些东西,虽说拥有的人不在乎,但她知不知道在别人看来,那些才是幸福啊…… 许家的几个女佣见他来到都忙迎上来——那吒是这里的常客了。因为这个家的家长长年不在此,所以那吒几乎可以说是半个家长了。小堇果然早就等着他了,见那吒来了,就拉着他往楼上跑,说有东西给他。等她将东西拿出来时,那吒一看,原来是件军服。 “怎么样?很不错吧!”小堇兴奋的说。 “你从哪儿弄来的?”那吒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那吒,你能穿上它吗?” “什么?!你要我穿这个?” 小堇见那吒满脸不悦,便开始软磨硬泡: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我求求你啦,拜托啦……”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小堇才比较像个正常的小女孩。那吒也拿她没办法,看着她这模样,那吒不禁想起小堇小时候、一边吃得满嘴都是巧克力雪糕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喊着“那吒我还要吃”的憨态,青发的年轻人微微的笑了。 “是,是,是。我穿总行了吧。” 因为那吒要换衣服,小堇先下楼去了。那吒看着那件军服,一丝苦笑涌上心头。从小到大,小堇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的打扮都没兴趣,却唯独对那吒是例外。那吒隐约察觉出这个孩子这种举动的背后,有一种对自己的崇拜。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外表有多了不起。只不过当那吒一走到街上,不管男女都会为了看他一眼而特意回过头来。因此小堇会崇拜那吒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换好衣服后,那吒正想下楼,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股噪杂声,其中一个声音是小堇的。只听她大声说道: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什么时候把这里当成家了?!” 那吒正诧异小堇的语气为何这么气呼呼的,又听到传来另外一个男声: “你…这是什么话?!我好难得回来一趟,就是想看看你,可你……都怪我当初那么放纵你才让你现在变得这么蛮横!” 那吒认出这个声音,正是小堇的父亲,枢机院副院长许绍堂。他后半句被小堇打断,两人怒冲冲的吵起来。那些女佣可能早就避开这场面了,所以这对父女才能吵得这么大声。然后许绍堂可能是累了,停下不说话,而小堇则继续说道: “你有本事,就去搞那些和你一样满面皱纹的老女人好了。简直让人恶心!” “你!!” 许绍堂的声音气极无比,楼下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许久,才听到许绍堂一声长叹,然后接连响起脚步声和门开关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小堇轻快的跑上楼来。当她看到一身军装的那吒时,立刻手捧脸颊,兴奋的发出“哦、哦”的声音。 “哇啊啊啊~~,太棒了!我就知道你穿这个最好看!” 原本想问她到底刚才发生什么事的那吒,见她这么一副花痴模样,真是大感头疼。他就知道小堇肯定又是这种反应。 第一卷始动第二章第4节 “是你父亲回来了吗?” 小堇原来满脸红光顿时阴沉下来。她扭转头,闷闷的说: “你问这个干嘛?” 那吒看到她的反应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多半是许绍堂难得一次回来(他一向在联邦首都乾都居住,而女儿则留在坤都,这房子也是许绍堂留给女儿的),小堇一见到他就出言不逊。这对父女吵了起来,许绍堂吵不过女儿,气得拂袖而去。不过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对父女的紧张关系是远近闻名,熟悉个中情形的人提起他们都是大摇其头。那吒虽然照顾着小堇,但他也不想卷入这对父女的纷争中。不过他觉得对于小堇,自己应该有所教导,要不然这女孩会变本加厉。 “小堇,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那我拿他的啤酒肚来作比喻会好点吗?” 第11章 “小堇!” 那吒叹了口气,每次面对小堇,自己好像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堇见他神情凝重,就说道: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你别老绷着脸嘛。” 那吒不答话,只是开始脱下军装。小堇大惊失色,连忙接住那件军服,问道: “好端端的干嘛脱掉它啊?” “别啰嗦,快把我的外套拿过来。” 小堇不高兴的鼓着腮,正想反驳几句。忽然看到那吒脖子上有闪光,她凑前一看,原来是银链在反光。她忘记了不快,一边看一边把银链从那吒胸前抽出来。 “别乱碰,你不是早就看过这个坠子了吗?” “可我还想看看这个奇怪的坠子。” 小堇边说边将坠子对着灯光细看。那坠子是一面镶着银边的透明小玻璃圆镜,镜子直径约3厘米,看起来平平无奇。当小堇将圆镜慢慢转动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时,在灯光的折射下,原本空无一物的镜中浮现出一个影像。那是一个手持莲花,盘膝而坐,面带微笑的佛像。透过灯光,佛像不时转换成数种颜色,如同幻影。 那吒也看着镜中的佛像。这个项链和坠子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戴在他身上。与那些十分模糊的记忆相比,他觉得这个项链更为亲切,好像自出生以来就伴随着自己。因此不管什么时候,那吒都是项链不离身。 小堇还想再看,被那吒一下子把坠子拿走。他把坠子放回衣服下,小堇不满的看着他,说: “真小气。让我多看一会儿都不行吗?” “你都看过那么多次还不够?” “哼,算了。”小堇撇撇嘴,又想起一件事。“我问过同学,她们说这种坠子是保佑人平安的,而且多半是父母给孩子的。说不定你这个也是呢。只不过我从没见过这种款式。” 那吒穿起夹克,表面上不置可否。但他心里其实早就有这个念头,不过凭他空白的过往根本无法证实这个链坠的来源,所以他只能选择将疑问压在心底。 他的漠然不能吓退小堇,小堇又说道: “你对你以前的事全都记不起来,连父母也没印象。说不定是你潜意识里根本不愿去想呢。” 那吒听着这句似乎称不上好意的话,依然沉默着。小堇冷冷的看着他,缓缓说道: “你之所以不愿回忆过去,也许是有着不堪回首的事情吧。可能是你的父母抛弃了你,所以你才会什么记忆也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吒微微转着双眸,红色的眼珠中映出小堇冷傲的神情。他没有半点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 “随便你怎么想吧。不过,小堇,你又想用这个激怒我,好让我注意吗?” “什么啊,我!……” 小堇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显然那吒说对了,而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吒尽量不去看小堇恨恨的眼神,说道: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那吒径自离开了小堇的家。 坐进自己那驾黑色跑车里,那吒长吁了一口气。他之所以离开小堇,的确是手头上还有工作没完成,不过也是不愿意与小堇起冲突。每当气氛紧张,或是小堇有意想用吵架发泄时,那吒都选择回避。这倒不能说他无情,那吒很讨厌这种无意义的争执,而且他觉得吵架时两人不管多要好都很可能伤害到对方。但小堇似乎并不领情,她宁愿吵架也不想冷战。这可以说是两人难相处的问题之一。以前那个像只小鸭子似的老爱跟着自己的可爱小女孩到哪儿去了呢?那吒想起小堇那副愤恨的模样,颇觉惆怅。 不过小堇也不是一向如此的,只是近两年来她这个毛病才越发突出。那吒看到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也是苦无对策,毕竟他自己工作繁忙,很难抽出时间陪她。况且最近案件不断发生,请假的话只能日后再说了。 启动车子,那吒驶向警察总署的方向。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家,小堇肯定会打电话过来。为了让她的情绪冷却下来,那吒决定今晚不回家,通宵工作。自己这样算不算逃避呢?那吒不禁有这种念头。他正想着,行动电话却响了。不是小堇打来的,而是一位和自己素有联系的同事。那吒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事要找自己,不过还是相约在警察总署的大楼见。 没多久,就来到了机甲别动组的办公大楼。对方已经在等着他了。来者是一位年约三旬的女性,干练的气质配上知性的外表,让人过目难忘。她叫俞耘,是坤都公安部警察总署情报部的人。她与那吒在工作上常有联系,两人都对对方的能力有着极高的评价。 那吒知道她来找自己必有要事。进了办公室,对方刚坐下,那吒就问道: “找我有事吗?” “你最近在忙着那件案子吧。有进展吗?”俞耘外表完全是职业女性,声音很有磁性。她的神情却相对较为温和,平添一股亲和感。 “表面上都处理完了。不过现在还在搜集情报。” 俞耘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听说过银河财团吧。” “知道一点。这个号称宇宙第一的财团不是八年前就被政府解散了吗?” “你知道它为什么会被查封吗?” “是因为资助殖民地的叛军,想推翻政府。问这个干什么?”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 那吒听出她话中有话,只是看着俞耘,等她把话说下去。 “既然你已经接手了和原体有关的案子,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俞耘深吸了一口气,理清思绪。“其实当初银河财团之所以被解散,是和原体有关。” 她看了看正听得专注的那吒,继续说道: “银河财团早在66年前就发现了遗失已久的原体,并且一直秘密对原体进行研究。直到政府将他们的的财产收归国有……” 俞耘没有说下去,但那吒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诉那吒,想查这次的案子,就得从最关键的事物——原体入手。而俞耘已经将有关原体的情报透露给他,接下来就要靠那吒去查了。不过俞耘会将这些内幕消息告诉自己,也有可能是上级的意思。 那吒想到,在殖民地办事处出现的那两个神秘分子:“螺旋”和“约米”,他们极有可能是为原体而来。如果他们是有组织的人,那么这背后的组织的目标亦会是原体。若是翻查原体过往的档案,或许能发现某些蛛丝马迹。 那吒还在思索,蓦地看到俞耘已经站了起来。他也站起来,说道: “谢谢你的帮忙。不多坐一会儿吗?” “你还有工作,我就不打扰了。” 那吒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连杯水都没斟给俞耘。他有点不自在的搓着手,说: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俞耘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说道: “不用了,我又不是为了喝茶才来的。” 俞耘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 “我了解你想早日破案的心情。不过工作时也该注意身体,有时人该为自己多想想。” 送走俞耘后,那吒将自己的电子脑连接上政府的内部网络,寻找有关银河财团的资料。不过相关的资料全都有攻击性的防火墙,无法解密,更说不上查看了。以那吒的手段,这些密码并不是完全不能破解。但他身为执法人员,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况且这些资料也能通过其它渠道取得。 看来有必要向科长汇报,由科长出面申请取得这批资料。那吒心里做了如此打算。 那吒坐在椅上,把双脚架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叠在脑后。望着这个装潢华丽的办公室,他只觉得别扭。他不是一个喜欢待在办公室与各类文件打交道的人。有时当他从案子中解脱出来,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他反而觉得不自在。就像现在,刚解决完一件案子,那吒却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另一桩案件中。 也许自己是一个只适合战斗的人吧,那吒望着天花板,心里涌出这么个念头。但是为什么每次经过激烈的战斗后,留给自己的却是空虚呢?自己真的要以这种形式生活下去吗?不过如果不战斗,自己又会过上怎样的人生呢? 那吒甩甩头,想藉此驱散内心的困惑。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你只不过是渴望被人需要的感觉罢了,即使明知道自己讨厌这一切……) 仿佛在拒绝那把声音似的,那吒戴上耳机,优雅的钢琴声在耳边徘徊,低沉温暖的女声如泉水般缓缓流入脑海中: “告别夕阳,路灯绽放光芒。 带着伤痕,来到不是故土的异乡。 假装无恙假装坚强,独自走在路上,眼中却流淌着悲伤。 只有倚靠着自己的臂膀,落入梦乡,寻找传说中的天堂。 日复一日的循环,已让人将心灵遗忘, 曾有的梦想,湮没于彷徨。 无法忘却无法躲藏,因为始终相信自己的力量, 展开无尽的翅膀,奔向辽阔的天空……” 第一卷始动第二章第5节 当那吒向孟翼提出要调用银河财团的资料时,孟翼考虑之后,同意了部下的请求。因为资料是被公安部的中央电脑所保管,所以他们还得亲自跑一趟,好征得公安部长的同意才能调用资料。 来到公安部后,公安部部长范欣接见了他们。范欣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职业女性,凭着铁手腕和果敢的作风成为公安部的部长。 第12章 她就是在那次马兹殖民地办事处人质挟持事件中,极力向枢机院请求让机甲别动组负责处理此案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她的立场显然更偏向于枢机院,所以和机甲别动组的关系比较紧密。 得知他们的来意后,范欣沉吟许久。孟翼知道她的为人一向明快决断,如果她要思虑这么久,恐怕事情很棘手。他和那吒对看一眼,两人心中都是同样想法。 不过最后范欣还是同意了,她把装有使用许可的光碟交给那吒,说道: “希望那些资料能对你们有帮助。我相信机甲别动组的实力。” “谢谢,范部长。” 那吒没有说类似“我们一定不负重托”或“我们会全力以赴”之类的豪言壮语,即使面对着上级,他也不愿作出讨好的举动,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离开了公安部,机甲别动组成员之一的常志武已在车中等候他们多时了。一坐入车中,那吒就问道: “科长,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寻常。” “这份资料也确实不寻常,对方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不过她既然肯借出来,就表明上级是同意了的。如果没有这次的案子,我们是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机密。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吧。” “明白,难得上层这么大方。”那吒看向正在开车的常志武。“志武,我要你调查的事怎么样?” “我询问过不少线人,还没有发现那两个神秘分子的踪迹。以他们那么显眼的外表,应该很容易被认出来。他们至今没有消息,很可能是藏匿起来。” 常志武是机甲别动组中负责搜集情报的成员,他脸色苍白,青筋凸现,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个在街头闲晃的流浪汉。不过他短促有力的嗓音却与外表很不相符,也让那些因外表轻视他的人吓一跳。 “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孟翼所问的这两个财团就是曾与银河财团齐名,并称为联邦三大财团的现存的两个财团。它们名义上虽是财团,却拥有专属的领地甚至还有军队。这三个财团的创始人都曾经在联邦成立之初对政府大力扶持,为联邦作出过巨大贡献,还为联邦镇压过殖民地的叛乱。因此政府出于当时的政治和利益考虑,给予了这三大财团崇高的特权。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政府与三大财团的关系日趋紧张。当银河财团覆灭后,情况更加恶劣。虽然政府和梅氏、孙氏财团为了顾及当时的形势,而相互定下和平条约,不过政府和这两个财团依然彼此忌惮防备。此外,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之间的情形也丝毫称不上友好,因为这两个财团的拥有者都是家族式的继承人,梅氏财团的首领——梅氏家族和孙氏财团的首领——孙氏家族之间有世仇,所以两个财团是水火不容。这对政府而言无疑是个福音,因为政府、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之间就如同是一个三足而立的鼎,如果这三足中其中两个联手,势必会令现有的平衡崩溃,而一旦其中一方毁灭,那剩下的两方则会变成公然对决。因此这三方势力虽然彼此视对方为眼中钉,但依然心照不宣地维持现状。 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属下的军队几乎与他们的财团一样有名。这些财团的护卫军还有自己专属的名号。梅氏财团的军队称为“五行军”,而孙氏财团的军队则称为“天罡军”,这两支军队实力相当,甚至能与政府军相抗衡。 这次的原体事件中,政府极力对外封锁消息,但最害怕就是这两个财团也加入这次的原体争夺中,这样一来局面必将更加混乱。而政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原体落入这两大财团手中。 “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得到消息说,梅氏财团的首领梅星华会在近期来坤都市参加一个财团的内部会议。这只是季度的例行会议。在孙氏财团方面,他们的首领孙锐则到财团属下的行星上渡假去了,听说近期内也会到坤都来,不过肯定是等到梅星华离开坤都以后,孙氏显然是不想和梅氏的人同时呆在一个地方。” 那吒听到“梅星华”这个名字时,眼中流露出几乎难以觉察的笑意,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人注意到。孟翼又说道: “虽然如此,但也要加强防护。千万别放松警惕。梅家和孙家的首领虽说都很年轻,可也是很了得的角色。” “了解。” 那吒和常志武同声答道。车子如风般驶向机甲别动组大楼。 刚走入总署,那吒就碰上了他到目前为止最讨厌的人,警察总署作战部第二科的副科长王叔平。如果说第二科的科长潘泉还有维持风度的本事,那么这个王叔平可以说是当面挑衅,背面耍手段的小人。那吒对此人除了恶感还是恶感,而王叔平也同样讨厌那吒,觉得他只是一个徒有外表的小白脸。 此刻,孟翼因为有事先回大楼了。两人的碰面更是无法抑制对对方的厌恶。 “哎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机甲别动组组长到了,难怪总署会蓬毕生辉呢。” 那吒很不愿理会这个小人,但他仍然冷冷的说道: “蓬毕生辉是照明系统的作用,不过还是挡不住那些来自下水道的苍蝇呢。” 王叔平的脸上太阳穴处青筋浮动。虽然还是挂着虚伪的笑容,但双眼狠狠瞪着那吒。那吒才不去理他。 “看样子你的火气大得很,希望别影响到你的工作才好!” “那就要看是对什么人了,况且我的工作也不用无关的人关心。” 说完,那吒径直走向总署后方。而王叔平的脸色简直如同猪肝一般,恶狠狠的骂道: “这个臭小子,跩什么跩!迟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褪去伪装,小人本色显露无遗。 第一卷始动第二章第6节 那吒回到大楼,所有的成员都在。他把光碟交给程达,说道: “你来操作监控,我亲自去看看资料。” “头儿,这资料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程序,你一个人登录会比较危险了。” 听到程达这么说,比帕点点头说道: “是啊,万一你人留在网上寻可不是说着玩的。我也一起去吧。” “随便你。”那吒将连接器插入耳中,看向程达。“先将使用者名单输入,因为要浏览资料必须先登记。” 程达随即将两人的名单输入中央电脑。比帕电子脑的虚拟视像中忽然发现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名字:沈君岳。他半自言自语半问道: “‘沈君岳’?这是谁的名字啊?我不记得咱们组里有这号人物……嗯,听起来这个名字还真像个秀才。头儿,你知道这是谁的名字吗?” 比帕看着那吒,却发现他们的组长的表情有点怪异,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比帕这时才看到,成杰骏一直在朝他使眼色,他诧异道: “杰骏,你这是干嘛?我不过想知道名单里的这个名字到底是谁……” 他忽然噤口不言了。他现在想起来了,这份名单只有两个人的资料,一个是他自己,而另一个是那吒。“沈君岳”并不是自己的名字比帕很肯定,那么剩下的唯一解释就是……沈君岳正是那吒的本名。比帕的大脑中刹那间飞过无数念头,说的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呃…那个,头儿,其实…那个,我……” 那吒——也就是沈君岳——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淡的说道: “进去看看吧。” 两人的意识进入到资料内部。中央电脑还原出一个虚拟场景,一个充满金属质感和各类仪器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研究所。比帕左顾右盼,感叹道: “银河财团真不是盖的,也难怪会树大招风。” 那吒边走边说道: “小心点,资料里可能有程序陷阱。” 虽然只是还原的虚拟场景,但从中处处都能感受到银河财团的财力和高智慧结晶的科学技术。他们来到一个像是研究人员办公的地方,办公桌上仍然是当时的摆设。那吒走到其中一个办公桌前,将视线落在桌上的一个立体相片架。不过那幅相片中却是一片空白。这并不是没有照片,而是这一处的资料已被删除。看样子政府已经将这份资料作过整理。 比帕低头看了看办公桌旁的铭牌,上面写着:丁岫昀。比帕吃了一惊,冲口而出说: “这个丁岫昀不就是那个著名的‘人工智能成长论’的女科学家吗?没想到政府的资料里还能有她的踪迹。不过资料还是删改过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吒也注意到了。 “她的理论被称为禁忌的学说,根本没流传下来。至今都没人知道那套理论的全貌。” “丁岫昀在三十来岁时发表了认为人工智能可与人类相媲美的演讲,当时引起了整个科学界的极大争议。因为在她之前,确实有不少科学家尝试制造出和人类无异的合成人,但是直到现在,合成人的人工智能都无法比上人类。所以现在的舆论普遍认为,丁岫昀的学说不能成立。可是在背地里,很多合成人专家都对她的理论很感兴趣。” “她其实并不是纯粹的科学家,而是心理专家和社会学家。她的理论不被认同也不奇怪。”那吒又想起了什么,问比帕。“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啊,在八年前,银河财团倒了,她和财团的高层一起被押送到边境行星。据说途中飞船出了事,所有人都遇难。不过也有流言说,那些财团的人没死,只是躲了起来。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也快六十岁了。”比帕苦笑了一下。 第13章 “当然这只是谣传。人类对什么事儿都喜欢瞎猜。” 那吒看着那张立体相片,忽然眼前闪过一些景像。他定了定神,却发现所看到的东西一切如常。是资料的数据有问题吗?那吒看了看比帕,对方毫无异样的表情。 “走吧。” 那吒掩饰着心中的波动,离开了这个办公室。临走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空白的照片。 一个满是直立式培养槽的地方,当然培养槽里的东西也是被删了。比帕看着这些空无一物的培养槽,啧啧有声的说: “政府怎么非要把这些部分删掉呢?难道银河财团在搞一些见不得人的研究吗?” 那吒扯动嘴角,正想说“联邦不也一样吗?”,这时,程达的声音透过内线传来: “头儿,资料中发现了不寻常的数据。” “不寻常?” “是的。虽然尚未测出是什么原因,希望你们小心。” “将我们传送到那个地方。”那吒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可是……” “照我的话去做!” 中央电脑运作起来,周围的景物在渐渐变化。等场景图像稳定时,比帕看到面前的景物时,失声喊道: “原体!” 原体静静的伫立在防护栏中,散发着莫名的气息。那吒是第二次看到原体,虽然面前这个只是还原的虚拟图像,但所给他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强烈。 “看来,银河财团在得到原体后,一直进行研究。所以在这方面,它确实比政府,还有梅氏、孙氏领先。” 那吒凝视着原体,如此说道。比帕点点头,耸耸肩膀道: “可惜啊,就算银河财团这么强大,到头来还是倒了,世上的事情果然没有绝对的。” 突然,周围的景物出现了干扰,开始消褪。程达发觉不对劲,想输入隔离程序。可是电脑中的资料根本不接受指令,程达急的大喊: “头儿、比帕,你们快回来,不然会断线的!” “怎么会这样?!”成杰骏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焦急不已。 常志武拿起连接器,正想插入耳中,却突然“啪”的一声,连接器被烧掉了。正着急时,比帕醒了——他的意识已经回到现实中。但是那吒仍然没有反应。 比帕一坐起来就问: “头儿呢?他下线了吗?” “不知怎么搞的,他还在虚拟场景里!” 就算那吒再强悍,如果他的意识仍停留在电脑中,那么现实中的他只不过是活尸罢了。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在虚拟场景中的那吒看着原体的影像发出一圈圈的波动,周围一片空白。曚眬中,那吒又似乎被那片白光包围住了…… “头儿!你还好吧?!” 那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现实中。组员们都围在他身旁,个个都显得很焦急。 “我没事。” 比帕一下子从胸腔中呼出好大一口气。“真是的,害我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你的头发那么短,就算全白了人家也以为是你染的。”成杰骏笑着嘲弄他。 因为看到那吒平安无事,众人都轻松了不少,气氛也随之活跃起来。不过那吒心中依然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两次看到原体,两次都看到幻像。可旁人却没有这种现象,为什么呢? 常志武见那吒脸色凝重,问道: “头儿,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可惜没有发现和案件有关的线索。” “这个没有,还有很多照片方面的资料。”程达补充道。 “老大,你这一天跑来跑去,该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比帕看出那吒的神色不大好,如此劝道。 “你当我是病人吗?” “当然不。不过我们机甲别动组向来采取灵活上班时间,有事立刻召集,没事就好好放松。头儿,你可不能学杰骏这家伙啊。” “喂喂,干嘛又扯上我。”成杰骏不无抗议的说。 “阿达,那些资料就拜托你了。”那吒如此吩咐道。 程达做了一个竖大拇指的手势,那吒走出虚拟座舱室,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但心中起伏不定: 我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卷始动第三章第1节 下班后,那吒驾车回到自己所住公寓的大楼前。管理员一见他回来,便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来,忙说道: “先生,有人给您送包裹来了。” 那吒愣住了,自己在坤都无亲无故的,谁会给自己送东西(如果是小堇那丫头想送自己东西,她肯定是会直接将东西亲手送给自己)?他一边接过那份包裹,一边道谢,随口问道: “有瞧见送包裹来的人吗?” 管理员忙不迭的点头。“他放下包裹就走了,只说在对面街上的茶馆里等您。” 那吒又是一愣,不过什么也没说。回到家后,他拆开那个有些份量的包裹,里面是个特制的箱子,只能通过用自己的电子脑脑电波作为密码打开。箱子被打开后,他看到一个精致的假山盆景。虽是盆景,但山体的奇峻挺拔倒也做得十分神似。仔细观察,倒像是个傲世独立的君子。包裹里还有一张湖蓝色的便笺,上面写着一色清秀有力的小楷(在这年头还能写毛笔字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是日,星白。春分之日,吾踏足联邦,又入贵地。因慕君之颜,特遣侍从前来叨扰。前数日悉蒙邮件慰问,再三抚嘱,吾虽未脱旅途困顿之苦,亦深感欣慰。今伏几小憩,思及良友情谊,金兰之契,惜未长相共聚;玉石之盟,更可同游齐乐。分隔天际,玉音难侯。今吾与君同处一地,再不复见,岂不忝在相知之列?!虽谓此地耳目众多,常怀蛊谗之意;眼线密布,是有叵测之心。然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彼等宵小行径,吾尚视之如无,何况君哉!吾与君之豪情,又岂是小人鼠肚鸡肠所能量度。吾虽不才,然自当竭力以保君之清誉,杜绝他人无理之言。若蒙踏青而来,吾则拂红以待。星白。” 看了这篇纯以古人文笔写成的便笺,那吒居然笑了。他马上跑到楼下,来到那间茶馆。果然,在那里早已有人等候着他的到来。一个不甚起眼的中年男子,当看到那吒的身影后主动走了过来,向他低头致意,中年男子身后的二人(像是随从)也一起朝他行礼。 “沈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是你……”那吒认出这中年男子,许久未曾出现的笑容又浮现于那张白皙的脸上。“你们主人他还好吗?” “托福。”男子仍然十分谦敬。“主人知道您事务繁忙,所以特地派我前来接您。” “那好,我们走吧。” 与此同时,在四科的大楼的一个办公室内,比帕和成杰骏正在下棋。成杰骏的棋正处于劣势,他因此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比帕忽然问道: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头儿的名字?” “这个嘛…”成杰骏还在苦思冥想着棋路。“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 “我虽然知道‘那吒’只是头儿的代号(nkuvara),可他从来都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没想到你是个例外。” “这并不是头儿告诉我的,而是因为…那个人。” 不知怎的,成杰骏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似乎想起了某段往事。 “‘那个人’?” “你还记得一年前机甲别动组被调查的事吧。” 虽然不明白这件事跟那吒名字有什么关系,但比帕还是点点头。“当然,我们那次差点被解散呢。” “那个时候,大家都因为无法工作而被迫离开。我无所事事的在家里熬时间。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头儿和那个人……” 比帕好奇的盯着他,等待他说下去。说到这里,成杰骏吞了一下口水,看样子是想到了可怕之处。“那个人对我倒挺客气,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敢孤身一人,只让我和头儿两个人陪着他,闯进世仇家的葬礼,而对方家里那个死去的人,正是被他所杀的!” “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比帕一脸疑惑,黑黑的脸上显得越发古怪。“现在的联邦杀了人还不用坐牢吗?!而且杀了人还若无其事的跑到对方家里去……” 他顿了顿,一个只是在媒体和网络上经常出现的名词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比帕不敢置信的视线接触到成杰骏的表情,对方似乎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以默然的态度印证了对方的猜想。比帕吞了口口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那个人,难不成是……” 这时候,经过一段长长的车程,又转换了五六辆车,那吒终于被带到一栋普通的别墅中。此处已远离市中心,位属郊区。这别墅乍一看去平平无奇,但四周根本无人敢接近,而且内里守卫森严。接送的中年男子将他带到后面的庭院前就停下来,对那吒说: “主人正在里面等您,请进。” 那吒信步走进庭院,只觉一阵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倍感舒畅。在庭院中的羊蹄甲树下,放置着两张藤椅和一张茶几,一名男子正站在树下微笑的看着那吒。春风拂面,晴空碧蓝如洗,粉红色的花瓣在枝头摇曳,花树下的男子犹如画中人一般。 “阁下肯移玉步到此,真是看得起梅某。”男子微笑不变,那双如一泓湖水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笑谑之意,更显灵动。“你这家伙,让我好等!” 他的模样与那吒不相上下,只是气度雍容,举止大方,一派贵公子的风范。 第14章 他脸上的笑容则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那吒也笑了,这是近几天来他头一次有这种出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星华!” 那吒这样称呼着对方。眼前这位神宇不凡的年轻人,正是梅氏财团和五行军的首领,令政府忌惮不已的梅星华! 在四科的办公楼里,比帕和成杰骏之间关于“那个人”的话题仍在继续。 “梅星华,据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和善有礼,稳重温和的人。你既然见过他,你怎么看?” 被问到的成杰骏沉思了很久,才说道: “每一个见过他的人基本都是这种印象,可我觉得,他远比想像中更危险!” “那种在梅家中长大的人,能不可怕吗?” 看到成杰骏迷惑不解,比帕解释道: “梅家的家规,就是适者生存。当子女后辈的,必须打倒现任的首领才能继承家族的产业,准确一点,就是手段和武力相结合。梅家的人都坚信,只有经过如此锻炼的继承者才有资格得到梅家。仔细想想,还真像自然界的生物淘汰。” “那如果那些子女没能打倒现任首领呢?”成杰骏连忙问。 “他们的下场可能是死亡吧。”比帕的眼神有一丝黯然。“不过现任首领被打倒的话,就只有自杀一途。” “这…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是家人吗?” “是家人,不过在梅家人看来,继承家族,使家族的产业得以传承才是最重要的吧。他们深信,一山不能容二虎,家族只能有一个领袖。因此,梅家每一代的更替都可以说是血腥斗争。梅星华也是这样成为领袖的。” “他也杀死了前任首领吗?” “是兄长。他的哥哥本来是继承者的候选人,他因为害怕弟弟梅星华会和他竞争而想先下手为强。可他失败了,死在了仅有十五岁的梅星华手里。当那一任首领——也就是兄弟俩的父亲得知次子获胜的消息后,也自杀了。听说临死前他还说道:‘若有星华继承梅家,我死而无憾。’可以说也是因梅星华而死。” 成杰骏一直摇头。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的家规,这么可怕的家族,亲人不像亲人,更像是仇人。难道只能用血换来一切吗? “这……是真的吗?这种家规怎么会存在那么久呢?没人想过反抗吗?” 比帕忍不住大笑起来,成杰骏不解的看着他:“笑什么啊?这有那么好笑吗?” 比帕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在嘲笑对方。“你不知道,关于梅氏家族的事,在网络上起码有几百个版本。我说的这个已经是比较普通的了,其它的更是奇奇怪怪,五光十色无奇不有。也许那个家规是真的,但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联邦人都只能靠猜,因为这种事听说连梅氏领地的老百姓都不那么清楚,更何况我们这些敌方?像我刚才说的这个版本,网络上不少人信以为真,其实梅氏的前任首领——也就是梅星华的父亲,是在小儿子继位两、三年之后才去世的,根本不是什么自杀。我甚至想过,这些谣言会不会是我们这边的人弄出来,好诋毁梅氏的。搞不好梅氏那边也是流传着一些关于联邦人的荒谬流言呢!” 成杰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过心里仍然在想着那个可怕的家规。他想起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梅星华,那么出众的一个年轻人,真的是他冷酷的除掉了自己的兄长吗?那他以后是不是也要准备被自己的后代所杀呢?想到这里,成杰骏不禁心里发毛。他对梅星华并没好感或是嫌恶,只是当一想到那个年轻人的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故事,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比帕也在回想着,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起伏,他说道: “原来他和头儿是朋友,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很难相信呢。” “头儿应该比我们更熟悉梅星华的过去,可是他们之间一点都没受影响。” “你别忘了,如果被人知道了头儿有一个梅氏财团领袖的朋友,肯定会不利。” 成杰骏闻言一惊,这个问题他也隐约想过,他本来就没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听到比帕的话,成杰骏更坚定了自己将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的做法。因为他们都不愿意看到那吒受牵连。 第一卷始动第三章第2节 在一片翠绿的庭院中,那吒和梅星华这对有好一阵子没见面的朋友终于相见了。梅星华拍拍那吒的肩膀,打量一下他的气色,见他无恙,眼神中透出欣慰的笑意。那吒也是同样的感受,他问道: “昨天刚到坤都的吧?” “是啊,我足足睡了14个小时。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睡觉是这么舒服。” “你呀……” 此时的梅星华一点也不像成杰骏说的那样城府极深,反而像个爽朗活泼的少年。他和那吒并肩走着,说道: “咱们来比划一下吧。” “比什么?” “这个院子后面有个大池塘哦。” 那吒笑了,他知道梅星华的意思。两人穿过花径,来到一个人工造的池塘旁,池塘一边种满睡莲,只是未到开花季节,因此只看到绿油油的荷叶。另一边则空荡荡。 梅星华弯腰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把两颗抛向那吒。那吒一挥手,接住了小石子。梅星华微微一笑,说: “比赛开始。” 两人同时将小石子扔向池塘,小石划过池塘的水面,弹了两、三下才落入水中。他们是在比试谁能将石头停留在水面更久。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不停的扩大后又消散。 这两个年轻人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忘记了原来比试的初衷。直到把附近的小石子都扔光了,他们才住了手,一下子坐在草地上。 那吒喘着气,笑道: “池塘的排水口会不会被我们弄得塞住啊?” “那样正好。这里的佣人正愁没事儿干呢。” 两人哈哈大笑,如果不知道他们身份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两个逃学出来玩耍的少年。 “君岳,”梅星华很自然的喊着那吒的名字。“你是东道主,好好招呼一下我这个外地人吧。”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请我喝杯茶总可以了吧。这次我可一定要歇几天。” 梅星华一边说着,一边躺在草地上。那吒顺势躺下,两人一起看着蔚蓝的天空。微带湿润的南风轻轻吹抚着他们。草地上翻起了浅浅的波浪。 “你说要是把草地当成床该多好,肯定比垫子更好。” “如果你睡太多草地了,又会想睡人工做的床。” 那吒对好友的突发奇想一点不在意,看来以前他们之间有很多类似的对话。 “星华……” 梅星华顺势转过头去,看见那吒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干吗?” “你来坤都不仅仅只是来渡假而已吧?是不是为了避开自己的生日?因为你不想留在蓬莱,怕那些人帮你庆祝生日,所以才故意选择这个时候来坤都的吧。” 梅氏年轻的首领微微皱着一双剑眉。“哦?有这回事吗?我的生日快到了吗?” “好啦!少在我面前装!”那吒才不上当,他这个朋友恶作剧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这种装聋作哑的事对他而只是小菜一碟,那吒以前就因为这个而吃过不少苦头。“你几乎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别的地方,最过分的一次甚至跑到了孙氏!” “那些人”指的就是趁梅星华生日特意奉承的梅氏官员和五行军的人。有不少人都想趁着这个日子讨好梅星华,好为自己的仕途铺出一条迈向金字塔尖的光明大道。但梅星华从来都没给他们这个机会。除了他父亲去世的那年外(因为梅星华那一年都要守孝,所以梅氏内不得举行宴会和奢华的派对),梅星华每一年只要一到自己的生日就肯定跑来联邦境内,既可以显示梅氏和联邦的关系正常化,又可以避免别人为他庆祝生日,对他而言是一举两得。那吒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只不过还是想说他两句。有一次梅星华回到梅氏后,有一个高官特地为他举行“生日晚会”。结果那人不仅丢了官,连那些参加此晚会的人都遭到梅星华毫不留情的痛骂。而梅星华对于自己老跑到联邦这个“敌人”的地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那吒始终担心他的安全。 看到梅星华只是无所谓的一笑,那吒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些。自己该不会是对牛谈琴吧?那吒的心里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想法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梅星华像是感应到他的情绪,一笑道: “放心好了,你不要把我说的好像那种到处乱跑的小孩嘛!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那吒一时间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梅星华坐起来,随手扯下一棵青翠的小草,说道: “君岳,别老那么婆婆妈妈的。最多我向你保证好了,要是我骗你那我就是小狗!” 他的朋友一脸哭笑不得。“你哄谁啊?你的生肖不就是属狗的吗?真是的!” “哎呀,没想到你还记得啊。”梅星华在一刹那间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但他马上又恢复刚才的神情。“等联邦跟梅氏开战了我自然就不来了,这样行了吧?” 那吒彻底无语。每次他都总是说些不吉利的话,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在嘲弄自己和梅氏,有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势头。在这方面,那吒是非常不愿意朋友拿自身来开玩笑,甚至比别人嘲弄他自己还要在意。那吒觉得在梅星华面前,自己好像真有点像个固执的老头子。 梅星华微笑不语,他也很了解对方的心意。 第15章 也许正因为有个这么关心自己的人,所以他才经常拿自己开玩笑。他像是不甚在意的说道: “对了,君岳,如果联邦跟梅氏开战的话,我就不能来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了吧?” 那吒正想说“不会开战的”,不过他很快领悟到梅星华话中的真正含意:他是联邦政府的人,万一梅氏和联邦决裂,那到时候自己该站到哪边?那吒虽然一直替联邦工作,但他也不愿意与朋友为敌。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话…… 他从沉思中苏醒过来,望着梅星华如雕像般的侧脸。这时候,朋友也转过头,像在等他回答似的看着他。 “我这个人闲不住,不可能永远待在一个地方。等我不干现在这份工作了,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云游四方吧。到时天天见面都行!” 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吒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是不会和朋友敌对的,即使要放弃现在的工作。梅星华也没说什么,但他的笑意更浓了。就算内心觉得感动,但从外表上他仍然没有流露出来。 “那可难说,谁知道你会跑到哪去啊?到时候我想找你都难。” “这样好了,等我闲了以后,我就先建一幢小房子,就建在……” 那吒还没说完,梅星华就含笑问道: “是在湖边?还是海边?” 那吒露出了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灿烂笑容,也只有朋友才知道他一直非常向往那些风景优美的湖滨海岸,所以他一说到要为以后找一个长居之所时,梅星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惜坤都的海无法让人感觉到大海应有的美丽,这点那吒觉得相当无奈。 “湖边很不错,不过我更喜欢海。在可以眺望大海的沙滩上,起一个用木头砌成的小房子,每天都可以听到海浪声。再把它漆成蓝色……” 梅星华倾听着那吒的计划,加了一句。“白色也挺好。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浪花。” “白色……”那吒想得入了神,鲜红的瞳孔里迸发出光芒。“好,就用蓝色和白色!一打开门,就走到沙滩上,吹着海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呆着……” 两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栋蓝白相间的木头小屋,静静的伫立在海边。他们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的神采。如果那些厌恶那吒的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会万分惊讶:这个狂小子居然也会笑?!事实上呆在政府工作时,那吒几乎从来不笑。就算偶尔笑一笑,也是在面对着机甲别动组的人时。在他工作的地方,见到的只有得意的大笑、鄙视与不屑的冷笑、阿谀奉承的谄笑、为了掩盖自己内心而装出来的假笑……人在那里呆得越久,就越是会忘记真心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模样。那吒既不愿意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这一面,更不愿意露出那种虚伪的笑容,所以他只好选择了冷漠。但所幸的是,他有一个了解他的好友。 “所以,你要是以后想找我,就到那栋小屋来吧!我会在那儿等你的。” “那说定了,不见不散!” 第一卷始动第三章第3节 在坤都公安部警察总署第二科的科长办公室,科长潘泉正和他的靠山——协理院副院长王详商议。虽然只是用远距离全息影像进行通话,但可以看出两人的脸色都称不上好。 “公安部居然同意让四科调查下去,看来上头确实想让他们挑大梁。”潘泉虽然一向以有风度自诩,但他的语气中毫无疑问流露出对四科的憎恨和嫉妒。 “他们有总理撑腰,当然抢尽了风头。” 王详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潘泉对他却丝毫不敢怠慢。 “您说的对。机甲别动组就是他亲自倡导成立的,自然是总理和枢机院的亲兵。连总署都只是陪衬。” “本来马兹的副总督早和我们约好,他献出原体,联邦就给他庇护。如果不是许绍堂和四科临时插一脚,这个功劳应该属于你们二科的。” “这全靠您和马兹副总督的协议,可惜功亏一篑。” “听说副总督被恐怖分子杀了,如果他还活着,咱们可就不妙了。还真得感谢那些恐怖分子啊。” 听到王详这么满不在乎的语气,潘泉心中微微一抖。其实马兹殖民地的副总督早和王详有来往,当殖民地叛乱时,副总督前来投靠,王详趁机提出了要他拿原体交换,故意上演一出“恐怖分子挟持人质”事件,然后由协理院支持的二科去得到这个功劳。 可他们没想到总理和枢机院却让四科负责这次行动,这样一来,事件弄假成真,机甲别动组不仅解决了危机,还夺回了原体。这一切,怎能不让协理院和二科愤恨不已。不过副总督的死,也总算没暴露他们的计划。 “难道只能看着四科查下去吗?说不定会牵扯到我们。” “其实军方的人对这次行动也很不满,我们可以多加利用。” “您所指的是……”潘泉对话题的转移有点不解。 “我们可以提议,让军方派人‘协助’四科。这样的话,根本无需我们动手。” “您是说,让军方和四科互相牵制,我们则坐山观虎斗?!”潘泉的眼中闪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没错,说不定情势转变后会对我们有利。” “只不过,该派谁去呢?” “这个就不用我们操心啦,军方巴不得派出最精英分子,成功完成任务好挽回面子。上次如果不是因为总理发话,国防部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退让。国防部部长凌笠志可不是个傻瓜,他知道该如何顺应形势,既然那次任务不敢得罪枢机院,那么这次他也不敢得罪我们协理院。况且军方的精英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怎么会瞧得起警方的人!” 王详的分析确实是实情。潘泉也是如此想,但他到底还有点不安。 “万一军方的人和四科真的联手……” “那我们就得向军方吹吹风了,好让他们有点压力。” 王详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金属般的刺耳感。潘泉也跟着干笑几声,他心中想:四科,走着瞧吧,我迟早要你们下地狱! 通讯结束后,潘泉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不知怎的,他居然有些紧张起来。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嘟嘟”声,还是没人接。潘泉迟迟没有挂断电话,终于,从话筒里传出了他希望听到的那个声音。只不过,却是录音: “您好,我是苏梵晓。由于现在暂时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十分抱歉。请您在留言信箱中留下您的信息,我会尽快与您联系。再见。” 听到这个温和有礼既熟悉又有此陌生的男中音,潘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连跟自己的儿子打个电话都这么没底,要是真的见到他,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好呢?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和儿子见了面,那么儿子的态度肯定不如这段录音那么有礼貌。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他潘泉的儿子是个非常文雅温和的君子,但只有他这个父亲,却总是享受不到儿子同等的对待。 还是过一阵子再跟他联络吧。潘泉这样自我安慰道。等我手握大权时,那时就能挽回儿子的心了。当爸爸的仍然这样笃信着。 半夜,原本休息中的那吒接到了内线的联络电话,他马上从所住的公寓赶往四科的大楼。 一来到情报分析室,那吒就问道: “有什么发现吗?” 程达一直都留在这儿进行资料分析,他指了指连接器,示意那吒戴上它。那吒依言将连接器插入耳中。一幅照片出现在他的电子脑的视觉图像中。这照片看起来应该是监视卫星所拍,拍的是一个类似基地的地方。程达说道: “我给你放大一下。” 那吒仔细的观察着那张照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一旁的读数却与其它照片不同,某项数值明显高出许多。那吒想起了之前研究小组对原体的分析结果,那些数据指标和这张照片的读数几乎完全一样! “是吗……原来这里也曾经出现过原体……” “这是八年前,政府监视卫星在银河财团的一处工厂拍下的照片。这是在近万张照片中唯一有发现的。” “这个工厂在哪儿?” “在离坤都大概数十公里的山区里。在银河财团被解散后,那里也被废置了,政府搜查过一无所获后,就将工厂封存起来,列为禁区。” 那吒拨下连接器,朝程达点点头: “干的好。你能有所发现就很不错了。” “不过,光靠这个还是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那吒看向那张投影出来的立体照片,红色的双眼中折射出冷峻的光芒。 “只有亲自跑一趟了!” 一大早,机甲别动组的组员都集合在会议室。他们讨论着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地点得到进一步的确认,那里是原银河财团辖下的一个制药工厂,虽然已荒废多年,但政府一直没把此地有开发的考虑。 “看来政府对这儿也是没死心过,想要找出点什么呢。”比帕摸着圆而结实的下巴说。 “可是这么多年了,政府也没发现什么,该不会是那地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吧。” 成杰骏的考虑不无道理,但常志武却有自己的看法。 “搞不好那里是个生化毒气的仓库,所以政府才会有这样的冷处理。” 那吒在旁边一直听着众人的议论。这些可能性他都想过,而且单凭一张照片就认定有发现未免太草率。不过这照片确实是表明当初银河财团拥有原体的凭证,因此有调查的必要。 第16章 比帕看看时间,说道: “科长跟总理开视像会议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挨训了吧。” “汇报情况嘛,时间难免会长点。而且我们想要到这个禁区调查还得有上面的同意,科长当然得花不少功夫。”成杰骏对孟翼的能力一向十分尊敬。 正说着,孟翼回来了。他的神色沉稳,不过组员们都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征兆。比帕在电子脑里对成杰骏说道: “科长的模样像是年终奖金泡汤了。看来十有八九是在总理那边撞到墙了。” 虽觉得异样,但众人都没急着开口。孟翼坐了下来,那吒以眼神相询。他们的科长缓缓看了大家一眼,说道: “那吒,你提议调查那个原银河财团的工厂,已经获得批准。” 那吒没说话,他知道还有下文。 “问题是,”孟翼像是在调整着情绪。“国防部向总理提出要求,希望能由他们派人来协助机甲别动组。” 众人一致看向孟翼,虽然表情各异,但他们心中受到的冲击是相同的。军方的不满他们早有耳闻,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不死心,在机甲别动组已是行动总指挥的这时还提出这种要求。这不是摆明了想分一杯羹吗?! 第一卷始动第三章第4节 “总理同意了吗?” 那吒心中的不满与惊讶不亚于任何人,可他身为组长,不能将情绪流露在外,不然这种负面情绪会严重波及组员,令他们反应更激烈。到时场面更难控制。 “国防部的意思是行动仍由机甲别动组负责,他们只是派人辅助,总理也只好先答应下来。” “辅助?到时一旦让他们插手后果就很难说了。”成杰骏对事情会变成这种局面既不解又愤怒。 “军方派来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会甘心听从警察部门的调遣吗?”曾经有军旅经验的比帕也是忧心忡忡。 程达看着眉头紧皱的孟翼,问道: “科长,难道就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吗?” “军队毕竟是以服从命令为主的组织,他们既然作出了保证,那你们也不必太担心,专心调查工作。” 孟翼的口气虽是在安抚他们,但众人都听出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就算他们心里依然起伏不定,可都知道孟翼已经尽力,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等大家都离开了会议室后,那吒才问孟翼: “知道军方会派谁吗?” “目前尚未定下来。不过从反应上看,他们似乎比较倾向于坤都的特种部队。” “蓝鹰?!” 那吒的震撼比刚才得知军方插手时更甚。“蓝鹰”是特种部队中的王牌,长期驻守在坤都,参与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场,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军方一直将其视为骄傲。国防部为了这次行动,居然想动用到这支王牌部队,看来他们是动真格的。 “当然并不是把整支部队派过来,军方的意思是想把大部分人马在外围布署,而其中的精英则负责协助四科。” “军方的举动也太不寻常了。一般情况下,只有当负责行动的单位出现问题或是案情迟迟没有进展时,上层才会考虑换人接手。他们怎么会有这个胆?” 孟翼的双眼显得越发深邃,他望着那吒,一字一顿的说道: “协理院的人也在帮口,总理不能不考虑到那方面的关系。” “什么?!国防部竟然还和协理院联手?!” 那吒真是难以置信。协理院和总理、枢机院有龃龉他是知道的,但现在国防部都站到那一边,这样的情势实在比自己想像中严峻。不过孟翼却摇摇头,说道: “那也未必。表面上协理院在帮着军方,但我看他们之间也在互相提防着。军队那边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懂得分轻重。” “如果真是这样,军方就不该强人所难。”那吒的一双剑眉拧了起来。“我太低估军人的傲气和自尊心了。” “还有利益方面。军方会不会也在打原体的主意呢?” 孟翼的分析提醒了那吒,关于原体的事确实不能大意。协理院也好,军方也好,都对原体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那吒咬着嘴唇,心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后有得烦了。不过那吒不是轻易退缩的人,面对这种越来越复杂的局面,他反倒更燃起了一股要干到底的斗志。 “现在还不到下定论的时候,如果可能在话,也许我们能争取到军方的支持。” 那吒无言的点头。虽然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在直接会面之前,还是得作好孤军作战的准备。期望越高,失望越大,那吒很清楚这个道理。 “蓝鹰虽是王牌,但我相信机甲别动组肯定不在他们之下。” 他的下属回以一笑,但青发红眼的年轻人可以清楚的听到心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瞧瞧,又来了,只要你一天呆在这种地方,不管你想不想管这些事,别人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早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了,不是吗?因为你毕竟只是个卒子……) 但那吒选择无视那个讨厌的声音,将它掩埋在心底。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蓝鹰”,那吒心里下了这个决定。 坤都警察总署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不过一些有案待查的警、探员来说一天24小时都是工作时间。当然这种情形并不是绝对的,起码情报部的人就是这么认为。 处理完一些急待完成的文件后,俞耘就准备下班了。她刚走总署大门,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停在自己面前。她稍稍弯下腰,从褪下的车窗处看到个青发红眼的年轻人。俞耘微感意外,问道: “找我有事吗?那吒。” “先上车再说吧。” 俞耘知道那吒肯定有要事才找自己。她上车后,那吒才问道: “你今天没有约会吧?” “有啊。”俞耘一本正经的说。 那吒扭头看着她。在那么一瞬间,也许他是有点无措,不过俞耘并没看出他的表情有异样。 “就是和你啊。” 听到俞耘这么说,那吒重新将视线调到正前方。跟他的外表和能力不相符的是,那吒对女性的态度一向比较后知后觉。但他也感觉得出,俞耘有时爱调笑自己。虽然不含恶意,可那吒总觉得有点不自在。他把这种情况归咎为自己接触女性太少了。不过他也不大想改变这个现状就是了。 那吒将车开到郊区的一个停车场,俞耘跟着他下车,看到他走向附近的殖民地人聚居地时,不禁愣住了。那吒回过头望着她,只是做了个手势,像在说“跟我来,不要紧的。”俞耘难以察觉的耸耸肩膀,跟着他走进那个地方。俞耘以前就听说过这里汇聚着大量殖民地人,不过从来没有踏足过此地,所以看到这个地方后感到颇为好奇。路两旁的房子都挺破旧,但还比较干净。一些女人抱着小孩坐在房子门前闲聊,当看到俞耘经过时也只是好奇的看了几眼,没什么恶意。这里的男人好像都出去工作了,所以只看到些老人、女人和孩子。虽然这里的条件够得上被选为坤都贫民窟之一,但这些殖民地人的表情都是恬淡平静,没有那种想像中仇苦忿恨。坤都人把这里形容为危险之地,俞耘也的确看到这里是有些类似情色场所或帮会的地方,但总的来说,这个聚居地除了楼房的质量没那么好、居民的身份不是联邦人外,它和联邦其它小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那吒带她来到一间小酒吧,蒙上灰尘的招牌上是几个殖民地字母,俞耘对殖民地的文字语言不甚明了,猜想上面应该是一个单词。走进酒吧后,她觉得眼前辖然明朗。里面的桌椅都是用白木作成的,明快之余却又不失朴实沉稳。吧台后的一个正在擦拭酒杯的中年男子一见那吒,就主动向他打招呼: “您来啦,快请坐吧。那个位子一直为您留着呐。” 那吒也向他点点头,走到一个位于角落处的位置。从这里的窗外可以眺望到远处大海的景色。两人刚一坐下,从吧台下钻出一个小男孩,一阵风似的跑到那吒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先生,您总算来啦!我可等了您好久啦。” 那吒没说什么,只是脸带浅笑用拳头作势捶了一下男孩的肚子。男孩笑着躲过了,他一眼看到坐在一旁的俞耘,马上收敛了笑容,毕恭毕敬的说道: “欢迎光临!您想要点什么吗?这里有酒水、咖啡供应,也有茶水点心。” “那就来些茶点吧。” 听到那吒的话,小孩又变得活泼起来。他一边应着,一边为客人送上茶点,然后又回到吧台帮忙擦杯子。俞耘笑着对那吒说道: “原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啊,怪不得这么熟悉。” 第一卷始动第三章第5节 “这地方是不错。”那吒是无法进食的,最多只能吃一些为合成人特制的液体状食物。所以他示意俞耘用那些茶点,俞耘也很领情。用过一些茶点后,俞耘问道: “碰到棘手的事了?” 那吒修长的手指敲着茶杯,说道: “也不算。你知道蓝鹰吗?” “谁不知道它啊,坤都的老百姓甚至管他们叫‘坤都守护神’呢。” “我想知道更详细一点的。” 俞耘飞快的扫一眼那吒。即使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她以职业感觉判断,这似乎和机甲别动组的行动有关。 “蓝鹰是军方中的特种部队,只有总理及由总理授权的人才能调动它。 第17章 蓝鹰擅长突袭和突围作战,白兵战能力极强,是一支典型的地面作战精英部队。人数约为200人,其中尉级以上军官有10人,士官18人。其中有3人取得过军队最高级别奖章——‘月桂’徽章。” “你见过蓝鹰的人吗?” 俞耘微微一笑:“很可惜,还没有。” “那你知道在蓝鹰中有什么精英分子吗?” “能进蓝鹰的都是精英。不过说到最精英的恐怕是他们的指挥官吧。” “指挥官是谁?”那吒毫不放松地追问。 俞耘没有立刻回答,她稍想了一下,看向那吒,说道: “上次恐怖分子闯入殖民地办事处挟持人质的时候,蓝鹰的指挥官也在场。你没印象吗?” “他在官邸内还是官邸外?” “当然是在外围啦,官邸内的作战行动由你们机甲别动组负责,无关的人怎么进去。” 那吒摸摸自己那头青色的短发,回想着当天接触到的有限的几个军方人员。但是他的记忆中没出现过蓝鹰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俞耘双手抵住住下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探视,她问道: “那吒,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蓝鹰的事呢?” 年轻人只是用一种“你明知故问”的眼神直视着她。俞耘从那吒的反应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次比较特别……” “是有条件的?” 那吒的迅速反应让俞耘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她一向对那吒的才智有着很高的评价。 “关于条件我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看到那吒皱眉后俞耘又补充一句: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些违背你做人原则的事。”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吒只好点头了。况且他觉得俞耘不是那种无聊的人。俞耘清了清嗓子,将她所知道的情报告诉那吒: “蓝鹰的指挥官姓乔名朗,二十四岁,少校军衔。接管蓝鹰近四年,立下特等功三次,一等功六次,其余的功绩不下数十次。他不仅是个指挥官,自身的战斗力也很强。据亲眼目睹过他作战的人说,乔朗战斗起来是个勇敢到不顾一切的人,他身先士卒,是个优秀的基层指挥官。蓝鹰的成员都将他视作唯一的领导,可以说,乔朗是蓝鹰的核心,是它的灵魂人物。” 那吒的大脑不停的消化着情报。他是第一次听到有关蓝鹰指挥官的事。如果这个乔朗真的那么了得,那他就很有可能被军方派来参与此次行动。虽然人选至今未定,但了解多一些总不会有错。 “他为人如何?” “这方面我就不清楚了。我们情报科并不负责个人的性格考察。”俞耘捧起茶杯,又放下了。“不过军方上层到士兵都对他很满意,相信他的为人也差不到哪儿去。” 那吒心想:如果对方真的如此优秀,说不定更有资格骄傲。那对合作的另一方来说就很头痛了。 正想着,俞耘将身子稍向前倾,压低声音说道: “我还听说,在蓝鹰有一位‘瓦尔克丽’(注: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哟。” “你所说的,就是那所专门培养女性孤儿成为职业军人的女子军校吗?” “你也听说过她们吧。这所军校就如同一个女儿国,它只培养那些全无亲属、身体健康的女孩子,让她们接受纯军事化的训练和生活,直到十六岁时再将这些女孩派到最优秀的前线部队中去。‘瓦尔克丽’本来是军校的名称,不过因为那些女性的表现太出色了,所以人们也把这个称号用在她们身上。” “可是‘瓦尔克丽’派遣的学员很少,我还真没见过。” “因为瓦尔克丽的宗旨是贵精不贵多。只有最优秀的部队才会有她们的身影。”俞耘显得很感叹。“蓝鹰居然会有一位瓦尔克丽,可想而知这支部队有多厉害。有谣传说她们之所以进入军队是为了和军官结婚来取得联邦户籍,其实这根本一听就是外行人才会说的话。瓦尔克丽的人本来就是联邦籍,更何况军方是严厉禁止同一部门的男女军人互相婚娶。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军队的纪律。反正从有瓦尔克丽参加军队以来,她们还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丑闻,自律很严啊。瓦尔克丽军校连联邦高官都不能谢绝入内,与世隔绝。她们活在一个独特的世界中。” “蓝鹰的瓦尔克丽有资料吗?” “很遗憾,她的资料是被严密封锁的。要是真想知道这位女武神的事,恐怖只有那所军校和蓝鹰的人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久,俞耘觉得口渴,将满满一杯茶都喝光了。那吒仍然在过滤着刚才的谈话。过了半晌,他才抬头看向俞耘。 “谢谢你的情报。” “不客气。希望它会对你有帮助吧。” 面对着俞耘的好意,那吒礼貌性的回以微笑。他心中想着:不管军队派谁来,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如果军方是为了争功而来,那就想办法不让他们插手行动。 那吒这么想,并不是为了功劳。他是不希望机甲别动组的心血会因为外界的干涉而白费。面对这种情形,那吒也很无奈。自己就算只想专心于实干,可仍然逃不过这些繁杂的派系斗争。这种勾心斗角的权利斗争是最为那吒所不耻的,不过只要他依旧是在为政府工作,那就不可能与这种事情绝缘。 (不可能的,你算老几啊?想置身事外,要么就是爬得更高,让别人管不着你;要么就是离开,不过你还不愿意放弃这一切吧?真是口不对心的家伙啊,你到底是想证明些什么呢?面对着这些龌龊肮脏的斗争,你只能被卷进去,直到死……) 离开了酒吧,那吒回到居住的公寓。他正想拿出钥匙开门,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这种感觉不是来自屋内,而是楼梯拐角处的那个大盆栽。 那盆盆栽枝叶繁茂,可那吒仔细一看,居然有一团黑影躲在盆栽后。而从那露出的裙子一角,那吒已认出了这个遮遮掩掩的黑影是谁。 他不动声色,打开了门,然后门又关上了。那团黑影蹑手蹑脚的蹭过来。不料一转过拐角,那吒双手抱胸,站在面前。他冷冷的看着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小堇。 “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吧。” 小堇见那吒轻而易举地识破自己,还由得满脸通红,只是不说话。 “你快回去。” 小堇“忽”的扬起脸,装出一副很跩的样子说: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不过是碰巧路过这里而已,你就以为人家在跟踪你吗?这里是公众场所,谁都能来的。拜托你别把所有的女孩都当成花痴!” 那吒本来还面无表情的听着,可话不过半他就打开门,等小堇说完他才扔下一句: “进来吧。” 一听到这句话,虽然小小堇仍是满脸通红的鼓着腮,但却脚不停步的跟了进来。 那吒的家不大,收拾的倒挺整洁,不过这也可以看得出来这房子的主人很少待在家里。那吒进房间里换了一套家居服,又走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放在女孩面前——他只能服用一些专为合成人而制的流质食物,所以冰箱几乎没怎么用过。小堇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将书包抱在胸前,一双大眼睛偷偷打量着那吒的神色。 那吒知道小堇为人心高气傲,这次能主动来找自己就是有认错的意思,只是拉不下脸。想到这儿,那吒的冰冷态度有所融化了。 “以后不许你逃学跑过来,知道了吗?” 小堇感觉到那吒并不像想象中生气,原本揣揣不安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她嘴一撇,说道: “知道啦。其实今天下午都是自习课,我提早走也没关系。” “那你干吗跑来我家门口?” 被问到的小堇一阵语塞,她瞄了瞄那吒的表情,知道没办法搪塞,可她就是说不出口,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干嘛问这些啊?” 那吒听出小堇在试探自己的心情。这个小丫头,原来对那天两人的口角一直念念不忘。此时那吒的心中可能在叹气也未必。 第一卷始动第三章第6节 “我可没那么说,不过随便你怎么想吧。” 小堇的表情再次“晴转阴天”,那吒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面前,拉起她的小手细看。小堇的手指上有两只包着绷带,从其它手指甲上可以看出指甲曾碎裂过的痕迹。 “手好点没有?有准时上药吗?” 那吒的温言相询,让小堇脸上的不满、气恼、骄傲、窘迫通通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如小绵羊般温驯的神情。她静静的凝视着那吒,此刻的她看上去真像是个安静乖巧的小女孩。 那吒小心的审视她的伤口,问道: “还痛吗?” 小堇摇摇头,手上的痛楚在那吒少见的温柔面前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那吒看着那支离破碎的指甲和指头上尚未散去的瘀血,真是百感交集。其实早在二年前,小堇就染上一种怪毛病——爱咬自己的手指甲。尤其是在她心情苦闷更是咬得厉害。当发现她的怪癖后,她的家人和那吒都多次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据医生的诊断,小堇咬指甲上瘾是因为她精神方面的烦恼无处发泄,才养成这种特殊的癖好。而她这种毛病时好时坏,让周围的人都束手无策,更谈不上根治。 那吒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一件往事,那时候小堇还不到十岁。 第18章 有一次她的学校带学生去医院体检,结束工作后的那吒顺便去医院接她。那家医院他有一位相识的女医生,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有时有些问题那吒偶尔也请教过她。当时两人无意中碰见于是聊了起来。当他们还在闲聊的时候,并没有人发觉小堇已经看到这一幕了。那吒和那个女医生只是比较谈得来,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不好感。然而当他看到小堇时,这个小女孩的举动让他大为震惊。小堇二话不说就扑到那个女医生身上,拼命拳打脚踢,又扯又咬。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呆了,因为没人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当那吒终于把小堇拉开时,女孩死死的瞪着他,只说了一句:“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把你交给别人!”事后那女医生受了多处外伤——尤其是脸部,一头长发被扯得稀稀落落。小堇的父亲许绍堂运用手中的权力将此事极力掩盖,还赔了一笔不菲的费用给那女医生,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不过自此之后,那吒就几乎不再与女性有私下的接触(原本他与女性的接触就很少),只是保持着工作的来往。他渐渐领悟到,以前那个活泼直率的小堇已经变了,虽然她在自己面前时还是很可爱,但她的内心,却潜藏着连那吒都感到害怕的东西。大概就是在那件事不久后,小堇就开始拿自己的指甲出气了。 “你可别再咬自己的指甲了,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小堇低下头,一言不发。那吒望着自己握着那双小手,轻声说道: “别伤害自己好吗?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小堇一下子抬起头,眼中的一泓光芒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激动,直直的逼视着那吒。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真的这么想?” 那吒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小堇之所以这么做会不会是为了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呢?但他仍然说道: “是的,是我的真心话。” 小堇笑了,笑得如同黑夜中盛开的玫瑰。 “你真好,那吒。在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我最喜欢你了。” 那吒的感受却并不单纯,他没有把心里话完全说出来。他觉得,就算是对着小堇,自己也多留了个心眼。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强压着疑惑,他平静的说道: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才不是!”小堇反驳道。“跟我见过的人比起来,你是最好的,也是最干净的。跟那些肮脏却又自命风流的人完全不一样。” 与其说这是一番表白,倒不如说是小堇偏执的观念的显露。当她说到最后那句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之情。那吒怎么听都觉得这是针对她的父亲许绍堂。不过他无意插手这对父女间的关系。 “干净?我也算干净吗?” 那吒想起自己的职业,自己所处的身不由己的境地。他这句话像在问小堇,又像是在问自己。小堇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情说道: “没错。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是这么想的。我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变。” 小堇边说边拉着那吒的手臂,毫无犹豫的看着他。那吒面对这种直率执着的感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不着痕迹的抽开手。 “我们出去吃饭吧,上次在你家没能陪你。” “太好了!” 小堇高兴的一下子跳起来。那吒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心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你说不出心里话呢?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呢?应该不是前者吧,但为什么会不想说,恐怕是因为对象的缘故吧。你在害怕什么呢……) “军方派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机甲别动组一大早就集合了,组织们都大概猜到孟翼要宣布的事,因此大家都凝神细听。 “这次行动将会由坤都特种部队蓝鹰协助我们。” 除了那吒,众人都吃了一惊。蓝鹰的威名之盛是联邦军队中数一数二的。他们虽然都讨论过军方到底会派谁来插手这次计划,但事实让他们很难平静下来。成杰骏一边摇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常志武仍是很冷静,只是手指不停地拍着手臂,程达努力的回想着有关蓝鹰的资料。比帕只是看着他们的年轻的组长。 “大家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就行了,对方到底只是协助而已。决策和执行依然要靠你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机甲别动组的实力吧!” 孟翼说话的声调不高,却很有力,组员纷乱的心绪都得到了一定的安抚。比帕这时才开口问道: “对方会协助我们到什么时候?” 孟翼敲动几下虚拟键盘,众人面前出现一个立体图像,上面是那次袭击马兹殖民地办事处的两名神秘分子:螺旋和约米。 “找到这两人的幕后组织以及他们和原体的关系。” “为了这两个家伙居然要出动到蓝鹰,军方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国防部部长凌笠志真是个能人,既不会得罪枢机院,又听协理院的话。他这么讨好两院,难不成是想竞选总理吗?” 深知军队作风的比帕嘲弄着军方真正的用意:查案是假,夺原体和争功是真。成杰骏抬起头问道: “如果一直查不到呢?蓝鹰也会和我们一直合作下去吗?” “蓝鹰的主要职责仍是战场,一旦行星周边有不安稳状况仍由他们负责。他们只是协助我们。” 孟翼话中之意是指现阶段蓝鹰会参与该行动,不过当发生更大情况而又在其管辖范围之内,那么蓝鹰自然是以本职为重,暂停协助四科。 常志武摸了摸他那没什么肉的下巴,喃喃自语的说: “我猜蓝鹰的官兵一定恨透了那些军方的头头,居然让他们两头跑。” “也许他们还会来个大罢工,讨回自己的奖金呢。”比帕补上一句。 虽然开着玩笑,但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那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扫视着组员,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之气充斥在他的身周。 “我们的工作只有和原体有关的,别管闲事,好好加油干吧。” 尽管机甲别动组的组员年纪都比那吒大,但面对着这位组长,他们都抱有无比的敬畏之心。孟翼对那吒的驾驭能力很是满意,可他依然维持着平淡的表情,说道: “因为我们得到了许可,可以进入那间工厂。那里临近蓝鹰的基地,所以你们要先去他们的基地去会合。那吒,由你来分配任务吧。” “是。”那吒扭头看着众人。“程达留在四科,负责情报输送和调查。志武你继续后勤支援。至于比帕和杰骏,就跟我去会会蓝鹰的人吧。” “是!”众人齐声答道。 散会后,比帕故意走得磨蹭点,等着那吒。待只有他们两人时,比帕才说道: “头儿,你觉得有可能和蓝鹰合作得来吗?” “那就要看看他们抱着什么目的了。” 那吒如血的双眸望向窗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认输的,即使对手是如此的强大。 “不管怎么样,这次合作应该会很有意思……希望蓝鹰别让我失望才好!” 比帕的视线也转到同一方向。在他们目所不及的某个地方,那支尚不知是敌是友的王牌部队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机甲别动组和蓝鹰的首次合作也即将展开…… 第一卷始动第四章第1节 周末的早晨,天清气爽。街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只不过步调要比工作日时休闲得多。孩子们更是在公园里玩得无拘无束,他们你来我往的踢着足球,父母们则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悠闲。他们中谁也没注意到,在高高的蓝天中,有一个黑点缓缓掠过高高的蓝天中,确实有一黑点在缓缓掠过。那是一架小型直升机,正朝着远方的群山处而去。 直升机所载的是机甲别动组的组长和两个组员。此时,他们要前往市郊的山区与蓝鹰特种部队汇合。在机舱内,比帕正摆弄着自己的爱枪,成杰骏则透过小圆窗望着外面的景色。而那吒则闭目养神,脑海中不禁想起与朋友梅星华分别时的情景…… “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可惜我还有事,不能送你。” 面对那吒的略显失落,梅星华只是微微一笑。 “别说傻话,你有空就来我那边好好宰我一顿吧!” 平常总是贵公子模样的梅星华只有在好友面前才如此随和。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吒,故作轻松的说: “没有精神就该好好休息,阁下以为自己是铁人吗?” 被看穿的那吒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疲累,并不是身体上的(他的身体因为经过强化改造,远胜常人),而是精神上的。最近要忙于应付的事情太多了。他知道在梅星华面前自己根本不必掩饰什么——而且想掩藏也掩不住。 “是有新女友了吗?” 梅星华故意开着玩笑,那吒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他这个人虽然外貌、才干都是上乘之选,但对女性却一直抱有某种疏离的态度,这不能不说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那吒本人一直有这种不成文的想法,他觉得女性都是难以理解的,所以潜意识里都对她们敬而远之。小堇要不是如此主动的话,说不定和那吒的关系早就结束了。不过这些也有可能是那吒本人害怕和女性交往的托词而已,总而言之他并不想改变现状。那吒回了一句: “我不像你,总是那么有艳福。” 比起那吒,梅星华和女性交往的机会确实多一些。不过可能是因为重任在身的关系,也可能是眼光的问题,梅星华也没怎么像普通人一样谈谈恋爱。 第19章 但那吒偶尔听说过,梅星华是有过交女友的经验,可惜总是没有下文。问梅星华时,他只是一笑置之。 “说真的,你不如定下心,找个好女人吧。” 听到那吒这么说,梅星华皱着眉头,颇觉意外的样子。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那吒深知梅家的家规一向是子女杀父母后自立,虽然好友没有向父母下手(他的母亲早死,父亲则患了老年痴呆症),而是将自己的兄长除掉。但他实在不愿见到梅星华会落到和上一代一样的结局。还记得当初刚认识梅星华不久,那吒曾见过朋友的父亲。那个佝偻着身子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老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与联邦相抗衡的财团的前任首领。那一幕,总浮现在眼前:梅星华走到那老人面前,右膝跪下,向他问候道: “老爷,您今天觉得如何?早饭用过了吗?” 那老人一脸呆滞的神情,不过见到梅星华时却露出僵硬的笑容。那吒看到这情景,又听到朋友称对方为“老爷”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要知道梅星华是梅氏和五行军的首领,更是梅氏宅邸的主人,即使与联邦总理会面也是平起平坐,能被他称为“先生”已是最大的尊称,谁想到他还会用这种仆人对主人般的称呼与姿态来和这老人交谈(就算是梅氏的仆役也不会用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面对主人)?那老人显然挺高兴——虽然他的眼神总是黯淡无光。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挥舞着双手,半是喃喃自语半是向梅星华倾诉道: “枣子不好吃,不好吃……甜……想、想吃那个,那个山……楂……” “是,您放心,马上让人送过来。” “咱们、咱们一起吃……”老人停了一下,仿佛忘记了自己之前到底想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盯着梅星华的脸。“你,去哪儿了?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 “老爷,我有事到外地去了。您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老人呵呵的笑了起来,额上深深的皱纹也舒展不少,但很快他又低声的自言自语。 事后,那吒才知道这个老人就是梅星华的父亲。由于长期患病加上得了老年痴呆症,所以这老人才会变成这样子(因为他身体积弱已久,无法动大手术更换合成器官)。那吒也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原来梅家的规矩是不能直接称呼自己的父母,而是要称“老爷”、“太太”,也就是说梅星华从小就得把父亲当成主人般看待。不过那个老人看着梅星华的眼神却像个完全依赖着对方的孩子,只要他在面前,那双无神的眼睛就会一直盯着儿子。而梅星华呢,虽然什么也不说,但那吒觉得他对自己的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儿子承担了父亲的责任,父亲却成了儿子…… 每次想起那一幕,那吒都暗自心寒。朋友以后也会如此吗?他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但无法否定的是,那样的家族和那样的家规,根本不能让人过上正常的人生。所以跟自己的事情比起来,他更关心对方的将来。可那吒只是淡淡的说道: “过过普通人的生活,换换口味不是挺好的吗?” 梅星华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凝视着那吒,然后,他笑了,只是这笑容当中掺杂了一些不单纯的意味。 “放心吧,我会的。而且我已经有计划了。” “哦?是什么计划?” “首先,我会娶一个人见人恨的女人,可我不会给她一点实权。如果生下孩子,我会把孩子从她身边带走,亲自抚养。我会让我的孩子对这个女人充满恨意,这样的话,孩子长大后继承家族时,杀这个女人就比较好下手了。” “……” 看着那吒不知如何反应的样子,梅星华突然纵声大笑,活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那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这家伙,开玩笑就不能说些别的吗?!” 梅星华止住笑,说道: “谁叫你这么容易就相信呢,没想到你还挺好骗的嘛。” 那吒“哼”了一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浮起些微不安:朋友所说的那些话固然是开玩笑,但这其中会不会有一点真心话呢?对于梅星华的未来,那吒比起对自己的去向更为关切忧心。他默默祈祷,希望好友永远不会步上梅家先人的后尘…… 那吒睁开眼,看着阴暗的机舱,心情渐渐平服下来。这时,扩音器中传出了驾驶员的声音: “组长,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的上空,准备降落了。” 第一卷始动第四章第2节 直升机降落在一个小型机场上,旁边就是通往山区蓝鹰基地的公路。在机场角落,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车旁站着个军官模样的人。 三人下了直升机,比帕一眼看到那辆车子和那个军官,说道: “连专职司机都有,蓝鹰想的真周到。” 直升机盘旋升空,飞往市区。三人这才走向那车子,那个军官迎向他们。走在最前头的那吒刚想开口,谁知那个军官却哈哈一笑,竟重重的拍了一下成杰骏的肩膀。 “啊哈,你就是机甲别动组的组长吧,我等的腿都软了。” 看着这名军官过分热情的举动,成杰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比帕和那吒面面相觑,蓝鹰的人难道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资料吗?怎么连人都认错。那个长得黑黝结实的军官看来年纪不大,性情直爽,笑起来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又看看那吒和比帕,说道: “你还带着人啊,这年头,跟班也不好当啊。” 此言一出,成杰骏大惊失色。比帕倒还好,不过那吒自加入机甲别动组以来,虽有人背后诋毁,但从没人敢当面叫他“跟班”。成杰骏看着组长时,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恼。成杰骏连忙解释道: “你误会了,他不是那个……” 跟班二字成杰骏万万不敢说出口,谁知他这么一说,那军官却面露惊讶之色,说道: “什么?原来他不是你的保镖,而是你的秘书啊!” 本来以为对方已经明白的成杰骏一听这话,几欲晕倒。哪有人这么不开窍的哟!这军官一手抓着下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人不可貌相啊”。比帕观察这军官好一阵子,见他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不像是假冒,才开口道: “还没请教,你是……” “哈哈,不敢当,我是蓝鹰连部的少尉徐亚迈,”他豪爽的一挥手。“你们叫我亚迈好了!” “徐少尉……” 成杰骏试图解释,被对方又拍了几下肩膀,差点让他站立不稳。 “叫我亚迈!要是这么久都没接到你们,少校会骂死我咧!” “是啊,我们还是先去和蓝鹰的指挥官汇合吧。” 那吒说完,径直坐上吉普车,亚迈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白跟班脾气还真不小,你有这样的部下也很辛苦吧。” 这下可好,他居然又把“跟班”前加上一个“白”字,也许是觉得那吒皮肤白皙吧。成杰骏因为那吒自己不揭破事实,不知道是何用意,只得先混过去。比帕和那吒对视一眼,都想着同样的问题:蓝鹰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到底是何用意呢?比帕甚至有这样的念头:蓝鹰的人该不会是故意派这种人来耍我们吧?他们决定先静观其变。 四人都上了车,负责开车的亚迈朝他们咧开嘴,说道: “有我一流军车驾驶员在,包你们能一路顺风。白跟班、黑跟班你们可要坐稳啰!” 连比帕也被安上了外号,比帕装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有那么黑吗?坐在前座的成杰骏心中一个劲的默念:但愿这次车程能尽快结束吧! 在坤都市市郊的山林深处,著名的特种部队“蓝鹰”的基地就在那里。不过这一天它迎来了几位外来的客人,表面上是两方的合作的伙伴,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对这种合作能持续多久抱有很大的疑问。 当吉普车停在营区里时,机甲别动组的三人看到有不少士兵正在操练,没人朝他们张望,只有少数几个士兵(看起来都比较年轻)偶尔看了他们几眼,随即又投入训练中。众人刚下车,一名军官就跑了过来,他朝那吒敬了个军礼,说道: “你就是机甲别动组的组长那吒吧,我是蓝鹰连部的魏涛中尉。欢迎你们来到蓝鹰的基地。” 那吒还没出声,背后的亚迈却大嚷起来: “什么?这个一直在装酷的小白脸居然是机甲别动组的组长?!魏涛,你没搞错吧?!” 魏涛大惊,瞪着亚迈,好像在叫他赶快闭嘴。亚迈一愣之后,哑口无言,因为他这才明白自己犯错了。“搞错的人是你吧,给你的资料你有好好看吗?” “那个……” 亚迈顿时语塞,他张着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算不知内情的人也看得出他肯定没看资料。这时,比帕和成杰骏才明白,原来亚迈认错人并不是故意的,而是没有事前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现在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你呀,跟指挥官说去吧。”魏涛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一听到这句话,亚迈的脸色更是急转直下,他干笑了几声,说道: “对了,我想起还有点事,魏涛,麻烦你……” “休想,接人的是你,就得由你向少校报告。”魏涛又朝那三人道:“因为刚举行完野外作战演习,所以指挥官不在办公室。 第20章 请跟我来。” 亚迈挫败的低下头,只得跟着一行人朝连部的帐篷走去。在山脚下,是一片由帐篷组成的营区。成杰骏本来就对这个爽快的小伙子很有好感,知道他的过错并非故意后,这时见他如丧家之犬的样子,心中不忍,寻思着向那吒求情别责怪他。 走到一个大帐篷前,有两名军官正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向魏涛敬礼后,瞥到跟在身后的亚迈。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对望一眼,似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亚迈呢,头更低了,完全没了刚才的大大咧咧。比帕几乎可以看到两名军官嘴角处强忍住的笑意,两人以一种带着同情的善意的嘲笑望着亚迈,马上匆匆离去。很快,在附近某座账篷后传来可疑的笑声。从他们的举动看来,这个徐亚迈少尉犯的错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而且成了这些同伴的笑柄。魏涛掀起帐幕,他自己却没进去,说道: “报告长官,机甲别动组到了。” 那吒四人进了帐篷,对这昏暗的光线不大适应。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帐篷里只有一个人,正站在四方桌前看着立体地图。 那个男子抬起头,看着来人。他穿着军队工作服,腰间戴着把手枪,一头黑黑的短发略带点波形,双眼深邃,鼻梁直挺。这名男子看来年纪应该只有二十来岁,但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情却让他更添一种成熟的威严感。 那吒也在打量他。曾在军队呆过的比帕从这男子衣领上别着的翼状银徽章上认出,他肯定是少校军衔。而成杰骏则好奇的看着对方的样子,心想:这么年轻就是长官?怎么看起来像是个殖民地血统的人呢?不过跟咱们的头儿比起来这军官的模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只不过类型不同罢了。 这男子看着青发红眼的那吒,眼神中透出一股慑人心魂的光芒。那吒也毫不退缩的看着他。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同带电一般。 终于,这男子朝那吒伸出手,说道: “我是蓝鹰特种部队的指挥官,乔朗。” 那吒握住他的手,直望入乔朗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中。 “我是机甲别动组的组长,那吒。” 有不少人在初次听到那吒的名字时都会追问这是否是真名,那吒虽然明白自己这个代号很容易让人误解,但被问得多了,也会觉得不耐烦。乔朗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比帕和成杰骏也分别见过乔朗。 第一卷始动第四章第3节 这时,乔朗才看向低着头,一脸尴尬的亚迈,问道: “你怎么了?” “长官,我……”亚迈看了一眼那吒,而那吒正在看地图。亚迈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认错人的事说了一遍。比帕装得很严肃,以防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成杰骏也有些忍俊不禁。 乔朗的脸色越听越阴沉,等亚迈说完,他问道: “你没有先看资料吗?” “有啊,不过那份资料太长了,我昨晚看着看着就……”亚迈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前那种不拘小节的作风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睡着了。” 比帕转过身,捂着嘴。成杰骏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就不能控制点吗?但他自己也是嘴角往上翘。乔朗冷冷的盯着部下,眼中的光芒像是要把人烧死。成杰骏虽不是当事人,但接触到乔朗的神情时也不禁心中发寒。 “你可以走了,我会留意你的。” 听到这句话,亚迈如逢大赦,敬了个礼后就一溜烟走了。比帕看得出,如果他们都不在场,乔朗多半会现场发作亚迈。他觉得,这个年轻军官虽然阴沉沉的,但发起火来威力可能也不小。 那吒看着立体地图的影像,这是他们这次目标的地图。乔朗也看向地图,说道: “机甲别动组有什么计划吗?” “据情报显示,这里曾经存放过原体,有可能遗留下某些蛛丝马迹,我们准备再次彻查这间工厂。” “这地方八年前就被政府军搜过了,可能找不到什么。” 那吒将视线移向乔朗,说道: “我并不指望一次搜查就会有收获,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机甲别动组都不会放过。” 乔朗不置可否,但在他的神情中的冰冷似乎有一处瓦解了。 “那你打算怎么搜?” “只要少数人进去就可以了,人太多反而添乱。” “我派人守在外面吧,弟兄们也想休息一下。” 听到“休息”这个词,成杰骏皱起眉头打量乔朗。从这位指挥官的口气来看,蓝鹰的人似乎把这次任务当成旅行。不过那吒却浑不在意,他见过不少光说不做的人,深知当面夸海口的人未必能办好事。虽然乔朗是军方的人,但那吒觉得他的作风应该是实干派。 “不过,如果只让你们进去那也说不过去,我派上几个人跟你们一块去吧。” 那吒三人都没什么意见——这是意料中事——乔朗按动了桌上的呼叫器,说道: “方烈,你过来。” 过了一会儿,帘子一掀,有人走了进来,成杰骏和比帕都怔住了。来者也是一名军官,但与帐篷中众人不同的是,这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这个少女金发碧眼,一看就知道有殖民地血统,可她长的十分秀丽,给人以一种清爽明净的感觉。她也穿着普通的作战服,长发盘在脑后。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和营地里的那些军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连表情也是相似的淡然冷静。 乔朗向他们介绍道: “这位是蓝鹰连部的副指挥官,方烈上尉。” 方烈向他们敬了个礼,又和他们一一握手,简短的吐出一个词: “你好。” 这个女孩虽然长相美丽,但神情严谨,和她柔和的外表很不相符。他们都看出她的动作干练,是标准的军人作风。比帕和对方握手时不禁吃了一惊,不是因为方烈的手劲大,而是由于她握手的方式和男性常用的做法完全一样:用力的握手,上下小幅度的抖动一下以示对对方的欢迎和重视。这个女子的确在男性军人里呆了很久,所以才会行事作风如此利落吧。成杰骏看到方烈的手布满老茧,又粗又厚,而且有几只手指的指甲盖都脱落了,他心想:这个女孩肯定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 那吒看着方烈的手,心中也是思潮起伏:他想到了小堇的手。她那双手同样是伤痕累累,不过那是小堇自己选择残害身体的方式。小堇出身名门,生活优厚,本应过上美好的人生,但她却因为自身的苦闷无处发泄而如此对待自己,任由自己的心中滋长着偏执和仇恨;方烈出身于孤儿组成的瓦尔克丽中,为了努力求生加入军队,在人生最光辉的青春岁月中与男性一道在战场上厮杀、在营地训练。她们两人的手有相近之处,但是这两个女孩对待人生的态度却又那么的不同。 “长官,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方烈说话的速度之快,让三人感到一点讶异;但她咬字清晰准确也出乎他们的意料。乔朗示意方烈看立体地图,说道: “你和机甲别动组一起,进这个药厂看看。” 方烈点点头,乔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把亚迈也带上。” 此言一出,机甲别动组的三人都以不同的表情看着乔朗。方烈也有些意外,问道: “怎么了?他不是只负责接人吗?” “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方烈打量了一下那吒他们的表情,转了转眼珠。这时,那吒发现这个女子蔚蓝的双眼内仿佛闪过一丝微笑。她说道: “我刚才就看见亚迈在外面嘀咕,说什么‘还好逃过一劫’。这么说来他肯定又闯祸了。” “‘逃过一劫’?我要罚得这个家伙不知自己姓什么!” 乔朗说时面无表情,但语气连旁人都觉得心寒。成杰骏暗自替那个开朗的亚迈担心。方烈倒不以为意,说道: “只怕你不在他会兴奋得过了头。” 乔朗斜睨了方烈一眼。“你也是他的上级,就不会摆平吗?” “是,长官。” 看着他们这样一问一答,成杰骏更为亚迈忧心。可比帕听着这些对话却想:这两人成为战友肯定不会是短期内的事。 乔朗又对那吒说道: “你们可以去挑选一些武器。方烈,你带他们去吧。” 走出帐篷,外面的光线明亮得刺眼。方烈叫来一个士兵,吩咐了几句,就要带他们到武器仓库。那吒叫住了她,说道: “不必了。我们随身也带了些武器。” 方烈看着他们,秀眉微扬,随即颔首。“也对,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的。” 这时,亚迈跑了过来。他一到方烈面前就敬了个礼,然后就问: “上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这是干吗?这么激动。”方烈看到他那副瞪眼握拳的样子,不禁摇头笑道。 “我是说,少校真的要我也一起去吗?” “没错。” “啊~~!少校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不就因为我认错人吗?!真是不公平啊!” 看到亚迈抱着头呼天抢地,方烈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 “那你自己去跟指挥官说好了。” 亚迈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低着头,长吁短叹“我真是命苦啊”。方烈根本不理会他,朝在一边看够了戏的三人说: “你们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出发时间由你们定……” “我想现在就出发。”那吒马上说道。 听到这种回答,比帕和成杰骏并不意外,他们的组长本来就是这种性格。 第21章 方烈见那吒决断这么明快,倒很合自己的作风,当下也同意立刻出发。只有亚迈一脸沮丧,好像赴刑场一样。 第一卷始动第四章第4节 经过十五分钟的车程,他们终于来到那个工厂(当然这次是由方烈开车)。工厂外有两个蓝鹰的士兵在看守,方烈询问他们几句后便带着众人从一扇小门走进里面。这个制药工厂在八年前就被查封,除了一些主要物件外,基本都维持原状。他们一行人走进这工厂的唯一厂房,里面的大型器械和生产线仍在,只是积着厚厚的灰尘,蛛丝网遍布角落。亚迈握着手枪,左顾右盼,瞧他那样子,倒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沮丧似的。方烈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拿着枪,要射谁?” 亚迈很是尴尬,收起枪,讷讷说道: “有备无患嘛。” 工厂内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因此他们走路时响起的脚步声显得有点太响了。那吒依照电子脑中地图,来到楼上的实验室。实验室中的瓶瓶罐罐早就被带走了,只剩下一些空瓶子。 比帕拿起一个空试管,看着上面所贴的标签,念道: “苏氏疫苗。好像在哪儿听过。” 成杰骏凑过来看着标签,说道: “这种疫苗是专治电子脑脑死亡的药,曾经作过临床试验。不过后来没有上市,可能没获得通过。” 亚迈好奇的问道: “脑死亡?电子脑也会脑死亡?” “电子脑虽然说是人脑改造成的,但其实跟全是程序和数据的电脑差不多。只不过外面是处理器,里面才是人脑细胞。而有些人的大脑细胞因为改造后出现排斥,导致细胞死亡。最后肉体的大脑萎缩,就算装上再多的处理器也无济于事,只能成为植物人。”成杰骏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就是等死是吧。” “呃…也可以这么说。”成杰骏对亚迈那种一根筋的性格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比帕听到这段对话,好奇的看着亚迈。亚迈被他盯得不自在,问道: “你看我干吗?就算我长得帅也用不着老看着我嘛。” “你是纯人类?” 所谓纯人类,就是指身体自出生以来没经过改造的人类。这这个年代,纯人类虽不算稀奇但亦是比较少见的。纯人类在联邦人中所占的比例只有约五分之一。而身体经过改造(尤其是改造电子脑)的人类则称为改造人。这种改造人占了联邦居民的大部分。那吒和成杰骏也不禁看向亚迈。 “哈哈,被你发现了。不瞒你说,从小到大,我因为这个身份可是受到很多人的崇拜哦,不仅女孩子追求我,连有些帮派都求我当他们的老大……” 亚迈说的滔滔不绝,但众人都一致不理他,继续搜索。 在他们来到地下一层时,这里的地面已经长满杂草。比帕摇头道: “这银河财团钱不少啊,怎么这地板的质量就那么差呢?” “我看是他们把地板都敲碎了,”方烈审视着泥地上的一些裂痕,“他们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的秘密吧。” “地板有什么秘密可言?”亚迈抓抓脑袋,一脸不解。 那吒注意到在另一端,有个地方有点不一样。他走上去看时,只见那里有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泥地,不仅没长半根草,而且仔细看去,连地上的泥土都十分平整,与周遭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其他人也看到了,成杰骏讶异道: “这地方已经被弃置了八年,别的地方都长草了,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干净呢?” 那吒想起了什么,他朝比帕做了个手势。对方会意,拿出微型的测量仪器进行检测。当结果数据出现时,他和机甲别动组的组长互望一眼,脸色沉重。这个寸草不生的泥地的数据,与公安部中央电脑机密资料中那张照片的数据完全一致。原体当初的确就是存放在这里的。虽然事隔多年,但原体的力场仿佛仍使该处保留原样,别说是杂草,甚至连灰尘都难以进入其中。不过原体并未在此,他们来晚了。或许银河财团早就把原体转移到别处去了。 亚迈也在打量着那块过分干净的泥地,他抓抓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冒出一句: “对了,那个叫‘原体’的,听说能把接触它的人都通通消失掉。那如果是纯人类的话呢?” 众人都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们显然都没想过,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只要是人接触过原体后都会无一例外的马上消失掉,但却没想过如果换成没有经过身体改造的纯人类又会怎样。这种事又不能做实验,所以那吒对此也不清楚,他回想起之前的几次事故,想找出那几名失踪者之间有何不同,那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纯人类……亚迈瞪大眼睛来回扫视着众人,却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好生失望。 搜遍了整幢厂房,但他们仍然一无所获。时间已过了中午,亚迈的肚子已打起了鼓,甚至连成杰骏的肚子也传出叫声。亚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也和我一样啊。你们刚来,这餐由我请客。” “回去再吃。”方烈打断他的话,又向那吒说道:“现在也查不到什么,不如我们先回基地吧。” “也好。” 亚迈高兴的跳起来。“太好了,终于能吃饭了!” 刚走出厂房,走在最前面的方烈停住脚步,举手示意,众人明白她多半是感觉到了什么,也停了下来。亚迈在方烈身后悄声问道: “上尉?” “可能有人,要小心。” 亚迈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忽然一声怪笑从他们头顶上传来,接着一团黑影落在他们面前。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矮个儿男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虽然这男子长得很结实,样子也不算太丑,但他脸上那种猥琐的表情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比帕看到这男子的黑袍觉得有点眼熟,他低声问那吒: “老大,这家伙的衣服……“ “我知道,跟那个螺旋穿的像是同一个式样。” 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和外表一样——不入流。 “你们这群恶贼就是机甲别动组的人吧!” 那吒打量对方几眼,虽然这男子一副恨不得吞掉众人的样子,但那吒根本不当一回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哼!你们机甲别动组居然敢坏了我们组织的大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谁知道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耗子,我们才没闲工夫理会。识相的就快滚!” 那吒使的是激将法,黑衣男果然中计,他大声的嚷嚷: “你说什么?!我可是路西法的战士,你们这种无理的家伙,连螺旋大人的事也敢破坏,我要你们好看!” 一听到“螺旋”这个名字,众人更肯定这男子与上次出现在办事处的那两名神秘分子有关。而这人所说的“路西法”,可能就是他们所属的组织的名称。那吒在电子脑中连线搜索,并没有发现“路西法”的资料。他用内线联络程达,要他好好查查有没有这个组织。 黑衣男见众人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的恐吓成功,得意的大笑道: “哇哈哈哈!知道害怕了吧!如果你们肯乖乖把原体交出来,我可以免你们一死!本大爷不会恃强凌弱,你们可以一个个上,让你们知道正义之名的厉害!” 那吒还来不及讽刺他两句,亚迈已经跨前一步,指着他怒冲冲的骂道: “你这只猴子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居然敢在本大爷面前说三道四?!我的肚子都饿扁了,你还呱呱乱叫,看我怎么收拾你!” “叫我是猴子的这只黑个子你又是谁?居然敢说我乱叫?!那好,我就先收拾你这只黑猴子!” “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让本大爷来教教你吧!” “亚迈!” 方烈见他们旁若无人的越吵越激烈,便想喊住亚迈。谁知亚迈正在气头上,还想冲上去。方烈突然使出一记扫堂腿,亚迈立时跌倒。还来不及喊痛,就被方烈揪着衣领拎起来,她说道: “你想打架不要紧,不过别给我送死,免得连累我被少校骂。” 亚迈听到“少校”,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黑衣男更加得意了,哈哈一笑道: “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那就赶快把原体交出来!” “是谁厉害还不知道呢。” 比帕握紧了拳头,像是一堵黑墙般走上前。成杰骏早已在旁瞄准了,他扣动扳机,黑衣男毫无闪避之意,子弹穿胸而过,他却丝毫无损。众人都是一愣,那吒和比帕虽然知道这些路西法的怪人似乎都拥有不死之身,但这次的感觉又有些不同。这家伙得意的大笑起来,说道: “瞧瞧,你们的水平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能死在我手里,也算你们三生有幸!” 方烈不为所动,她冷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个根本不是本体,只是全息影像传送在我们面前罢了。我们是打不到你,可你也没法碰到我们!就你这个样子也想跟我们干一仗吗?!” 那黑衣男斜着眼,一副像在斥责方烈胡说八道的样子。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看,正想吹嘘,却冷不防啊啊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岑这家伙!我明明跟他说过不是这样弄的!可恶啊,这个样子我怎么教训这帮家伙啊!” 显然,方烈说的没错。大家也看出来了,他的模样的确是立体影像,这样一来两方都扯平了,谁也打不到谁。亚迈一扫刚才的沮丧,反过来对这个冒失鬼大肆嘲笑: “果然是个没进化完整的猴子啊! 第22章 有够笨的!” 黑衣男见势不妙,恨恨的说道: “今天我还有事,先放你们一马。我一定会找你们算帐的!” 说完,他的立体影像在瞬间消失了。难怪他能够自由进出由蓝鹰把守的地方。 “这个‘路西法’的人都真够怪异的,这个也是一路货色。” 比帕对上次那个女小丑约米的事还心有余悸。那吒想,不管怎样,这次搜索总算有点收获——前提是,这个黑衣怪人说的是真话。 第一卷始动第四章第5节 虽然得到了那些神秘分子的一些情报,但调查却还是没什么进展。因为不管是原体还是那个组织的人都缺乏更多有效的资料。那吒觉得自己像在原地踏步。无论是螺旋、约米或是这个黑衣男子都无迹可寻,仿佛是地底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 更让那吒觉得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个路西法组织的人总能掌握机甲别动组的行踪,甚至抢在自己前面。难道说是有人泄密?! 一想到这儿,那吒也不能等闲视之了。机甲别动组的组员都是他精挑细选,经过种种考察后才选入组里的。那吒对组员们很放心,科长孟翼是他们的坚强后盾,更没理由与自己组建的机甲别动组过不去。至于四科以外的人,那就比较难说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那吒还是觉得以后的行动要更保密才行。不过现在手头上毫无线索,也谈不上行动。不知道程达和常志武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吒正冥思苦想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乔朗在桌子对面坐下,自顾自的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递给那吒。那吒摇了摇头,他从来都与烟酒无缘——可能是因为身体经过改造。乔朗也不强求,独自抽烟。看着眼前这个沉静的年轻军官,那吒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俞耘口中那个“简直不顾一切”的形象联系起来。 烟抽了一半,乔朗才开口道: “下一个行动任务是什么?” “暂时不采取行动。” 乔朗转头看着那吒,那吒这时才看清,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凝视这双眼睛就像是凝视夜空。 “线索断了?” 那吒无言的点头。这次案子可以说是他自担任机甲别动组组长以来最棘手的一件。以他们丰富的情报网竟然连对手的情报都一无所知,而且还被敌人占了先机。这让那吒既恼火又不解。仅凭着手头上的一些资料和与敌会面的经历,实在很难找出有力的线索。但那吒仍然不放弃,努力回想着看看有哪方面被遗漏了…… 乔朗倒不大介意,说道: “我们当军人的,总是不知道上头在想什么。也许会前进,也许是就地安营扎寨,反正是命令说了算。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得等待,所谓军人的耐性也是这样培养起来的。虽然你们干的是另一行,不过服从命令这一点倒跟我们差不多。有时候让神经松驰一下,也许会更容易想清楚很多事。” 他说的不无道理。那吒心想:这人算不算是在安慰我呢?乔朗看着手上越烧越短的烟,抖落一下烟灰,又说道: “其实军方这次做这么个决定根本就是多余,那些人无非是为了争功。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受。” 听到乔朗这样批评自己的上级,那吒觉得有点讶异。不过对方的话也确实符合自己的感受。有一件事那吒也想求证。 “你们当初接到派来协助我们的任务时,知道是谁的提议吗?” “我们这种基层人员不大可能清楚上头的事儿,不过从这次他们的反应来看,多半是协理院给他们撑腰吧。”乔朗露出冷淡的笑容。“军方的人很清楚,两院(指枢机院和协理院)争的这么厉害,他们谁也不能得罪。所以这次的任务他们先听总理话,不去争功;现在协理院要军方帮忙,他们就做做样子。反正两头都不能得罪,国防部安然无恙。” 那吒虽然知道这次国防部会派蓝鹰参与行动是因为协理院的提议,但从乔朗口气听来,军方竟然如此圆滑。难怪之前进入马兹殖民地办事处时军方根本不派人参加。那时他还以为国防部是碍于总理的意思所以没出面,可是现在看来,国防部也有自己的算盘。不过那吒仍然想查清到底是谁跟机甲别动组过不去,要这样从中插一脚。 “反正现在多想也于事无补,歇会儿吧。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找到线索了。” 那吒觉得乔朗与自己想像中的那种碍事的军官完全不同,他觉得这次合作应该比想像中更有意思。乔朗站起来准备离开,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有没有兴趣在营地里观光一下呢?虽然这里能看的地方不多。” 这个提议大出那吒意料之外,但他马上回答道:“我非常乐意。”要知道,即使是联邦政府中的高官,也未必有机会进入蓝鹰的基地,更别提能得到指挥官首肯可以参观。顿了顿,那吒又说道: “要是你不方便的话,就麻烦你的副官带我去好了……” 乔朗似笑非笑。“没关系,托这次任务的福,我现在还算有空。” 两人走出帐篷,朝不远处的士兵营房走去。附近的群山在稀疏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阴沉,偶尔吹拂而过的微风也带着闷热潮湿的气息,坤都的梅雨季节快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肉和菜汤的味道,乔朗向那吒解释道,这是食堂里传出来的味道,现在是午饭时间。他指着那个刷着白漆的大房子,说道: “那是士兵的食堂,军官食堂在操场另一边。” 他们走到食堂的窗户旁,那吒往里看时,只见里面坐得满满的,那些穿着脏衣服、连脸都没刮的年轻士兵正狼吞虎咽的嚼着盘中餐。虽然隔着窗户,但可以听到他们正在大声说笑,很快活的样子。乔朗也只是瞟了一眼,像在说明似的说道: “这些都是今早出操演练的士兵。要是来晚些,就只能吃些没人要的饭菜或者最多只有汤水喝。所以在我们这儿根本不用讲究外表仪容。” 那吒忍住笑,点了点头。“吃得饱才能把仗打好嘛!” 他们来到一个营房处,那些士兵一见乔朗马上敬礼。那吒的出现让他们之前的话题被嘎然中断,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一些士兵好奇的打量着那吒引人注目的外表,但看得出他们只是纯粹的好奇,没带敌意。这和那吒以往的经历有很大不同,那些官员——无论他们等级是高是低,看到那吒的反应后,不是嘲讽就是不理不睬,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那吒还注意到,士兵中殖民地人占了一半以上,但也有几个联邦人。在蓝鹰的基地里,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联邦与殖民地之分,大家都是部队的成员,相处的很和睦,这也许跟它的指挥官有殖民地血统有关。 在营房里的电脑和电子年历上,那吒发现上面都是一些妖娆的半裸美女图片,显然蓝鹰的士兵们也颇好此道。不过乔朗对此却完全不在意,熟视无睹。 离开营房后,乔朗带着那吒把基地看了个大概。他们像散步似的走着,但步速很快。那吒是觉得没必要开着车参观,而乔朗呢,显然是早已习惯这样步行视察。沿途上碰到的军人一一对乔朗敬礼,那吒觉得整个蓝鹰基地都透出一种积极、爽朗又融洽的感觉,士兵们的士气也很高涨。这样一路走来,那吒刚才的郁闷之气都已消失了大半。 时至正午,依然有不少士兵在训练。他们精神抖擞的歌声隐约传来,令人也感觉精神为之一振。乔朗站在路旁看着来往的士兵,那吒站在年轻军官的身后。他发现乔朗手中的烟已经越来越短,但在路上时乔朗却从未抽过烟,只是任由它挟在手间。那吒不由得想起以前比帕说过的一句话:“在前线的军人都是烟鬼。”看来此言不假。那吒也知道在前线作战的部队是禁止饮酒的,士兵们在闲暇时无酒可饮,于是便抽烟解闷,所以在市面上日益消亡的烟草生意倒在军队内有了生存的空间。 两人正聊着,背后走来一个军官向乔朗报告。那吒不想打扰他们,便主动离开。临走前,乔朗向他说道: “慢慢来吧,别着急。” 离开二人后,那吒又开始把整个案件从头到尾再想了一遍。他第一次遇到那个螺旋和约米就是在原体停放处,原体则是被马兹殖民地副总督带到殖民地办事处,放在那个地下停机坪里…… 等等。那吒的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可他一时又理不清头绪。他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着平服自己的情绪。原体是被带来坤都的吗?可当初那个副总督的入境记录中并没有发现异常,那么原体又是怎么带进办事处的呢?而那个办事处的飞机仓库中居然会有军方规格的地下停机坪,原体就是放在那里,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吗? 难道说原体一开始就不是被人带来,而是本来就在那个仓库中?!那吒心中猛的一跳,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这点呢?原体可能并非马兹殖民地所有,而是他们在办事处中无意发现,为了不引起联邦怀疑而继续放在原处,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那吒马上用内线联络常志武,让他再到马兹办事处查查,随后又吩咐程达彻查马兹殖民地办事处原来是个什么地方,是属于何人的,有什么用途。并且随时保持联络。 结束通信时,程达向他汇报道:孙氏财团的当家孙锐来到了坤都,目前尚无异动。那吒虽猜测不出对方此行的用意,但仍然吩咐派人盯紧孙锐,以防不测。 那吒心想,也许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但跟刚才那种原地踏步的感觉不同,这次他发现了以往没有发现的线索。 第23章 其实只是将两条断线重新连接起来,但这足以为案件的发慌提供一个新方向。希望留守的两人能尽快查出些什么吧。 松驰一下倒也不坏嘛,那吒这么想着。 第一卷始动第四章第6节 协理院的副院长王详今天休假在家,可他却一起呆在花圃中不出来,甚至不许人打扰。家人知道他一向对那些花花草草十分重视,从不许人轻易进花圃。因此也没人进去,由得他沉浸在植物的世界中。 不过王详的自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察觉到背后有人走向他,就边转身边不耐烦的说: “我不是说了别烦我的吗?怎么……” 他口中的话当他看到来者时就噎住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长袍,披着黑底金边的披肩,一头银发面带刺青的年轻男子——螺旋! 王详愣了好一阵子,突然他扔下手中的小铲子和剪刀,弯腰向来者行礼,虽有惶恐但却毕恭毕敬的说道: “司教大人,您光临寒舍怎么不先通知小的一声呢?也好让小的作好准备迎接您的大驾。” 联邦协理院的副院长,竟然对一个被列为恐怖分子的通缉犯的人物如此低声下气,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不像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螺旋只是踱着步子浏览着一盆盆花草,似乎根本听不到对方的话。王详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王副院长,你可真是悠哉悠哉啊。” 螺旋的话中仿佛布满了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得王详直冒冷汗。他不安的问道: “小的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但小的也是尽心尽力为圣教做事。如果小的有什么失职之处,还望司教大人能不吝赐教。” “我问你,你是不是提议军方和机甲别动组的人联手?” “这……的确是小的提议,因为小的觉得这样能阻止他们追查原体的下落……” “愚蠢!” 螺旋的怒喝像鞭子般抽到王详的身上,吓的他差点站立不稳。 “你难道没有想过万一他们联手那对我们的计划会有什么影响吗?!自作聪明!” 王详此时完全没有了昔日在人前的倨傲,他浑身发抖,一个劲儿的说道: “是,是,小的知错了。是小的做事思虑不足,鲁莽行事。这全是小的犯的过错。但是,司教大人,小的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片忠心啊,这一点请您相信小的。” 螺旋冷哼一声,说道: “如果不是看在你还有那么点敬畏之心,组织早就除掉你了。不过你以后再敢自作主张的话……你自己明白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是,小的谨遵司教大人的指示。” 王详心底稍稍松了口气,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贴身衬衣都湿透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阻止你的提议吗?” 王详被这突然转换的话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才说道: “难道司教大人您是另有高见?” “虽然你这种提议会让军方和四科联手,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对计划有利的一面。” “您指的是……” “银河财团是原体的第一研究者,关于原体,他们有着众多的资料。听说在垮台后,他们把这些资料都收在‘那里’了。可惜到现在为止,没人能进去。如果机甲别动组和蓝鹰真的是名不虚传的话,说不定他们能找到进去的方法……” 听到这里,王详已是恍然大悟,他忙不迭赞道: “司教大人,您的神机妙算实在令小的佩服。只不过如果机甲别动组那边没有下文的话……” 螺旋带有几何图形刺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机甲别动组的那个小子可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不信,你等着瞧好了。” “那个小子”指的就是那吒。王详心中虽有些不忿气,但脸上丝毫不敢带出半分感情。螺旋察觉到他的心事,笑容显得更加不屑。 “信不信随便你,以后这件事你不用插手。” “是。小的绝无轻视您的意思,大人的批示小的必将遵从。” “哦?是吗?” 简短的几个音节在王详听来,好像凌厉的刀锋向自己迎面劈来。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衡量了一下,王详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接口为妙。 螺旋不理会他,径自从旁边摘下一朵山茶花。这朵美丽的重瓣白色山茶花在螺旋手中似乎也染上如死神般阴郁的气息。 “听说你在任上捞了不少好处啊。” 王详听到对方终于开口了,心里反倒沉稳下来。他连忙说道: “小的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组织的栽培和提携。至于好处嘛……不瞒您说,确实是有的。只不过小的都把大部分得来的钱财转交给圣教了,小的将剩下的那点都用在打点身边的政府官员上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一套。你的确都按时向组织汇资金,不过剩下的其中一部分都落入你自己的囊中吧!“ 王详脸色大变,他惊讶的不是这件事的真伪,而是螺旋竟然说出了原本以为无人知晓的事实。他想辩解几句,可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螺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道: “长老们对你很不满,我们路西法决不允许有害群之马。你可别忘了,组织要换掉你轻而易举。那些背叛者的下场你还记得吧。要换掉你,我们多的是人选。” 王详再也站不住了。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说: “小的明白了。小的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继续为圣教尽心尽力,以求弥补所犯的过错。” “知道就好,如果你死性不改的话……” 一股劲风夹杂着某些物体向王详扑面而来,王详根本不敢抬头。过了许久,他再没听到半丝声息,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整个花圃内所种的花都散落一地,四处都是凋落的花瓣。而螺旋早已不见踪影。 在坤都市某个未完工的大楼顶部,那个小丑打扮的怪异女孩约米正站立在栏杆上,任凭大风扑打在自己细瘦的身躯上。突然,她微微一笑,说道: “你刚才可真是够威风的呀!螺旋。” 从她身后的阴影处,螺旋缓缓走了过来。他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调侃,问道: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行动。不过依我看,那个帅哥可能很快就会行动了。” “如果他们真的能进入其中,那对我们是最好不过的。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进入‘那里’。” “是你的就跑不了。”约米转头看着他。“那个蠢才桑托求胜心切,还跑到机甲别动组那里叫嚣,结果什么便宜也没捞到,空手而回。” 螺旋的眉毛一挑,说道: “真有这样的事我自然会处理,不着你多管闲事。”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哪。万一这种事给组织知道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是吗?你只不过是想看好戏而已。” 约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虽然脸上涂满了油彩,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独特的魅力。 “哎呀,被你看穿了。” 螺旋转身就走,约米喊道: “你去哪儿?” 对方没有理会,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约米自言自语道: “何必那么着急嘛,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不是吗?” 她凝望着坤都市的景色,古怪的微笑再次出现在她的油彩脸上。 “上次见到的那个帅哥,你又会怎样呢?我有预感,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约米双脚一蹬,轻盈的翻了个身。在超长距离传送的光圈下,她的全身消失在坤都的晴空下。只有那张奇怪的笑脸,像是一道刻印般的气息,残留在四周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第一卷始动第五章第1节 事实的确如那吒所料的那样,马兹殖民地副总督在联邦入境处的纪录证实,他逃离殖民地时是乘坐自己的小型飞船来到联邦的,但根据当日的磁场测试和热能监测器的数据,他的飞船上绝对不可能携带原体。而当日其他飞船的资料证明,其他曾在联邦降落过的飞船上也没有任何异常。因此,原体是被从殖民地带来的这个结论不成立。 另外的进展则是和马兹殖民地驻联邦办事处有关。经过常志武的调查和程达的情报分析,证实办事处在该处建造前,那里曾是政府的飞机制造工厂。更有意思的是,那间工厂在十三年前就被政府以合作生产的名义出让给银河财团。也就是说,直到银河财团垮台前,那间工厂有五年时间都是归银河财团管辖,直到八年前,政府才接收该工厂。可是过了没多久,因为城区改建,该工厂旧址一带被划定为外事馆区,马兹殖民地办事处就是在工厂原址上建造的,那个飞机仓库就是在改建后唯一留下的原有工厂建筑物。 调查的结果证实了那吒的推断,原体极有可能是一开始就存放在那里的。而且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银河财团。那吒开始对银河财团有点兴趣了,试想一下,把对方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就放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这种办法可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虽然银河财团倒了,但它的影响力和留下的谜仍然缠绕着后来者。 那吒决定将调查重点转移到马兹殖民地办事处,但那里毕竟属于外事馆区,等于是殖民的领土,因此不能随意查案。于是那吒联络孟翼,征求他的意见。 孟翼听完部下的分析后,说道: “要调查那里就得先把办事处的人调走,这方面由我来想办法。 第24章 你们先在原地待命,一有消息立刻联络。至于那个‘路西法’组织,程达正在想办法搜刮资料。” “明白。” “和蓝鹰的合作如何啊?” “只是刚开始……”那吒想了想。“不过比想像中顺利。” “哦?”孟翼冷峻的神情中透出一丝笑意。“事情能朝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当然最好。军方的人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那吒明白科长的话中含意。合作归合作,但也不能不提防。但凭着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他对这次合作还是有信心的。当然他也尊重孟翼的意见,而且他知道孟翼不是那种对部下的行动横加干涉的上司。 “对了,孙氏的首领已经来到坤都了是吧。” “没错。他住在乡间别墅。”立体影像中的孟翼用手按着额头,显得有点劳累。“刚走了个梅星华,又来了个孙锐。两大财团的活动还真是频繁到有些异样。” 那吒也是同感。他想起梅星华的到来,朋友此行有什么目的吗?难道梅氏和孙氏都得知了原体的消息吗?他们是为了原体而来的?以五行军和天罡军的实力加上两大财团的强大,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 那吒极力压抑着想为朋友辩解的欲望,说道: “看来我得多留神了。” “我已派人盯着孙锐,据说他来此是为了休养。如果他们没有行动那就最好,一旦他们也想插一脚,那我们的处境会更不好过。所以,那吒,你要好好把握住得到的线索,抢占先机。” “了解!” 联络结束后,那吒回忆着和梅星华见面的情景。也许朋友确实是为了原体而来,而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那吒问到,梅星华是不会有所隐瞒的。但那吒什么也没问,因为他不想问。他不愿意看到梅星华因为自己这个朋友而感到为难。他们两人都有各自要坚守的立场。 (所谓口不对心指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如果朋友真的成了敌人,你能下得了手吗……) 不过对于孙氏财团的首领孙锐,那吒的想法就没那么单纯了。他见过孙锐——这是由于梅星华的缘故。那是一年前的事,当时的孙锐只有十六岁,还不是孙氏财团的掌权者。在那次见面中,这个少年给那吒留下很深的印象。他觉得,只要假以时日,孙锐很可能成为和梅星华一样独当一面的人物。当然,那吒的这种想法并没有贬低梅星华的意思。因为梅星华对孙锐的看法和自己如出一辙。 如果连他也加入到争夺原体的行列中,对那吒而言,这甚至比对抗路西法组织那帮怪人更棘手。 那吒摸着自己那青色的头发,顺势伸了个懒腰。这些事现在着急也没用,还不如专心只做好眼前的一件事。他告诉自己,不能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因小失大。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种大力又不伤人的拍肩法只有一个人会。 “哟,头儿,一个人呆在这儿感受春天吗?” “不是,我在参禅呢!” 那吒没好气的答道。他抬头看向来者——黑黝黝如一巨岩般的比帕。他刚一坐下,就问道: “和科长联络过了吗?” 那吒点点头。“科长正在想办法,希望能为我们调查争取尽可能多的空间。” 比帕发出了浑厚的笑声,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一块会动的巨石。 “科长办事,你放心。他肯定有办法让我们能顺利调查下去。” “这点我不担心。我只是想为什么我们这几次行动总被告人抢在前头。” “你是说……那些路西法的怪人们……”比帕差点站起来。 “没错。”那吒压低了嗓音。“我怀疑有人泄密。” 比帕也冷静下来。“有证据吗?” “还没有。可是如果说这一切是巧合的话,那就未免太离奇了。首先,在马兹殖民地办事处出事时,我们是第一批进入其中的人,不过路西法的那两个人不仅瞒过了恐怖分子,并且杀害了马兹副总督,还找到了原体,可因为外面有包围他们没办法带走原体,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办事处的,而是后来才进入那里的。因为如果他们是有秘道进出的话,也可以带走原体。他们没那么做,就能肯定他们从官邸外围进入其中。然而当时政府已派人将此处重重包围,到底那两个人是怎样进去而不被发现的呢?” 比帕眼光一闪。“莫非是有人放他们进去的?” 那吒没有出声,这个推测的结论一直困扰着他。因为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就表示政府中有内奸。而且还和这个路西法组织多半脱不了关系。 “真没想到咱们的敌人还这么有来头,居然对情况瞭如指掌。”比帕联想起这一系列事件的关连就觉得心寒。 “而且当我们和蓝鹰汇合后,去查那栋厂房时,对方的人竟然会在那地方出现。说明他们都清楚机甲别动组的一举一动。而我们要来调查此地的情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倘若这其中真有人泄密的话,那我们要对付的就不只是路西法了!” 那吒的话就像是凿子敲在岩石上,字字掷地有声。比帕皱眉说道: “会是军方的人吗?”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但目前看来并没有这样的苗头。而且……” 比帕看了那吒一眼。“怎么了?难道…知道我们和军方合作的还有其他部门吗?” “是…协理院。” “什么?!”比帕吓得一下子站起来。不过他个子高大,差点撞到了帐篷顶的电灯。“又是他们?!” “据说就是由于协理院的提议,才会让我们和蓝鹰合作。说是精英联手,对破案更有利。” “放屁!谁不知道协理院和总理、枢机院面和心不和,老找我们麻烦。二科的人那么嚣张,也是因为有协理院撑腰。搞不好,他们就是泄密者!” 虽然那吒也比较倾向这个观点,但没有证据,一切都无法下定论。 “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得保持警惕。被敌人抢占了先机,就表示我们得往对方的圈套里钻。” 比帕一改平日的豪爽,凝重的说道: “你说的对,我们可不能再吃亏了。” “还有杰骏,你要提醒他。” “放心吧,我会找个适当时间跟他说。” 那吒站起来,伸展一下双臂。将心中一直缠绕的谜团说出来后,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他朝比帕说道: “我出去走走。有消息立刻联络。” 那吒离开帐篷,比帕朝他挥挥手,又差点撞到那盏灯。 第一卷始动第五章第2节 二十小时后,孟翼发来了一条短信:障碍已清除,可立即进城调查。 那吒去见乔朗,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蓝鹰的人数众多,如果全部到坤都市的话,恐怕会有不便。那吒这么说道: “既然进了不城,不如就原地待命吧。至于要怎么打发时间,还是由你们来定。” 言下之意就是,蓝鹰的士兵不用参加行动,还可以顺便休息一下。乔朗看着那吒一会儿,才说道: “万一上头追问起来,你该怎么回答?” “我们机甲别动组一身是少数人行动。而你们蓝鹰只要派几个人和我们一起就可以了。我们是在调查研究,而不是进行作战。没必要浪费资源。” 乔朗无声的笑了,经过几天的相处,蓝鹰与机甲别动组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减退了许多。在一旁的比帕悄悄向成杰骏说道: “看来这次合作有戏了。” 成杰骏也有同感。此时的乔朗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威风八面的作战部队指挥官,而更像是个普通的殖民地年轻人。 “那么我就派亚迈、方烈还有……我自己和你们一起去吧。” 前两个人选都在那吒意料之中,可另一个人选就让他有点惊讶。连比帕和成杰骏也愣住了。 乔朗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淡淡的说道: “怎么?不欢迎我吗?” “只是……蓝鹰那边……”成杰骏还有点回不过神。一来是因为他所听到的消息比较意外,二来则是由于乔朗深沉而有魄力的眼神。 “他们原地待命,我这个当指挥官的留下来也没用。况且我和你们一起去,日后上头的废话也没那么多。” 那吒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有乔朗这个蓝鹰的指挥官同行,军方就不会因为让其他蓝鹰官兵原地待命,而指责机甲别动组没有合作的诚意。因为乔朗就等于是蓝鹰的代表。而且乔朗本人也能因为参加过行动从而免去日后上头可能对他的责难。 那吒也笑了,他的笑是出于对乔朗的赞赏。他说道: “好吧。等级你处理好蓝鹰的事后我们就立刻出发。” “行,给我半小时。” 乔朗转身正欲离去,成杰骏却叫住了他: “少校,亚迈他虽然上次犯了错,不过你也罚过他了。这次——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意思其实就是别让亚迈参加这次行动。乔朗似笑非笑的睨着成杰骏,说道: “连你也受不了他,是吧。”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那家伙就该多跑跑腿,累了才不会惹事。” 乔朗说完,扬长而去。成杰骏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很难说服乔朗,但看到亚迈受罚,心里总有点不好受。比帕摸着像砖头般厚实的下巴,啧啧有声的说道: “我看咱们这次调查肯定热闹得很。” 那吒想了想,向成杰骏说道: “你这次不用和我们一起去,我另有任务给你。” 第25章 “是。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呢?” “我要你先回坤都,帮我盯着一个人。” “是谁?” “孙氏财团的孙锐。” 成杰骏一怔,连比帕也愣住了。成杰骏连忙问道: “头儿,是孙氏财团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不过你们都知道,孙锐他已经来到坤都了。我们不能大意。”那吒又看看成杰骏。“况且你以前见过孙锐,这方面又是你的专长,派你去最合适了。” “是,我明白。” 参加不了这次行动虽有些遗憾,但成杰骏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受了任务。 “我已经叫组里派了另一架直升机送你,咱们分头行动。随时联络。” 事不宜迟,成杰骏马上离开临时军营,朝附近的直升机停机坪出发。比帕又问道: “老大,你觉得孙氏那边也想插一脚吗?” “他们有这种念头一点也不奇怪,反正我们小心一点总没错。” 这时,帐篷外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其中夹杂着不少口哨声和大力鼓掌的声音。这显然是士兵们发出的。比帕边笑边摇头说: “看来蓝鹰的人都闷了挺久的,一听到不用参加行动就乐成这样。” “该严的时候要严,该松的时候就松,这才是一个能让属下敬服的优秀指挥官。乔朗的尺度掌握的不错。” 比帕点头笑了笑,心里却说:“你也不差嘛。”只是他深知那吒不喜人奉承,所以也不敢说出口。他伸了个懒腰,说道: “等这次行动结束,就能好好歇上一阵了。头儿,你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那吒的神情却没有那么轻松,过了半晌,他才点点头。“是,是啊。” 比帕听出他话中有某种不以为然之意,心想他可能是比较疲倦,便劝道: “你为了这次的任务花费了那么多心力,不过也要小心身体啊,别忘了组里的人还得靠头儿你指挥啊。” 他的组长勾起唇角,白皙的脸上划过一丝浅笑。有一些话,他对着忠心的下属说不出口。如果任务真的全结束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那自己又该做什么好呢?只要一停下来,他的心就会被空虚填的满满的,整个人也无所适从。那吒渐渐明白到,不是任务和工作需要自己,而是自己需要工作。如果某一天自己真的消失了,或者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些工作或是任务,都会有人接手,自己的离去也显得无足轻重。在那吒呆在联邦的这八年,他从自己的所见所闻中得知,不管一个人当初在某个职位上多么重要、多么不可或缺,一旦他因各种原因离开了那个职位,离开了政府,那么他的一切都将马上被人填补。那个人的存在也会被遗忘。其实不单是政府如此,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或部门,只要你不被人需要了,那么你的存在也将被时间从人们的头脑中冲刷掉。那吒知道,自己也不例外。 我真的需要这个工作吗?还是说,这只是为了让我证明自己存在才不得不接受的工作呢?那吒在偶尔的空闲中也会想过这个问题,但越想就越是不安。这个表面上看来人人羡慕、人人眼红的工作,真的是非我不可吗?那些高官们,其实并不在乎为他们效命的人是谁,只要手下忠心会办事即可。也就是说,自己和那些宠物没什么两样。一想到这些,那吒就难以平静。他虽然极力不去想这些事,但心里很清楚自己在他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有价值可以利用的工具。总理也好、枢机院的院长、副院长也好,他们都握有把人当成物件来利用的权力。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那吒红宝石般的眼眸接触到比帕担心的视线,为了安抚对方,那吒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还有关心自己的人,自己一定早就跨了吧。那吒的内心深处又冒出一个虽小但余音不绝的声音: (你是不想当别人手中的棋子,但这是不可能的,选择认命呢,还是选择离开呢?对你而言,两者都是难以接受的吧……) 第一卷始动第五章第3节 马兹殖民地的内乱持续,叛军和驻军的战况处于胶着状态。为了不让事态继续恶化,引起周边地区的动荡,联邦决定介入这场纷争,并且派出二万人的部队开赴前线。当政府军参与这场战争后,形势迅速逆转,叛军被迫退守到山区,现在殖民地大部份地区都重归政府掌管,情况正逐渐好转。而马兹殖民地驻联邦坤都的办事处也开始恢复了运作。 不过坤都警察总署的一个消息,却让办事处再次陷入慌乱中。根据他们的消息来源,有一伙恐怖分子正企图再次袭击办事处。为了安全起见,警察总署决定将办事处的人员先转移到别处。数小时后,办事处已是人去楼空。 所以当那吒他们一行人来到办事处时,这里比上次被恐怖分子挟持时更安静。那吒知道,什么所谓恐怖分子又袭击肯定是孟翼的策略,这样他们的调查就更方便了。比帕环顾四周,说道: “科长真有办法,居然能这么快就清空场地。” 乔朗依然是戴着船形帽,穿着工作服。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紧迫感。他想了想,问道: “你们的科长当晚是不是在官邸外围?” “没错。说不定你们见过。”那吒说道。 乔朗耸耸肩膀,不置可否。亚迈好奇地看着办事处的楼房,说道: “真阔气,这些白领和公务员总是这么爱享受。咱们就只能老是住帐篷。” 方烈边走边说道: “那你想学他们吗?” 亚迈做了个鬼脸。“才不要,呆在里面就像呆在臭水塘。我会憋死的。” 一行人来到那个小型飞机仓库。乔朗打量着这间仓库,说道: “从某些地方还能看出的确有军方的规格。不过都改建了。” 地下停机坪的入口原本被碎石堵住了,现在都清理了。原体已被搬走了,但其它的物件和摆设仍然和当初一样。比帕拿出一套特殊感知系统,探查该处有无可疑之处。乔朗看到当初摆放原体的那个平台,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方烈也走过去,她看到那是一个直径约七米的圆形平台,周围有栏杆,又留一个宽约一米的口子。她“咦”了一声,乔朗马上看着她,问道: “发现什么了吗?” “长官,你觉不觉得,这块平台很像升降台?”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发觉到了。那吒略带好奇的看着这个少女,发现她比在蓝鹰基地时更活泼些。也许是因为离开了男人堆吧,方烈的神情颇为明快,很有朝气的感觉。可能这个才是她的真面目吧,那吒不禁这样想着。亚迈围着平台打转,说道: “这地方原本是干什么用的?” “这本来是原体存放的地方,当初只看到原体,倒没怎么注意脚下的东西。”比帕也走过来打量着。 那吒定定的看着平台,突然他走过来,站在平台中央,用右脚有节奏的踩着平台的金属面。亚迈看到他这样,刚想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中邪了啊。没想到平台中升出一个物体,这是一个约有半人高的输入器。众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吒就开始输入了密码。方烈看见他输入的字样是:瓦尔哈拉,感到很惊讶。 这时,平台底下传出一阵轰鸣声和机械运转声,看来密码是正确的,所以平台才会运作。站在外边的比帕连忙跳入其中,平台正开始缓缓下降。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吒,说道: “头儿,原来你知道这些机关啊,怎么不早说呢?” 那吒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过了好半天才说道: “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还是乔朗先出声: “不管怎样,能有进展就很不错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底下吧。” 大家当然没有异议,只是对刚才那件事心中不同程度都留下某种阴影。 徐徐下降了十多分钟,平台还没降到底。眼看四周越来越暗,离上面的出口也越来越远,亚迈不禁说道: “这么降下去我们都快到地底了!” “是啊,下面还有熔岩火浆等着你呢。” 方烈边说边从发髻中拨出一根长长的东西。她一按,手中物体发出白光,照亮了四周。原来这是一个微型手电筒。比帕这时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头发上还有这些文章。奇#書*网收集整理看到他惊奇的样子,方烈解释道: “我平时是用铅笔固定头发的,不会藏着什么暗器的。” “是啊,我还见过她用筷子插头发……” 亚迈还想说下去,但被方烈一个寒光凛凛的眼神吓得把话吞回肚子里。 这时,四周更加凹凸不平,借着灯光,他们看到周围都是岩石块,显然已经到了地底。那吒接到了成杰骏的联络,对方说道: “头儿,我这边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 “我本来在孙氏的乡间别墅外监视,半个小时前,在孙锐所在的植物温室内出现了火光。孙宅的人都忙于救火。现在还是没看到孙锐出现。” “你继续监视,如果有情报马上联络。” 结束内线联络后,那吒皱起眉头。孙锐真的失踪了吗?是火灾吗?还是说,有人袭击了孙宅?政府的人不可能那么做,这样的话无疑是向孙氏开战。而据那吒所知,联邦对梅氏和孙氏素来不和,但政府还不至于出此下策。难道是梅氏干的吗?!那吒心里一惊。不,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第26章 并不是因为那吒偏向朋友梅星华,而是不管从利益还是现实中出发,梅氏虽与孙氏有世仇,但也不可能贸然动手。他用电子脑将消息告知乔朗,对方对此消息也是十分意外。两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先放在一边不去想它,继续留意四周的情况。 又过了十分钟,平台终于降到底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如同山洞般的隧道。虽然隧道内壁都是粗糙的岩石,但看得出还是经过人工开凿的。亚迈咋舌道: “老天啊,这儿原来是个防空洞。” “可能会通到别的地方。要继续走吗?” 乔朗看着那吒,那吒淡淡的说道: “当然!” 比帕早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回答,也不意外。方烈点了点头,并且把手电筒的灯光开到最强。只有亚迈耷拉着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众人开始往前走。这个隧道开凿的很宽阔,地面也算平坦,只是不时有些水滴滴下来。亚迈走在最后,突然脖子一凉,吓得他跳了起来,嚷道: “什么东西啊?” 比帕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岩石滴水而已,快走吧。” 亚迈见大家都不理会他,只好自个儿嘀嘀咕咕: “我看啊,再这么走下去,前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这里这么古怪,多半是什么生化基地的通道,而这些地方是注定不会太平的……” “给我闭嘴。” 方烈不耐烦的扔下一句,亚迈只得收起满腔的抱怨。 第一卷始动第五章第4节 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条隧道还没走到底。不过还好的是,这儿只有一条路,没有别的分支。众人感觉他们像是行走在巨兽的肚腹内,不知要走向哪里。比帕抬头看了看岩石壁顶,说道: “照这个方向和时间来看,我们可能走到市郊了。” 正说着,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方烈停了下来。她用手电筒左右照射,在她身后的众人都看到隧道分开两条不同方向的通道,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而且都根本看不到底。方烈冷静的问道: “要走哪一边?” 比帕运用电子脑的地图查看,说道: “南边应该是通向市内的,而北边则是沿海……” “我看还是走南边吧,总不能走进海底吧。” 亚迈一边说一边往南边的隧道打量。这时,那吒突然感觉到电子脑的信号有些干扰,似乎有某种电波传来。他压低声音说道: “小心点,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 乔朗也察觉到了。“这种干扰波可能是机械发出的。” 他们纷纷拿出武器戒备着,屏住呼吸仔细留意。在他们身边,空气似乎都凝给了。 忽然,一些细微的“啪哒”,“啪哒”声划破了空气的寂静。很快这种声音越来越大,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从南边通道中传来的。亚迈连忙退回大家身旁,拨出枪瞄准着那个方向。这时,那种夹杂着金属感的“梆当”声正朝他们而来,甚至连他们站立的地面都感觉到振动。比帕的电子脑终于扫描到来者的影像:那是一个约有三人高,身躯庞大并有四足,如同一只大蜘蛛般的金属物体。 “不好,那是四足步行战车!它好像来者不善。” “什么?!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亚迈嚷道。 那吒一咬牙。“我们现在对付不了它,快跑!” 他们无暇细想,转身就跑入北边的通道。亚迈边跑边回头扫了一眼,出现在通道口的是一只浑身漆黑,身躯如方形平台,有着四个金属肢干,身躯上有着两只如眼睛般的探照灯,活脱脱一个蜘蛛模样的移动金属物。这种四足步行战车他曾见过,不过那些政府研制的战车个头儿没这么大,颜色也不相同。这个战车肯定不是政府的产物。 那只“黑蜘蛛”在原地打转,似乎在找他们的踪影。它的探照灯一下子照到北边通道里,众人感觉到身后的光线,跑得更快了。“黑蜘蛛”察觉到有动静,也紧跟着冲进北边。 那吒一行人一直跑着,希望能找到有可藏身的地方,可是隧道内只偶尔有一些钟乳石状的石柱和小石壁,根本无法躲藏。 越往前跑,这些奇怪石柱和石壁越来越多。后面的“黑蜘蛛”紧追不舍,眼见彼此的距离越来越短。突然,“黑蜘蛛”用它身躯上的机关枪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扫射,激起片片石屑。这一来,大家更清楚,那个家伙肯定不怀好意。乔朗拉了拉那吒的衣袖,示意他们躲进一个狭窄的石壁后,众人刚一冲进那里,就听到石壁外响起一阵阵子弹射到石头上的声音。 那吒喘息平定下来,才看了看他们藏身的这个地方。这里虽然狭窄,但机械蜘蛛进不来的。不过时间久了也不是办法。乔朗站在石壁的出口旁,说道: “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引开。” “你有什么主意吗?”那吒看着他说道。 “你们在这儿等着。” 话音未落,乔朗就冲了过去。“黑蜘蛛”正在搜索他们,一见有人,立刻又再扫射。不过乔朗还是比它快了一步,冲进对面的另一块石壁后。“黑蜘蛛”迈动着咔嚓作响的四肢,在那块石壁外转来转去,却又苦于无法进入其中。 在另一边,比帕看得目瞪口呆,他望着表情和他大同小异的那吒,说道: “头儿,这人是不是疯了?” 那吒知道乔朗肯定有对策,不过看到他居然敢冲着枪口跑,还是受到不小的震撼。方烈低声道: “少校他多半有办法,我们先等一等。” “你们放心,指挥官肯定没问题的。” 亚迈说这话时完全不像平日般随便,他那种坚定的神情就是对乔朗的绝对信任。那吒望着他和方烈的侧脸,心想他们果然是优秀的同伴,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们的意志也没有丝毫动摇。 这时,石壁后扔出一个东西,跌落在地上。“黑蜘蛛”马上冲上前,“轰“的一声,它那副庞大的身躯被白烟笼罩。原来那是一颗手榴弹,乔朗故意用它声东击西。 乔朗又冲了过来,气都没喘定就喊了一声: “走!” 众人趁这个机会从石壁口中跑出去。那架“黑蜘蛛”被炸得瘫在地上,不过头顶的探照灯却还扫来扫去,显然它还没完全丧失战斗力。他们不敢停留,继续往通道最深处跑去。 跑了没多久,后面又传来可怕的“咔嚓”声,那只“黑蜘蛛”又追来了。亚迈喊道: “天啊,这个怪物怎么还没死?!”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尖啸着冲向他们。乔朗、方烈和亚迈三人一听就知道是八十毫米炮弹发射的声音,三人几乎是同时喊了一声: “卧倒!” 那吒和比帕也很灵敏,一下子卧倒在地。炮弹在众人上方掠过,击中了前方隧道壁顶,顿时落下块块大石,几乎把通道堵死。 他们爬起来,看着那个被堵死的通道,身后那个“黑蜘蛛”又越逼越近。正万分危急之际,忽然从旁边传来一把声音喊道: “这边!快过来!在这边!” 这是人类的声音,众人也顾不得这么多,朝声音来源处跑去。原来那儿还有一条较小的通道,他们刚冲进去,那个喊他们过来的人立刻用拳砸向墙壁的一个凸出物。上方传来巨响,一面厚约半米的钢板缓缓落下,阻隔了通道的出口,也把“黑蜘蛛”挡在外面。 那吒他们喘过气儿,才打量着眼前的此人。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更准确的说他是一名少年,年约十七、八岁。穿的衣物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这个少年品貌不俗,又令人一见难忘。 那吒一见到他就愣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此人。 “你…怎么……” 少年也认出了那吒,他点头致意道: “好久不见了,沈先生。” “怎么?原来你们认识?”亚迈好奇地问道。 少年看向众人,用他那像在微笑般的温和嗓音说道: “我还没向大家介绍呢。在下孙锐,很高兴认识你们。” 第一卷始动第五章第5节 孙锐! 这个名字像是惊雷般在众人心中响起。除了那吒,每个人都用自己特有的表情打量着这个少年。亚迈却不清楚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的事,更不知道这个孙锐正是与政府分庭抗礼,大名鼎鼎的天罡军的领袖。他只是翻了个白眼,说道: “在这种地方见面有什么好高兴的。” 比帕听到他的语气,就明白这个愣头青肯定不懂个中内情。正想着该怎么提醒他时,却听到孙锐笑了笑,说道: “你说的对,确实没什么可开心的。不过我一个人呆的久了,能遇见各位说说话也挺好的。”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这儿?”乔朗细细的审视着他。 孙锐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吒和乔朗对望一眼,想起孙宅出事的消息。他们猜想孙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被迫呆在这里。方烈见这个少年神情和蔼,举止有礼,根本不像传言中是个纨绔子弟。又见他脸色苍白,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左手一直捂在右手手臂上,侧着身子不肯面向众人。方烈不动声色,碧玉似的眼珠仔细观察着。她发现孙锐衬衫的下摆有些焦灼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 这时,亚迈忽然抽抽鼻子,凑到孙锐身旁闻着。“怎么有股血味啊?难不成……你受伤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闻出来了。 第27章 比帕还听到孙锐身上有液体滴落之声。那吒几乎可以肯定,孙宅刚才的确是出了事,那股火光有可能是爆炸引起的,而孙锐则躲过一劫,却受伤掉了下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原本在地面上孙锐会突然出现在地底下。他不动声色的向上方望去,果然在隧道顶部可以看到许多参差不齐的石块挤在一个洞口处,那里应该就是孙锐掉落下来位置。 方烈见乔朗不作声,便走上前去拉开孙锐的左手。孙锐接触到她那双斑驳的双手时微微一颤,迅速扫了眼这个女军官。但是在那双明亮的眼中,方烈没有发现半点害怕恐惧的神情。在孙锐的右手臂上,有一个竖向的伤口,约有七八公分长。伤口还在滴血。 “这是……” 那吒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孙锐的伤还挺严重。方烈试着摸了摸伤口附近,孙锐咬着嘴唇,却不作一声,显然是感到疼痛。比帕也在看着那个伤口,他的表情也不轻松: “看样子是有东西刺进里面了,必须把伤口清理干净,然后才能包扎止血。” 乔朗一直没出声,但在这个时候他朝方烈点点头。方烈会意,向孙锐说道: “我先帮你把伤口弄好吧。” 孙锐一愣,他想了想,清秀的脸上仍是一派温和。“只好这样了。那就麻烦您了。” 对于孙锐居然相信自己这些“敌人”,比帕觉得有些意外。但那吒知道这个少年一向禀性善良,从不存奸诈之心,所以听他如此回答倒不怎么在意。 方烈从军靴里拨出一把匕首,亚迈递给她一个水壶和打火机。方烈先用水淋在匕首上,又用打火机不停的匕首的刀锋上来回烧灼。亚迈又帮孙锐在伤口上方绑着一根鞋带,好让血液别流得那么快。简单消毒完后,方烈看了看孙锐,说道: “忍着点。” 说完,她先将孙锐伤口旁的衣料撕开,再用匕首斜斜刺入伤口。比帕虽然有过从军的经验,身上也受过不少伤。但他很了解在人清醒的情况下,这样割开伤口再将里面的异物取出,这对伤者本身的忍耐度是个极大的考验。可是孙锐始终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只是咬紧牙关,左手死死的抓住岩壁上突出的石头,努力的承受着剧烈的痛楚。 方烈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伤口里的东西弄了出来。比帕心想:瞧这样子,她的身手一定不错。那是一块呈不规则三角形的铁片,上面还沾满了鲜血。那吒心中更肯定了在孙氏的地方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东西才会导致孙锐受伤。一般的铁片不可能刺得这么深,想来只有爆炸的威力才会造成如此大的冲击。亚迈见孙锐救了自己一行人,本来就对他心存好感。现在又见他在疗伤时连哼都不哼一声,更是无比佩服。他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急救用磺胺粉,撒在伤口上,又帮他包扎,一边夸孙锐道: “嘿!真有你的!了不起!” 孙锐这时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靠坐在石壁旁。他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几近虚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这也没什么。” 方烈正擦拭着匕首,把它重新别在军靴上。孙锐抬头望着她,深深一点头道: “谢谢。” 金发女子摆摆手,只是说了声“别客气”。那吒见孙锐无碍,也放心了。他知道即使问孙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方也未必会说。不过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是要让孙锐一个人继续留在这儿呢,还是想办法送他回到地面孙宅那里呢?可是自己一行人又有任务在身,根本不可能放下任务转而送孙锐走。乔朗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在电子脑中向他问道: “打算带他一起走吗?”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乔朗没有回答,他凝视着那吒,心里却在嘀咕:心肠好的人,总会吃亏的啊…… 那吒当然不知道乔朗在想什么,他有自己的想法。政府与孙氏虽不和,但这几个人对孙锐都没太大的敌意。一方面是因为孙锐救了他们,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孙锐的为人让他们无法将他视为敌人。 那吒拿定主意,对孙锐说道: “孙先生……” 孙锐微笑着纠正他。“请您叫我孙锐好了,沈先生。” “那么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听那吒这么一说,孙锐脸上倒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他渐渐泛起血色的脸孔,比帕心想这个孙氏的主人还真是个腼腆的少年。那吒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你现在也没法出去,干脆跟我们一起走怎么样?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口。” 孙锐没有马上回答,那吒也没催他。因为他知道要对方跟外人(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敌人)一起走,这不是能随便回答的问题。孙锐再次望向这个青发红眼的年轻人,说道: “各位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怕惹来麻烦吗?” 那吒没想到他犹豫的原因居然会是担心他们会有麻烦。乔朗双臂环抱胸前,仍然默不作声。方烈和比帕都对孙锐的想法感到意外。比帕甚至想:在这种时候,你应该多关心自己才对吧。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对孙锐的敌意又减少了一分。 亚迈却管不了这么多,他连忙向孙锐说道: “这地方不安全,你还是先跟我们走吧。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只黑蜘蛛……” 话犹未了,只听到在钢闸处传来一声巨响,那面厚实的钢板发出“嗡嗡”声。众人一时都呆住了。那吒知道,在钢板外的那黑蜘蛛仍未死心,想撞开钢闸好冲进来。奇-書∧網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次众人都可以明显感到头顶上的岩石落下些许石屑。亚迈见情况紧急,便不由分说拉着孙锐往通道深处跑去。其他人也紧随在后。这一行人又加入了一个成员,朝坤都的地底下进发。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半空中浮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是约米。她抱着膝盖,微笑着看向他们消失的那个方向,喃喃自语道: “帅哥,你果然找到这儿了。我对你的评价更高了。而且你还带了这么多人来陪我玩。看来这次地底之旅肯定很有趣。我也要准备一下,到时好好招呼你们。” 约米一个翻身,随着铃铛的响声,再次消失在半空中。细碎的铃铛声渐渐远去。地底再次归于沉寂。 第一卷始动第六章第1节 孙锐失踪的消息传到了联邦政府处,得知此事后,身为总理心腹的枢机院副院长许绍堂马上召集他得力的部下,举行紧急视像会议。这种视像会议即是无须与会者亲自出席,只通过电子脑网络和一立体图像就能参加会议。是典型紧急会议模式。 坤都警察总署作战部第四科科长孟翼也参加了此次会议。与会者对于孙锐的失踪抱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孙锐失踪是假,只是想逃过政府的耳目;有人认为也许孙锐确实失踪,可能和孙氏财团内部斗争有关;更有人提出观点,觉得孙锐的失踪可能是陷阱,目的是为了制造与政府起纷争的藉口。 讨论了许久,由于对该消息始终无法确定,上层决定先静观其变,待确定孙锐是否真的失踪后再做打算。 会议结束后,孟翼下了线,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由于机甲别动组大楼建造时就出于对保密性的考虑,而将大楼建成内封闭式。因此外面的高楼大厦里无法看到大楼内的情形,孟翼办公室的窗中也只能看到楼内的情形。 孟翼看着窗外,心里回想着孙锐失踪前后的事情。可是从现在的情势和孙氏财团的动向看来,孙锐的失踪除了地点在联邦管辖的坤都,其余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暂时不能将此事与近期联邦发生的大事联系起来。身为总理这一派的人,他知道孙氏财团的总裁在近期与枢机院有私下的接触,是为了谈判两方正式通商的问题。在这种时候出问题,显然不是联邦这边想见到的,因此不可能是联邦派人对孙锐下手。 想不能的事先放到一边,这是孟翼思考的习惯,况且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处理。 那吒他们发现了办事处官邸下的秘道,现在不知他们情况如何?孟翼看看时间,距离他们出发到现在已有四个小时了。因为在地底信息接收不大好,他们之间改为定时联络。 这时,有人敲门。门一开,走进来的是常志武。孟翼一见他就问道: “有什么事吗?” “你上次要我调查关于那群袭击马兹办事处的恐怖分子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孟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接着说。” “的确如科长所料,那些人并不是游击队的人,也不是殖民地的人。我查到他们其中几个人的资料,发现他们都是一些流浪在星际,拥有私人武装的飞船船主和船员。他们专门干抢劫商船货物的事,再把飞船带货物倒卖出去,倒有些名声。不过像这次这样挟持殖民地办事处倒是头一次见。” 孟翼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这么看来,他们只是雇佣兵而已。” “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是关于雇主是谁还没查到。” “能做到这种买卖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孟翼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动着桌面。“你做的很好,继续调查,保持联络。” “是。” 常志武离开后,孟翼又陷入了深思。通常要这种雇佣出面做事的人并不只是亡命之徒,更多的是一些权势显赫的人物。他们自己不便出面,就出钱让雇佣兵为他们卖命。不过有一点能肯定的是,这个雇主一定是熟知内情的人,不然就不会在马兹副总督刚来到办事处时就派人闯进去。 第28章 难道是政府内部的人吗?孟翼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毕竟当时政府内部只有少数人知道马兹副总督投诚到联邦。虽然尚没确切证据,但多留一个心眼总不是坏事。看来在追查外敌的同时,也有必要提防内奸。 孟翼又看看时间,思绪已转到了另一方:那吒那边不知有什么发现?但愿他们顺利往返。 孟翼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政府内部引起轩然大波的那条消息的主角——孙锐,此刻正和他的部下在一起,行走在那条未知的隧道里。 孙锐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碎布包住口袋里的一样东西。亚迈好奇看时,才发觉那是一棵绿色的树苗。他不解的问道: “你身上怎么带着这种东西呢?” 孙锐将包好的树苗放好,那神情像在放置某样贵重的珠宝首饰。然后他才回答道: “我准备回去以后再将它种起来。这是一颗好苗子,不能浪费了。” 亚迈张了张嘴,有点恍然大悟。“你是种树的吗?干吗要干这行呢?” 听到他这种外行的话,方烈瞥了眼走在前面的上司,难以察觉的摇摇头。连孙锐的身份都不知道,看来亚迈回去以后铁定得挨训。孙锐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 “不,这是我的爱好。” 蓝鹰的少尉听了半晌说不出话。在这种年代,不要说是年轻人,哪怕是乞丐都不愿去干种树这种活,这些事情一向都是被合成人或是机器包揽了的。如今见这个少年竟然说这是自己的爱好,像亚迈这种的人实在想不出是为什么。比帕盯着孙锐,像是漫不经心似的说道: “你的爱好还真够特别的啊。” 谁知孙锐听了,不仅没生气,反倒笑了。“谢谢您的夸奖。” 从他的话中,没有一点恶意和不屑。但这反而更让比帕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在他们当中,只有那吒才知道孙锐确有此爱好,所以也不甚在意。 众人就这样边说边走,沉郁的气氛渐渐散去。他们所走的隧道越来越陡峭,感觉好像往地底走去。空气混浊,潮湿闷热,除了那吒外,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滔滔不绝的汗水浸湿了,呼吸也变得粗重。尤其是孙锐,他只能用单手攀爬,有时必须让亚迈或比帕帮忙才能通过那些狭窄的隧道。可是地道却仍然如此深邃,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亚迈扶着两边的石头往下走,抱怨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蟑螂都不愿来。” 乍一听,没什么;可再一想,这岂不是说这一行人全比蟑螂都不如吗?听到他居然拿蟑螂来跟自己人比较,比帕忍不住嘿嘿的笑。亚迈瞪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我说错啦?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说得很对。”比帕忍笑答道。 孙锐听着他们一问一答,觉得既新鲜又有趣,因为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笑。方烈看着这个大男孩,真有点无法相信此人就是政府的眼中钉。 第一卷始动第六章第2节 路越来越倾斜,众人都像在爬下山一样,慢慢摸索着落脚点。比帕对那吒说: “头儿,再这么下去虽然那只黑蜘蛛下不来了,不过这条路也太深了。” 那吒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从那架战车和机关还有这庞大的地形,都表明这地道不简单,他不想就此放弃。这时,乔朗忽然说道: “你们感觉到没,底下有风吹上来。” 有风,就代表底下有空间。众人都仔细感觉着,的确有一股微风正由下往上吹。亚迈冒出一句: “该不会是海风吧。都这么深了,那出口底下可能是汪洋大海呢!” 最下面的方烈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这风里没有腥味,可能不是海风。” “继续往下。”那吒喊道。 又爬行了近二十分钟,方烈的眼睛终于看到出口了,出口下面黑乎乎的,没有水声,应该是实地。她开始发挥灵敏的身手,几个腾挪就来到了出口。方烈一手攀壁,一手拿着手电筒向外照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烈跳了下去,走前几步定定的看着这一片宽阔的空间。 乔朗、那吒、孙锐……他们也一个个跳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奇异的地底。这里有一个碧波荡漾的湖,周围的石壁上都是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湖水映照在岩石壁顶,形成潾潾波光。这个地方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亚迈张着嘴,如木偶般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切。比帕喃喃自语道: “看来坤都的地底能开发旅游公园。” 孙锐慢步走到湖边,比帕见他双唇一动一动,隐约听到他在念道: “春慵恰似春塘水, 一片彀纹愁。 溶溶曳曳, 东风无力, 欲避还休。” 乔朗看到这个地底世界,又听到孙锐吟诗,微微皱起眉头,但什么也没说。亚迈却听不清孙锐说什么,搔搔头,不解的说道: “这里哪有什么‘糖水’?不过就是一个湖嘛!” 比帕听了,刚想笑又忍住了。亚迈回头看了看他,心想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那吒径自走到湖边,半跪下身,用手掬起一些湖水。过了一会儿他回头说道: “这是淡水湖,这湖水应该没问题。” 众人都走了过来。方烈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湖水没问题?” “你们看,湖里有鱼。” 顺着那吒所指的方向,他们都看到了湖下若隐若现的鱼。虽然这些鱼体形很小,但有鱼的湖它的湖水多半没问题。乔朗在电子脑里对那吒说道: “这个湖有古怪,有可能是人工湖。” 那吒正有此想法。既然是人工湖,那么表明附近一定是有人工建筑物。看来,他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儿。 “看样子,我们没找错地方。” 亚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又是喝水又是洗脸,一脸惬意的说道: “呼~~太舒服了,我都快渴死了!”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才觉得渴,纷纷效法。亚迈帮孙锐重新清理一下伤口,又上药包扎好,孙氏的年轻首领在洗伤口时还是忍痛不作一声。孙锐还掏出之前用来擦拭血迹的手绢,清洗干净。他借用亚迈的水壶,或用手掬些水,在湖岸上将手帕洗好,一点也没弄脏湖水。看到这一幕的比帕对自己说道:“他简直比女孩还细心。”那吒和乔朗只是擦擦脸,后者喝了几口水,就不约而同的观察起地形了。这地方十分宽阔,远处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是否另有出路。 那吒用电子脑的热源感应视像仔细巡视着四周。忽然,他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物体。他用手碰碰乔朗,示意他看向那个角落。乔朗凝神细看,终于看到了那个物体。他转头看着那吒,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复杂。 “那个山洞……” 那吒也以同样的表情回视着他,点了点头。那个山洞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在洞口周围放着一些类似日用品的东西。洞口用一块大钢板挡住,就像一道门。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山洞。它看起来是天然的山洞,但那块钢板和那些杂物很明显不是天然的。孙锐打量着洞口,说道: “那里会有人住吗?” 没人回答,应该说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那吒和乔朗交换一个眼神,拿起随身武器——手枪,朝屋子走去,其余人也紧随其后。 走到山洞前,他们才看清那个洞口的“门”很像他们之前在隧道见到的那些钢闸,只是十分陈旧,也不知放在这儿有多久了。在洞口旁,还有几根竹竿搭起的架子,上面架着一张渔网。光凭外表,这地方应该是有人住的,不过他们在外面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息。 方烈看着那张渔网,低声说道: “如果里头真的还有人住的话,那他肯定是长住在地底下的。你们看这张渔网,很可能是他用来捕鱼觅食的。” 比帕走到一旁,拿起一根靠放在岩石旁的鱼叉,仔细看着上面的斑斑锈迹,说道: “我看也是这样。” 那吒有点迟疑,这并不是他们调查范围之内的事,应不应该探查一下这个山洞呢?乔朗看出他的犹豫,用内线和他说道: “要是这个山洞里真的有人,说不定他会很熟悉地底的情况。” 他的话提醒了那吒。那吒走到钢板前,这时,他们都听到里面传出若隐若现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歌声。他敲了几下,没人回应。亚迈却耐不住,跨前几步,用力拍门,喊道: “喂!里头有没有人啊?有的话快给我出来!” 里头仍然悄无声息。亚迈还想再拍,被方烈轻轻一拉衣领,就被拎到一边。方烈说道: “哪有你这样叫门的?” 说完,方烈走到门前,先敲了一下门,然后用平和的声音说道: “请问有人在吗?” 比帕看着这一幕,实在很难想像这种事会发生在地底。而这两个蓝鹰军官各自处理问题迥然不同的手法也让他觉得很有趣。比帕看着乔朗的背影,心想这两个部下的手段哪个比较像他本人呢?也许谁也不像。 过了许久,里面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歌声也停止了。当众人都觉得快放弃时,忽然从里面传出一把苍老的声音: “尔等何人?”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那吒见有人,示意方烈继续说下去。方烈点点头,又说道: “我们是无意中误入这个地底,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所以才来打扰。” 第29章 里头又不说话了。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扇钢门伴随着“喀啦喀啦”的声音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眉毛、胡子都已白成一片的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老人也不知有多大岁数了,腰弯的很低,身上穿着一种由各色杂布缝制而成的长袍。老人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从浓浓的白眉下扫视着众人。 “尔等并非误入此地,怕是另有所图耳!” 第一卷始动第六章第3节 老人的年纪不小,嗓门却很大,显得很有中气。他说的话更是让人吓一跳,这种近似古文的说话方式在如今的世界是不会有人使用的。亚迈听得张大了嘴,比帕也是瞪大了双眼。那吒一行听到他一下子看穿他们的来意,很是吃惊。孙锐却走上前,朝老人欠身行礼,说道: “老先生,我们的确是受到追赶才会慌不择路,来到这里。我们真的只是迷路了,并无他意。” “哦?追赶?”老人狐疑的打量着孙锐。“何故?” “是一架四足步行战车,它不想放过我们。”方烈答道。 老人虽然说话用的是古文,但他却听的懂这群“不速之客”的话。老人转动着一头白发,看到乔朗、方烈和亚迈三人均穿着联邦军服。他一时无语,只是注视着三人,回来打量着他们的军服。离他最近的方烈仿佛听到老人口中喃喃自语: “联邦军……” 众人都不知所措,不懂他到底是什么反应。当老人再次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已有所释然,他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尔等能避开那厮亦算不易。” 听老人口吻,他似乎对那个黑蜘蛛的情况瞭如指掌。方烈不禁问道: “老人家,你知道那架战车的来历?” “守门之犬耳,无甚来历。”老人淡淡的说道。 他的话更让众人不解。方烈又问: “守门?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脸色沉了下去,看的出来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说道: “尔等可于原路返回,往东约二里,可见一三岔口,向左路而上即可回地上。此路无人守之,尔等可放心前往。” 他顿了顿,又手指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角落,说道: “此地有一禁忌之地,尔等切勿向之。速去速去。” 经他一说,众人才看到那里确实有一条幽暗的通道。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觉。那吒的心猛的一跳,他觉得他们要找寻的目标也许有眉目了。 “禁忌之地?什么意思啊?”亚迈好奇的问。 老人背转身子。“吾言尽于此,尔等是去是留,与吾无关。若不听吾之言,大有苦头可吃也!速去!” 看到对方如此倔强,众人都有些不解。他们觉得,可能是这位老人长期住在地底,几乎不与人来往才养成这么的性格。那吒望着那条通道,说: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尔等……” 老人转过身,一看到青发红眼的那吒,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瞧他的模样,好像在光天化日下见到鬼怪一样。大家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禁看向那吒。可那吒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比常人奇特外,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他们不明白老人这是什么反应。就在这时候,从山洞里又飘出一些歌声。乔朗听出那不是有人在唱歌,而是用一些古老的播放器在放送着歌声,因为那歌声断断续续的,显然是播放的不大流畅。 “……微风带来的消息,擦去那些记忆……没有人知道那答案,相信黎明破晓,蓝色的鸟儿飞向远方……害怕说世界的未来,所以……犹豫……期待打破沉寂……渴望坚强来掩饰脆弱……” 当那吒听到这些歌声时,居然忍不住全身颤抖。他跪在地上,用手拼命的捂住耳朵,一个劲儿的大喊道: “不!不!不!不!不!” 众人都吓呆了。比帕按住头儿的肩膀,努力想让他清醒过来。“头儿,头儿!你怎么了?” 那吒根本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已经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恐惧中无法自拨。他平日的冷静似乎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只有无来由的恐惧缠绕着他。乔朗想了想,二话不说就冲进山洞里,那老人跌坐在地,死死的盯着那吒,根本没阻拦乔朗的举动。不一会儿,歌声停止了,那吒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鲜血似的瞳孔中仍残留着恐惧。乔朗从山洞里走出来,看到那吒没事,他才望向面带询问之色的方烈。事情来的太突然,大家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有一个录音机的古老播放器,它刚才在播放磁带。我把它关了。” 孙锐也走过去安慰那吒,不过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吒一听到这歌声就害怕成这样,仿佛要崩溃一样。 老人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恍若未闻,但他的神情更加恐惧。他手指那吒,浑身发抖,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 “苦也……尔之御子为何尚在人间……”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亚迈的话让老人猛然从恐惧中惊醒,他走到洞口,背对着众人,用难以言喻的厌恶态度说道: “滚!滚!滚!” 这句话他们倒听得最明白。又是“喀啦”一声,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看来这位老人是再也不肯理会他们了。那吒已经稳定下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奇怪的是,那歌声一停止,他内心的不安也随之迅速消失了,现在感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那种恐惧感却仍然如黑影般压迫着他的内心。比帕担心的打量着他: “头儿,别太勉强啊!” “我没事。” 比帕还想说些什么,又听到孙锐轻声说道: “那位老人家……听他的口气像是和外界隔绝已久,连说话的方式也很不一样。” 亚迈搔搔头,做了个古怪的表情。“这有什么啊,乾都人说话不也是这么怪吗?那些家伙老爱卖弄,好像显得自己多有教养似的,反正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本想继续发表“高见”的他一看到方烈的表情,当即合上嘴巴,不敢再说。 那吒压制着心头的疑惑,向众人说道: “去把水壶灌满,我们继续出发。” 乔朗看看山洞,又看看那吒,说道: “我们是向旁边的通道走下去吗?” “当然。” 话风仍然是那吒的本色,不过这其中却夹杂一种机械感。乔朗凝视着那吒,但从对方的脸上他看不出什么异样。 准备就绪后,众人又继续向那个未知的通道前进了。没有人知道,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在那个山洞中,那个白发老人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他不停的自言自语道: “无理也……无理也……何解尚未死绝乎……” 他抬起头,眼中盛满一种绝望的担忧。这种绝望如同浓重的阴影,笼罩着老人。 “血光之灾不复远矣……” 第一卷始动第六章第4节 朝那个不明通道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众人发现前方有金属反应。再走近些,他们发现,出现在隧道另一端的是由银色钢板制成的通道。很明显,这是由人工建成的,金属通道的另一端很可能连接着某种建筑物。 辛辛苦苦来到这儿,终于有所发现了。那吒头也不回的说: “走吧。” 大家没有迟疑,继续脚不停步地前进。只有孙锐稍显犹豫,但还是跟了上去。他向那吒说道: “我想我还是不进去的好。” 众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个少年。比帕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如果里面的确有所发现的话,那么让孙锐同行确有不妥。先别说他是政府的公敌,光是里面的危险程度还没确定之前就不应该牵扯到外人身上。亚迈却大惑不解,问道: “你不进去,那你就一直留在这儿吗?” “刚才那位老人已经告诉我们出去的路,我想我能一个人走回去的。”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虽然知道带他进去是不妥,不过让他单独离开又未免危险。那吒正在寻思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时,忽然通道远处洞口传来几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了下来。众人望去那个方向时,发觉竟然有数架黑蜘蛛正扑向这里,而后面还陆续不断的传来黑蜘蛛移动发出的响声。看来他们原先走过来的那条通道都被这些大家伙占据了。现在已经不是讨论个人去留的时候了。那吒朝孙锐说道: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一块先离开这儿吧!” 如今这个局面孙锐想不同意也不行。方烈掏出一个手榴弹,朝洞口那群黑蜘蛛扔去,炸弹落在它们中间,白光一闪,洞口迅速被火光和白烟笼罩。众人也趁此向金属通道的另一头跑去。那些黑蜘蛛们踩过同伴的残骸,紧追不舍。 终于,通道的尽头出现较为宽阔的空间,众人冲进里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那些黑蜘蛛正“咔嚓“作响的直奔这里。那吒一眼看到墙上有一个和刚才在隧道中很相似的开关,心想可能这里也有钢闸。他冲到开关面前就是一拳。果然不出他所料,从上方连续降下三道钢闸,将那些铁块头又拦在外面。 众人猛喘着气,想起在地底下的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都是心有余悸。当他们回过神来,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打量这个地方。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全金属建造成的某个设施,旁边有一紧闭的大门。很显然这里极不寻常,那吒在电子脑档案库中搜索,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地底建筑的资料。 第30章 同时,他发现一进入到这里,自己与外界的联络信号都中断了,可能这地方有某种干扰磁场。 方烈看到大门旁有启动装置,就走过去想开门。忽然她看到底下还有一个金属制的铭牌,上面一尘不染(这地方应该还有纳米除尘系统在工作),刻着一串黑字:瓦尔哈拉研究所。 亚迈也看见这个牌子,他好奇的念着上面的字,想了想,又扭头向那吒说道: “这不是跟你在仓库里输入的密码一样吗?“ 那吒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密码。比帕扫了一眼那吒,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神情有点奇怪,不由得有点担心。亚迈却没比帕那么细心,他又嘀咕道: “瓦尔哈拉?怎么起了这么古怪的名字啊?“ 方烈刚想解释,一把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英灵殿!” 她循声望去,只见那吒神色漠然,看也不看他们。但方烈知道,刚才那句话的确出自那吒之口。乔朗和孙锐都听出他有异样的感觉,不禁看了他一眼。 亚迈还浑然不觉,说道: “你说什么?” 那吒别转头,不理会他。方烈说道: “瓦尔哈拉是出自一个古代神话中的名词。和我的外号一样,瓦尔哈拉、瓦尔克丽,它们的前两个字——瓦尔(val)表示被杀者的意思。瓦尔哈拉,就是指战死者灵魂在视为神界聚集的殿堂。我们通称为英灵殿。” 亚迈还来不及消化完对方所说的话,孙锐又问道: “那么瓦尔克丽呢?也是指被杀者吗?” “有一点不同。瓦尔克丽是那个神话体系中的女武神,她的意思是:战死之人的挑选者,瓦尔克丽就是负责挑选在战场上把有必死决心的濒死之人的灵魂,并将他们带入天界,训练他们成为神的战士,为世界的终结作准备。” 比帕看见那吒飘忽的样子,感到很不安。又听到方烈所说的典故几乎都离不开一个“死”字,不禁皱起黑得像炭般的浓眉,说道: “怎么这个神话通篇都说死者,真是不吉利。” “这就是它与众不同之处。”方烈看了比帕一眼。“神话中的诸神都相信,世界总有一天会步上末日,所有的一切都会灭亡,神也不例外。他们无法避免这个结局,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拖延末日的到来。不过时限一到,迎接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这几个人听着方烈的解说,都沉浸在古代神话的莫名的悲壮氛围中。好半响,孙锐才问道: “这个末日我也听说过一些。难道一定不能避免吗?” 方烈摇摇头。“神话中说明是注定的,而且这个世界的终结还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 此时,那吒抬起头,眼眸如同是被放置在雪原中的红宝石,弥漫着冰冷的光芒。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莫以名状的气势,缓缓说道: “众神之黄昏!”(ragnarok) 这个时候,仍在工作中的程达碰到了棘手的问题:那吒一行人的联络信号中断了。不管他怎么尝试,还是没有回应。他们信号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坤都市郊的沿海。 程达联络了科长孟翼,很快,孟翼亲自来到了他所在的情报分析室。一进门他就问: “现在情况如何?” “完全找不到他们的信号,好像是一下子无影无踪。” “人不可能突然失踪,可能那吒也想努力和这里联络。” 孟翼看着中央电脑闪动着绿光的立体地图,原本标示着那吒一行人信号的红点已消失,只余下一个箭头指示着他们最后出现信号的地方。 “他们会不会是遇上什么危险?” “不排除这种可能。” 孟翼还是面不改色,他对程达说道: “你继续寻找他们的信号,一看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 孟翼步出办公室,就联络了正在孙氏别墅外监视的成杰骏,要他立刻赶回总部,带上增援前去办事处支援。 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后,孟翼的眉宇中浮现一丝忧色,他在心里默念:那吒啊,你们到底在哪儿呢?但愿你们能平安无事…… 第一卷始动第六章第5节 在幽暗的地底下,那条通向“禁忌之地”的隧道里十几只庞大的黑蜘蛛正愤怒地撞击着那牢固的钢闸,闸门依然纹丝不动。有几头铁家伙想找其他通路,却毫无收获。 这时,在它们“嘭”、“嘭”的走动声中,传来一个微弱的脚步声(指和那些黑蜘蛛相比)。这个声音虽小,却出奇的清晰,以至黑蜘蛛的响声都压不过它。 一发觉有响声,黑蜘蛛们马上转向声音的来源处。出现在它们扫描仪中的是一个银发黑袍,面带刺青的男子——螺旋。 螺旋对这群黑蜘蛛视而不见,他只是凝望着那道钢闸,目光锐利的好像穿透了那层钢板。 “他们果然来到了这儿,倒比我预计的还要快……” 一只黑蜘蛛朝他冲了过来,挥舞着那硕大的前肢。螺旋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仰望着直向他头部劈下的金属手臂,眼中的讥嘲毫不褪色。 “嘶”,像是割裂布料的声音,不知何时,螺旋手中多了一把蓝光幽幽的离子刀,将黑蜘蛛的前肢无声无息的砍断了。黑蜘蛛顿时失去平衡,轰然倒地,头上的探照灯毫无目的胡乱转动着。通道内掀起一股乱窜的气流。 在来回的光柱中,螺旋手持离子刀,黑袍飘动,嘴角露出一丝不知怜悯还是不屑的浅笑。在一头飞扬的银发后,充满杀意的眼眸时隐时现。 那些黑蜘蛛虽智能有限,但也知道这是一个极厉害的敌人。它们不像人类,害怕的话还会逃走,在它们的程序命令中只有死战到最后。所以当螺旋干掉了其中一台后其它的黑蜘蛛都一拥而上,纷纷向螺旋袭去,那架势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螺旋的脚像是钉住了,一动也不动。一头冲在最前的黑蜘蛛将前肢猛然插下,地面立刻砸出一个大洞,可螺旋却不见了。正当它用探照灯前后来回照射寻找对方影踪时,上方的螺旋已直扑它的躯体,手中离子刀刀口向下,刺穿了黑蜘蛛的躯干。随即他拨刀向后一跃,任由那只黑蜘蛛爆炸后的火与光湮没了它的同伴们和大半个通道。 浓烟渐渐散去,螺旋看着满地的机械残肢和碎片,显得有点意犹未尽,他本来以为能好好干上一场,可没想到这些铁家伙如此不堪一击。 “螺旋大人。” 粗壮但冰冷的声音传自后方,螺旋稍微侧着头,一个戴着金属头罩,身穿黑袍的人站在不远处。说他是个人又未免有些怪异,因为他四肢远比常人粗壮,脸上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金光闪闪,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穿着衣服的机器人。 “外面怎么样了?岑。” 岑走近螺旋——他的动作有力却僵硬,实在不像人类。他穿着长靴的脚将一个黑蜘蛛的头部踩得粉碎。 “都已经处置完毕了。” 螺旋看着那块钢闸,命令道: “你去把它抬起来。” “是。” 这道钢闸厚约一米,将整个通道都隔断。就算是有人形机甲兵器也不能一下子动摇它。不料岑却将钢门击出两个洞,再把手伸入洞中,双手猛的一举,钢闸竟然发出响声,缓缓向上移动。 将钢闸抬到离地面有一人多高时,螺旋走了过去,示意岑再抬起下一道钢闸。岑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用刚才的方法又抬起余下的两道钢闸。他的力量之大也不是人类所能够有的。 瓦尔哈拉研究所已出现在他们面前。螺旋知道,有一个更好的对手已经先他一步来到这里。 “螺旋大人,目标真的出现了吗?”岑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前的设施说道。 “当然,只不过他们先进去了。” “捷古约米大人她也在里面等着,那些人可能会碰上她。” “约米那家伙?”螺旋冷笑一声。“由得她去吧。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是。” 螺旋看着手中的离子刀,嗜血的冷笑在刀面反映出的那张刺青的脸上一闪而过。当他刚步入研究所时,一阵无形的冲击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螺旋半跪在地,以刀支撑着自己。 “螺旋大人!” “别过来!”螺旋一喊,岑只好收住脚步。“没错……它果然在这里,所以结界的力量才会这么强……这个才是正体,不会有错的。” 螺旋勉力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先离开这里,这里的结界会大大削弱我们的力量。让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可是,螺旋大人……” 岑那刺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显得十分着急。“您孤身一人,我怎么能离开……而且,桑托他也……” 螺旋哼了一声。“不要紧的,我还不至于会如此不济。你回去之后,马上叫桑托离开。这就是你的任务,明白了吗?” “是。” 即使不愿离开,但岑更不能违抗司教大人的命令。他闪着金光的双眼,目送着螺旋黑色的身影步入通道的尽头,直至对方消失。 瓦尔哈拉研究所迎来一批特殊的访客,那吒一行人就是其中之一。大家进入到研究所内部后,对这里灯光明亮,空气清新的状况感到不可思议。根据资料的判断,这个研究所很有可能是银河财团建立的。不过银河财团八年前就垮台了,这地方想必也空置了不少年,没想到这里的电力系统和纳米除尘系统时至今日依然运作如昔。 第31章 亚迈边走边看,咋舌道: “这儿的人真浪费,走了也不关灯。” “而且八年了还这么干净。” 方烈伸手摸摸冰冷的金属墙,上面不见一点灰尘。那吒拿着手枪巡视着,说道: “这地方搞不好还有什么保安系统在运作,小心点,别乱碰。” 他同时用内线和乔朗联络(因为孙锐在这儿所以他们谈话很不方便): “资料上显示,本来殖民地办事处是由银河财团接管的,它倒台后,才建了办事处。这地方和外面的地底通道说不定就是银河财团留下的。你怎么看?” “差不多。刚才追逐我们的黑蜘蛛绝不是政府军的型号,我曾在电子脑上看过,银河财团后来研制的一种四足步行战车和它们很相象。湖边那个老人说它们是看门的,可能正是为看守这里吧。” 第一卷始动第六章第6节 他们私底下不动声色的用电子脑的网络进行交谈,旁人浑而不觉。孙锐忽然想起什么,说道: “刚才那位老人家说过通道通往‘禁忌之地’,难道他所说的就是这里吗?” 当尖兵的比帕确定前面没有危险,才挥手叫他们过来。他听见孙锐的话,说道: “整个地底下还有这么怪异的地方吗?想想那些黑蜘蛛,肯定不想我们进入这里。我想这儿肯定就是‘禁忌之地’。” “什么禁忌之地呀,你们还真信那个老头说的话。依我看,多半是那老头不想别人打扰他才编谎话吓唬我们,想让我们离开。”亚迈一脸不在乎的神气。 “可是,这个地方又该怎么解释呢?” 看着孙锐一脸认真,亚迈几乎招架不住。他求救的看向方烈和乔朗,可方烈正背对着他们观察其它通路;乔朗则冷冷的瞪着他,那神情像是在说: “你再多嘴我就毙了你!” 亚迈吞了一下口水,讷讷的说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孙锐对他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觉得很不解。一旁的比帕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用粗厚的大掌装作擦脸以掩盖自己的笑声。他悄悄移近那吒,对同样看得一清二楚的那吒说道: “头儿,比起这一位,我这个同样是当部下的好很多吧。” 那吒的回答是: “你的标准只有这么低吗?” 在走廊尽头,是一间类似办公室的地方。那吒刚走进去就停下不走了,愣愣的看着这个地方。比帕也认出来了,这间办公室,正是他们在政府资料中看过的银河财团辖下的那个研究所的办公室。只不过这里摆设俱无,只有一些空荡荡的桌椅。 乔朗和方烈因为事先研究过那吒给他们的资料,所以也认出这是那个资料中曾出现过的地方。亚迈没看过资料(不排除是乔朗为怕他嚷嚷出来而故意不让他看),而孙锐则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他们两个倒没什么顾忌,不怎么在意的浏览着。 虽然这里空无一物,但在资料中显示,这个地方还存放过原体,说不定里面还有更多秘密。那吒镇定一下心神,开始打量这个曾在虚拟世界中接触过,如今已出现在面前的实景。 他走到一张似曾相识的办公桌前,低头一看,不出所料,桌旁的铭牌上刻着:“丁岫昀”三个字。但桌子上已是一片空白,连椅子也不翼而飞。 那吒的眼前浮现出资料中的场景:桌上的电脑、散乱的光盘,还有那张空白的立体相片架。可它定睛看时,眼前依然什么也没有。 孙锐也注意到那张桌子,不过他看到的是那个铭牌。 “丁岫昀……”孙锐低声念着,忽然一弹指。“她不就是那个著名的地下学说:合成人智能进化论的提出者吗?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的名字。” 那吒和乔朗交换一下眼神,如果孙锐知道关于丁岫昀的事情,,想必他也能猜出这里应该是银河财团的研究所。这样一来,调查的隐密性就更难保了。 方烈看了看那个牌子,像是随意的问道: “你认识这个人吗?” 孙锐作出一个顽皮的笑脸,说道: “怎么可能啊,听说丁岫昀八年前就死于飞船事故,我那时还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接触到她的理论是后来的事。不过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有六十岁,也许不能见上一面。” 亚迈对他们谈论的话题一点不感兴趣。他走到墙角,对着上方伸长脖子猛瞧,比帕拍拍他的手臂,揶揄道: “怎么?发现你的同伴了吗?” “你没看见吗?那儿有隐藏的摄像机镜头,我看看它还能不能运作啦。”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嘛。”比帕还在半讽半夸奖。 “那当然!”亚迈得意的昂起头,却觉得遗漏了什么。他努力的想了想,追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我的同伴’?谁是我的同伴啊?那上面怎么会有我的同伴呢?” 比帕忍笑说道: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 孙锐听见这段对话,忽然想起刚才在隧道里亚迈曾拿蟑螂做比喻,比帕说的所谓“同伴”应该就是指它。想到这儿,孙锐也忍不住笑了,他的笑声如同掠过湖面的一阵清风。亚迈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瞪着两人,不解的说道: “你们笑啥呀?真搞不懂。” 方烈虽不大明白比帕的意思,但也看得出亚迈被耍了。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本想回敬比帕几句,想想又觉得亚迈的确有点自找麻烦,也就不管了。 其他两个没参与这场笑话的年轻人正站在一角,低声商量着。那吒说道: “既然这儿的电力一直在供应,可能中央电脑也没停止运作。要是能连接这是的中央电脑,肯定能获得更多资料。” 乔朗点点头。“这儿一切都在运作,简直就像有人住在这里。也许里面正藏匿着不明人物,正在监视着我们。” “所以那个老人才叫这里做‘禁忌之地’吧,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禁忌法。” “这地方不小,如果藏着一支地下军团,你该怎么办?” “对付不了,先躲起来。我们是来调查银河财团有关原体的资料,没必要硬拼。” 乔朗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对那吒灵活的战术思路很欣赏。若是敌强我弱,就应该采取迂回的应变方法,而不是一味逞英雄主义。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对付不同的敌人,才是成功的指挥官。那吒虽不是军人,但跟优秀的蓝鹰指挥官相比,他也不遑多让。 乔朗如暗夜般的眼眸稍转了个角度,凝视着站在另一边的孙锐。“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不能扔下他。到时见机行事吧。” 乔朗将视线重新转向那吒,直视着对方血红的瞳孔说道: “在战场,我是绝对不会收容战俘的。他们是埋在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 “你是说要干掉他?!” 那吒强烈的目光注视着乔朗,年轻的军官不为所动。 “我只是举个例子,毕竟这关系到一行人的安危。” 那吒沉默了,乔朗的意思他很明白。孙锐到底是政府的公敌,就算现在相安无事,日后自己一行人不会被追究,但如果被对方得知了调查的秘密,孙氏极有可能会加入争夺原体的行列中,到时势必会加剧这种混乱局面。而且,梅氏财团那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想到梅氏,那吒无可避免的想到了好友梅星华。他会不会也知道了什么关于原体的事,所以才赶来坤都呢?还是因为梅氏财团得到什么消息…… 作为个人,那吒是肯定不会揣测朋友的来意;但作为机甲别动组的组长,那吒却不得不这么想。他不由得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一阵厌恶。 (真可悲,居然要怀疑自己的朋友,你把自己最信任的人也当成敌人吗?这个工作可真了不起啊,让你整天脑海里只有争斗……) 乔朗见那吒神色阴晴不定,并不知道他在一瞬间转了这么多念头,还以为他在考虑如何处理孙锐的事,便说道: “我不是你作出决定,况且现在让他离开的确变数更多。可以先让他跟着,出现情况再见机行事。” 那吒收拢住如野马脱缰的思绪,点点头,重新看着乔朗,说道: “听你的口吻,你有很多类似的经验吗?” “战场上,总会碰到要你一定作出抉择的事。”乔朗耸耸肩膀。“算是见怪不怪吧。” “如果你碰到左右为难的情况呢?”那吒想起挚友。 乔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笑起来比不笑时更让人感到不自在。当然,这并不是他容貌的问题。 “没什么好为难的。” “哦?” “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要活下去,你就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活人,这样一来,就简单得多了。死人是不会为难的。” 那吒定定的注视着这个年轻军人。他所说的“死人”并不是指真的的死人,而是一个无口无心的活死人。摒弃人类所有的情感,抛离会使得你动摇的弱点,只有这样才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他的话虽冷酷,但那吒不得不承认他是有道理的。虽然他自己还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望着面不改容如说家常的乔朗,那吒开始了解到这个杰出的蓝鹰指挥官冷漠表情下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渐渐有点明白为什么乔朗能如此不顾一切的作战,就像在山洞中冒着生命危险与黑蜘蛛周旋。并不是因为正义和信念,而是为了活下去才让自己成为一个勇敢到漠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的战士。 第32章 那吒不禁思忖,自己能成为像他这么决断的人吗? “明白了……把自己当成死人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言下之意,就等于是称赞乔朗的勇敢。那吒的意思乔朗当然了解,但他依然没任何表情。当那吒转而察看四周环境时,听觉神经却隐约接收到乔朗低沉的声音: “……勇气……只不过因为我是个军人而已……换成了普通人的身份去干这种事,就会成了个被杀一百次都不足以偿命的死刑犯……” 那吒不禁扭头注视着那个年轻军官,但在他的视线所看到的场景内,乔朗双唇紧闭,像是什么也没说过似的。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呀!!” 第一卷始动第七章第1节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吒持枪走到这间办公室的另一个出口仔细聆听外边的动静。刚才的叫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乔朗朝其他人招手,示意他们赶快隐蔽。然后他自己也贴近那吒身后,向门外看去。 门外是一走廊,一侧还有两道平行的向下的楼梯,下面应该还有地方。现在外面一片宁静,刚才的呼喊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水中激起一些水花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吒和乔朗对望一眼,他们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幻觉,可为什么现在又如此安静呢? 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沉寂。随即响起“哗啦”“哗啦”像是石砖掉落的声音,与之一同传出的还有那种众人都很熟悉的咔嚓声。 又是那种黑蜘蛛吗?那吒的心不禁一沉,它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外面又传来一声惊叫,这次他们听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女孩的叫声。 那吒看着乔朗,对方点了点头,两个人沿着走廊的墙壁快步走到楼梯旁。那吒伸头一看,楼梯下是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一个小女孩缩在墙角,抱成一团。在她面前有一只小型的黑蜘蛛,这架四足步行战车比刚才他们在山洞中见到的明显小很多,只有约一人高,身上也没有加农炮和机关枪,看起来比较灵活。这头小蜘蛛可能是对小女孩不利,却又因为碎石的阻隔而无法下手(楼梯被弄断应该就是它的杰作)。显然情况很危急。 这时,一个人影从那吒身旁掠过,两下跳跃就落到大厅中央,这人正是孙锐。他一伸手,挡住了小蜘蛛击向小女孩的金属前肢,一起脚踢中它的腹部。这小蜘蛛前爪浮空,又被猛然踢中,力量之大让它摔了个四脚朝天。它不住舞动着四肢,可又爬不起来。 一道光束穿透了小蜘蛛头部的电脑,几下火花闪过后,小蜘蛛就宣告寿终正寝。乔朗收起激光枪,朝那吒笑了笑,说道: “这种枪我不爱用,不过,有备无患。” 其余人刚才也赶过来了,看到孙锐出手如此利落,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亚迈看了伸伸舌头,心想:一个种树的怎么有这么好身手。比帕却在心里点点头,暗想这才是天罡军领袖的真本事吧。 方烈虽然也对孙锐的身手感到佩服,不过知道对方是天罡军的首领所以也不怎么惊讶。她把注意力转向那个小女孩。这女孩约有十二、三岁,长得很伶俐活泼。此时她正一边站起来一边向孙锐道谢。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你没事吧?”孙锐关心的问道。 小女孩向他露出甜美的微笑。在一刹那间,孙锐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面熟,可他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我没事。不过刚才那只黑家伙一直追着我。我有几次差点被它抓到了,好可怕哦……” 女孩说着说着,眼圈都红起来了。孙锐安慰道: “放心,它不会伤害你了。你瞧,它都已经不能动了。” 小女孩怯怯的看了看那个已成废铁的小蜘蛛,见它的确一动不动,才“嗯”了一声。她拉着孙锐的衣袖,说道: “大哥哥,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大家都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小女孩感到惊奇,因为这里是地底,又是前银河财团研究所,居然还会有人的踪迹。不过想想之前遇到的那个老人,这里的一切又似乎不能用常去推断。 “我是这个研究所的合成人,自从八年前那些人类都从这里撤走以后,我们这些合成人都被遗弃在研究所里了。我们没法离开,只好留在里面。我也一样,从来都没到过外面去,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些制造我们的人类要遗弃我们。刚才我见研究所的警报响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出来看看。没想到会碰上这个黑家伙。幸好大哥哥你救了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大哥哥,我能跟着你们吗?” 孙锐心地善良,为人又温和,见这小女孩如此可怜,正想开口。忽然,方烈从楼梯口上跳了下来,她看看小女孩,对孙锐说道: “在找到出口之前,先让我来照顾她吧,这样比较方便。” 孙锐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他向小女孩说道: “就让这位姐姐来照顾你吧,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同伴的。” “可是……” 小女孩还想说什么,但方烈已走了过来,在面前打量着她。过了一会儿,方烈才弯起唇角,说道: “小妹妹,你在这儿呆了八年,又是研究所的合成人,为什么没法离开呢?” “我……”小女孩看到方烈温和下凛然的眼神,不禁低下头。“因为在研究所外面的通道有不少机械守卫,它们会不分敌我进行攻击。你不知道,这个研究所的人原先留下好多类型的机动兵器,你们之前在隧道里被那种中型的黑蜘蛛攻击,就是那些人留下来的。” “哦?”方烈扬起秀致的眉毛。“是这样吗?” “是……是啊。” 众人这时都已跃过楼梯缺口,来到大厅。孙锐见方烈不是照顾更像是盘问那个女孩,便问道: “方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方烈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什么,例行公事而已。” 孙锐听她的语气,似乎把女孩当成了敌人。又见那女孩不住用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显得很害怕。孙锐刚想走过去,安抚那小女孩,却被人拦住了。乔朗目视前方,只是用右手挡在他身前,不带半点感情的说道: “她不是说过叫你别管吗?” 孙锐略带意外的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孙锐求助似的望向别人,那吒双手抱在胸前,好像什么也没看见。比帕也把注意力放在方烈和小女孩身上。连亚迈都只是耸耸肩膀,没有任何举动。 方烈水蓝的双眸环顾四周,说道: “现在看来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你不要再装下去了,老实的招了罢,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烈一改平日的内敛,变的十分严厉,连语气也是咄咄逼人。除了乔朗和亚迈外,其他三人见这个少女完全不同平时的淡然,神情作风如此果断冷酷,这才认识到这位瓦尔克丽女武神作为军人时的另一面。孙锐更是不解,说道: “方小姐,请别为难她……” 话没说完,方烈冷冷的回视一眼,说道: “请你别管!” 然后她又转过头,继续逼视着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你根本就不是研究所里的合成人,你是谁?!” “我的确是这个研究所的合成人,请你相信我!”女孩急切的说道。 “是吗?”方烈冷笑一声。“小妹妹,你连谎话都不会编,还想骗谁?”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女孩惊愕的看着她,连孙锐都愣住了。 “你可能还没搞清楚自己说漏了嘴吧,你刚才才说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研究所一步,又说研究所有很多种类的机械守卫,但你却能清楚地说出之前我们曾遭受袭击!并且知道攻击我们的是哪种型号的机械蜘蛛!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直跟踪我们所以才那么了解我们的遭遇,并且先行一步来这里等着我们,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经方烈一说,大家都已了然。这个合成人女孩口口声声称自己从未离开过研究所,但对于他们刚刚在隧道被攻击的事却一清二楚。可见她的确在说谎。 第一卷始动第七章第2节 女孩低下头,一言不发。方烈以审判官的态度逼视着对方,说道: “你还有什么理由,尽管说出来吧。” “这位姐姐,你都把话说穿了,那样就不好玩了哟!” 女孩微微一笑,只是这张笑脸不同于刚才的活泼天真,而是带着一股邪气的妩媚。看到她截然不同的反应,众人都不同程度的感到意外。 女孩回头对那吒一笑,抛了个飞吻: “继续努力吧,帅哥。” 大家都来不及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作出反应,只见女孩突然双眼翻白,耳中冒出白烟。在一阵剧烈的抽搐过后,她像一个失去扶持的洋娃娃般跌倒在地。方烈上去察看时,见这个合成人的头部有损毁的痕迹。她检查了一下女孩,说道: “这个躯体的确是合成人,但之前是被人入侵了电子脑,现在她的电子脑已经不能再用了。没法查到是谁入侵。” 回想起刚才所见的那个女孩的神情举止,那吒和比帕的脑海中同时闪现一个人的身影:约米! 第33章 比帕用内线和那吒说道: “头儿,那个女孩会不会就是我们上次见过的小丑约米?” “的确很像。不过不管她是谁,肯定是不怀好意。说不定路西法的人也来到这儿了。” “那些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他们每次都抢在我们前面!” 这也是那吒最气愤又不解的地方。他查案时都是依靠一些有限的线索,再通过自己的调查和分析,一步步走近真相。可这一次,敌人却总是轻而易举走在他前面,这让他倍感挫败。然而在下属面前,指挥官是不能有激烈的情绪波动,否则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那吒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心绪回应道: “我们不也来了吗?就算他们抢了先机,可也没办法阻止我们的行动。况且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现在的劣势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的弱点。” 众人都在仔细搜索。乔朗注视着那吒若有所思的神情,问了一句: “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听他这么问,那吒有点惊讶。并不是他会问这个问题,而是乔朗居然看出自己的想法。要知道那吒本人可不是那种把什么都表现出来,让人一猜就透的人。 “可以这么说。我怀疑她是路西法的人。” “路西法?你确定?” “你可以对照一下我给你的资料,看看那个女孩符不符合其中一个神秘分子的标准。” 乔朗想起那个女孩的举止,不禁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 “敌人好像知道我们的来意,甚至设好了套让我们钻。看来还会有硬战等着我们。” “虽然如此,可他们也有失策,那就是对方过早暴露了目标,我们可以加强防备,与敌人周旋。” 那吒的分析和乔朗的想法不谋而合。刚才那一仗虽有点小亏,但我方一行人都安然无恙,原本对此处惴惴不安的探索在得知敌人的行踪后,反而更能消除不安提高警戒。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保持警惕,并且找出敌人。 在临走前,孙锐拿出自己的手帕,盖在那个合成人女孩的脸上。比帕见他如此体贴,不禁暗暗摇头,这人为什么偏偏是联邦的眼中钉呢?要是能成为同伴该多好。不过他并不知道,孙锐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几乎连累了众人。幸好大家没出事,要不然我真成罪人了。孙锐默默的想着。 亚迈一拍他的肩膀,说道: “别耷拉着脑袋,咱们一定很快送你出去。” 孙锐摇摇头。“不是的,我……” “嘿嘿,想不到你看起来整个儿一文弱书生,身手倒不赖。有机会咱们比试比试。” 孙锐看着这个不拘小节的青年军人,觉得他好像和刚才有点不同。也许这个人是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安慰我呢,说不定他外表粗鲁豪迈,但有时也挺细心的。孙锐想到这儿,便点点头,说道: “好,我们一言为定。” 方烈走到一条通道前搜索,发现该路不通后又折了回来。听见他们约好要较量,便对孙锐说道: “你想赢他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弱点……” 还没说完,亚迈就嚷道: “哇!上尉,你可真不够意思,你不能恃着当过咱们全连弟兄的格斗教官就都把我们的死穴捅出来,这样多不公平啊!” 方烈笑而不答,孙锐好奇的问道: “方小姐是你们的格斗教官?” “可不是么。连咱们的少校也曾是她的学生,还差点成了上尉的手下败将。是吧?少校。”亚迈又朝乔朗喊道。 乔朗冷冰冰的看了他们一眼,当是回答。孙锐见他没否认,就知道亚迈所言非虚。他不胜敬佩的看着方烈,又想起刚才的事,不禁低下头,说道: “刚才真的很对不起。” 方烈眨眨眼睛,不过她很快就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只是摇摇头道: “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是的,因为我没分清是非,不仅轻信别人,还差点连累了大家……对不起!”孙锐诚挚的说道。 “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欺骗你的人。” “方小姐……” 一时间,孙锐不知说什么好。不是由于难堪或尴尬,而是感受到对方的宽容大度。他不禁更对自己轻信他人觉得后悔。方烈看着这个宅心仁厚的少年,说道: “善良是没有错的。不过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也要保护自己。要不然,自己受了伤,又怎么去保护别人呢?” 方烈的话好比暖流一样流入孙锐的心田,他终于露出笑容,说道: “谢谢你,方小姐。” 方烈也回以一笑,比帕看在眼里,说道: “好像终于解开心结了呢。没想到女武神还这么擅长心理辅导啊,可能是在男人堆里呆久了,比男人更了解他们的心事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比帕又看向乔朗,说道: “有这样的女武神当下属肯定很幸福吧。” 那吒当了比帕的上司这么几年,早就听出他话中有调侃乔朗和方烈的意思。他以眼神示意比帕别多嘴,不过自己也忍不住瞥了乔朗一眼,但从对方的神情中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起码他所看到的乔朗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吒走到唯一有出口的通道前,看了看身后的众人,说道: “继续出发!” 第一卷始动第七章第3节 银河财团成立于新历42年,当时的联邦政府正为星际大大小小的战争忙得焦头烂额。银河财团是倚靠星际运输业起家的,它的创始人还没来得及看到财团壮大就死于战火中。但他的继承者并未因此而心灰意冷,他们继续带领着财团在夹隙中求生。 新历50年,机会终于来临了。位于边境的三个殖民地:黑维恩、乔姆甘得尔和芬里尔,这三个行星为了反抗联邦而组成了“月环联盟”,他们的联合军击败了长途跋涉而来的政府军,一时间声名大振。许多不满联邦统治有意独立的殖民地行星都纷纷加入“月环”,“月环联盟”简直成了殖民地的代表。 联邦的形势却在急转直下,因为之前镇压各个殖民地花费了政府太大的心力,如今政府军疲惫不堪,又缺乏足够的物资和人力,很难对付气势如日中天的月环联盟军。联邦地区人心惶惶,甚至有人预言殖民地必将推翻联邦,成为新统治者。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居民逃离联邦地区,以免被战火波及。更有一些大型企业见势不妙,将公司资产转移到殖民地,暗中与殖民地方面订下协议,向殖民地提供资金和物品,条件就是:希望日后殖民地推翻联邦后能让自己的公司继续得以保留。 在众多的叛离中,也有坚定不移支持着联邦政府的势力,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银河财团、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这些财团不遗余力地支持政府,银河财团不仅出钱出力,还把自己所得到的与殖民地势力挂钩的企业名单提供给联邦,帮助政府消灭了不安因素。 政府军重整旗鼓,以四十万舰队的兵力将月环联盟的军队全歼在边境,后世称这场战役为“月落之战”。月环联盟亦宣告破灭,所有殖民地都向政府投降。联邦重新回归统治地位。 银河财团、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为政府出力最多,居功至伟。而当时的联邦虽赢得战争,但也损耗颇大,为了稳定局势,收拢人心,政府决定将一批殖民行星转让到三大财团名下,以它们的财力管理这些地区,并给予这些财团大量的优惠政策,以此来作为对它们的奖赏。因此三大财团的地位日益巩固,它们成为了政府决策的参与者和实行者。当时社会上就有不少人私底下戏称这三大财团是影子政府。 三大财团俨然是国中之国,它们不仅有自己的领地,庞大的事业,甚至还拥有抗衡政府的能力。这是任何一个政府都无法容忍的,联邦也不例外。但三大财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再加上联邦需要它们的财力重建受战火损害的各处,因此,在殖民地战争告一段落后相当长的时间内,联邦政府和三大财团的关系还算融洽。 银河财团在经历了种种坎坷波折后,终于站到了巅峰。财团的管理者用尽一切力量拓展事业,务求稳固他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事实上,他们的确做到了,在当时,三大财团中最具影响力的就是银河财团,连梅氏和孙氏也要屈居其后。 最辉煌耀眼的金色也是最易褪色的,世间万物并非永恒不变。近三个世纪过去了,银河财团从以往的开拓进取,充满魄力变得因循守旧,如同一池死水。它的管理者再也没有前人的胆识和头脑,只为了自己的享受和利益而任意挥霍着财团的资产。不幸的是,这些管理者对财团的未来毫不关心,但对那些反对他们的人却很有办法。在一系列排除异己的行动后,他们的地位是稳固,但财团却失去了大批有能力的成员。银河财团已由昔日的光辉开始步入黑暗的末路。 新历385年,这个曾称雄一世的银河财团倒下了,如其说是政府使它垮台,倒不如说是被它自己所打倒。一夜之间,这个由商业起家,曾与政府平起平坐,如同帝国般的财团灰飞烟灭。它的所有资产都收归国有,财团的成员死的死,走的走,甚至连个凭吊它的人也没有。银河财团也不过是现在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虽然联邦的头号对手瓦解了,可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实力已非以前的财团可比。 第34章 政府和这两个财团的决策者都意识到,如是一旦争斗起来,不管对谁都没有好处。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为了让这种和平发展的环境得以延续,新历386年,这三方共同签署了维持现状的和约。因为签署地在联邦首府乾都市,因此人们称这个和约为“乾都和约”。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现在。 银河财团消失了,它也留下许许多多的谜团。其中有很多是世人一直争论不休的。这当中最有名的就是和原体有关。盛传在新历310年,银河财团的舰队在星际回收了一神秘物体(后来经证实,该物体是新历22年政府失事军舰搭载的“货物”)。经研究,发现该物体年代极其古远,蕴含着庞大的能量,物体周围磁力空间异常,银河财团将其取名为“原体”。这个命名也一直沿用至今。但银河财团解散后,该物体也下落无踪,渐渐的社会上流传是政府将其没收而不愿公开。不过知道该物体的人不多,听说者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这种传言也只是在一些特定的小圈子内流行。 如今,为了追查更多原体的资料和搞清敌人的来龙去脉,机甲别动组和蓝鹰联手,来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地下研究所寻找真相。 “我的天,这儿真的是地底吗?” 在来到一个像是仓库的地方时,亚迈不禁对这么大的仓库表示惊讶。不过发感慨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不是调查就是找出口,根本没人理会他。 那吒掀起一块块白布,看到底下都是些被打碎的直立式培养槽,上面还依稀可见标签被撕掉的痕迹。根据那吒的经验,这种培养槽和医院使用的治疗水槽相似,但又有些不同,这里的培养槽是直立的,而且体型更大。 不是疗伤,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用的呢?难道银河财团搞的都是些奇怪的研究吗?虽然有些好奇,但这毕竟不是调查的重点。那吒重新盖上白布,继续调查别处。 正当他们一行人查遍了此处,觉得无事可查想转移到下一个地方时,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怪笑。众人转身,将枪对准传出怪声的地方。只见一个矮个子,身穿黑袍的结实男子正朝他们走来。他好像根本没把他们手中的枪放在眼里,嚷道: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又跑来送死。上次我没啥心情,所以放了你们一马。但这次,你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众人看着他,都是没啥反应。亚迈走到他面前,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的看了一遍,然后说了一句: “我好像、似乎、应该在哪儿见过你……你是谁啊?” 黑衣男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大叫道: “你们想装失忆瞒混过去,装作不认识我对不对,可本大爷不是蠢材,绝不会上当受骗的,你们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哈哈哈哈!!” 说完,他十分得意的仰天大笑,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做。 那吒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们走吧,让这个家伙笑死好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刚想走,那黑衣男就跳到他们面前,一手指着众人,一手叉腰,挺胸凸肚的说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今天,我贝利亚·维姆·克汉·多·贝索尔·戴克·诺曼·桑托大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们!” 气喘吁吁的说完,他威风的扫视着众人,期待看到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后一脸惊恐的模样。 不过他所看到的却与想像中有所不同。每个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亚迈抓抓脑袋,喃喃自语的说: “什么‘蒜头’?我从没听过这名字。” “‘蒜头’?”黑衣男眨眨眼,好不容易才领悟过来。他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吼道: “不是‘蒜头’!是桑托!” 亚迈挥挥手,一脸不感兴趣的说道: “管你是蒜头还是洋葱,不想死的快滚!” “你这只该死的黑猴子,打不过我就想溜吗?!” 听到这个称呼,亚迈依稀觉得眼前这人有那么点熟悉。比帕笑了起来,说道: “原来是上次我们在废弃工厂碰到的那只傻瓜啊。怎么,还不死心想来送死吗?” “我不是傻瓜!!”桑托咬牙切齿。“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今天就以我无敌的力量教训你们。” 这一行人中只有乔朗和孙锐没见过桑托。蓝鹰年轻的指挥官皱起眉头,稍侧着脸瞄向方烈,问道: “你们认识这家伙?” “认识是谈不上。上次调查那个工厂旧址时——我已经汇报过——这家伙自称是路西法的人,要我们俯首投降。” “想起来了……路西法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怪人吗?”乔朗啐道。 这时,那吒终于开口了: “我看搞不清形势的是你吧,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我们所有人?看来要被教训的人是你!“ 桑托朝天大笑,一脸有恃无恐。“我这次把武器带来了,你们等着受死吧!” 说完,他从背后拎出一样东西。众人一看就傻眼了,这是一根长约半米的棍子,在棍子的一端是一个黑得发亮的圆球般的物体。桑托巡视着众人,很有成就感的大笑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怎么样啊?你们都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吧。我桑托大人的威名可真是厉害啊!” 那吒他们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所谓的“武器”。忽然,亚迈指着桑托手里的“武器”,冒出一句: “特大号的黑莓棒棒糖!” “咚”的一声,桑托摔倒了。看样子还跌得不轻。他抬起头,满脸都摔得一头灰,怒吼道: “我要干掉你们!!” 他以常人难及的速度扑向亚迈,并且挥舞着那支“棒棒糖”。孙锐一直在留意对方的举动,见他突然发恶,便一把推开亚迈。那只“棒棒糖”打了个空,直打到水泥地上,石板上被砸出一个大洞。众人本来见他整个一傻冒儿,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都是十分意外。亚迈回头见自己原先站的地方已成了个坑,吓得吐出去的舌头都差点缩不回去。他心想:如果不是孙锐,自己早成了一块肉饼。 第一卷始动第七章第4节 桑托还没站稳,方烈就向他腰间猛踹一脚,他以怪异的跳跃方式避开了这一下,但方烈的攻击根本没停顿,她转身又是一脚踢向对方的面门。桑托动作稍一迟缓,脸上就挨了一记。他捂着脸,气得呱呱大叫: “你们怎么能偷袭……” 话音未落,他的身后又扬起一股劲风,这次轮到那吒了。青发红眼的年轻人一拳击向对方饱受蹂躏的脸部。桑托见机也快,一蹲身逃过一劫,但那吒的膝盖又朝他猛撞过去,桑托举起那支不求人想换挡开。谁知那吒这一下却是虚招,他手作刀状,劈向对方的颈后。桑托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了,他的脖子挨了这么一下重击,差点趴倒在地。那吒可不会放过他,顺势就是一脚。桑托忍痛一个鱼跃跳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乔朗的枪口已将他纳入射程范围以内。一声枪响,那支“棒棒糖”已从桑托手中飞脱。比帕用他的大脚毫不留情的踩在“棒棒糖”上。 桑托终于意识到,眼前是一伙“不讲理”的强人。他们不仅无视“骑士精神”,而且还毫不脸红的“以多欺少”。他知道再纠缠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他怒视着众人道: “你们怎么就这么无赖啊!人应该具有一对一的侠义精神!算了!本大人这次先不陪你们玩了。下次,我一定要你们下地狱!” 桑托用布满血丝的眼珠瞪着那吒: “青头发的,有种就报上名来!” 比帕正想示意那吒别理会他,可那吒还是先开口道: “我嘛,叫张三。” 大家一听就知道那吒在耍弄对方,亚迈差点笑出声来。可那个桑托却浑然不觉,又瞪着乔朗,说道: “那你呢?!” “李四。”乔朗面无表情的答道。亚迈见连自己这位平日深沉严肃的上司也加入整人行列,更是笑不可止,只好用手紧捂着嘴巴。比帕看着乔朗的侧脸,心想这个人心里也许并不是那么死板的嘛,说不定只是被他的外表骗了。 “你!!”桑托根本没发觉异样,又朝向下一个目标——孙锐。 孙锐依然彬彬有礼,答道: “在下王五。” 桑托恶狠狠的看向方烈。“你这丫头又是谁?!” 方烈装得一本正经。“我是陈六。” “好!张三、李四、王五、陈六,还有那只黑猴子和黑猩猩我都认得!你们都给我好好记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 整个仓库一阵寂静,静得连细微的风声都听得到。过了半晌,才听到亚迈咕哝道: “真是老套的台词啊……” 众人一致点头。桑托的脸再次呈现严重脑充血的症状,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我一定会报仇的!” 说完,伴随着一阵白光,桑托的身影缓缓消失了。消失前,这家伙还在大叫着:“怎么又是这样?岑,岑,你先等一下!我还要教训他们……”比帕摇摇头,说道: “这家伙肯定是看太多垃圾电视剧,要不然怎么会老说些这么白痴的话呢。” 亚迈捡起那支“棒棒糖”,好奇挥舞着,说道: “不过那只猴子力气倒挺大的,靠这么个玩艺居然能把地板都砸塌。” 第35章 方烈秀眉微皱,说道: “你还是把这种东西扔掉,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机关。” “可是……”亚迈本来还想争取把它纳入囊中。可一接触到乔朗那杀人不偿命的眼神后,只好放弃了这个奇特的战利品。 “那个人和刚才那个女孩会是一伙的吗?”孙锐问道。 那吒不动声色的说道: “也许吧,反正我们得一路小心。这里既然有人工作过,想必有出口。我们会找到出口送你出去的。” “太谢谢你了。沈先生。” “继续保持警戒,我们走吧。” 这一行人又朝着地下研究所未知的领域前进。 瓦尔哈拉研究所应该是一个庞大而且设备先进的研究所。虽然已弃置了这么多年,但它的运作依然良好。众人一路走,不由得感叹银河财团雄厚的财力。 在行进中,他们在一个房间发现了一个装置。经过鉴别,这是一个传送装置。乔朗检查着那个装置,说道: “这可是星际战舰里才有的配备,可以将人传送到十万米以内的地区。” 比帕好奇的看着这个装置,说道: “一个研究所,居然会有这种装置,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我们也只是在搭乘战舰去殖民地行星时才见过这种超长距离的传送点,不过这个和军方规格又有点不一样。”方烈说道。 可能是那次经历中有不愉快的回忆吧,亚迈一脸的不堪回首。“别提了,我以后都不想用这玩艺儿送自己到别的地方。” “为什么?有这种传送装置不是挺好的吗?”孙锐觉得不解。 “那是因为,我差点被它害死!” 孙锐还想再问,却听到方烈发出轻轻的笑声。他不禁迷惑的看着这位女军官,方烈本想止住笑向孙锐解释,这时乔朗插了一句: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没调好坐标就匆忙出发,所以传送点才会将你传送到敌军附近。这全是你自找的,还好意思抱怨?!” 一听到乔朗发话,亚迈如同老鼠听见猫的叫声,吓得缩起脖子,将头埋在两肩中。如果说世间万物皆有克星的话,那毫无疑问,乔朗就是亚迈的克星。孙锐见亚迈这么战战兢兢,也想安慰他几句,可自己还是忍不住背转身掩嘴而笑。 那吒启动了装置,发现这台机器一切运作正常。他朝孙锐说道: “可以的话,用这东西送你出去。你看怎么样?” “这……”孙锐有些迟疑了。这本是他意料中事,但经过这一路上共同的经历,要一下子离开他们自己真有些舍不得。他又问道: “那你们呢?你们是要留在这里吗?” 那吒无言的点头。说实话,他并不讨厌这个少年,虽然他是自己好友的世仇,又是自己所工作的政府的死对头。相反,孙锐善良、温和的个性让那吒对他很有好感。 “这样啊……” 孙锐不无失落的说道。亚迈整天粗枝大叶,但最见不得别人如此伤感。他一边拍着孙锐,一边说: “好啦,好啦,又不是以后都见不了面。干吗拉长了脸,别像那些电视连续剧一样,受不了。” “是啊,你要是还不回去,你身边的人都会急坏了的。”方烈也劝解道。 比帕却没怎么受这种情绪感染,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也得为你那棵可怜的树苗着想,再不回到泥土里,它可真要枯死了。” 孙锐一听,差点没跳起来。“对啊,我得快点回去。要不然就真是来不及了!” 那吒安抚道: “别着急,我得先试一试这台装置,希望它别出毛病。” 那吒从旁边拿来一个空的小纸盒,放到传送点内,设定好了坐标,启动了装置。一阵闪光过后,纸盒消失了,那吒注视着传送器的屏幕,见代表传送物的红点已准确落在指定坐标上。他回头说道: “没问题了。我现在就输入你原来所在地的坐标,让它送你回地面吧。等你回到地面后,如果一切正常,就向我的电子脑发条信息吧。” “谢谢你,沈先生。”孙锐看着众人,由衷的说道: “谢谢大家。如果不是你们,我多半到现在都出不去呢。还有,请你们一定要保重,再见了!” “等一等。” 乔朗忽然走到孙锐面前,说道: “你这次回去以后,要把曾遇到过我们的事情都忘掉,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明白了吗?” 孙锐凝视着乔朗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变化的表情,郑重的说道: “请你放心。今天在地底所发生的事在别人面前我会忘记。以后遇到各位时我只会在心里向你们问好。不过,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务必要让我出一份力,我不胜感激。” 孙锐的话并不是一味的客套,他非常了解对方的意思,又以自己的方式向众人表明他对这段经历铭怀于心,连乔朗也挑不出毛病。孙锐又向方烈致意道: “谢谢你,方小姐。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农夫,希望到时能让各位品尝我种的蔬菜。” 亚迈笑得咧开嘴。“就这么说定了!” 比帕朝他竖起大拇指,方烈点了点头。乔朗没说什么,只是在孙锐走入传送点后才向他微微颌首。 那吒输入了正确的坐标,开启了传送装置,在光芒消失前,孙锐都向众人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屏幕上的一个红点出现在预定方位,半小时后,传送装置内就出现一阵白光——这是显示有物体正在传送进来。光芒过后,有两样物体出现在里面。那是一个水壶和它所压着的字条,字条上是一行清秀的字体: 我已安全返回,望各位珍重小心。孙锐上。 显然孙锐已经回到孙宅中了,这字条也许是他命令护送他来坤都的飞船用远距离传送装置特地传送过来的。传送成功了。孙锐走了,但大家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还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适应。在刚才还在说孙锐不该垂头丧气的亚迈,此时自己却没精打采。比帕看出他的心事,安慰道: “又不是没机会见面,别学那些电视剧哦。” “你、你抄袭我的话?!” “呵呵,这可不是你的专利,我怎么不能说。” “哼,我才不会像那些肥皂剧,总是生离死别、哭哭啼啼。”亚迈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重新变得大大咧咧起来。 那吒的心中也落下一点淡淡的阴影。但他没有表露出来,看了看众人,刚想开口,忽然旁边有人说道: “出发!” 那吒循声望去,乔朗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样子好像在说:“我说的没错吧。”看到他的表情,那吒也不禁为自己这句多余的话觉得好笑。他们一行人已用不着什么言语的命令了。虽然送走了一名相处不久但感觉良好的同伴,不过他们仍然会走下去,直到找出真相为止。 第一卷始动第八章第1节 “这个地方到底是在研究什么的呢?” 随着那吒他们走进瓦尔哈拉研究所的深处,这个疑问也越发缠绕着他们。这里虽已被弃置,但银河财团的人在临走前显然对此处进行过清理,在这研究所里没留下可发现过去的痕迹。那吒甚至作好了一无所获的打算。 “我们带的干粮不多了。” 在检查了越来越轻的行囊后,方烈这样说道。众人都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小房间里稍作休息。那吒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说道: “有传送点,我们就不会被困。现在最好能跟外界联系上,要不然外面的人会以为我们遇害了。” “这种地方连张白纸都没有,怎么跟外面接头啊?”亚迈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到地下,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乔朗试了试自己电子脑的信号,依然无法接通地面联络。他摇摇头,说道: “这儿的干扰太多,不可能取得联络。除非走出这个研究所。” 那吒的电子脑也是同样状况。别说和总部通电话,连发个信息都不行。看来现阶段不可能联系上了。 这时,正在用特殊感知系统查探四周情况的比帕忽然急切的说道: “头儿,你来看看这个。” 那吒走到他身旁,见立体屏幕上显示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房间的电力明显高于周围的用电系数。据系统的分析,需要如此庞大的电力必定是在维持某种系统的运作。而且照这个电力系数看来,那个系统的耗电量众多,显然不可能是寻常物体。 那吒看着那块区域,觉得自己的体温都似乎在升高。他命令众人收拾检查好携带的装备,马上前进到那个未知之地。 有定位仪的帮助,他们很快就来到那个电力异常的房间前。望着这扇铁灰色的大门,那吒不知为何有些犹豫了。他隐约觉得,在这扇门后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难以预料的后果。这个在行动中一向身先士卒,冷静果敢的年轻人似乎有说不出的困扰。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但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对那吒从未动摇过的信任和默然的支持。 那吒再次将视线对准那扇门。已经用不着再说什么了,那吒很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在这找寻真相的道路上如此勇往直前,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还因为在他身后的这些同伴……没有迟疑,那吒推开了大门。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近乎空荡荡的房间,在房间正对着大门的墙壁旁,摆放着一个几乎将整面墙都占满的机械,比帕一眼就认出这个物体,情不自禁的说道: “是中央电脑!” 第36章 那吒走到控制台前,众人也紧随其后。那吒看也不看一眼,就在虚拟键盘的众多按键中按下了启动键。方烈看到他这么熟悉这台机器的样子,不禁愣了一下。 中央电脑开始启动了,乔朗喃喃自语道: “太简单了……为什么在这种有重要设备的地方,竟然连个保安系统都没有……” “想要人奉陪的话,就找我们好了。” 门外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插入众人心中,他们纷纷戒备,将手中的枪口对准大门。 两个不速之客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螺旋手持一柄半透明激光形成的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盯着众人。旁边的约米还是那身小丑装束,说不出是妩媚还是邪气。 “又是你们……” 那吒并不怎么意外,在刚才得悉那个行骗的女孩就是女小丑约米后,他就猜到路西法的人肯定也在这儿,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碰面了。比帕因为上次差点中了约米的招,知道这女孩不能小觑,所以他的枪口一刻也没离开过约米。 乔朗、方烈和亚迈都没见过这两个人。不过乔朗和方烈看出对方不怀好意,因此也丝毫没有放松。亚迈瞪大眼睛,将螺旋和约米来回打量个够,才开口说道: “你们是从哪个马戏团里跑出来的,居然敢在我们面前说大话,想死呀?!” 比帕朝他喊道: “他们都是路西法的人,千万别大意!” 一听到“路西法”,亚迈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两个外表怪异的“马戏团成员”,竟然就是自己这一边的敌人。他赶忙端起枪,却不知道瞄准哪个好。乔朗和方烈也认出小丑打扮的约米正是之前那个女孩,听到比帕的话,更是蓄势待发。 螺旋举起离子刀,将刀口对准那吒,不屑的说道: “把枪放下吧,那种东西对我们来说跟玩具差不多。还是像上次那样,以我们的拳脚决胜负吧!” 那吒还没狠狠的反讽两句,约米又说道: “咦?那个小帅哥走了?真可惜,我还想陪他多玩一会儿呢。” 约米凝视着蓝鹰的指挥官和他的副指挥,笑眯眯的说道: “识穿我的大姐姐,啊,还有你们几位还在呀,那就让你们陪我玩吧。” 约米这番貌似撒娇实则恐吓的话语,根本动摇不了久经沙场的军人的心理状态。乔朗完全不理会这个小女孩,方烈无畏的一笑,说道: “小妹妹,到时可别再像上次那样吓得逃跑哦。” 方烈这句话既显示出她平静的心态,又顺便揭穿了那时约米落荒而逃的情景。在这一次口头交锋上,方烈又占了上风。 听到对方这么说,约米并不气恼。她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芒,拍手道: “太有趣了,跟你玩看来更有意思。” 约米话音未落,手中的链梭朝方烈击去。比帕一直紧盯着她,见又再偷袭,喊道: “小心!!” 方烈见那根链子来势汹汹,用手枪射击已来不及,便顺势在地上一翻,避开了这一击。链子一端的银梭刺入地面,弄出一个破洞。方烈半跪在地,看了看那块破碎的金属地板,清秀的脸上泛起一丝带寒光的微笑,她从脚下军靴处拔出匕首,毫无惧色的说道: “就用你们的方式决胜负吧,不过输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方烈冲上前横劈一剑,约米轻轻一跃就避开了。不过她尚未落地,方烈的脚尖一扬,已经一脚踢向她腰间。看来方烈对敌人确实毫不留情。 那吒正看着她们对打,眼前人影一闪,螺旋已站到他面前,阴冷的眼神简直要把人钉死。 “上次没能决出胜负……咱们继续!” “哼!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送死……行啊,反正最后倒下的人肯定是你!” 螺旋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找错人,看来我的确有必要得认真点。” 他一手持刀,一手在刀上由上往下不经意的一抹,那把离子刀上竟然发出火焰般的光芒。比帕几乎看呆了,这样的技术简直就像神话中的魔法一样。亚迈他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里只是重复着一句: “天哪……” “是纳米机械制造出的可燃性微粒分子吗?”乔朗向那吒低声说道。 “也许吧,不过对我来说,对方这么做只是在弥补自己的不足罢了!” 那吒刚一说完,螺旋就把刀向他所在的地方一挥,一道火光直扑那吒。年轻人侧身一跃,脚在墙壁上连蹬几步,一记飞脚就向螺旋踢去。螺旋收力回身又是一挥,那吒从其头顶跃过,落在他身后。旁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螺旋手中的刀好像有烧不完的火焰,挥动时只看到一团团火光。以那吒的身手来看,自保是没问题,不过很难靠近对方,更谈不上攻击了。虽然螺旋这次用上了武器,但那吒可以明显感觉到比起上次在殖民地办事处时,他的身手变弱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卷始动第八章第2节 乔朗一直在观察着螺旋,他看出那把离子刀本身的构造不可能发出火焰,那个螺旋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使这刀有这样的效果。他回想起刚才螺旋的动作,将视线转移到对方的手上。螺旋的双手都戴着手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等等,难道是因为手套的缘故? 乔朗越看越觉得可疑,但唯一证实的方法只有一个。他用内线和那吒说道: “你引诱他再挥刀!” 那吒没问为什么,他看出乔朗有计划。他逼开螺旋,装作无意中退入墙角。螺旋一声冷笑,举刀一挥,熊熊火焰如飞龙般向其扑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束穿透了螺旋的手掌,刀上和周围的火焰全消失了。开枪的正是乔朗,他猜的没错,那手套看来确有特殊装置。 螺旋扫了眼手掌,即使被激光穿透了手掌,但他的手却完好无损。如果不是手套中间被激光烧出了一个小洞,谁都看不出刚才乔朗的那一枪打中了他。他用带着幽幽磷光的双眼直视着乔朗,对方也迎视着他的注目,冷淡的态度毫不动摇。 “你是谁?” “对手下败将,没有告诉自己名字的必要。” 螺旋面对这样的回答没说什么,那双玻璃般冰冷的眼珠凝视着年轻的军官。他无声的笑了。 “殖民地人吗……你就这么爱为联邦卖命吗……” 乔朗一言不发,但握着枪的手却更紧了。螺旋幽幽的说道: “下等又恶心的殖民地人,只会为了自己……你们都没有资格留在这个世上!” 这时,那吒走到他面前,冷冷的说道: “还没完呢!” 说完,他又向螺旋发动了进攻。螺旋手中虽还有这把离子刀,不过火焰一消失,威力已大减,对那吒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根本没什么威胁。这才是他们真正较量的开始。 此时,亚迈也加入了和方烈一起对付约米,别看他平时傻头傻脑的,但身手确实不错。在他们行云流水的进攻下,约米开始有点吃不消了。她的链梭挥舞的速度也大不如前。 方烈挥动着匕首迅雷般砍向约米的面部,刚挡开亚迈攻击的约米已无法跃开,便以链子回击方烈,希望对方回避以放弃这次攻击。方烈却没有躲,她头一侧,举剑一隔,链子一端的银梭和短剑相击,发出火花。匕首应声而碎。 可是方烈并未被吓倒,她顺势握住银链,用力向后一扯。握着细链的约米身不由己的被拉到方烈面前。方烈一横肘撞向约米肩部,迫使对方向后倒退几步,然后一起脚踢向对方。 约米见势不妙,只能放开了那根链子几个跳跃落在数米外。她的神情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嘻笑自若。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多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女军官会这么了得。 方烈手腕抖动,细链被抛到空中,她一手在空中握住链子,一手将已经只剩下一半的匕首扔往地上一甩。短剑的剑身刺入金属地板中,闪烁着微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比帕看了暗自惊叹:就算换成自己,也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经过一场恶战,方烈仍是脸不红,气不喘,她的鬓发也未见散乱。她面带微笑的看着约米,说道: “小妹妹,还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吧!” 约米没有了武器,肩膀又被刚才那一下撞得剧痛,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地板上忽然振动了一下。所有都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连那吒和螺旋也停下手,各自退开。 地板又振动了,这次他们都看得很清楚,如其说地板是振动,倒不如说是像水面的波纹般一圈圈子抖动。地底下似乎有不同寻常的物体在往上涌。 螺旋和约米迅速对望一眼,比帕可以看出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极力忍耐痛苦的神情。那个地底正在往上冒的东西似乎为他们带来无形的压力。螺旋喊了声“岑”,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远距离传送的白光,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再次逃脱。 方烈扔开那根链子,正想追查他们传送时的残留数据。这时她无意中低头一看,见自己所站的地方竟是漆黑一片,活像站在无底深渊上。乔朗一把将她拉回来,说道: “小心!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头儿,能测探出是什么玩艺儿吗?”比帕问道。 那吒的脸色十分凝重。“只知道那个物体……非常庞大!” “我的天,那到底是会是什么啊?”亚迈看着地板上那黑乎乎的一片,咋舌道。 第37章 他们不用再猜下去了。一个浑身漆黑的物体从地板上迅速隆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看上去像是一个黑矿石雕成的巨大人形半身塑像,只是这个“人”双眼发出阵阵金光,背脊上一个个排列成直线的插入孔般的突出物,显然只能说“他”是个怪物,而且是个机械的怪物。“他”双手撑地,头顶到了天花板,正用自己发出妖光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众人。 面对这个“怪物”,亚迈看得一动也不动,他已经呆住了。方烈见这个“人”的皮肤漆黑中透出点点金光,像是矿石一样,又见到这个“人”身下的地板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心想难道这家伙的身体构造能穿透金属物质吗? 那个“人”朝他们一下下移前(他没有脚),完全挡住了大门。那吒知道,这下是逃生无望了。他一咬牙,说道: “你们躲在我身后,等他向我攻击时,你们就跑出门去!” 比帕大惊。“头儿,你难道打算自己一个人挡住这怪物吗?!” “现在只能这么办,这是命令!” 乔朗依然很冷静。“现在逃已经迟了,如果一起合力说不定还能干掉这个家伙。” “没错。”方烈重新抽出短剑。“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会输呢。” 亚迈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嘿嘿一笑。“咱们蓝鹰的口号就是:共同作战!” “你们……” 那吒无比焦急,却又拿他们没办法。乔朗朝这个怪物连开数枪,对方的身体却将光束反弹开了,看来这个“人”黑黝黝的身体是刀枪不入。它毫不理会这些攻击,移到众人面前,缓缓张开嘴。 它的嘴里露出的不是舌头,也不是牙齿,而是一个激光炮口。大家终于明白了,这机械怪物是想将他们一击致死。在这种时候,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展开攻击。 就当他们以为这次必定难逃一劫时,黑巨人却停止了启动激光炮,它合上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站在最前面的那吒,它没有瞳孔的金色眼睛中映照出那吒的身影。也许是受到对方影响,那吒也注视着它的双眼。在这奇妙的对视中,那吒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安。 其他人也是一动不动,这种诡异的气氛像一道道无形的绳索,捆紧了他们的身心。亚迈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如雕塑般的黑巨人无声的沉入地底。在它即将从地面消失前,金色的眼睛仍然直视着那吒。金属地板回复如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半身的黑巨人消失了,危险也暂时解除了,但生还的众人没一个人觉得庆幸。过了一会儿,方烈疑惑的将视线定格在一动不动的那吒身上,问道: “刚才,那个机械怪是在看着你吗?” “……”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知如何回答,那吒没有任何反应。比帕回过神来,见自己的组长这个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走到他面前,一个劲儿的摇着他的肩膀,心急如焚的说道: “头儿,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被他这一摇,那吒总算听见有人在问他话。那吒将血红的眼眸对上比帕关切的眼神,用像是远处传来的声音说道: “我没事。” 这个回答并没让众人放心,不仅比帕,其他三人都看出一向冷静果断的那吒此时眼神飘忽,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乔朗联想起黑色机械巨人的举动和它与那吒的对视,更是迷惑不解。他隐约有这么一个念头:黑巨人之所以不攻击我们莫非是因为看到那吒的缘故吗? “你们说,那个怪物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亚迈问道。 “会不会是这里的守卫呢?”方烈想起对方奇特的外形和身体构造,真觉得心寒。 比帕见那吒逐渐恢复昔日的神智,这才放心。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沉思着说道: “有可能,我们来到这个放着中央电脑的房间,也许是银河财团的人为了保护中央电脑才放置了守卫者在这里吧。” “可是……”亚迈一脸难以置信。“那个家伙也太奇怪了吧,这种模样,我还真没见过。而且它看起来,好像有某种智能,简直就像童话书里的石像巨人。” 乔朗见那吒仍是一言不发,便说道: “从对方的举动上看,这台中央电脑里应该存放了有用的资料。趁它现在消失了,我们查看一下那台电脑。你看怎么样?” 他最后那句是对那吒说的。那吒抬眼看着他,在对方眼中,那吒并没有看到因为刚才那个突发事件而引起的不安和猜疑。这种表现,同样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吧。那吒这样想着,点了点头,走到中央电脑前,继续操作。 立体屏幕上升起一串串数字和词语,而且似乎没完没了。亚迈惊叹道: “这么大的容量,恐怕要看完得花上几天几夜。” 比帕看着散发着蓝光的数字,摇摇头道: “以我们电子脑的容量,也无法下载全部。” “试试输入关键字眼查找吧。”方烈建议道。 “关键字眼……” 那吒想了想,在虚拟键盘按动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原体”的字样。电脑没有反应。 “果然没那么容易。” 乔朗双手抱在胸前,沉思着能引发资料现形的词语。其他人也低头思考着,不过这个研究所里没有一点线索能提供给他们,只能靠猜而已。 “会不会是研究所的名字呢?”方烈说道。 “也许是银河财团的称谓?”比帕这样猜测着。 那吒又试着输入这几个词组,电脑仍是没有反应。亚迈突发奇想道: “早知道我们问问那个黑巨人好了,它在这儿肯定了解一些内幕。” 乔朗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些有建设性的话吗?” 亚迈伸伸舌头,不敢胡言乱语。那吒回想起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键盘上敲动了几下,立体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 “众神之黄昏。” 电脑主机沉默以对,看来这次又失败了。众人都倍感无力,一路上他们打败了众多的敌人,逃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现在终于来到了他们寻找的东西面前,却因为一个猜字谜般的难题而裹足不前,可是现在他们除了这么做外别无他法。 那吒没有灰心,他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他毫不放弃的回想着有关的线索,想到了这个奇异的地道,奇异的研究所,奇异的湖泊和奇异的老人……那个老人望着自己时惊恐的神情现在还印在那吒的脑海中,他还说什么自己是“御子……” “御子?!” 这两个字眼在那吒心中一闪而过,他想反正也得试试看,不如放手一搏。那吒迅速按动着虚拟键盘,输入了“御子”二字。 立体屏幕上流动的数字和词语消失了,画面上一片白光。亚迈高兴的大喊: “成功了,这里果然有资料。” “先看看再说,可能那些资料未必是我们想要的。”乔朗仍是不为所动。 众人屏息注视着画面。只见图像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准确点来说,是个女性的身影。这个女性看上去五十出头,气质端庄稳重,穿着白大褂,静静的看着镜头中央: “能够看到这份资料的人啊,”女性开声了,她的嗓音显得沉稳有力。“你们想必是为了探寻过去的谜团而来的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关于‘御子’的事,那我就可以把所知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御子’?御子是什么来的?”亚迈好奇的问道。 方烈竖起食指,示意对方别多嘴。亚迈只好按捺住疑问,继续和大家一起看着立体屏幕。 画面中的女性仍然以平静的表情说道: “首先,我自我介绍。我是一个专门研究社会和心理学的人,我的名字是——丁岫昀。” 第一卷始动第八章第3节 “这个丁岫昀不就是你们刚才说起的那个……” 亚迈话没说完,众人一起扭头看着他。亚迈被看得发出心虚的笑声,什么也不敢说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到丁岫昀传出的声音: “新历310年,财团的一去运送货物的船队,在无名星域中发现了政府军在288年前遗失的物件。这个物体周围布满了异常的磁力空间,只要一有人触碰它就会完全消失。经过测试后,这物体的能量之巨大也令人震惊。在把它放置入完全密封空间后,研究人员对它进行各种测试。最让人感到畏惧的是,在已经完全封闭和停止该物体与外界的连线后,在它身上测试所得的能量数据竟然达到了3宁(注:联邦法定的能量单位)。” 亚迈失声叫道: “3宁?!我听错吧,现在咱们联邦军队里军舰搭载的中子炮最高级别的能量也只有2.7宁,3宁,毁灭一个小行星都绰绰有余了!” 大家这次倒没拦阻他发表意见,因为每个人听到这惊人的数字都有点不可置信。如果丁岫昀所言属实,那么这个物体的可怕性就不言而喻。 “在领教了它的源源不绝的能量,财团明白到这件物体绝不能轻动,于是打算将它封存起来。研究人员为它起名为‘原体’。” 在立体屏幕右上方,出现一幅静止图片,图中显示出一个如同对称双翼的金属物体,丁岫昀又道: “这就是我们发现原体时的照片……” “这…这怎么可能?!”比帕一脸震惊的看向愣住的那吒。“这跟我们找到的那个原体怎么完全不一样? 第38章 难道我们找到是假的?!” “可是,照你们资料里的数据看来,那种能量也不可能是假的啊。”方烈一边浏览着电子脑中的资料库,一边说道。 那吒想起见到原体时那种奇特的感觉和那股波动,他无法相信自己找到的那个是伪造品。沉吟许久的乔朗说道: “我们还是把她的话听完再说吧。”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只是他们心中依然疑问不断。 “……由于财团上层变革,改变了指令让原体的研究得以继续。在一次无意的测试中,工作人员将原体连接上了研究所内部的电脑。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从原体内部流入到网络上的一些数据和程序。原体本身虽然能量极其庞大,但其并不具备与电脑相通的系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原体只是个年代无比久远的纯金属物质。不过这一发现,完全打破了人们对它的认识。经过分析,发现那些数据和程序都具有自我增殖的功能,这说明,在原体内部可能蕴含着更庞大的类似物。为了试验这一可能性,研究人员将原体连接到了功能最齐全,容量最庞大,数据处理最完善的中央电脑上。结果令人发指,原体中的的确确潜藏着如天文数字的程序,它们在不断增殖,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些程序全是由一个不明来历的自主意识在控制着!” 屏幕上,丁岫昀的神情似乎被恐惧所笼罩,众人的心中也蒙上一层阴影。 “研究人员无法推断这个自主意识究竟是原体本身的产物,还是后来潜藏其中。他们尝试与这个意识连线,希望获取有关对方更多的资料。但是那个意识体识破了研究员的企图,还流露出对身为人类的他们的不屑和敌意。它经常发出这样一句信息:‘尔等终将被神同化,成为吾之容器!’” 虽然那吒他们只是听着电脑中丁岫昀的转述,但仍然感到似乎有一股布满冰块的气流在自己身体内飞窜。那吒像是灵魂出窍般站立不动,双唇一开一合,却没人听到他在说什么。乔朗依旧双手抱胸,只是食指不停地敲动手臂。方烈默念着这句话,脸上的明朗活泼在刹那间都为不安所取代。比帕紧握双拳,一动不动,这时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尊高大的黑色雕像(属于粗犷的那种)。亚迈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 “研究员将此事报告上层,财团的领袖对这种莫名的力量十分忌惮,决定将原体封存。可是,就在准备封存之前,原体内部的那个自主意识居然活动起来。它通过与我们那台中央电脑连线,不停地向外输出庞大的程序。研究员意识到,意识体并不仅仅只是想分散程序。它的目的,竟然是想用大量的程序和原体无穷的能量,制造出一个全新的物种。这个全新的物种,就是一直被人类誉为禁忌,以当时人类能力尚且无法研制成功的物体——合成人类!” 如果说之前众人听到那些话还能有所反应,那么现在的他们可真是想反应也反应不过来。他们在这个资料中所接受的情报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研究员领悟到对方的企图,希望阻止这个意识体的举动。不过原体的能量好比一个保护力场,根本无法伤害到意识体。无奈之下,研究员只好转由外部制止。他们竭尽全力将那些输出的程序减低,并且采用了由两台中央电脑分流程序的方法。可是那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那个全新的物种——合成人类还是诞生了。只不过财团研究员的努力没有白费,原本要诞生的那个拥有无尽程序和超常力量的合成人被一分为二,变成了只拥有原来一半力量的两个合成人。上层对这力量害怕不已,将这两个合成人保存在冷冻槽中封存起来,严令所有银河财团成员一律不能接触他们。同时,为了不让类似的事件发生,银河财团倾尽全力制成了具有特殊封锁力场的金属外壳,将原体禁锢在其中,以求减弱它的力量。所以原体就成为了今天这个模样,这是发生在新历311年时的事。” 立体屏幕上原来那张图片被另一张取代了,照片中的那个物体正是那吒和比帕亲眼见过并夺回的原体。比帕边看边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我们手中的那个原体不同赝品。对吧?头儿。” 那吒怔怔的看着屏幕,一言不发。比帕看到他这个表情,心想可能是受到的冲击太大了,难免会如此。方烈心算了一下,说道: “她说新历311年,合成人就诞生了。而联邦允许制造合成人是差不多十年后的事了。我们从小就被告知,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合成人是制造于新历322年,可照丁岫昀的说法,真正的合成人在十几年前就被原体制造出来了!” “等等,”乔朗抬起手,思索了一会儿又放下了。“我记得联邦在制造第一个合成人时就是和银河财团合作的。难道说,银河财团在合成人技术方面那么先进,是因为得到了这两个最初的合成人的缘故吗?” “对呀,我小时候看过那些最早期的合成人肢体、零件和人工电子脑都是银河财团研究后生产的,他们那时简直就垄断了这一行。”亚迈回忆道。 第一卷始动第八章第4节 他们的议论并没持续多久,立体屏幕上的丁岫昀说道: “我本人是在新历353年加入银河财团的,由于他们对我的合成人智能学说很感兴趣,所以特别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研究。我觉得,能够加入对合成人有着先进研究的银河财团,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所以从那时起,我成为了银河财团的一员。” “在与他们的共事中,我发现银河财团在合成人研制方面确实是远远超出其他地方的开发水平。我虽然并不是机械方面的专家,但我也看得出财团对于合成人方面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因为我希望能将学说实现,于是不断向财团请求改进电子脑。不过以当时的技术力来说,他们制造的合成人就已经是到了极限了。这对当时一心倡导合成人智能成长论的我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就在那时候,我无意中得知了财团一直收藏着那两个初始合成的秘密。原来银河财团之所以对合成人制造如此出色是因为拥有两个极品合成人的关系,他们虽然将之封存起来,但也得到了关于合成人的大量数据。财团在这方面称雄也是由于这个缘故。我觉得这是实践理论的大好机会,如果我能有这种完美的合成人作实验,就成功有望了。于是我极力游说上层,请求他们能同意将其中一个合成人解除封存以便来进行我的研究。” “幸运的是,当时的领导者对那两个合成人同样很感兴趣,他决定把其中之一解冻,以供我实验之用。于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了‘他’,我们将‘他’称为‘御子’。后来我才知道,‘御子’这个称呼也是沿用自那个原体里的不明意识体。” “‘御子’果然非同凡响,无论是身体构造还是人工智能,他都堪称完美。我尽心尽力的教导他,他学习的也非常快。看着他与日俱增的进步,我也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学说,更是因为我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到了后来,我甚至觉得就算没人认同我的学说也不要紧,只要他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说到这儿,丁岫昀直直的凝视着屏幕,眼神仿佛要穿透屏幕望向她所挂念的人。在这时候,她不再是什么科学家,只是一个母亲。 “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段话。但我还是希望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主了什么目的而诞生,我依然庆幸老天能让我有这个机会照顾你。你是我永远的骄傲,我爱你,孩子。” 屏幕上的丁岫昀低下头,即使这只是一段立体影像,但众人都看得出她的肩膀不住的颤动。终于,丁岫昀止住抽泣,重新抬起头说道: “当我说以上一番话的时候,我的孩子即将被人夺走了,连我自己和财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不过为了你,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祈求上天能大发慈悲让我再见你一面。也许孩子会不认得我,也许夺走他的人会对他的记忆进行清洗,为了能让我们日后相见有个凭证,也为了保佑孩子平安,我会把自己所戴的这条项链送给他,但愿能有相见的一天……” 丁岫昀从脖子上解下一条带有一面圆镜为坠子的项链,挂在手上,眼中尽是痛苦和无奈。这时,画面中出现了一幅照片,那是丁岫昀和一个人的合照。照片中的丁岫昀和那个人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可以清晰的看见,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小字:“昀和御子君合照于新历367年”。很明显,那个人就是丁岫昀的“孩子”,也就是那个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合成人。 看到这幅照片的每个人都完全呆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立体照片中的那个人,正是他们这些人中的某个人。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同一个方向,难以置信的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可是那个人现在已经根本感觉不到这些视线了,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立体照片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瞳孔里映照出画面上那个“御子”的脸:雨过天青色的短发,血红的眼眸,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的脸庞…… 他下意识的从衣领下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上。那是一条项链的坠子,是一面透明的小圆镜。亚迈看了几乎要失声大喊,因为他的坠子和画面中丁岫昀的坠子完全一致。 那个人转过头,眼中此时空无一物,如同一个木偶。他已经失去了往日所有的自信、勇气、和无畏。 第39章 只是一分钟,他已经变得不再是众人所认识的那个机甲别动组组长、带领他们闯过重重难关的领袖……每个人都看着那吒,那吒也看着他们,但没人能作出反应。因为这样的真相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的。 众人此时全明白了,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那个由原体所创造的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合成人——御子! “哈哈哈哈……” 在静寂的室内,响起了那吒的笑声。众人只能愣愣的看着他大笑。比帕感觉得到,那吒的笑声中没有喜悦,没有欢乐,只是无穷无尽的苦涩。他知道,那吒对回忆的所有期盼和冀求都在此刻被个粉碎。 那吒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看起来无比疲倦,像身心都已经到了极限。他转头看着比帕,以少见的平静说道: “瞧,我果然不会哭,不过还好,起码能笑一笑。” “头儿……” 这种时候,比帕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心灵受到巨大打击的年轻人。 那吒勾起唇角,他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世界在他心中都在一刹那崩溃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一份麻木和淡淡的悲凉在心中不停的回旋…… 八年了,自己以往被告知的一切,所接受的过去通通都是假的……连所谓的记忆,也全是由别人捏造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具完整的机械!当一旦识穿了要时刻牢记的只是虚假的记忆,真相又是如此截然相反,没有一个人能承受的了。那吒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希望过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也好,他不想思考,不想说话,更不想和别人待在一起。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亚迈忽然再次感觉到脚下有些不妥。他往下一看,只见地板上出现了一道闪着金光的横线,正好隔开了那吒和众人。他刚想出言提醒,那道横线突然裂开,伴随着激光的灼热感和爆炸声。在大家都来不及反应之时,房间已经被一分为二,众人在纷纷跌落之际,只看到一个庞大的黑色巨人直冲而上,用他硕大的手掌包住那吒,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比帕大喊着“头儿”,却根本无法靠近。那台中央电脑落入地面的裂缝中,传出几声闷响,接着从中冒出火光与浓烟。看来那台电脑已经报废了。 他们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轰出了房间,摔倒在过道上。那间房间已经成了废墟似的存在,根本不能进入其中。比帕不顾身上的伤痛,爬起来走到房间面前,想再次回到里面。乔朗等三人也慢慢恢复过来。方烈见比帕如此着急,便说道: “你的组长是被那个黑巨人带走了,现在不可能还在那里。” “可是,头儿他很可能遇上危险。更何况……” 更何况他刚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那种情况下,要他孤军作战根本是不可能的。比帕没有说出口,但其他人显然也都了解他的意思。乔朗看看周围,发现还有些通路没被堵死。他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对比帕说道: “你的特殊感知系统还能用吗?” 比帕愣愣的点点头,一向机警的他此时居然搞不清对方的用意。在经历过这种巨变后,彷徨的不止是那吒,还有别人。 “那就行了,”乔朗又看向两个下属。见他们都没事,就吩咐道:“准备好,我们得去找他。由于受到袭击,我们现在和机甲别动组的组长暂时失去联系,所以必须找到他。” 方烈无言的点头,亚迈也没有异议。比帕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 “对,刚才的袭击让我们无法找回之前看到的资料,所以在报告上那些资料是不成立的。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他!” 换言之,乔朗已经表明自己并不在意那些有关那吒身世的资料,甚至不打算将之写上报告。也就是说,他愿意隐瞒那吒的身世。比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似乎哽咽了。方烈和亚迈虽然对事实同样感到十分震惊,但他们对于乔朗的命令也是认同的。 乔朗回视着他们,开口道: “我们不能任由他一个人在这儿,去找到他吧。” “……!” 比帕的喉咙又被堵住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沮丧,而是感到激动。乔朗说出了他的心声。亚迈点点头。方烈已经拿出手枪,准备为他们开路了。 乔朗经过比帕身边时,比帕对他说道: “谢谢。” 这既是感谢乔朗保护了那吒的隐私,也是感谢他给自己信心。要知道,能做到这一步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乔朗停下脚步,说道: “这只是职责所在,用不着谢我。刚才因为敌人的偷袭,我们暂时和机甲别动组的组长失去联系,所以我们现在出发要找到他。开始行动吧。” 说完,他用无比锐利的眼神仔细地从每个人脸上审视。“明白了吗?” 乔朗之所以这么说,就等于要把他们刚才所得知的那一切通通都当没经历过,也就是说,他是决定要隐瞒那吒的身世。比帕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万万没有想到乔朗竟然能为那吒做到这一步。 方烈和亚迈都点头以示同意,比帕按捺住激动的心绪,也点点头。 “走吧,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第一卷始动第八章第5节 当那吒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不知是何处的房间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缓缓坐起来,四顾一望,周围十分寂静,连半点声音都没有。恰似那吒内心的一片空白。他空洞的看着这一切,回想起那一幕幕,他痛苦的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自己只是一个机械,这个事实背叛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但更让那吒感到痛心的,是自己在八年来竟然一直被人瞒骗,并且相信着那些所谓的“记忆”,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判断别人的对错,去指责别人的过失呢?更谈不上维护正义,守护法纪了。 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呢?靠着战斗去维护自己的尊严,追查着真相,可是真相却像在跟我开了个大玩笑,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翻,这就是我得到的吗?苦苦追寻的东西竟然就是自己……我的人生可真够滑稽的啊。 (维护正义?守护法纪?别开玩笑了,你只是想藉此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罢了,因为你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 现在的那吒,甚至连反驳自己内心的声音都做不到。他喃喃的说着“闭嘴”“闭嘴”,但那把声音显然不愿放过他,依然故我的说着: (可怜的家伙,你早就被当成异类了,现在只不过是得到了证实而已,你就那么想成为人类吗……) 在那吒的脑海中,以往的许多声音都出现了,不是一句句响起,而是一起响起,仿佛要将他的思绪完全淹没:“不知道真相者往往更幸福啊……你之所以不愿回忆过去,也许就是因为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吧……”那些声音越来越响,他无力制止。记忆的碎片化作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得他遍体鳞伤,这时候的那吒,根本就无法抵挡。 “……不……不是的,我没有……够了,够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这些!都给我闭嘴,闭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就是我?!我不要听……” 那吒朝四周大喊,只有回音响应着他。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落入了泥潭中,越是挣扎,就会陷得越深,没有人能拉他一把,没有人……如果说人们在痛苦的时候还能用眼泪来表示的话,那他却连流泪都做不到。因为,他注定了只是个永远都无法流泪的身体…… 自己为什么连这点都没有发现呢……不会流泪、不会流血、自己和他人有那么多的不同,为什么到现在才真正发觉这代表了怎样的含义呢?!太迟了,太迟了……那吒颓然坐倒,他无力再站起来了。 (……“那吒,你是天使吗?” “…怎么这么问?” “因为,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天使嘛。对了一定是这样,不会有错的。那吒你一定是天使,是上天听到我的祈求,所以将你带到我面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绝对不可以跟别人说哦。” “什么?” “那就是……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奇迹,到现在为止都是哦,所以,你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离开我……”) 小堇清脆的嗓音在那吒脑海中回荡,他捂着头想赶走这些话语,可是一些往日的记忆却像泉水一样不停的浸润着他的心…… (“君岳,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 “是啊,我应该告诉你我的过去,关于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 “星华,我对于以前的事根本毫无印象,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我的过去,这样只有你一个人告诉我你的人生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俩都不说,好吗?能够认识你,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我很高兴你能当我的朋友,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好的,君岳。还有,那个……” “……?” “……真的很谢谢你……”) 梅星华的笑脸浮现在那吒心中,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清晰。那时的感动和此时的痛苦交织到一处,那吒只觉得无比焦灼。他渐渐明白到,自己的痛苦并不全是因为了解到自己是个合成人的真相,而是害怕当自己最重要的人知道这一事实后会离自己而去。他不愿失去他们啊!因为那是他生命中的见证,也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寻找真相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只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第40章 对于那吒来说,他将要付出的很可能是这八年来靠自己双手努力得来的一切。而他,就只有这八年真实的记忆了。空前的孤独感弥漫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已经开始品尝到这个真相带给自己的苦涩了。 以后会怎么样呢?自己已经不能留在机甲别动组了吧,不仅是因为自己的真正身份,还因为自己不愿意再为那些一直瞒骗着自己的人工作,就是他们的欺骗,让自己渡过可笑的八年! 在他们那些人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战利品吧。那吒心中燃起愤怒的火苗,和对重要的人的爱相比,他对别人的恨也是成正比的。这种种隐瞒和欺骗是他所难以饶恕的,此时他已不想再去计较自己为什么会有感情这件事,他只想让感情主宰自己的理智。这是他以前从未试过的,也是他对自己为他人卖命的过去的一个蔑视。 庞大的黑影罩住了那吒。年轻人抬头望去,那个曾出现过的奇特的半身黑巨人正伫立在他面前,静静的凝视着他。 那吒全无惧怕之情,只是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想杀我就动手吧,迟了就会后悔的。” 黑巨人没有任何动作。半晌,它把摊开的手掌叠在一起,伸到那吒脚边。那吒看着它黑黝黝的手掌,又看了看黑巨人,说道: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要我站上去?”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将手更伸前了些,似乎表示那吒的推断没错。那吒皱起眉头,搞不清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大不了一死而已。如果说那吒是一种痞子心态的话,倒不如说是绝望过后的一无所惧。 那吒站起来,大步跨入那对手掌中。他马上感到四周一股能量流的波动。 “这是隐身罩吗?不,不对,这种能量……是防护罩。” 黑巨人手捧那吒,沉入地底,游刃自如地在岩层中穿梭。那吒看到它这样,才知道它的身体确实能溶入所有物质。 很快,眼前一亮,黑巨人已将那吒带到另一个地方。从模样来看,这里仍然是研究所的某个房间。但那吒只看到一样东西,他走出手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物体。 “原体!” 这个曾被无数人争夺,无数人想极力染指的神秘物体此刻正伫立在那吒面前。那吒一眼就认出这是原体,但令他困惑的是原体不是早已被放入政府的实验室了吗?为什么它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疑问众多,但那吒能肯定的就是眼前的物体的确是原体。那种强烈的感觉有增无减。 与前两次的经历不同,那吒这次已经明白到自己的身世,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一见到原体就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个原体,正是让自己诞生的始作俑者啊。 像是受到了牵引,那吒一步步走近原体,神圣的白光成了室内唯一的光源,连黑巨人也被染上了一层白色。 那吒的手掌轻轻的贴上原体光滑的表面。顿时,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席卷了那吒全身,他像是被漩涡卷入其中,无法自拔。眼前的一切都在如光点般消散…… 第一卷始动第八章第6节 在研究所的另一端,乔朗他们正在寻找那吒的踪影。比帕的特殊探测器已经测到了那吒的信号,他们迅速赶往信号所在的地底。在经过有电脑系统的房间时,乔朗都检查里面有没有关于丁岫昀那段讲话的内容,但一直没有发现。看来那份资料是没有拷贝过的,仅此一份。一路上,方烈似有所欲言,乔朗看出她的心事,用内线联络她: “有什么事吗?” “长官,刚才那份资料里丁岫昀说‘御子’被银河财团的人一分为二,既然一个已经属政府所有,那么另一个又在哪儿?” “银河财团既然连这么重要的‘御子’都交出,很可能是已无法自保。剩下的另一个,多半也在政府手里吧。” “可是……” 方烈没有说下去,她从现状来看,就知道政府其实对原体的事所知甚少,那些利用那吒的人也许只是把他当成银河财团制造的普通合成人,而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银河财团虽已倒台,但它却隐瞒了许多的真相,连政府也无法了解的真相……她隐约觉得,这个银河财团是有意留下这些无法破解的谜团,等待着后人的探寻。只不过,它这样做用意何在呢? 方烈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乔朗瞥了她一眼,她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他们发现那吒的信号在研究所最底层的房间中,而要到达那个房间必须经过前面的仓库。他们打开仓库的大门,只见仓库两旁全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冷冻槽。槽身黑得发亮,还能听到机器运转发出的嘶嘶声。在他们的印象中,冷冻槽是停放合成人的场所,说的简单点,就是合成人在未组装完成前所睡的“床”,等于是货品的包装盒。 因为槽身是密封式的,所以没法看到里面是否还有东西。乔朗示意亚迈上前察看,亚迈小心翼翼的走到冷冻槽旁,打开其中一台小型电脑。然后,他对身后的三人说: “电脑显示里面的合成人都处于休眠期,不会醒过来的。” 乔朗刚想下令继续走过去,谁知在这时候,警报声大响,合成女声不停的重复道: “警告,警告。b3区域发现不明入侵者,所有保安系统的终端冻结全部解除,各区域实行隔离,所有行动武装马上赶往该区域,清除入侵者。重复,这不是演习……” “她所说的入侵者,该不会就是指我们吧?” 亚迈望着墙角红色的警示灯,不禁这么说道。乔朗拿出武器,命令道: “作好准备,我们以合拢队形朝前行进。” 各人戒备着,缓缓走到通往信号所在房间的大门前。比帕抽出连接端口,插入大门的密码输入器中,进行解码。 然而就在此时,冷冻槽却发出异样的声音。在小型电脑上,不断的出现一行行字样,方烈仔细看去,竟然是保安系统已解除这些冷冻槽的封锁装置,准备释放里面的合成人!她大喊道: “长官,那些合成人很快就要醒过来了。我看他们就是要对付我们的!” “拿好你们的武器,随时准备开火!”乔朗又能看向比帕。“你最好快点破解密码,以我们的火力最多只能支撑十五分钟。” “我已经在努力了!” 比帕没有回头,但也知道情况严重,偏偏大门设置了几重密码,要解开还真不容易。他刚解开一重密码。 冷冻槽打开了,里面的合成人都被放置出来。原本插在他们耳中的连接线纷纷断开,他们一个个走到地面上,所有人都朝向乔朗一行人所在的大门前。亚迈嘀咕道: “除了那次在连部被罚作检讨外,被那么多人盯住我还是第一次……真是不舒服!” “准备好。” 乔朗低声说道。他们都以看出,这些合成人肯定不是把他们当成客人,而是敌人。一个合成人猛的跳到他们面前,如同木偶般袭向众人。 “开火!” 随着乔朗一声令下,方烈和亚迈都用手中的武器扫射着合成人军团。一个个在前面的合成人倒下了,可后面接踵而至的合成人源源不断,朝大门涌来。比帕解开了二重密码,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道密码了。他竭力不去注意身后的状况,只是专心破解密码。 不到两分钟,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上全是分崩离析的合成人。亚迈的子弹射完了,他迅速的换另一个弹夹。有一个合成人挥舞着手臂砍向他的脑袋,亚迈来不及射击,只好用枪支挡住这一击。然后亚迈一脚把那个合成人踢出几米远,对方倒下后却又再爬起来,继续朝他们进攻。乔朗向身后的比帕喊道: “怎么样?能行了吗?!” “还有最后两个数字!马上就完成了!” 正当那群合成人朝他们越逼越近之际,忽然乔朗和方烈都感觉到有异样的信号干扰着电子脑,而比帕也有同样的感觉。那些合成人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有的人还开始乱转。亚迈见合成人居然停止了进攻,高兴的喊道: “太好了!他们好像不打了!……咦,你们,你们怎么了?” 他所见到的是另外三人怔忡的眼神,表情显得很痛苦。方烈用手扶着头,跪在地上。其他两人也是如此。合成人更是倒的倒,乱转的乱转,像是痴傻了一样。亚迈此时才知道事态严重,他连忙扶三人靠在墙边,着急的问道: “你们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啊?!是不是受伤了?!” “电……电子脑……强烈的信号干扰……” 乔朗咬着牙,好不容易说出这几个词。亚迈终于明白,原来是有不明的信号侵袭电子脑。由于自己是纯人类,没有电子脑,所以感觉不到。那股信号似乎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们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只能用手抱着头,像是想减轻痛苦。亚迈眼看着他们如此痛苦,却束手无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又看到,连冷冻槽的小型电脑也呈现出乱码的数据,一时间,好像所有的机械都紊乱了,甚至连己方的机器也不例外。原本比帕用来连接大门的解码器数据变得一塌糊涂,而大门的密码输入器也烧掉了。 终于,那股信号像是消失了,乔朗、方烈和比帕也渐渐恢复过来。不过那些合成人可没那么好运了,他们通通倒在地上,活像失去的木偶,不再有动力。 “这到底是……” 方烈喃喃自语,她的脸色苍白,刚才那股信号之强烈可见一斑。 第41章 看到他们的电子脑没被烧坏,亚迈真是松了一口气。如果电子脑烧坏了,那么人也就别想活了。乔朗扶着墙壁站起来,看着满地狼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如此强烈的信号干扰,简直像要把电子脑都强行注销一样。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 不过现在轮不到他细想,因为紧接着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四人看着脚下,这次很明显不是什么黑巨人又再出现,而是真的地震!乔朗正想命令比帕破解大门的密码,却发现门旁的密码器已经不起作用了。这就表示现在这大门可以任意打开了。 他们冲进屋内,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人躺在地上,正是那吒。比帕赶紧扶起他,这才发现那吒已经晕倒了,不过还有气息。比帕紧绷的心这才得以放松。乔朗看看周围,说道: “看来这地震很有可能会波及到这里的,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传送点那儿去!” 无须多言,比帕背着那吒,方烈在前面开路,乔朗、亚迈紧随其后。一路上,从金属天花板掉落的碎屑提醒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震动越来越强烈,他们的四周不断的有东西倒下。前面的道路上被震出一条大缝隙,他们无暇细想,用尽力气跃过。就这样,他们终于冲到了传送点的房间,所幸的是,这里还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乔朗开启了传送器,在研究所崩塌前他们一行人及时地被传送离开了。 第一卷始动第九章第1节 “万物因何而起? 万物因何而生? 答案,来自时间的彼岸之声, 此乃神也……” 如风声的低吟掠过青发年轻人的耳畔,他睁开了血色的双眼。触目皆是白光。这是一个完全空白的世界,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了。像是万物起源的尽头,神的居所…… 飘忽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影子,那是一个透明的人形。渐渐,人影轮廓稍见清晰,但仍然是风中升起的白烟,时聚时散。 “归来兮,御子。” 声音如此低沉,仿佛是从时间的尽头传来。那吒凝视着对方透明的容颜,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个“他”。 “你是谁?” 沉默像小河般流淌在他们之间,“他”事不关己般的说道: “名字于吾乃身外之物,御子,汝且忘乎?” “我……” 那吒不知从何说起,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自己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自己的身世、原体、空白的世界以及这个“他”,都让那吒措手不及。 “彼等人类,只晓以歪曲之理,不明是非黑白。御子流失在外久矣,亦不怪汝。” “人类?” “他”说话的口吻让那吒皱起眉头,照这么说来,“他”就不是人类了。 “他”以眼视那吒,那双眼睛如有似无,和“他”所有的轮廓一样。只是那吒分明感觉到那股视线。 “彼等以御子之力为利器,任意挥霍、任意用之,且视为己之力。为此等无耻之人所用,莫非御子情愿如此?” “不!”那吒毫不迟疑的答道。他本来就对自己所走的道路感到怀疑,当得悉自己身世的真相后,那种被人利用的厌恶感更强烈了。 “当汝诞生之始,污秽之人类竟敢起利用神之歪念,甚至将御子的力量拆散,让汝成为两个存在。但是御子终究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吾神太初……” “‘太初’?”这又是一个令人费解的名词。那吒又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原体的内部吗?” “力不全也,非吾所能及,实乃憾事也……”“他”摇摇头。“然竟可将真实歪曲至此,吾切不可小觑彼等人间矣。” “你到底在说什么?!” “彼等将汝之心志抹去,御子尚不觉否?” 这正是那吒的心病,他就算已经知道记忆被人窜改,但他依然对真实的过去没有一点印象。 “汝所知之事,乃人类妄意所为也。御子,汝必将寻回自身也。” 那吒不语。他想起了这八年来的一幕幕,那些他所爱的人、所重视的人……那些感情都是属于他的,是那吒和他们之间共有的记忆。虽然八年来自己都一直被告知着虚假的过去,[奇+書网-qisuu.]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却不是虚假的。直到那吒真正明白自己的过去时,那些真挚的感情不仅没有消失,还让他领悟到自己最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自己所拥有的现在的这一切!那吒如此深深地相信着。 那个人影似乎觉察到了那吒内心深处的变化,他说话时的声音像秋风中的轻叹: “当神诞生在人间之时,已非彼身;当神置身于人之中时,已非彼心……御子,汝之心中尚且不信吾之言乎?” “真实?我只相信自己所确认、看到的一切,如果你想让我接受你的真实,那么你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吾是何人?吾非人非物,不值得尊贵如御子者费唇舌下问。御子,汝只需寻回自身之分身,一切即可迎刃而解。” 那吒想起丁岫昀曾说过御子在诞生时被分裂为两个人,“他”所说的另一半就是指和自己一起诞生的那个合成人吧。那吒问道: “为什么要我找到他?那和我的过去有关吗?” “混浊万物,污秽日生。尔等罪孽,以血洗清。吾等神者,必将克尽己力,不辱使命。御子,切记汝所担负之重责大任,此亦吾神之所愿。” 那吒听着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忽然回忆起什么,说道: “难道你就是原体里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吗?!” “吾只乃一旁观者,远非御子所想之尊贵也。吾力所能及者,乃是引导御子之前路。吾辈皆是由吾神所创。” “神……到底是谁?” “御子完成使命之日,亦将与之重归一体。吾翘首以待此日之到来。” 纯白的空间发出一圈圈的波动,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空间的不稳定。影子自言自语道: “鸣动已启,尘封之物即将重生。一如吾神太初所愿,世间万物已纳入转轮中。御子,为求达到吾等长久以来唯一之所望,请汝再次回归彼等之浊世。等吾等相见之时,万物都将回归正途……黄昏,已然降临……” 当那吒睁开双眼时,那个白得耀眼的空间似乎黯淡了许多,周围还有一些与白色不相称的色块。那吒睁大眼睛又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他所在的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医院的病房。 自己怎么会睡在病床上呢? 那吒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没错,这里的确是医院的病房。 “总算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睡下去呢。” 这把浑厚嗓音的主人走到床边,那吒愣愣的看着他。 “比帕……我怎么会在这里?” 比帕坐在椅子上,看见那吒的神色如常,没什么大碍,才说道: “你走了以后,我们就在研究所里四处找你。没想到先是研究所的保安系统启动了,随后整个地底都在震动,研究所也变得很危险。还好,我们终于找到了你,只不过那时候你就昏迷了。我们带着你,赶在研究所塌陷前用传送装置逃了出来。想想那个情景还真千钧一发啊,还好大家都没事。” “震动?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吒摸着雨过天青色的头发,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有否经历过这一幕。 “你当时昏迷了,当然不知道。幸好你所在的那个房间够结实,要不然掉下些水泥砖块什么的我们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那吒看着比帕一脸庆幸的模样,正想问他原体的事。忽然又想到,如果他们发现了原体,不可能只字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第一卷始动第九章第2节 “当时你们只发现了我吗?” “没错。”比帕看了看自己的上司兼搭档。“你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一个人在那儿?”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一醒过来,人就躺在这儿了。” 衡量再三,那吒还是决定不说出那段经历。不仅因为它太离奇,连自己也无法相信,更由于自己的思路和情绪都没调整好。 “不管怎么样,你平安无事就好。之前大家都很担心你。” 那吒见比帕如此欣慰,知道他不会作伪。那吒说道: “抱歉。我太任性了。” “只要你回来,大家也就放心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你机甲别动组的组长,是我们的头儿,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比帕的话既有温和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对那吒的支持。生死与共的同伴之间用不着多余的言语表示,那吒点点头,说道: “我明白,我是不会忘记的。” 比帕露出了笑容,他高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看到那吒——他们的组长能重新回到众人身边。 “对了,乔朗他们怎么样了?” “见你没事,我就让他们先去休息。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还有,我看新闻报导,孙锐他已经安全回到孙家了,那些头头们白忙活一场。” 得知大家都无恙,那吒的心中也好受些,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那吒抬起头,见比帕眼中布满红丝,也是一脸倦容,便说道: “既然我已经没事了,那你就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比帕见他一切如常,甚是安心,况且自己也的确是累了,笑道: “遵命,头儿。” 第42章 比帕离开后,病房一片沉寂。那吒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坤都市灿烂的夜景。在那一个个辉煌的光圈后,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呢?在自己得悉身世的变故,进入原体之时,这个世界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改变而有所停顿,失去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样的话,自己的辞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吒已经觉悟了,机甲别动组已经不再是他停留之处,他只能选择离开。他无法在知道真相后依然为那些利用他的人卖命,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面对自己身边的人。 但是辞去了这份工作,自己又该做些什么才好,那吒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算了,以后再想吧,反正先离开了再说。那吒这样安慰自己。 不想继续呆在病房里,那吒信步走到外面。在走廊上,他碰上了方烈,还是少女先向他打招呼的: “好点了吗?” “是。”那吒点点头,却不晓得说些什么好。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方烈主动向他说道: “要不要到楼顶上坐坐呢?我买了点东西。” 那吒这才注意到她手上还拿着小袋子。他正想着该怎样找借口避开时,方烈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怎么?害怕我对你不利吗?” 被她说得脸上一红的那吒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好,我们一起去坐坐吧。”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那吒只好跟方烈上了天台。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呢,真不愧是蓝鹰的副指挥官。虽然闪过这种念头,但那吒并没有感到不快。 医院大楼的天台上可以眺望到周围的高楼大厦,市区的霓虹灯正闪闪烁烁,在这个时间,正是都市人夜晚欢娱节目的开始。附近马路上传来的声音反倒彰显了此处的安静,只有悠悠的夜风轻抚着两人。 方烈将袋子放到角落的长椅上,拿出一罐东西扔给那吒。那吒一把接住,正想说自己不能喝东西,但他马上发现,这是合成人可以饮用的稀释啤酒。她是为自己才买这些的吗?那吒问不出口,只是打开盖子,向她举走啤酒示意,然后一饮而下。不知是因为啤酒的作用,还是别的原因,那吒的心中觉得轻松多了。 “乔朗他们怎么样了?” “少校和亚迈他们都还在休息。送你来这里后,我们也累坏了。干脆向医院要了病房,在里头睡一觉。”方烈像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亚迈可是我们蓝鹰里出了名的打呼噜王,指挥官一定睡不安稳。” 那吒想起那情景也觉得颇为好笑。不知不觉中,方烈给他的两罐啤酒都喝完了。方烈扬起眉毛,说道: “你这么快就喝完啦?再知道就多买一些好了。” 青发红眼的年轻人白皙的脸上又红了。“抱歉……” 方烈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那吒已经明白她是故意和自己开玩笑的。本来他应该一笑置之的,可方烈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如让他如同置身于强光灯下,无所适从。和小堇那从不退缩的眼神不同,方烈的直视是一种深入人心的透视,却又让被注视者无法厌恶。那吒再次感受到,女性和女性之间原来是如此的不同。 “没关系的。这次是我请客。” 听到方烈这么说,那吒更不好意思了。大概是看出他的想法吧,方烈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说道: “我在这之前就听说过机甲别动组的事,一直挺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没想到这次会有机会一起合作。我还想那个领导他们的人会是怎么样的……“ “那么,见到之后呢?”那吒有点想知道她的反应。 “这个嘛……出乎意料之外,我原本以为应该是个大叔的,没想到你很年轻,而且连指挥官也夸奖你,我还真有点吃惊。” 看着方烈沉浸在回忆的神情,那吒不知道她所说的“吃惊”是指自己年轻这件事呢,还是指乔朗对自己的夸奖让她吃惊。 “不过,我的猜测也不全错,起码你的能力就像那些老练的大叔一样,这点我倒挺准的。” 那吒听着她的“夸奖”,真有点哭笑不得。他也知道身边很多人都说他是少年老成,但他以前从来不在意,可是方烈这种亦讽亦赞的话语,他却并未生气。也许是因为他明白对象不同的关系吧。起码能和一个少女这样子聊天,这在以前他是从未试过。 方烈看着他,说道: “你知道瓦尔克丽是怎么一回事吧?” 那吒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转变话题,但还是点点头。“我听说过。” 方烈走到栏杆前,和那吒一同望着灯火通明的夜景,缓缓说道: “我们瓦尔克丽的女孩子,通通都是混血儿。因为种种的原因,来到了那里,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出路。联邦人不肯承认我们,因为我们有殖民地的血统;殖民地人同样不肯承认我们,因为我们也有联邦的血统。我们永远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为了能够让自己得到承认,我们加入了瓦尔克丽,成为它的一员,为的就是有一天用战斗去证明自己,并且换取真正的自由。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这的确是我的初衷。” “当我加入蓝鹰的时候,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过,当和弟兄们一次次并肩作战后,不知什么时候起,那种想得到自由的念头越来越不在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永远留在蓝鹰。因为对我来说,蓝鹰就是我的家,它是除了瓦尔克丽军校以外最让我感到温暖的地方。现在的我,是为了守护蓝鹰而战,因为我是它的一分子。” 那吒默默的听着,这番话虽然是方烈的自白,但和自己的想法,还有自己对机甲别动组的感情几乎毫无区别。那吒想到这几年来自己和组员一次次出生入死的追查案件,培养起真诚的信任和默契,又想到自己日后很可能不得不离开机甲别动组,就感到一阵心酸。 方烈转过身,双眼直视着那吒。闪烁的霓虹灯在她清爽不沾半点脂粉的脸颊上投影下美丽的光芒。 “我想你不管怎样都不会将自己的过去置之不理,是吧?” 那吒用沉默回答了她的问题。方烈望着远方的灯火,继续说道: “我虽然不像你,但是也一直被过去束缚着,直到来到蓝鹰。过去的事是无法改变,但你起码还有现在啊。所以不要太在意了,能守护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同样是有意义的。” 那吒能了解她安慰自己的好意。现在他所拥有的当然很重要,但他同样不可能放弃过去。又听方烈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问题那吒已经不知想过多少遍了。他回望着对方,即使不说出来,方烈也能感觉到他的决心。她并未觉得奇怪,只是淡淡的说道: “是这样啊……你真的可以下定决心放弃现在的这一切吗?就像我,虽然也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或是过去的事情,但一想到要离开蓝鹰和瓦尔克丽,我就觉得害怕。” “我要放弃的东西都是不值得留恋的,又或者是一些我无力再去干涉的事……”那吒想起以往的种种,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觉得很累,长久以来他一直将这种感觉隐藏在心底。“很奇怪吧,像我这种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反应……真是可笑。” 方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难道不是吗?”不知是她的话激起了自己心中的波澜,还是那吒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他露出一个嘲弄的苦笑。“身为合成人的我,却拥有人类才会拥有的感情,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何况是别人!” “不是的!” 金发少女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那吒一愣,他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孩,对方的表情显得如此凝重,如果仔细看看,还能发觉在那双碧蓝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回忆的悲凉。 “我虽然不是合成人,没有那种切身体会,可我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孤儿’这个词在别人的嘴里也可以叫成‘杂种’……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方烈的神情已没有痛苦,但那吒仍然能感觉到她当时的心境,就像自己一样。“不过,就算自己什么都没有,那么就更要好好活下来,自己去创造可以拥有的东西。肯定、肯定会有的!如果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就连那样的机会都不存在了!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就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吧,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那吒没有说话,但不是因为难受。在他的心田中,有一股暖流正流淌着。对方清晰而明朗的声音又再响起了,既是对着这个迷茫的人,也是对着整个世界的宣告: “即使你没有办法像别人一样,那就按自己的方式生存好了,我相信,在你的心里,有着他人没有的光芒!自绝望中诞生又如何,你还拥有希望啊!” 青发红眼的合成人静静的注视着那张带着恳切微笑的脸,他缓缓的笑了。“……如果不能流泪的话,就微笑好了。是这样吧。” 方烈无声的一笑,显然她也很赞同这句话。虽然他们两人间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也许是由于彼此经历的相似,让他们可以坦诚的交流。在黑夜之中,他们的内心也依然有阳光照耀。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吧!” 面对着那双如碧玉般的眼眸,那吒第一次发现在这个女孩的眼中有着像水波荡漾的光芒,那里面深藏着温柔与理解。 “……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警察总署作战部第四科室科长孟翼就来探望那吒。 第43章 与之同行的还有成杰骏。看到那吒安然无恙后,他们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成杰骏。 孟翼告诉那吒,原银河财团瓦尔哈拉研究所因地震毁于一旦,现在正派人在现场搜索,希望能再发现一些有用的资料。那吒听到他们并没提起孙锐的事,就知道乔朗和比帕他们肯定对此事只字不提。 “还有一件事,上级决定对银河财团有关原体资料的调查无限期搁置,对路西法组织的调查也要暂停。” 那吒想了想,看向孟翼,说道: “我明白了,如其说执着于来路不明的敌人,倒不如在我们已拥有的原体身上下功夫。” 孟翼露出一丝浅笑。这个年轻下属的头脑和反应,都能让和他对话的人倍感言不虚发。 “蓝鹰的人也得被调回原驻地。今天下午就得启程。”成杰骏说道。 既然调查中断,合作也会随之解散,这也是意料中事。那吒并不觉得奇怪。 在临走前,孟翼又向那吒说道: “很高兴看见你回来,那吒。”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那吒就知道令他变成这样的人就是政府的人。他曾一度怀疑,孟翼是否得知此事,会不会也曾参与瞒骗自己。但在这个性刚直、雷厉风行的中年上司身上,那吒感觉不到有虚伪成分的存在。如果说这全是在演戏的话,那孟翼实在是一个天才演员。 整天呆在病房,让那吒觉得很不习惯,简直像要发霉一样。一身忙惯了的他此时虽然空闲,可他连休息的心思也没有。他走到医院的草地,想藉着晒晒太阳来活动一下身体。 那吒信步在草地上走着,和周围那些或多或少显得萎靡不振的病人比起来,不管是外表不是神态,他都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存在。有不少年轻的女性,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那吒,甚至有人明明已经走远了,但视线还停留在他身上,想多看他几眼。 那吒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怎么在意,只是默默的让自己沐浴着阳光。实际上他的心中犹如荒漠一般,远远的看着这一切,自己却只能置身事外,根本无法进入这个世界。合成人……自己已经不可能成为人类世界的一分子了,那吒脑海中无时无刻的浮现着这个念头,恐惧、悲哀、孤独、茫然……所有以往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都不约而同的缠绕着他,那吒外表依然冷静,但他的心里只觉得一片冰凉。 第一卷始动第九章第3节 一阵脚步声打扰了此刻的清静,那吒不禁看向这个声音的来源,却看到黑发蓝眼的年轻军官正站在他的身后。 “乔朗?!你怎么来了?”那吒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方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长椅上。 “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要返回基地。来跟你打声招呼。” “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调你们调得这么急,是因为有任务吗?” “可能吧。不过上头那些家伙不到时候是不肯说的。” 乔朗摘下船形帽,折好放进口袋。在周围的视线中,又有不少是冲着乔朗来的。这两个男子简直要把全医院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当然,他们本人并不知情(或者是不在意)。 他的话那吒也颇有同感,不仅是因为自己工作的关系,也是由于得知了自己真正身世后对那些利用自己的政府官员更感嫌恶。 “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手中的工具罢了。” 乔朗可能是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波动,转过头看着他,问道: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可能会辞职吧。” 那吒觉得在乔朗面前,用不着隐瞒什么。他很自然的就可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乔朗倒不怎么讶异,他了解的点点头。虽然他并没有那吒的经历,但在某种程度上,他能够理解那吒的心情。 “你会找到自己的出路的。” 乔朗的话不多,但每一字都很有力。那吒对于他的鼓励,只能抱以无言的感激。他发现,不管是比帕,方烈也好,还是一向内敛的乔朗,他们同样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但他们不仅没有疏远自己,反而一致为自己着想。那吒再次深深的感到,这些同伴的支持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宝贵。要是没有这些人,自己是不可能熬到现在的。 “那你,还是要去作战吗?” “当然,我起码要赚够本再走。再说,蓝鹰那帮家伙如果我不去管,他们肯定无法无天,我总不能当他们遗害世人的帮凶。” 乔朗说时面无表情,那吒心里有点好笑。明明是那么的在意,却又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那吒想起方烈曾说过要守护蓝鹰的话,心想其实这两个人的意向都是一样的,只是表达的方法却是南辕北辙。还真是一对有趣的战友呢。 “那也是,也只有你能管住他们。” 乔朗的表情却并不轻松,即使心事重重,在外人看来,他都是同样的表情。“也不是只有我才能管住他们,只是因为如果不当军人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如果离开了军队,我看我的路也走到尽头了。” 那吒听着乔朗淡淡道来,心中一阵不安。他不由得想起在地底前银河财团研究所进行探索任务时,乔朗所说过的话:因为自己是军人,所以才能杀了人而被称为勇敢。在这个年轻军官的心底,似乎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想法。虽然那吒不是军人,但从任务性质来看,所做的事和军人差别不大:不问对错,只以任务为先。而阻碍任务进行的人和事,都必须清除。现在回想起来,那吒对自己的工作又增添了一份厌恶。 “可是你还有那些共同作战的同袍。”那吒想起了自己的部下们。 “都是些叫人伤脑筋的家伙。”乔朗吁了一口气。说起同伴,他好像放松了些。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不想在之前那个话题纠缠下去,所以才转移到其它方面。 “是吗?可是你的副手就是个很难得的人才啊。” 那吒所指的是方烈。乔朗也不知道是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懂,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道: “所谓的指挥官,就是得有容纳属下不同个性的度量,而且在他们面前绝对不能对他们本身的个性作出喜恶的反应,要不然你就无法公平的对待你的下属。” 那吒也深有同感,乔朗这样说也是有和他交流心得的惺惺相惜之感。不过那吒搞不清的是,为什么他提起方烈会让乔朗说出这样一番话,也许乔朗只是想单纯的谈谈而已吧。但那吒觉得,方烈应该不属于乔朗“恶”的反应中的一分子。 乔朗站了起来,拿出船形帽戴好。那吒知道他是时候要走了,也不挽留,只是跟着站起来,真诚的说道: “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 乔朗伸出手,那吒一怔,也握住了对方的手。 “保重,那吒。” 这是乔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吒觉得乔朗的手修长有力,这次握手更像是一次殷殷嘱托。在许多年后,那吒回想起这次告别时对乔朗意味深长的语气依然记忆如新。 机甲别动组和蓝鹰短暂的合作于此终结了。这是它们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在检查完毕后,那吒终于出院了(其实是医生经不住他的强烈要求才让他出院的)。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后,那吒就动笔写辞呈。但这封信写得不大顺利,那吒也是边敲键盘边思考措辞。 这时,电话响了。是小堇打来的,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显得十分无助。那吒顾不上写辞职信,他连忙赶到小堇家。 小堇一见到他,哭得更厉害了。那吒一边安抚她,一边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堇止住泪水,恨恨的说道: “我再也不要住在这儿了!让老头子和别人吵架去吧!” “老头子”指的就是小堇的父亲——枢机院副院长许绍堂。那吒一听,就知道他们父女俩肯定又有矛盾。对于熟悉这一家子的人来说,真是见怪不怪。只不过小堇这次似乎是认真的。那吒正想该怎么平息她的怒气,小堇却忽然说道: “那吒,我跟你一块住好吗?” “和我住?” 那吒吃了一惊,但小堇毫不在意。“我以后一定不会惹你生气,也一定会乖乖听你话的。你就带我走吧。“ 面对小堇的苦苦哀求,那吒沉默了。因为不久之后,他将会离开机甲别动组,离开坤都,寻找自己的过去。他是不可能带上小堇的,虽然他已照顾了这个女孩八年。 一想到自己远走后,小堇势必要独立生活,这对娇生惯养的小女孩确实有点残忍。但那吒觉得,如果自己继续照顾她,而令她难以独立,这同样是不负责任。任何人都不能只靠别人来生存。那吒下定决心,说道: “小堇,我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你是担心我爸那边?没关系的,我肯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那吒对许绍堂对自己的身世是否知情一直有所怀疑,但对小堇他无法说出口,只是说道: “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你是去出差吗?” 那吒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一走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小堇用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吒,想看看他是不是开玩笑。可她失望了,因为那吒的神情根本不是在开玩笑。两人久久不语,那吒是不想再说什么,而小堇则是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半晌,小堇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会找到有可去的地方。” 第44章 那吒看着小堇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中也是酸楚无比。这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女孩,他自己也说不清对小堇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时候像可爱的妹妹,有时候像刁蛮的女儿,有时候又像个任性的小女友。他一直努力的希望能使小堇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但直到现在那吒才终于发现,只要有自己的存在,小堇就不可能和其他女孩一样,因为她身边有一个普通女孩所祈求但无法拥有的人,那个人,正是那吒自己。并不是他高估自己,而是事实让那吒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要他仍然留在小堇身边一天,小堇就永远无法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家庭的不幸、再加上那吒的出现,令小堇一头陷了进去,再也无法抽身。一个能时时刻刻接触到完美的人,是不可能再对这个有缺点的世界里的人和物产生好感——虽然那吒并不觉得自己完美无缺。这也正是小堇处处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缘故,再这样下去,小堇将会失去被这个世界容纳的资格。这个女孩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而这是那吒永远无法给予她的。 那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走到小堇身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小堇,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没有遇到我的话,就会和其他同龄女孩一样,每天上学、放学,和同学聊天逛街,认识更多的朋友……这种日子是很平凡但也很真实,那也是一种幸福。一个人如果眼中只有另一个人,而没有其它事物的话,这本身就很可悲。在你的身边,有很多爱着你的人,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所以,小堇,请你去试着去接纳更多爱你的人,好吗?这也是我最大的希望。” 小堇注视着他,那吒似乎看到,这个小女孩眼中燃起了可怕的火光。 “是吗?你想我像那些无知的女孩一样生活吗?想我像她们那样去整天说人长短吗?想我像她们那样轻浮的玩交换男友的游戏吗?想我像她们那样不知时日的沉迷在明星的海报前吗?那么我告诉你,这我做不到!因为我绝不会像她们那么愚蠢!我跟她们不一样,因为我明白自己真正最爱的人到底是谁……” “够了!”那吒出声阻止了她,他知道小堇接下来将要说的话。然而那吒却下意识的拒绝再听下去,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其实,这就是那吒一直以来面对着小堇时如此不安的原因,他不愿听到那句话。 小堇的表情依然很倔强,可她的眼中已经闪动着泪光。她即使不知道那吒为什么不想听,但从那吒的眼神中,她已经明白,自己被拒绝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拒绝。这让她难以接受,绝望让她不顾一切的豁出去了。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那样总是满足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觉得那样过日子就很好了。是,我承认,也许我会和他们一样,但现在这根本不可能!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现,让我觉得与众不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不好,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你什么都比我好,总是那么的优秀,我呢,只是一个丑小鸭,根本比不上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啊?!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我真希望,自己从来都没遇到过你!!” 房间中寂静的可怕,只有小堇的喘气声此起彼伏。那吒愣愣的看着那张因激动和愤怒而通红的脸,一言不发。和得知自己的身世时相比,那吒已经不怎么觉得痛苦了,可他心中却犹如严冬冰封的世界,说不出的寒冷。他凝望着小堇,不知为何竟然如此陌生。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和小堇之间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其实那吒一早对此就有所意识,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小堇似有所觉。她瞥了眼一动不动的那吒,感觉到自己说的太过分了,但天性的高傲又让她无法马上认错。她张了张嘴,几次想开口。这个时候,那吒说话了,平静的声音中有股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什么也不是……好好照顾自己,小堇。” 说完,那吒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小堇看着他的背影,领悟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吒这一走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她惊恐的看着那吒越走越远,什么也没想,边跑过去边喊: “那吒,你别走!求求你留下来!不要走,那吒!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啊!请你别离开我,那吒!不要、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泪水毫无顾忌的从小堇眼中奔流而下,她无法追上那吒。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冲出家门,希望能用声音挽留住那吒。在模糊的泪眼中,小堇只看到了驾车离去的那吒的身影。 小堇坐倒在地上,望着跑车消失的方向,希望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不过,她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被她称为“自己生命中唯一奇迹”的人出现。 在自己绝望的恸哭声中,小堇认识到一个她终生难忘的事实:那吒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 第一卷始动第九章第4节 协理院的副院长王详此刻正稳坐在家中书房的密室里,在他面前的立体屏幕发出微光,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 王详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他的后台——路西法组织的司教大人,将一些影像传送给他,说道: “这些东西你就说是从已经塌陷的银河财团瓦尔哈拉研究所找到的,有了这些,就可以将机甲别动组一网打尽!” “这是……” 王详听到螺旋的话,双眼一亮,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得问清楚。 螺旋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这里面记录了机甲别动组和蓝鹰一行与孙氏财团总裁——孙锐在一起的画面。明明知道对方是敌人,却没有尽到自己身为政府一分子的责任,还将对方带到调查的队伍中……你明白了吗?” 螺旋这么说,就是要给机甲别动组安上私通外敌的罪名。王详兴奋不已,他连忙说道: “小的明白。机甲别动组在事后也没有交待这件事,更是知情不报。司教大人果然英明,小的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和大人的期望,必定会将机甲别动组完全覆灭!” “机甲别动组如何我不关心,我想看到的,只是那个青发小子被处以极刑的结果。” “青发小子……” 王详已经明白,螺旋所指的正是那吒。他略带不解的问道: “大人,只要机甲别动组一解散,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您用不着劳心那些小人物的……” “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那个人无论如何决不能活下去!你只要照办就行了。” “是、是。小的明白。” 王详喏喏连声的应道。他虽然不知道组织为什么要置那吒于死地,但消灭机甲别动组却是他多年来的夙愿,如今,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们了! 机甲别动组的成员齐聚在他们的总部大楼内。看到组长平安无事,众人都十分高兴。虽然行动被中止,调查也没有下落。但对他们来说,只要人还在,就不必担心案件的问题,毕竟日后还有机会。 那吒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不仅是因为和小堇离别,还有部分原因是由于他即将辞职离开机甲别动组。这很可能是他和大家最后一次聚会了。 成杰骏见那吒神色不好,关心的问道: “头儿,身体还没复原吗?” “我没事。”那吒看了看表。“科长怎么还没来?” 比帕想了想,笑道: “科长汇见上级去了,好像是关于这次调查的善后问题。希望上头发发慈悲,别老派这么多任务。这样下去我们可吃不消。” 那吒的上衣口袋里放着辞职信,现在只等交给孟翼了。这次他去意已决。 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孟翼回来了,他神情凝重,脸上乌云密布,显得很不寻常。众人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什么事,又有几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们个个毫无表情,身体挡住大门。负责情报分析的程达从他们所佩戴的证件上认出,(奇.书.网-整.理.提.供)这几个人都是枢机院直属委员会的行动小组,他们通常神出鬼没,专职负责为政府除去无法分开审讯的犯案的联邦官员。大家目睹这个情形和氛围,一时都愣住了。那几个人当中一个像是负责人的男子走到那吒面前,冷冷的问道: “你就是那吒?” 这句话更像是确认而非询问,那吒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来意不善。“没错,我就是那吒。” “那吒,你被控在调查原银河财团研究所期间与非在案人员接触,并且事后知情不报。我们怀疑你泄露情报,现在要拘捕你。” “证据呢?”一旁的比帕急忙质问。 “我们在研究所废墟下发现了记录你们一行人行进过程的录影数据图像,其中还有一个孙氏财团的孙锐也在内。这是事实吧!” 除了当时在场的两人和孟翼外,其余三人都惊呆了。比帕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发现线索,连想个对策都来不及。男子又朝那吒说道: “跟我们走。” “等等。”常志武恢复了冷静,走上前说道:“既然你们只是怀疑他泄密,而没有真凭实据,就应该按照法律程序办理,而不是直接逮捕他。人人皆有辩护的权利,更何况他还没被定罪,你们凭什么带走他?!” “如果说有实据还差不多,单凭一个图像就认定他有罪,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第45章 程达也据理力争。 男子掏出一张公文,扬了扬说道: “这是由枢机院颁发的逮捕令,我们是奉命行事。” 众人看得很清楚,这的确是枢机院的公文,下面的署名竟然是枢机院院长的签名。为了一个尚未确定的罪名,居然要出动到枢机院的大人物亲自发函拘捕那吒。众人虽各有想法,但都觉得这次实在太不寻常。 那吒反倒很平静。在得知自己身世后,他就有种觉悟,很可能自己以后要对付的敌人将是那些顶头上司们。现在果然变成了现实,只不过提早了一些。他对来者说道: “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他又看着震惊的比帕,说道: “组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成杰骏见那吒真的要被带走,不由得求助般的看向始终不出一声的孟翼,说道: “科长,这……” 孟翼还是一言不发。那吒知道孟翼不是那种只对上级命令唯喏是从的人,连他也说不上话,看来上头这次是认真的。那吒心想:也许科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所以才更无从帮起。毕竟,对方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 就这样,那吒被带走了。 公安部的特别拘留所。 那吒看着自己所在的小房间,不由得摇摇头。那些人真是如临大敌一般,将他关押在一个最深处,有两层特制闸门并且没有窗户的牢房。不过房间倒还挺干净,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马桶。押他来这里之后,没有人审问他,也没有人恐吓辱骂他,只是将他送进牢房再加派人手看管后就离去了。这些人对那吒还算客气,只是没收了他的证件和枪械,连囚服也不用换。 看来上头的人现阶段只想把自己和外界隔离起来,而暂时没有其他举动。到了现在这种情况,那吒担心也没用。他只是不知道机甲别动组会怎么样。 见一步,走一步吧。那吒只好这样对自己说道。职没辞成,却被送进了牢房,这几天的经历还真够大起大落的。 在以前,如果那吒被这样拘禁,他肯定不会这么随遇而安。可经过瓦尔哈拉研究所一行后,那吒对身分、地位和职权那一类东西都看淡了(当然他之前并不是那种一心向上爬的人),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回自己的过去。至于政府对他的态度变化,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不过如果别人真要打算除掉自己,那吒也不会乖乖接受就是了。 在那吒呆在拘留所无所事事之际,机甲别动组里却掀起一场风暴。孟翼成了组员发难的一致对象,首先是成杰骏。 “科长,为什么你不说句话?难道你也相信头儿会做那种事吗?” “就算当时孙锐真和他们在一起,也不能就此认定头儿泄露情报。分明是有人故意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想陷害机甲别动组。”常志武分析道。 “没错。”比帕看着孟翼。“这点我可以保证。头儿根本没有泄露情报。” 孟翼缓缓坐下,锐眼直盯着比帕,说道: “比帕,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 比帕心里“咯登”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他已经隐约猜到孟翼要问什么。果然,听孟翼说道: “那吒和原体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室内再次一片寂静。成杰骏、程达和常志武还以为自己耳误,听错了科长的问题。比帕什么也没说,他回望着科长,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并不是他想故意瞒骗众人,只是那件事关乎那吒的身世,决不能轻易透露,要不然那吒很可能遭到灭顶之灾。孟翼仔细的审视着他的表情,比帕至少在表面上一直维持着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终于,孟翼结束了这种对视,他用手捂着额头,显得十分无奈。 “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比帕问道。 孟翼坐直了身子,略带一丝疲惫的说道: “今天一早,枢机院就叫我去。他们给我看了两份录影资料,那是从地下研究所废墟中找到的。其中一个正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的确看到孙锐也在你们一行人里。不过如果单为这个,我也不会让他们轻易拘捕那吒。问题是另一个带子里的图像。它显示那吒曾直接触摸过存放在那里的原体,随后发生了强烈的信号干扰和地震,原体居然一下子消失了!那吒却安然无恙。” 众人听的面无血色。他们都知道,接触过原体的人肯定会立刻消失,但如果那吒真的碰过原体而毫发无损,的确是闻所未闻。比帕也不晓得还有这段缘故,这时才明白为何找到那吒时房内空无一物。 “上头觉得非常可疑,因此决定将那吒停职,对他进行全面检查。现在他暂时不会有危险。”孟翼如鹰般的双眼逼视着比帕,说道:“你要老实的告诉我,你们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比帕此时真是万分庆幸当时那台中央电脑已经被毁掉,而且蓝鹰的三人又守口如瓶,如果不是这样,那吒的身世真的极有可能被人发现,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可怕的下场。因为那吒正是由原体创造的世界上第一个合成人,并且拥有无穷的力量,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那吒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于是他把他们一行人如何进入地道,如何遇见孙锐,如何进入瓦尔哈拉研究所,后来送走孙锐,碰见螺旋和约米的阻拦,又如何逃离研究所通通说了出来。只是有关得知那吒身世的那段比帕作了隐瞒,只是说由于敌人的阻挠,他们和那吒失散,之后才找到那吒。 孟翼听完,不作一声。良久,他抬起头,注视着部下: “比帕,你说的是全部实情吗?” “科长,这就是实情。头儿绝对没有泄露情报,至于原体的事,我们当时都不在场,所以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敢向你保证!” 比帕显得十分无畏,但心里却在暗暗祈祷: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头儿的身世少一个人知道就越好。蓝鹰那边因为是他们的指挥官删除资料的,所以他们也不可能说出去。但愿这次我这么做能帮到头儿吧。 孟翼仍然不出声,看得出他内心还是有所顾忌。成杰骏见比帕如此保证,便说道: “科长,我想比帕的确不知道那期间发生的事。其实那些录影图像会不会有人伪造,然后污蔑头儿的呢?” “那些图像是协理院方面的搜查队从地底废墟找到的,经过分析的确不是伪造。”孟翼看着比帕,点点头。“既然你们也不知情,那么倒还好些,不然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肯定会想办法对你们进行审问。蓝鹰方面的证词也和你的一样,而且他们已经离开坤都,不可能进行审问。如今你只要维持自己的证词,那么一来他们也没办法。因为没有人证,光凭那些图像,那吒是不可能被罪的。” 比帕答应着,他知道为什么蓝鹰那边的证词会和自己的一致,因为他和乔朗都商量好了,双方都是一样的说词。虽然明知这样是作伪证,但他们依然选择这个方法,只有这样才能保全那吒、保全机甲别动组、保全蓝鹰。即使已下定决心,但比帕对孟翼和其他组员仍抱有愧疚之情。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问道: “科长,你能想办法让头儿放出来吗?” 这不仅是比帕的真心话,也是其他组员的愿望。孟翼的眉头已经拧出几道深深的皱纹,他摇摇头,说道: “在现阶段这个可能性不大。我去枢机院时,上头的口气很紧,那吒可能得多留在拘留所一段时间。我看我得再走一趟,看看上头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 孟翼是个说到做到的行动派,他不愿浪费时间,马上准备再次联络枢机院。临行前,他对众人说道: “我们刚才所说的事情,一字都不能外泄。否则不止那吒,连机甲别动组也会受到牵连,事关重大,明白吗?” “是!” 众人齐声答道。孟翼的眼光,落在比帕的身上,一扫而过。等到孟翼走后,比帕才发觉,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枢机院对那吒的事件是秘密处理的,因为这关乎到原体的研究。对于那吒和原体接触后的无事生还,这的确是破天荒头一遭。但因为那吒毕竟是为政府服务的公务员,又是经总理亲自调派去机甲别动组的人选,所以枢机院也不敢马上对那吒进行研究,还得等更上层的决定。 孟翼与上级联系,直接在超远距离影像中求见枢机院副院长许绍堂。许绍堂是由总理授意负责管理机甲别动组事宜的,他深知孟翼的来意,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说道: “此事关乎重大,必须等三方会面后讨论出决定后再作打算。” “三方”就是指总理、枢机院院长、协理院院长。那吒的事竟然要让这铁三角如此劳师动众,可想而知这个和原体有关连的事件引起联邦高层多大的震动。须知政府虽已夺回原体,但对这个神秘物体和它庞大的能量知之甚少。如今发现了那吒这样一个突破口,更能让他们感到不能轻易放过。孟翼知道,想保释那吒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但他还是问道: “如果以我和机甲别动组的名义担保那吒,你看这……” “并不是我信不过你们,其实总理那边也一直在考虑,”许绍堂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协理院却提出就算尚未确定也不该放走线索,因此坚持先将那吒软禁起来。总理也不得不让他们三分。” 从许绍堂的话中可以听出,他还不想失去机甲别动组这支奇兵,那吒被禁,势必影响到它的战斗力。这个特殊战斗部门也是由总理和枢机院苦心经营的产物,但是对协理院来说,直属总理和枢机院的机甲别动组竟然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若能藉此调离那吒,肯定会大大削弱这个机动组,这样一来总理和枢机院手上就会少了一张强力王牌。 第46章 如果能由此事牵涉到总理身上,追究其责任的话,更是正中协理院下怀,所以难怪他们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提出彻查此案。 孟翼已经明白,那吒的事只是一个引子,协理院的人是冲着总理和枢机院来的。如果那吒真被定为泄密罪(当然这只是表面理由),那协理院肯定会让其议员以“管理下属不力”为由弹劾总理,到时势必朝野震动。若总理因此下台,协理院就能名正言顺接掌大权,再选出一位协理院提名的人选当总理。想到此,孟翼亦不禁对协理院的别有用心感到阵阵寒意。他想:幸好现在人证不足,无法将那吒定罪,否则协理院的气势一定更加逼人,事情就更难办了。 许绍堂又说道: “毕竟那吒的身世也有很多不明了的地方。我们当初从银河财团那里发现了他,只认为是个普通的合成人,没想到他居然能从原体中生还。也的确有研究的必要。“ “那么会对他进行审判吗?” “总理和枢机院还未作此打算,毕竟证据不足。协理院当然想将那吒定罪,不过他们没有实据,光凭那些影像里的一两个画面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提防协理院方面,他们私底下必须会有些动作。另外也要留意孙氏和天罡军方面,万一他们有所举动而被协理院拿来大做文章的话,我们也得尽快想出对策。过几天总理就会去坤都视察,我也会同行,到时我们再好好商议。” 许绍堂不愧是总理的得力内阁,确实想的很周全。孟翼应道: “请放心,我一定多加注意。” 孟翼又向许绍堂提出,能否见那吒一面。许绍堂沉吟道: “现在别人正虎视眈眈,想我们犯错。所以可能要找个适当的机会,不要心急。我明白你的感受,那吒也是我的属下。” “是。” 孟翼知道,这次不仅仅是那吒个人的危机,同时也是牵涉到联邦高层的纷争。这很可能是机甲别动组自成立以来最艰难的一次作战。因为敌人很强大。不过孟翼已经铁了心会周旋到底,他不但要保住那吒,也要保护机甲别动组。这是他的心血,他绝不能容忍别人用它作为挑起事端的工具。 就让那帮家伙尝尝我们机甲别动组的厉害吧! 第一卷始动第十章第1节 如今的那吒像是处在暴风眼的中心,虽然周围不断掀起狂风怒涛,但他本人却是暂时安然无恙。他每天面对着四堵墙,根本无所事事,真是度日如年。牢中的干扰系统很强力,让所有被囚者皆无法使用电子脑进行网络连接。想要上网的话,犯人必须经过申请,批准后再由专人看管上网。但那吒身份特殊,既没定罪,又没判刑,所以拘留所处理他的事情十分小心翼翼。 在那吒被扣留后,总理、枢机院和协理院都派人专门来见拘留所所长,要他对这个人严加看管,不能怠慢。前两者是出于对那吒的保护,以防他的事被对手利用。而协理院则是害怕这个“证据”被他人掩藏起来,到时无从对证,想与总理、枢机院叫板也不能下手,所以现阶段最希望那吒无事的反而是协理院。在这三方共同关照下,拘留所所长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对那吒照顾得倒是很周全。除了不能让他外出,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外,那吒平时有什么要求都尽量为他去办。幸而那吒心态平和,并不想惹事生非,因此,拘留所目前还算平静。 与那吒的安稳比起来,暴风中其他人可真是焦头烂额,奔走不停。协理院一心想找出那吒泄露情报的铁证,指使人拼命搜集证据。枢机院由总理授意,对对方严防死守,逐渐形成拉锯战,希望将这件案子不了了之。 在众多势力的争斗中,最为那吒力争的无疑是他曾任职的机甲别动组。在发现有一些不明来历的人经常出现在他们周围时,组员们决定将聚会地点从总部大楼改为一个秘密地点。那是一个由常志武的线人提供的地方——坤都殖民地聚居处红灯区的酒吧地窖。移师了会面地方后,那些盯梢的人也被众人机智的甩掉了。 这天晚上,他们又在这个地窖碰面了。在确定没人跟踪后,他们才开始商议起来。负责专门打听两院动静的常志武说道: “在乾都那边,协理院的人个个都红了眼似的,一个劲儿翻查头儿的资料,至于那些议员们背地里已经在讨论怎么起草弹劾稿,好像大局已定的样子,准备先整垮枢机院,再拉下总理。” 程达冷哼一声道: “他们巴不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头儿的事只是个幌子,他们想对付的,还是总理。” 奔波了一整天的成杰骏眼现红丝,风尘仆仆。他叹道: “署里的人什么也不肯说,甚至不敢提这件事。我们连头儿的面也见不着,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头儿那方面科长传过话,说是不用担心。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那三方的反应。协理院是不用说了,问题是总理和枢机院,他们这两天就要到坤都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想。” 说到最后,比帕双眉紧蹙,似乎对这两方更为忧心。成杰骏问道: “怎么?你怕他们支持不住要垮台?” “我想的倒不是这个。现在协理院咄咄逼人,万一那两方为求自保,他们很可能会……” 比帕没说下去,但大家都听明白了。在这场明争暗斗中,那些高层为保切身利益,事必不会亲身参与。万一牵涉上来,他们就能让别人去当替罪羊。虽然说那吒泄密是子虚乌有,但在政治角力中,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机会将燎原之火引到对手身上,击溃他们。而另一方为利益着想必然将责任推卸,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么这样一来,那吒就极有可能成为代罪者。 成杰骏脸色煞白,说道: “未必吧,难道上头那么容易就认输了吗?他们也不想让协理院重掌大权呀。” “这个当然。不过暂时失去权力和内阁垮台,孰轻孰重他们明白的很。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自然是先保住大部分人而牺牲少数。要不然就无法东山再起了。这种例子并不罕见,执政派始终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 程达听了,说道: “我看比帕说的有道理。自从头儿被带走后,上面就放话要机甲别动组暂时‘整休’。这两、三天我们什么消息也不被告知,被人孤立着。这些多半是枢机院的意思,如果他们真的为头儿合力争取,又何必防着我们?!就算是在演戏给协理院看,也实在太过分了!” “到这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用我们惯常手法调查。我就不信他们能有这么神通广大把我们管死。”常志武对于政府的封锁不怎么在意,因为他自有一套情报网络。 成杰骏一拳捶向一个小茶几,上面的杯子震动了好一会儿。对于这种事,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他没想到这种噩运竟然会降临到那吒和机甲别动组身上。自己这些人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换来这么一个下场吗?!成杰骏内心气愤不已,只是强忍着。大家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比帕环视着众人,说道: “我们以后要面对的对手可能很强大,甚至可能将要对付自己人。我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努力救头儿和机甲别动组。你们若是有顾虑,可以退出。头儿知道了也不会怪你们的。” 没有人出声,从每个人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和比帕抱着同样的心思。常志武淡淡的说道: “我们也是机甲别动组的一员。比帕你只想到自己,太狡猾了吧。” “我应该能派上用场,所以要留下。”程达也说道。 比帕又看着成杰骏,说道: “我们都了无牵挂,可是如果你被牵连进来那你家里……” 成杰骏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审视着比帕,反问道: “比帕,你的意思是让我退出?” 众人都无声的看着他,这是一次危险的行动,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成杰骏是机甲别动组中唯一有家室的人,大家都不想连累他。 成杰骏一言不发,他想了想,从腰间拨出佩枪,把自己的工作证一起放在桌面上。他盯着众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就是我的回答。如果救不了头儿,救不了机甲别动组,那我也不想干了!” 事已至此,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这些共同作战的伙伴们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将要面临一场苦战,但他们已不再害怕。为了守护机甲别动组,他们将不惜一切。 “只不过,以我们的力量还无法与上层周旋。而且我们现在连头儿也见不到。”程达一针见血的分析道。 他说的都是实情。虽然机甲别动组上下一心,但环顾政府内部,没有哪股势力是愿意帮助他们的。光凭他们的力量去对抗政府无疑是很不现实的,这点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众人再次陷入沉思中。成杰骏建议道: “协理院之所以这么嚣张无非是说头儿和孙锐有过接触。要是能让孙锐出面解释的话……” 比帕摇摇头,他说道: “行不通的。如果我们真让孙锐现身说法,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怀疑。搞不好,他们很有可能还会咬定头儿和天罡军是一伙的,所以孙锐才为头儿出面解释。到时形势更不利。” 孙锐的特殊身份的确不能忽视,让他作主很可能让人误会那吒和他有某种关联,那时那吒可真是百口莫辩了。所以这个证据也不能派上用场。 第47章 “可惜蓝鹰的人不在,如果能传召他们作证就好了。” 常志武冷笑一声,对程达说道: “没用的,只要协理院存心找茬,还是能挑出毛病。蓝鹰的人也在场,他们的指挥官事后并没有通报孙锐的事,没追究就已经很不错了,头儿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所以才会被协理院抓住把柄。军方可不想被牵涉到铁三角的政治争斗里,所以他们一定不会让蓝鹰的人出庭作证的,要不然国防部干嘛千里迢迢的把蓝鹰派到边境行星上去扫荡,分明就是不想掺和这事。不管是总理府、枢机院还是协理院,军方谁都不愿得罪。” 常志武这么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在这场总理、枢机院和协理院的角力中,军方一直没有表态,而且还对此事避而远之。比帕甚至怀疑,蓝鹰被匆匆调走也是因为军方高层的意思。他们不想站到任何一方,只想坐收渔人之利。看来,蓝鹰这方面作证也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卷始动第十章第2节 正在此时,暗门处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响声,众人连忙戒备。比帕走到小孔处张望,然后才打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小男孩。他是这家酒吧的主人(也就是老板兼酒保)的侄子。人虽不大,但聪明伶俐。他不仅认识机甲别动组的人,还常为他们提供情报。男孩尤其崇拜那吒,简直将他当成偶像。那吒也是这儿的常客,他挺喜欢这小男孩的。当男孩知道那吒出事后,就一直帮机甲别动组的成员忙里忙外,在外打听消息。众人也把他看成自己人。 门一关上,小男孩压低声音说道: “比帕先生,外头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要找你。” 众人都吃了一惊。比帕连忙问道: “是些什么人?他们有几个人?身上带了武器吗?” “他们穿的衣服都差不多,人倒挺客气,只是坚持要见你。至于带没带家伙,我叔叔说看着像没有。” 大家对视了几眼。如果是协理院派来盯梢的,断然不敢轻易走进这里。因为这个地方势力复杂,政府的人也不敢贸然生事。不过如果不是政府的人,那又会是谁呢?从小男孩的话中也听不出头绪。成杰骏问道: “能想个法子打发他们走吗?” “那些人就是不肯走,说如果比帕先生不在的话就派人留下等他,好像要等到你出现为止。我叔叔找了个藉口,让我出来装作去拿酒,其实要我赶快通知你们,让你们快走。” 听了他的转述,比帕不禁起了疑心。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非要见自己不可呢?对方到底是敌是友?他转头对三人说道: “你们先从暗道离开。我想看看他们是谁。”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成杰骏反对道。 “我并不是要见他们。只是想查查他们是什么来历,这种时候还是多留个心眼好。事不宜迟,你们几个快走。” 知道地点已被人识穿后,大家明白此地不能久留。于是约定接头方法后就各自从暗道离去。临走前,成杰骏对比帕说道: “咱们还要将头儿救出来呢,你可千万别一个人以身犯险。” 见众人已走,比帕对小男孩说道: “走,你带我上去见见他们。” “比帕先生……” 小男孩很吃惊,他没想到比帕有这种念头。比帕又说道: “如果我在三个小时内没能回来这里的话或和你们联络的话,你就帮我通知其他三个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 男孩还想劝说他,比帕已经走上去了。小男孩只好跟着。他们从地道返回酒吧的后门,然后比帕绕到前门处,从窗户外向空窥看。只见小酒吧里有四个穿着黑西服的男子,他们都站在吧台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比帕一看就知道他们就是要找自己的人。比帕用电子脑浏览政府人员的资料,发现这四人根本不在其中。不过搞不好也有可能是被人雇用的。 比帕拿定主意,推开前门走了进去。那四名男孩一齐看向他,很明显,他们来找比帕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所以才会认出他。其中一人问道: “是比帕先生吗?” “不错,我就是。听说有人找我,就是你们几个吗?” “是的,我们奉命前来请你的。” 比帕反问一句:“奉命?奉谁的命?” “恕我们无法告知。如果想知道的话,请跟我们来。” 比帕从他们说话和态度看来,不像是政府人员那种派头,反而更像是有钱人家的侍从。他虽然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不过多少还看得出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受过训练,非常礼貌恭敬。他实在猜不透对方的身份,然而他向来胆大,对未知的事件总要探个究竟。比帕点点头,说道: “行,就跟你们走一趟。反正我也没事做。” 走之前,他朝酒吧老板使了个眼色,又拍拍小男孩的头,就上了他们的车,扬长而去。 一路上,比帕不管问什么,他们态度显得很客气,却并不回答。比帕见他们不肯讲,干脆懒得去问。 这轿车的玻璃经过改造,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物。比帕想根据车程推测自己走的是哪条线路,通向何处。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车子在有意的绕远路并且兜圈。这样一来,他想用电子脑查出他们所行的线路也行不通了。 在迂迂回回,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子终于停下了。当比帕走出车门时,发现这是一个地下停车库,地方不大但设备一应俱全。这样的话,看不到外部环境的比帕根本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他只能猜测这里是某栋建筑物的底层。 其中两名男子带他从车库里的侧门一直往里走。比帕从这里装饰看出,应该是别墅的家居摆设。很显然,他被带到一间类似别墅的建筑物。 来到一个房间前,房门前站着两个同样打扮的男子,他们和来者交换一下眼神,守在门外的一名男子轻敲三下房门,向里面说道: “主人,客人已经到了。” 比帕暗自心想:看来他们果然是有钱人家的人,即使是政府官员家里也没有这么多侍从。不过他们所说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双扇门打开了,开门的是和那些男子装束相似但已经上了一定年纪的男子。这老人看起来颇有些地位。他看了看比帕,一摆手,说了句: “请进。” 比帕不由自主的走进房间。门又关上了,那些男子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外面。看来主人的房间他们是不能进来的。比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从这里大量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还有名贵但不奢华的摆设中看得出,这儿应该是一间书房。老人引着他走到里间,那里有一张办公桌和办公椅,周围贴墙处也摆放着用上好木料做成的书柜,里面也塞满了书。 在明亮的灯光下,比帕见到一人站在窗前,将手里的一本书放到桌子上。这是一名年轻男子,此刻他正目光幽幽地打量着来者。 老人向此人微一低头后,再回过头向比帕说道: “这位就是我家主人。” 其实不用他介绍,比帕都能感觉到这名男子与众不同。他举手投足间,都显得雍容自在,好像万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然而比帕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这点他非常肯定。 那名男子走到椅子前,毫无怯意的面对着比帕仔细打量的目光。忽然,比帕想起了一个只在资料中见过的脸孔,那张脸孔和眼前这个男子完全一致。比帕都快呆住了,张口结舌道: “你……你……” 年轻人扬起唇角,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看样子,他似乎已经很习惯别人见到他时所作出的反应。 “幸会,本人就是梅星华。” 比帕还没反应过来,那位管家模样的老人已为他拉开椅子。梅星华右手微挥,说道: “请坐。” 比帕坐了下来,梅星华等他坐下后才坐入办公椅中。比帕渐渐恢复了冷静,他打量着眼前的梅星华。这位梅氏财团的总裁、五行军的首领,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乍看之下,和比帕平时所见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当他注视着比帕时,一向不拘小节的比帕居然隐约感到有股莫名的压力。而梅星华脸上那种从容的神情,比帕也曾在一些政府高官那儿看到过,只是他们不及梅星华年轻,在外表上也没有梅星华那么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一个年轻的侍从手捧银制的托盘走进房中,恭恭敬敬而又稳健地将一杯热茶放在比帕面前。比帕虽不大懂分别茶器茶具,但他也看得出,这个古代式样的白瓷茶杯肯定价值不菲。想必这里面的茶叶更是珍品。 那个侍从又将另一个茶杯放在梅星华面前,比帕可以看到,他看梅星华的眼光带着崇拜的敬意,而他的主人朝他微微一笑,带有鼓励的笑容使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侍从高兴的脸都通红了。虽然梅星华比他只大两三岁,但在这个侍从的眼中,梅星华可能是等同于神一样的存在吧——这是比帕的猜想。少年侍从和管家向梅星华弯身行礼后,又向比帕低头致意,然后退到外间,并且将里面的房门合上。 比帕看着这一幕幕,不禁想起孙锐。这两个年轻人同是政府的眼中钉,是五行军和天罡军的领导人。但孙锐温和开朗、平易近人,是一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少年,根本不像敌方领袖。而见到梅星华时,比帕真有种踏上九重天的感觉。而这感觉并非完全来自繁琐的接见过程和此地的环境,其中大部分是由于眼前这位年轻人之故。 第48章 梅星华也在观察比帕。终于,他说道: “我这次来坤都,是为了你们的组长而来的。” 比帕愕然。他没想到对方不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连机甲别动组的事瞭如指掌。“你是怎么知道……” 那吒被囚禁起来还不到三天,而梅星华在一星期前就离开了坤都市,返回梅氏的领地——行星蓬莱。要从数百光年外的行星赶来坤都市所在的行星,就算用光速飞行也要一天一夜。照这样推算,除去一天赶路的时间,梅星华很可能在那吒刚出事不久就得知消息然后马上赶来。比帕对他消息如此灵通大感惊讶。那吒被捕完全是秘密进行的,在没有决定好对策前,两院谁也没有公开过消息。此事甚至还有不少政府官员也未必知情。可身处远方又是敌首的梅星华竟然可以掌握政府内部最新的动态,这不能不让身为政府公务员的比帕在震惊之余感到一丝寒意。 “君…你们组长是我的朋友,我是不会看着他出事而坐视不理。”梅星华的眼光像是要穿透比帕似的直盯着他。“你是他的部下,对这次事件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比帕虽然从成杰骏处知道了他和那吒的关系,但却吃不准他这番表白是真是假。在对政府内部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之际,对这个与政府对立的势力的领袖,他必须保持警戒。 梅星华扬起细致的眉毛,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你们组长的朋友。成先生原来还没忘记我呀,难得难得。” 梅星华提起成杰骏,是因为他是唯一知道那吒与自己的关系的外人。能泄漏这个消息的,自然就是成杰骏了。但梅星华却根本没怀疑过那吒有向别人提起这件事的可能,比帕觉得,他一定非常信任那吒。再联想起头儿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的表现,比帕更加相信他们两人的确是好友。他也明白梅星华话中的含意,说道: “请你放心,关于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情。我们也不希望头儿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 听着比帕最后那句话,梅星华没有生气。他并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和那吒的友情。他说道: “那样最好。其实像现在这样我们坐下来谈,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讨论政府和梅氏之间的关系。我不会强求你们的合作,我之所以请你来,是因为我的朋友很重视你们。” 比帕回视着他,语气坚定的说道: “那吒是我们的组长,也是机甲别动组的一员。我们对他的事绝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我才会问你们有何计划,”梅星华轻笑出声。“你一定在想,坐在你面前的到底是你们政府的死对头呢,还是你们组长的朋友,是吧?” 这的确是比帕所虑的事。对方的身份特殊,他不得不防。应该这么说,比帕搞不清梅星华此行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只为那吒。 梅星华收敛起笑容,他从椅中站了起来说道: “我不想说废话。我自有我的计划,只希望你们到时不参与也不干涉。毕竟如果你们有事,你们组长就算重获自由也不会安心的。” “你真的是为了帮助那吒而来的吗?” “没错。你可以回去告诉联邦,告诉他们我来此的目的。梅某一定奉陪到底!” 梅星华说完,正想让人送客。比帕也站了起来,说道: “我相信如果头儿知道你来这儿为了救他而奔走,他肯定不愿意。为什么你还要来呢?” “跟这个相比,我朋友的安全最重要。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了。” 比帕可以看到梅星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他不禁说道: “这也正是我们的愿望。” 他的话让梅星华重新注视着他。“如果你要离开,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要谈的事还没谈,我还不能走。” 言下之意,就是比帕愿意和梅星商议,这就表示合作成立了。两人再次坐下,比帕向梅星华介绍了那吒被捕前后的经过,只是略去了他们在地下研究所的见闻。一来这不是事情的重点,二来有关那吒身世的事比帕觉得应该有所保留。在没有得到那吒的同意前,他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这是对那吒的尊重。况且现在两院对那吒的指控也只是“泄露情报”这一项上,并未提到其他事(因为他们也不想让外界得知那吒与原体接触后生还,要不然会防碍到日后可能进行的研究),所以这方面可以不用详谈。 梅星华听完后,反问道: “你觉得你们的组长他是那种会把国家机密泄露给敌方的人吗?” 比帕一口否决。“当然不。” “在这点上我们都有共识,可惜蓝鹰又被调派到外围行星,没有十天半月也回不来,不能替你们组长作证。” “就算能有人作证,协理院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就想趁机搞大事端。” “想的倒美!”梅星华冷哼一声。“那么枢机院那边又对你们的组长有何打算?” 比帕也无法回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枢机院为求自保而牺牲那吒,他和组员们都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梅星华看透他的心事,说道: “为了救他,我可以公然和联邦抗衡。但对于你们来说……” 比帕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早在头儿被捕那天起,我们就有这样的觉悟,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虽然被人打断但梅星华没有一丝不快,他可以肯定与自己合作的人同样抱着坚定的决心。这让他感到很高兴。梅星华沉吟道: “你们组长的话他们不会听;你们的话他们也不会听……看来我得亲自跑一趟了。”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头儿的处境就更为难了。协理院说不定还会利用你们是朋友这点大做文章呢。”比帕急忙说道。 梅星华狡黠的一笑。“我当然不是只以我朋友的身份去的。我有办法让联邦的人非请我进去不可。况且,经过我出面后,你们组长肯定不会在联邦干下去了。” 对于梅星华有什么计策,比帕不清楚。但最后那句话,比帕听明白了。梅星华之所以亲自出面,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为了救那吒。不过他这么做还有一个用意,当他和那吒的关系曝光后,那吒日后就算被无罪释放,也无法重回政府工作了。因为联邦不可能让一个和五行军首领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为其工作。梅星华此举的目的,就是要让那吒和联邦一刀两断,这样一来,他就自然不可能参与到政府对梅氏的抗争中,也就是说那吒永远不会成为五行军或梅星华的敌人! 梅星华这种一石二鸟做法背后所显示的可怕心机和头脑,竟让从来无所畏惧的比帕也流出一身冷汗。此时他才真正看清,这个梅星华的确是名符其实的五行军首领。 梅星华了解比帕的想法,他只是问道: “你觉得就算我不出面,你们组长这次能平安无事的话他还会为联邦工作吗?” 比帕语塞了。他其实或多或少也明白那吒的心态,被人利用了这么多年,抹杀了自己的过去。对于那些人,那吒很可能已无法容忍。离开也成为他唯一的抉择。梅星华虽然还不知道那吒身世的故事,但他也理解朋友的想法,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努力挣扎,每天面对着内部的明争暗斗。光是这一点,那吒就已经很厌烦了。再加上这次的事件,就算那吒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很可能选择离开政府。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可我不想看到他成为我的敌人。” 比帕也是这么想的。那吒若能重获自由,离开政府,说不定真有一天会成为机甲别动组的敌人。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救那吒,其他事也不再重要了。他对梅星华说道: “我相信,头儿想的和你想的都是一样的。” 梅星华闻言一笑。他俊秀的外表使人不禁忘却了他那个可怕的身份。比帕对自己说道:他对头儿来说真是一位难得的朋友,看来把头儿托付给他是对的。 就这样,在那吒出现最大危机之际,机甲别动组也迎来了自它诞生以来最特别的一次合作。不过这一次合作的目的不再是为了政府,而是为了他们最重要的人。 第一卷始动第十章第3节 在经过一系列外星巡视后,联邦的总理来到了坤都,与之同行的,当然也是联邦高官。众多频繁的接见和会议后,下午他接见了坤都警察总署第四科科长孟翼。 机甲别动组虽然只是隶属坤都警察部门,但它的成立是总理直接授意的,负责组建该组的孟翼是总理的心腹。所以总理的破规格接见也是常事,并不奇怪。 刚见到总理时,孟翼敏锐的观察力就已经看出总理神情不如往日接见时放松,眉头紧皱,显得颇为凝重。孟翼不禁心里一沉,他猜测现在总理和枢机院的处境不容乐观,要不然总理也不至于如此忧心。 在听完孟翼汇报了近期的大致情况后,总理说道: “他们已经开始调查政府和孙氏的合作中有没有漏洞,想找出内阁和孙氏非法来往的证据。” 不用问,“他们”肯定指的就是协理院。看来协理院是想趁机用这案子整垮总理。孟翼也觉得这次事态严重,他说道: “可是整件案子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这样子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关键是机甲别动组的人的确和孙锐有接触,这点有录像为证。 第49章 协理院现在之所以紧咬着不放也是因为这个。光是有接触倒没什么,问题是四科的机甲别动组是我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机甲别动组的事后知情不报就已经是一罪,而我作为你们的顶头上司也负有责任。协理院的那些议员就是抓住这点,质问机甲别动组为什么知情不报,而且怀疑你们会这么做是因为我和孙氏之间有某种秘密交易,所以机甲别动组才没有汇报此事。现在协理院开始大肆宣扬这点,希望造成对我不利的舆论。” 孟翼不语,虽然他知道协理院的攻击是别有用心,但对于总理和孙氏有交易这种传闻他无法置之一笑。身为总理的心腹,他同样很清楚个中内情。总理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道: “当初政府确实有过和孙氏的秘密会议,不过知道的人不多,因为那时还没有定论,传开去对谁都不好。如果真能通过谈判让孙氏开放他们财团所属领地的贸易边境,那会对我们联邦的财政非常有益,而且还能缓解附近殖民地行星的物资短缺问题。可是偏偏在这时候协理院却这样诋毁我的计划,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 “孙氏那边传来消息,会谈暂时中止。我想他们也在静观其变。至于梅氏那边,仍然没有回应。”孟翼冷静的进行分析。“如果在这种时候秘密会谈被人发现,那么就真是百口莫辩了。协理院更会咬定这是一次酝酿已久的阴谋,趁机搞大事端。” “你说的没错。会谈的事可以暂缓,眼前我们必须先让事情冷却下来,绝不能让人发现会谈的事。那些资料你都处理掉了吗?” 孟翼点点头。“请放心。都已经处理完毕了,就算有人找上门他们也是一无所获的。” 总理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无意识的敲动着,他似乎安心了些。他看了看孟翼,又说道: “其实你的部下虽然在那次行动中是有不妥之处,但我明白那也是因为他身处地底,没法联络所致。我也明白现在案子证据不足,他完全可以无罪释放。不过……” 说到这,总理停顿了一下,孟翼的心一揪,以他熟悉总理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大概知道总理接下来将要说什么了。 “现在案子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协理院只是想藉此找碴。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难控制,搞不好连秘密会议的事都会被抖出来,情况会非常不利。” “总理,您的意思是……” “趁野火还没烧到之前,先扑灭起源的火苗!” 他所说的火苗指的就是那吒。要趁早了结,就是让这案子完结。孟翼明白,在既没证人,又只有一些模糊证物的情况下,那吒可以说是无罪的。但协理院那边绝不会让那吒被释放,因为这可是能牵涉到总理失职的大好机会。那么那吒的下场只有另一个…… “总理……” 总理眼神中似有不忍,但他还是说道: “两院长久争持,非政府之福,也非社会之福。而且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机甲别动组就能继续存在。” 孟翼已经很了解他的老板的意思的了,总理是想放弃那吒,与协理院议和之意。他虽然在之前已有些预感,但直接听到这句话时,仍然震惊不已。他强压着心中波动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道: “总理,我的每一个部下都是机甲别动组珍贵的资产。那吒更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材,只有他才能当好机甲别动组的组长!” “你的心情我很了解,因为我和你一样,实在不愿看到这种结果。现在这样也是无奈之举。”总理话音一转。“而且你别忘了,他曾是从银河财团接收过来的合成人,这几年来,我们政府一直对他不薄。现在也轮到他出力的时候了。” “可是……” 总理打断了他的话。“机甲别动组是我的心血,我不想看到它被毁掉。你只要保住它就够了。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孟翼一言不发,虽然他为人老练稳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他此时实在无法像往常那样装作对总理的命令言听计从。他在官场多年,深知上层出事时就找别人替罪也是有的。但当那吒成为这件事的受害者时,他仍然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怒。虽说总理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更多的人,可要孟翼眼睁睁的看着那吒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承担一切责任,他实在无法处之泰然。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脑传出哔哔声,显示有通信传入。总理打开电脑,他的贴身秘书的脸出现在立体屏幕上。总理皱皱眉头,问道: “什么事?” “对不起,公安部有要事报告。” “要事?” 总理想了想,点点头。“好吧,将通讯接进来。” 屏幕上出现的是公安部部长范欣。这个素来以刚强能干著称的女性此刻的神情却多少有些焦虑不安。孟翼认识她这么久,知道她一向镇静自若,此时见她如此表情,未免有些意外。 “范部长,有什么事吗?” 范欣诚惶诚恐的说道: “总理,有人要求见被停职拘留的原机甲别动组组长。” 总理拧眉不语,看得出他的表情十分不悦。孟翼心中一惊,想: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提出要见那吒?要知道,现在哪怕是政府官员想审问那吒都是不可能的。在两院的角力中,任何一方想要见那吒都毫无疑问的会被另一方指责为别有用心。不过孟翼转念一想,范欣不可能因为有人想见那吒这种小事而特地通知总理,她应该会自行处理才是。照这么说来,想见那吒的那个人必定不同寻常。 “是谁敢提这种要求?难道你身为公安部的部长,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好吗?” “可是,总理……那个人、那个人他不是政府的官员,他、他是……” 总理以眼神催促她说下去。孟翼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范欣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寒意。“他是梅氏财团的总裁——梅星华。” “什么?!” 总理的身子猛地向前倾,差点坐不住。孟翼虽然已经猜到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但他听到这句话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一直被称为政府头号大敌,与政府暗中较劲的五行军首领,居然会亲自来到坤都,还踏足政府的部门,提出想要见被软禁的那吒?! “他带了多少人?”总理一改刚才的笃定,急忙问道。 “他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不过……外面足足有五百名记者一直跟随着他。他们现在都在大楼外。那些记者有本地也有外地的,全部都是知名媒体派来的。他们好像是受到梅星华邀请专门来采访他这次坤都之行的。” 总理倒抽了一口冷气,孟翼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惊诧。孟翼身为政府官员,早已听说过梅星华的大名,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政府急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一个随从都不带就来到对他虎视眈眈的联邦政府的部门。不过更让孟翼没想到的是,梅星华能想出让众多媒体记者名为跟随采访,实为保驾的这种方法,让政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而无法动他一根毫毛。虽然孟翼是联邦官员,自然也视梅星华为敌,但他不得不为对方的这条计策叫绝。梅星华此举,将政府推到了一个悬崖边上。如果政府的人敢对只身前来的他动手,无疑是在诸多媒体面前以强欺压,因为梅星华没带任何随从,也不是来作任何挑衅,政府根本没有理由对他出手——谁都清楚,梅氏财团和政府的恩怨只是暗中角力,他们谁都没有明确违反过以前曾签署的《乾都和约》。如果政府不理会他,那么就是联邦无视梅氏的诚意,将客人拒之门外。在孟翼心里,对这个年轻人更感兴趣了。 总理毕竟是久经历练的人,他恢复了冷静,沉思了很久,才对范欣说道: “既然他提出要见机甲别动组组长,这件案子是由枢机院负责下令的,马上通知枢机院副院长许绍堂,要他立刻前往公安部接待这位客人。“ “您是说,要出动到枢机院,这……”范欣显然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有点束手无策了。 “对方虽然是平民,但以他的地位来说这样的接触并不算破格。记住,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要不然较量还没开始,我们就会处于下风了。” 范欣明白了总理的意思。要是政府趁现在将梅星华软禁在坤都市,当然可以除去一心头大患,但这样一来,那些随之而来的记者肯定会记录下政府趁人不备,逮捕梅星华,破坏了乾都和约,搞不好还会将政府写成是专门耍弄阴谋诡计、毫无诚信的一方。到时舆论都倒向梅氏一方,而梅氏财团和五行军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从梅星华单独来到公安大楼看来,梅氏那边一定早有准备,说不定五行军是设好了陷阱让政府往里踩呢。这些后果,孟翼很清楚,总理也是如此。 通话完毕后,总理站了起来,通过内线吩咐秘书: “备车,去公安部。” 当孟翼得知总理要启程去公安部时,虽然对他的意思有所了解,但还是有些吃惊。总理向他说道: “你也一起来吧,我可要好好看看这个梅星华到底想干什么?!” 梅星华的确是一个人来到公安部大楼的,他没带随从,也没带保镖。不过在他身边却聚集了大批的记者,声势之浩大简直如同联邦总理视察一样。那些记者都是约在一个小时前得到了通知,知道梅星华会来公安部。这么千载难逢的采访机会他们岂会放过,于是便出现了数百人聚拢在梅星华身边不停地拍照发问,场面尉为壮观。 第50章 甚至连公安部的人也从里面各处张望,但由于正是上班时间,对方身份又非同小可,没有上级同意,谁也不敢出去。 那些记者就没有这么多的忌讳了,他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梅先生,你这次来公安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打算和联邦政府合作吗?” “听说最近联邦和阁下的财团有合作的动向,关于这点你作何评论呢?” “梅氏财团在以后会不会和孙氏财团有合作的机会呢?” 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梅星华始终笑而不答。 这时,公安部大楼的大门洞开,一群政府官员走了出来。其中一名记者喊道: “咦?那位不就是枢机院的副院长许绍堂吗?!” 这一下又引起了轰动。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更是忙个不停,个个都想争取第一时间记录下梅氏财团总裁和联邦政府枢机院副院长会面的场景。要知道,这种新闻可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 许绍堂朝记者们打过招呼,走到梅星华面前,说道: “我是枢机院副院长许绍堂,欢迎你的到来。” “您好,我是梅星华。” 许绍堂点点头,一摆手,说了声“请”。这时那些记者都不约而同的嚷嚷起来,有人喊道: “许副院长,梅总裁,既然两位难得碰面,请你们合个影吧。” 此言一出,众记者纷纷附和,大有不合影就不放他们走的意思。许绍堂身后的几名政府官员脸色铁青,正想让人赶走这些记者。许绍堂一个眼色过去,制止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梅星华微微一笑,朝对方伸出手。许绍堂也面带笑容的握住梅星华的手,毕竟如果此时露出半点异状,就很可能引来外界的种种猜测。 第一卷始动第十章第4节 照片拍完后,梅星华跟随着许绍堂步入公安部。进入大门前,梅星华还朝后面的记者们挥挥手,又引来一阵拍照高潮。眼看着他们已经离去,记者们虽被阻拦在外,可还是不停地张望着。为了抢到独家新闻,这数百名记者个个都不愿离开,除非看到梅星华再次出现。可以说,他们成为了梅星华坤都之行的有力见证。可以想像,如果梅星华没有平安走出这幢大楼,将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不到半个小时,梅星华驾临坤都市的新闻迅速出现在各大媒体平台上,成为当天最火爆的新闻。梅星华邀请这些记者来的目的已经到达了,因为这样子,政府是不再可能对他不利的。 许绍堂带梅星华来到一间会客室内,已有数名官员在等候着他和许绍堂的到来。而在旁边的密室中,总理和孟翼正在观察情形。孟翼透过镜头见梅星华神情镇定,举止大方,倒也颇为赞赏他的胆量。 众人入座后,因为梅星华是客人,所以许绍堂还是让人送来了饮料。梅星华根本不害怕,拿起杯子就轻尝了一口。他浅笑道: “新历370年份南十字星地区出产的佳酿,的确不错。” 现在没有外人在,许绍堂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梅先生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梅星华放下酒杯。“我来见我的朋友,被你们拘留的机甲别动组组长。” 看来他也不打算兜圈子。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室内无声的骚动,连隔壁室的孟翼都怔住了。那吒有这么一位朋友他确实是闻所未闻。总理也是惊疑不定,他看了看孟翼,见他也是迷惑不解,看得出他并不知情于是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会议室内。孟翼心想:如果梅星华是为了和政府做交易而来,他也用不着自称是那吒的朋友,看来不像有假。 许绍堂的惊讶不在任何人之下,但他脸上并未显得意外,说道: “他现在正被停职查办,在没有审核好前任何人都不能见他。” “他犯了罪吗?” “目前尚在调查当中,况且这是我们政府内部事务,无法详细告知。” 梅星华紧盯着对方。“这么说来他还没被定罪吧。” “……是的。” 许绍堂已经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事实如此,他也只能这样回答。果然,只听梅星华说道: “既然还没被定罪,那他应该还保留有公民权利吧。更何况,就算是被定罪的犯人也有会客权呢,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梅星华说的入情入理,又是依据联邦法律,连许绍堂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说道: “这是关于政府内部机密,不能外泄。所以目前谁也不能单独见他。” 密室内的总理听得不住皱眉,连孟翼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许绍堂在第一回合中已经处于下风了。那吒这件案子本来就是性质不明,只是由于政治斗争的需要才围绕此事争吵不休。政府高层更关心的是两院孰胜孰败,至于这件案子的本来面目反而没有人关心了。这种本末倒置的结果让许绍堂在梅星华面前难以招架。 “死囚都能上诉,况且那吒曾是政府的公务员,贵政府就因为他曾是政府的人才敢这么为所欲为吗?要是他只是一个民间嫌疑人,诸位又会怎么做呢?‘平等’的口号不是在联邦成立之初就已经写入宪法了吗?没想到今天的政府官员居然敢视宪法为无物!” 前面那几句话咄咄逼人,又的确是实情,尤其是最后那句,把在场的那些官员无不说得脸色无光。其中一个官员忍不住想要与梅星华理论,被许绍堂一手拦住了。他平服一下心情,说道: “梅先生,看来你对联邦政府有所误解。其实这件案子我们都很清楚,只是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有疏忽。我们就是不想看到有不公的情况发生,所以才会作如此安排。这对嫌疑人也有好处。” “哦?”梅星华乌黑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既然是这样,请问诸位是不是有什么真凭实据能证明他有罪呢?” 这又说到关键上了。这次的泄密案其实只有几个图像和镜头证实孙锐曾出现在地底研究所并和那吒一行人在一起。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那吒泄露情报。这次的事件之所以演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两院之间明争暗斗的结果。密室里的孟翼觉得,梅星华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见没人回答,梅星华巡视着他们的狼狈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他轻咳了一声,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直接问各位一句好了。不知道贵政府能公开审理此案吗?” “……” 这个问题同样是刺进了对方的死穴。这件案子,一无证人,二无有力的证物,审起来肯定对那吒有利。但协理院却不肯就此罢休,坚持不能释放嫌疑人,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完全是依靠舆论的作用才迫使总理这方不得不作出让步。所以变成今天这种僵持局面说是协理院一手造成也无不可。 “那么我再问一句,如果不用审理,那贵政府能放了嫌疑人吗?” 旁边一官员不禁插了一句。“不知梅先生有什么理由来管这件案子呢?” “就凭他是我的朋友,我就是他的代理人。我来就是和我的朋友商议这件案子的,在联邦刑法有关诉讼法中提到:若嫌疑人没有亲属,可由指定代理人共同处理法律程序问题。啊,对了,不知各位有没有为他指派律师呢?” 众人真是哑口无言。那吒这案件本身都没太多人关心,他们只在意两院间的动向,总理如何应对等等,又有谁去理会他有没有律师为他辩护?孟翼虽然不在他们中间,但看到梅星华的神情时,仍是心有余悸。他知道梅星华是明知故问的,面对此情此境,孟翼既替那些官员感到不值,但心里也有一种出气似的快感。 梅星又追问道: “许副院长,刚才我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 “……” 这个问题也不能回答。其实谁都清楚,那吒的案子始终没找到有力证据证明他有罪,他极有可能是无辜的。但如果放了他,协理院那边肯定不依不饶,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攻击到总理及其内阁,他们岂会放过?许绍堂为官数十载,从未碰到过如此尴尬的局面。在这件事上,他本身就对协理院非常不满。如今梅星华的这些问题其实都是协理院搅和的后果,自己还要代替他们在这里被人质问。 真应该让协理院的那帮家伙也来听听! 许绍堂恨恨的想道。但他为人到底老练,说道: “这些事我们一定尽快考虑,并给当事人应有的权利。” 梅星华听了只是一笑,他好像没把这句话放心上。他又说道: “未必吧。这个案子各位既不能审,又不能放,照这么拖下去,对贵政府内部的合作和声誉肯定很不利吧。” 许绍堂心中一动。这次事件的确如梅星华所言,枢机院也想尽快解决,却苦无良策(谁让他们确实有过和孙氏密谈的过往呢)。既能解决事件,又可以不让协理院抓把柄。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所以总理才会选择让那吒牺牲的办法。孟翼看着总理若有所思的神情,心想:这年轻人似乎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次争端。 “既然如此,不如诸位把机甲别动组组长交给我吧。” 众官员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 “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请问你凭什么要我们把人交给你!” 梅星华没有理会他,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两名官员有意无意地挡在许绍堂身前,生怕有不测。梅星华扫了他们一眼,莞尔一笑。许绍堂面现愠色,让他们二人退下。梅星华拿出一张光碟,放在桌面上推向对方。 第51章 他淡淡的说道: “就凭这个!”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搞不清梅星华的意思(包括在密室中的总理和孟翼)。一官员将光碟放入光驱后,立体屏幕中出现一个行星的图像,旁边有介绍文字。众人看着这个图像,忽然有官员喊道: “这……这不是格尔微克行星吗?!” 格尔微克行星原是联邦辖下行星之一,后让渡给梅氏财团。它以拥有丰富矿石藏量而闻名。梅星华看了看众人呆愣的表情,说道: “我愿意用它来换取我朋友的自由。” 众官员几乎吓呆了。梅星华提出这样的条件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如果能取回这行星,不仅等于拥有了大量资源,又能令政府声名大振,简直是难能可贵的大好机会。总理目不转睛的看着立体影像,也是难以置信。孟翼虽然十分意外,但他不禁想:梅星华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许绍堂抑止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的说道: “梅先生,就算我们政府再不济,也不会用自己的公民来换别人的领土。请你别会错意。” 梅星华身子微向前倾,眼中的光芒让人无所适从。孟翼忽然想起在联邦曾流传着梅氏家族有“鲨鱼一族”的外号,但亲眼看到这个“鲨鱼家族”的首领时,孟翼才发现对方的眼睛迸发出锐利灵动之光,根本不是那种死板板的鱼眼睛可以比拟。“许副院长好像误会了,这次行星让渡只是我们梅氏和贵政府之间光明正大的协议。至于案件的当事人,你们本来就是证据不足,他自然就是无罪的。那你们当然就能释放他了。他获得自由后要去哪儿也和各位无关,不是吗?” 梅星华的意思很明显,有这座行星,是总理和枢机院的功劳,协理院也不能再指手画脚。协理院对于那吒的案子的确没有关键证据,只是希望通过舆论来制造事端,并且牵涉到总理身上。梅星华这么做,无疑是给了枢机院放走那吒的大好藉口。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那吒是无罪的。 “在利益与矛盾之间,人们当然会选择前者。我想联邦的人民也很希望让格尔微克重回联邦吧。” 许绍堂也了解对方的意思,有了这次行星让渡,协理院如果再次阻挠,肯定无法得到民众的谅解。社会大众是不可能理解为了要判一个没有罪的人进监狱而放弃得到格尔微克行星,协理院的舆论优势也将因此失去。 “这……我必须得跟上级商议。请稍候。” 许绍堂离开会议室,来到密室中向总理请示。总理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看来扑灭火苗还有别的办法……你看呢?” 总理向孟翼问道。他的下属只是说道: “这样的大事当然得由您亲自确定,属下不敢多作评论。” 其实孟翼的心里早已绷得紧紧的,但他知道此时决不能乱说话,否则对情况毫无帮助。总理点点头,对许绍堂说道: “没有了被告,案件就审不起来了。协理院也没办法。” 他身旁的两人都已经胸中了然。总理的意思就是同意了梅星的条件:以行星换那吒。孟翼心中长舒一口气,那吒有救了。 许绍堂返回会议室,表达了上层的意思。梅星华又说道: “在此之前,我必须见我的朋友一面,确定他是否安全。” “这个……” “怎么?我连行星所有权的契约书都带来了,各位还是信不过我吗?” 在场的众官员心想:谁能信得过你啊。不过他们谁也不敢对梅星华口出狂言。有话事权的许绍堂一咬牙,说道: “好吧,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那好,见面的房间可以在贵政府的拘留所内,但要由我来选定。” 见许绍堂一脸错愕,梅星华冷笑道: “我孤身一人,周围又全是你们的守卫,还怕我会带他越狱吗?” 许绍堂心想:就凭你一个人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带着那吒离开,我们多加防范就是了。他拍板道: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梅星华脸上泛出浅浅的笑容。他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好像在品味着个中滋味似的。孟翼可以清晰的看到,梅星华朝隐藏的闭路电视镜头举了举杯子,深不可测的眼中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第一卷始动第十一章第1节 这几天,那吒可真是郁闷极了。并不是因为他得知了什么坏消息,而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与外界隔绝后,那吒整天无所事事,偏偏政府对他的案件还没下决定,这就更给人造成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 那吒被带到拘留所,连那封辞职信也被没收了。他本想打算重写后再交上去(拘留所可以为他提供纸笔),但他转念一想就算现在交上去上头的人也不可能理会,所以干脆懒得再写。 那吒曾不止一次地希望回忆起过去的记忆,但他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按这种情况推论,他觉得在自己的电子脑中的记忆可能被某种程序冻结了,才会导致自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件事十有八九都是把他从银河财团夺来的人——政府搞的鬼。那吒如此想着,更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决心。 自己被囚禁了几天,连一个探视的人也没有。那吒已经猜到了上层对自己有严办的意思,所以才会这样对待自己。他本来就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感到厌烦,在得知身世后,更是对这个一直利用自己的政府十分痛恨。这一切,那吒都腻了,不管以后自己去向如何,他也不想再为联邦效力了。 当拘留所所长和四个荷枪实弹的看守将他押出牢房时,那吒心想要来的还是来了。他以为上头已经作出对自己如何处置的打算了,那吒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他没说什么,和他们一起离开那个呆了数天的牢房。 可是那吒却没想到,他们将自己带到了所长办公室门前。那吒有点不解:难道是上头派了什么人要来审问我吗?正想着,拘留所所长打开门,示意他进去。那吒耸了耸肩膀,走入办公室中。里面的确有人等待着他的到来。不是别人,正是那吒的好友梅星华。那吒一见到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拘留所所长把门关上,留下二人在房中,自己和其他四个看守一起守在门外。 梅星华已等候多时了,他特别选定在所长办公室见那吒就是因为这里不怕被人监听。也亏他想得出来,在整个拘留所内也只有少数房间没有监视器和窃听器,这里就是其中之一。这样,他们之间的谈话就不必有所顾忌了。政府官员明知他的用意,却因为有言在先而无可奈何。 梅星华朝仍然没从震撼中恢复过来的那吒笑了笑。他此时没有了那种刚才与联邦高官讨价还价时的精明和深沉,倒像是个闯了祸的孩子,想用傻笑逃过一劫。他说了句: “我来了,君岳。” 那吒已经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了。他的心情此时真是难以言喻,激动的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那吒张了张嘴,却问道: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梅星华好像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只是轻轻的笑着。不过那吒仍然目光如炬的逼视着自己,梅星华只好点点头。 “笨蛋!” 那吒毫不犹豫的骂道。他的怒气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气朋友居然敢单独来到政府的重地来见他。那吒非常清楚,以梅星华的身份来说,他这么做简直无异于入虎穴。 梅星华似乎缩了缩脖子,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我都已经来到这儿了,你就是要赶我走也不必急于一时嘛。” “你……唉!” 那吒颓然坐在沙发椅上。此时他把自己的遭遇都抛到九霄云外,只是想着该如何确保梅星华的安全。他焦急的说道: “星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简直是送羊入虎口!这么做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他们恨不得把你当成人质,然后跟梅氏谈条件……你根本就不该来!” “他们是虎,我却未必是羊,”梅星华唇角微弯,“我能进来,自然就有办法出去。君岳,你别板着脸嘛,想想看,这次的情形再险,也险不过那次我们一起闯进天罡军孙氏的葬礼吧。况且那次我们不也平安的走出了孙氏宅邸的大门了吗?” “上次归上次,那次我还能陪着你,可这次谁来和你一起闯出去呢?你也太胡闹了!” 梅星华看着那吒忧心忡忡的眼神,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我在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了几百家媒体,他们现在都还在公安部外等着采访我。如果我一直没走出公安部的大门,那么那些记者就会写出各种各样的报导,到时手忙脚乱的是政府的人!所以那些家伙恨不得我早走了呢。” 梅星华说着,想起那群官员的窘态,不禁笑了起来。 “你要是在场就好了,你真该看看那些人那时候的样子。” 虽然听到他这么说,但那吒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等梅星华笑声刚歇,那吒便问道: “那你来做什么吗?别告诉我你是来救我的。” “全中。”看到那吒不住地摇头,梅星华又说:“我已经准备就绪了,而且还和你的部下联络过,就等着和你商量后再动手。” “什么?他们也……”那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们简直就是在赌命!” 梅星华摊开双手。“也可以这么说。” “乱来!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搞不好,你们真的会有生命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君岳,我们都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可我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第52章 你的部下也一样。因为我们明白,我们要救的人很重要,所以大家都有这个决心。而且我都计划好了。你不相信我吗?” 那吒沉默了,重要的人……自己并不是人类,对于自己那个可怕的身世,朋友对此一无所知。是时候该告诉他了。那吒觉得,梅星华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管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拿定主意,抬头用血红的双眸注视着梅星华,说道: “星华,在讨论你的计划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其实……” 望着梅星华坦诚的双眼,那吒一咬牙。“我不是人类。我直到在一次行动中才无意发现,我只是一个合成人,是一个完全没有人类细胞、只由机械组成的合成人。什么‘因为不幸的过去才改造成这样’那些话也是假的。我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注定只能是合成人,所以……没有必要、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而牺牲这么多,这不值得……你还是快走吧,趁着还没有危险……” 终于都说出来了,这样也好。那吒对自己说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要接受,哪怕会因此而失去唯一的朋友……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样,室内只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那吒虽然努力说服自己要接受一切后果,可他此时却完全没有勇气去看朋友的脸,所以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根本看不见。正当他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延续下去时,却听到梅星华轻声说了一句: “危险?我不觉得。” 那吒好像忘记了之前的担心,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他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啊?那吒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又说道: “星华,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必……” “我了解你的意思。”梅星华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听见。“这又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是被他那种理所当然的神态激怒了,还是无法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悲愤,那吒血红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焰一般。他用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声音朝自己的好友喊道: “‘没什么大不了’?!是啊,这对你来说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对我来说,这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我的一切都是伪造的,我甚至连自己都没法相信!每天都在忍耐着那些异样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不知道什么是可以依靠的……想想看啊,星华,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表面上是你的朋友,可是这个人、他……他根本就不是人类!他的情绪、个性、言谈举止全都是由电脑操控的!甚至、甚至连现在这种反应都是不真实的!你迟早都会害怕的,因为你曾经那么相信的人竟然只是个机器!” 那吒的双手深深的插进青色的头发中,他知道这不是朋友的错,但这番话他不能不说。自从得知了真相后,他只能一直将内心的恐惧和寂寞死死的压在心底。同伴们的支持打开了他的心扉,他不再觉得身为合成人是一种难堪与耻辱,但对他人而言,却未必是如此。如今终于可以向朋友倾诉时,却是为了让对方离开自己……这就是代价吧,真相的代价……那吒之所以没有崩溃是因为不想让朋友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而觉得难过。 梅星华注视着那吒的一举一动,但始终没开口。他走到窗前,远眺着外面的景色。终于,他说话了: “你试过凌晨三点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吗?” “……?” 那吒面对对方的问题再一次愣住了。梅星华没有看向他,继续说道: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虽然和白天的时候一样。一个人走着、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知道不能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你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你自己的。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不,是你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梅氏的首领收回往外望的视线,缓缓走到那吒面前。那张一直充满自信与处变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苦笑。“我从来没有在凌晨三点一个人走在马路上,不过在我兄长死后,我就经常做这个梦……对,是我杀死了兄长。” 那吒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流露出和他同样感受的落寞。梅星华似乎已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像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我不恨他,他代替父亲的职责抚养我长大。可是我还是得杀了他……兄长也不恨我,但他也要杀死我,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恨对方但必须杀死对方才能活下来,因为我们都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所以,我亲手将他……” 梅星华说不下去了,他转过头,全身在微微发抖。即使没看到他的表情,但那吒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悔恨。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当梅星华再次凝视着他时,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已经变得颇为复杂。他用带着一点嘲讽之意的口吻说道: “还记得我的父亲吧?他在人生最后几年一直痴痴呆呆,像个老小孩……可我告诉你,他没有病,更不傻。他清醒得很!为什么?我告诉你,他记得我、记得死去的母亲、记得一起打拼天下的老部属、记得那些厚脸皮巴结他的亲戚、甚至退休好久的园丁和司机他都记得。可他唯独从未提起过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兄长、他的长子!他不是忘了,只是怕提起他的名字会触怒我所以装出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希望好多活几年……” “每次我看着这个坐视我们兄弟残杀却无动于衷、被称作我父亲的人,我心里不止一次出现过‘杀死他’的念头,只差没动手……”梅星华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着好友,这个时候的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一种滋味。“君岳,你说我会因为你是合成人而感到害怕。那么我问你,面对着我,你就不觉得害怕吗?人类和合成人,到底谁更可怕?!” 那吒呆呆的看着梅星华无力的垂下头,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类和合成人,只有两个同样带着恐惧和悲伤生活的年轻人。那吒咬着嘴唇,眼睛一直没离开朋友。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不知道。不过,星华,如果你想半夜去路上走的话,叫上我吧。我们……可以一起走啊!” 梅星华稍稍抬起头,乌黑的眼眸中似乎涌出一道光亮的源泉。“真的吗?” “嗯!真、真的!”那吒用力的点着头。去它的合成人吧!即使自己是机器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和自己重视的人在一起,就算自己的过去再可怕他也不会感到害怕了。没有了他们,自己才会真正的陷入永远的孤独和不安中……是不是人类,都已经不要紧了,对自己来说是如此,对朋友来说也是如此…… “不能骗我啊!” 梅星华的眼中虽然仍带有未完全消退的伤痛,但脸上已经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明朗。那吒忽然想起对方的一句口头禅,说道: “骗人的是小狗!” 两个年轻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即使曾有过那么不堪的过去,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在未来的路上互相扶持、互相鼓励,那么一定可以寻找到属于他们的那片乐土。 彼此间再无芥蒂,不管是那吒还是梅星华,心里都轻松了许多。觉得即使前方再有更多更大的困难也难不倒他们。梅星华问道: “那么君岳,你还打算以后要留在政府吗?” “一个这样对待自己人的政府,还有为它卖命的必要吗?” 梅星华知道那吒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无言的点点头。那吒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其实我之前就收到你被逮捕的消息。不过把实情告诉我的,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那吒更诧异了。“是谁?” “我的死对头。”梅星微微一笑。 “孙锐?!” 看着梅星华的表情,那吒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孙锐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和梅星华有来往,须知他们两家可是世仇啊,而且孙锐父亲的死和梅星华脱不了关系。 “他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你的事情,他原本打算亲自为你作证。可以他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搞不好政府那些家伙还真以为你们有瓜葛。所以他无法前来,于是就来拜托我,说希望能帮忙营救你。那小子还真是个烂好人。” “你……没对他怎么样吧?” 梅星华歪着头看着那吒。“我还不至于会乘人不备,这次我的确应该好好谢谢他。我们两家的事以后再算吧。” 那吒放心了,他相信朋友不是那种人,但梅氏财团的人会如何对孙锐这就很难担保了,不过有梅星华的保护,看来孙锐不会有事的。当知道孙锐为救自己居然以身犯险去告知梅星华,他既感动又佩服,那吒没想到自己的命运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切和帮助。 “所以,君岳,你就让我们帮你这一次吧。这也是我们的希望。” 望着朋友期盼的眼神,那吒明白到自己的性命并不是只属于自己,它还包涵着朋友同伴对他的信任和支持。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他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那吒毅然点点头,说道: “行。我听你的。” 梅星华露出兴奋的笑容。“我都计划好了,就等你这一句。” “是什么计划?” “首先,我以行星所有权提出和他们交换你,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我已经派了五行军的人分布在坤都市各处,只等时候一到,我的手下就会在市内大搞破坏好吸引联邦的治安力量。 第53章 你想想看,如果坤都市四处告急,公安部首当其冲要派人维持治安,可这样一来,公安部反倒成了防守最薄弱的部门。这时,我就和你的部下们冲进它的拘留所,我和你一起离开坤都……” 话未说完,那吒已经笑了起来。朋友的计划他也曾经想过,不过那时他在外面没有外应,所以根本无法实行。如今梅星华提出来,两人一拍即合。那吒相信梅星华的头脑,虽然并非万无一失,不过这种行动总得冒着风险。那吒说道: “就依你的计划行事吧。” 梅星华一笑。“不见不散。” 协理院这几天也陷入苦战中。 虽然通过一些录像片断证实孙锐曾出现在机甲别动组的行动中,并且将机甲别动组组长拘留起来,但协理院却始终还无法提出有力证据来将总理和枢机院也牵涉入内。本来依靠着议员的舆论,已令总理和枢机院疲于奔命,没想到这时突然杀出一个梅星华,提出以行星换走那吒。在庞大的利益前,议员们也只好闭上嘴,因为如果这时还坚持判那吒有罪而失去一个行星的所有权,势必引来众多社会舆论的批评和压力,民众也不会谅解协理院的做法。如今的协理院真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在总理和枢机院种种软硬兼施的劝说下,又因为自己一方迟迟没有拿得出手的铁证,加上明白到这次大势已去,为了留条后路,协理院只好同意不再追究那吒的责任,让枢机院处理处事。这样一来,不仅那吒没告倒,连他们真正的目标——总理也是安然无恙。这一仗,协理院真算得上是虎头蛇尾。 其中最不甘心的人莫过于协理院副院长王详。眼看计划已经在一步步按自己的意愿在进行,却半路杀出一个拦路虎,让全盘计划都泡汤,他怎么能不恨!所以当他的秘书看见他走入办公室前,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诅咒梅星华和枢机院。 王详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一股难以抵挡的疲惫朝他袭来。这几天,为了找到总理和孙氏方面有联系的证据,他几乎没合过眼。如今,当事情结束了,加上失败的心理作用,让他觉得浑身酸痛。 当王详正想坐到椅子上好好休息一下时,却一眼看到已有人坐在他的位子上。他又惊又怒,喝斥道: “是谁这么无礼,居然敢……” 那个人一站起来,王详看清楚他的脸后,顿时收了声。他顾不上劳累,连忙行礼道: “司教大人,您怎么亲临此地也不告诉小的一声呢?也好让小的早作准备迎接您的大驾。” 螺旋背着手,踱到王详跟前,一言不发。王详只觉得冷汗直冒,浑身不自在。他生怕这个魔神发起怒来不知怎么对付自己。 死寂中,只听螺旋说道: “这次的事,你已经尽力了。无须自责。” 王详顿时松了一口气。本来事情搞砸了,他还担心组织的人会对他责罚,甚至会对他不利。没想到螺旋没有责怪自己,这已是大出王详意料之外。不过他也不敢太得意忘形,谦卑的说道: “小的到底是办事不力才会功亏一篑,不过小的下次一定尽心尽力,决不出错。” 螺旋没有理会他的说辞,他走到落地窗前,任风吹起他一头银发。王详见他不开口,心里又是一紧,只是不敢出声。 “机甲别动组的那个小子什么时候出狱?”螺旋冷不防问道。 “大概就是这几天吧。现在他的事归枢机院管,小的也不大清楚。” 螺旋转过身,冷冷的说道: “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不能活着离开!” “这……” 王详吓了一跳。他虽然迫害那吒,却很少想过要除掉他。他主要还是想通过那吒的案子把总理拉下水,然后掌握大权。他乍着胆子问道: “敢问司教大人,这是组织上的命令吗?” 螺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这是怀疑我吗?” “不、不,小的岂敢。只是小的不知组织的用意,还望司教大人海涵。” 王详连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的等候发落。螺旋冷哼一声,说道: “那个人决不能活下来,他的存在会对我们路西法造成严重的威胁。如果你还想在这位子上干下去,就按我所说的去做!” 王详的头更低了。“是,我这就派人找个机会杀死那小子,肯定不会让他走出拘留所的牢房!” “好。” 螺旋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他眼中迸发出可怕的磷光,像是要把所看到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我们绝不能让你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你的存在就等于我们的灭亡……受死吧,御子! 第一卷始动第十一章第2节 那吒准备被释放的消息传来,机甲别动组的众人都没有特别欢呼欢呼雀跃。因为他们知道,困难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他们已经和五行军商议好,趁机营救那吒。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而且连科长孟翼也被他们瞒着。 这一天,几个组员在大楼的情报分析室内讨论营救细节。他们各自陈述了要进行的任务。反复核实无误后,大家才心照不宣的转移话题。 这时,电话响了。比帕离开谈话圈子,接起电话。话筒中传出一把声音: “是机甲别动组吗?” 比帕闻言一愣。这声音明显是合成过的,男女难辨。如果不是怕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又何必变声。他应道: “请问你是哪位?”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此人显然不愿曝露身份。“你是机甲别动组的组员比帕吧?” 听对方这么说,似乎认识自己。比帕更疑惑了。“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知,要我怎么相信你?”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我把情报告诉你,你自己作判断吧。” “你要告诉我什么情报?”比帕觉得听一听也无妨。 “最近警察总署作战部二科的人有些小动作,你知道吗?” “哦?”比帕还是头一次听说,最近因为那吒的事,他根本无暇管其它事。不过听到机甲别动组的对头有所动作,他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协理院趁着公安部拘留所调派新看守时安插了不少人进去,还把一个曾在二科工作过的人任命为副所长,而且二科最近和拘留所联络频繁。” “什么?” 比帕不禁一惊。那吒至今仍然留在拘留所内,协理院和二科的人却选择在这种时候不停地安插人手在拘留所,到底意欲何为?比帕感到一股不祥的阴影正在逼近。 “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去查。到时就能证实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比帕觉得对方大有提醒己方的用意,却苦于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禁如此问道。 电话彼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拘留所不是还有你们的人吗?小心点吧。”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比帕看着话筒,愣了好一阵子。对方究竟是谁?所说的情报到底可不可靠?如果是真的难道表明二科是想对那吒不利?他们还想作垂死挣扎吗?听此人的口气似乎是为了那吒而来的,也许是不想头儿出事。不过这份情报的可信性还未能证实,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一旁的成杰骏见他攒眉不语,扬声问道: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比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有来头。于是他把刚才通话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众人。程达听完后说道: “想知道这些我可以马上查询,这就能知道情报真不真实。” 常志武看着比帕。“真的认不出那人是谁?” 比帕摇头。成杰骏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说道: “如果这情报无误,那头儿就很危险了。那些杂种还是不肯放过他!” “协理院这次功败垂成,心怀怨恨也是当然的。只不过杀死头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往死里整。” 常志武的话也是比帕觉得不解之处。协理院究竟有什么企图?为什么会如此针对那吒?上次诬陷他如果说是为了政治利益的话,那么现在仍不愿放过他又是为了什么?协理院就算把那吒干掉也不会扭转局势,他们该不会因小失大而昏了头吧。 他们正商量着,程达离开电脑,说道: “情报没有错。协理院的确将不少人调到那个拘留所,那个刚上任的副所长曾在二科工作,是他们的骨干。而二科的电话记录在最近联络最多的就是拘留所,他们好像想掌控拘留所。” 众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协理院和二科这种非正常轮换调派人手的做法很有可能是冲着那吒去的。这样一来,他们的营救行动就更紧迫了。 “怎么办?要提早行动吗?”常志武问道。 “我们本来就打算要救头儿,不过要把日期提早。头儿呆在那里时间越长越危险,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五行军那边也准备好了。阿达,你联络五行军,告诉他们情况有变,提前到今晚十二点行动,让他们作好准备。我们除了时间之外,其它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 众人点点头,他们都明白,这将会是机甲别动组建组以来最不容有失的一次行动。为了保护同伴,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们必将全力以赴。 4月5日深夜,坤都市区内有数个地方受到不明袭击,它们有的是公路设施、电力系统和公众设施。 第54章 一时间,数个区域的电力中断,通往主干道的公路因为被纵火而隔断去路,造成公路大混乱,公路上排起了长长的车龙。奇#書*网收集整理而在市中心不少个人公众场所被人投掷烟雾弹和火焰弹,同样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接到报案后,警察总署派出了许多警察去现场处理善后,维持秩序。由于出事地点众多且分散,警力大为不足,总署得向公安部请求支援。公安部接纳请求,也出动了众多的警力。没想到出事地点越来越多,很多地方的场面难以控制,公安部只好连休假中的警员也调回来帮忙。因此,公安部反倒成了最空荡荡的政府部门,只有少量警员留守负责联络。 身在拘留所的那吒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最让他不解的就是自己和原体的接触。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御子?唯一的目标?另一个自己?这一切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吒感到失去记忆实在是一件很头痛的事,因为他无法判断这些究竟代表着什么…… 对了,银河财团! 那吒灵机一动,既然自己是在那里诞生的,想必他们掌握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过去,如果能再找到更多关于原体的资料,说不定就能找到自己的过去。 不过银河财团四散凋零,要找到那些过去并不容易…… 正当那吒思索之际,走廊的另一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那些声音一直朝向那吒所在的牢房而来。那吒知道拘留所没有特别命令从不深夜提审犯人,外面来的又是什么人呢?他不禁警觉起来。 有几个人来到这间牢房前,其中一人按动了闸门的开关。那吒知道牢门密码锁只有拘留所少数几个官员才能开,这么看来来者中有拘留所官员了。不过从这架势看,他们实在不像是来提审自己的。那吒开始有点明白了。 有三个人走进牢房,另外两人守在门外,他们手上都拿着枪。 “哎呀呀,大名鼎鼎的机甲别动组组长居然会待在这种地方,真是委屈了你啊。” 这把拿腔作调,无比讥讽的话语正出自那吒最讨厌的人之口——--警察总署作战部二科副科长王叔平。那吒一见此人,就知道这伙人前来准没好事,看其他人的表情,都是想将自己就地处决的模样。难道星华的计划已经被他们知道了吗?那吒也无法下判断,他了解到情形凶险,但表面上还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你代替我进来住好了。你一定会呆的不想走。” 王叔平脸上不住颤动,看得出他对那吒也是厌恶到了极点。他一改平日尚有几分风度的模样,恶狠狠的说道: “臭小子,你的死期都到了,还在嘴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死期?”那吒念着那两个字,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他想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更多内幕,因为很明显,王叔平再憎恨自己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闯进公安部的拘留所里。他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王叔平冷哼一声,说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机甲别动组的组长了,你的后台也不会再要你了。一个阶下囚,还得劳动到我出手,你死也该知足了!” 看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吒无声的笑了。他是因为看到这些人的丑态才笑的。王叔平见对方毫无惧意,好像还带有嘲弄之意,不禁勃然大怒,骂道: “你笑什么?!臭小子,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也不知道厉害!” 旁边一人连忙走到王叔平身边,耳语了几句。王叔平的脸色才开始有所缓和,只是太阳穴上的青筋不时抖动。那吒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专门为了折磨自己才来的,有可能是接受了别人的命令来解决自己,不过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呢? 王叔平又道: “反正你也快活不下去了,我才没必要跟你斤斤计较。谁叫你平时那么嚣张,得罪了上头,你就认命吧!” “上头?是协理院派你们来的吧。” 那吒故作不在意的问道。他想从王叔平口中套主使者的身份,说出协理院的名字只是作个试探而已。王叔平果然上当,可能是以为自己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这么毫无顾忌吧。他语中带刺的说道: “哦?你也不笨嘛。不怕告诉你,这是王副院长下的命令,他老人家一定要除掉你,我们就奉命行事。现在整幢拘留所里没几个守卫,他们都已经被我遣走了,你就算喊得喉咙破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临死前好好为自己的愚蠢忏悔吧!” 这个答案对那吒来说不算意外,不过王详一直指使二科与机甲别动组作对也是出于利益之争,他就算杀了自己也不可能再使局势扭转,他为什么就非杀了自己不可呢?那吒一时理不出头绪,再加上眼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那吒抬起头,打量了一眼王叔平得意洋洋的脸,说道: “究竟是谁愚蠢还不知道呢。” 说完,那吒一举手,两手一分,电磁手铐应声分开。王叔平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身旁的那两人也都吓呆了。其实在狱中这么多天,那吒百无聊赖,早就破解了手铐上的密码锁,只是戴着装装样子。拘留所的人知道他很快会被释放,再加上上头关照过不许难为他,所以也没有按照这里的规定给他按时换手铐。那吒的举动在这三人眼里简直是神力无比,一时间他们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人醒悟过来,刚想举枪射击就被那吒握住枪管,随即回身一踢就被挂到牢房的铁闸门上,又像一块布缓缓趴到地上。看他的脸色,是再也别想站起来了。 王叔平见到此人如此下场,吓得连枪都拿不稳,转身欲逃。牢房外那两人想开枪杀死那吒,然而牢房狭小,那吒又与另一人纠缠,他们根本无法瞄准,只能干着急。那吒用一记重拳把一人摞倒后,见王叔平打开牢门溜了出去,正想把门再次关上。那吒猛地冲上前,在即将撞到闸门时用卧滚翻从闸门底下冲出了牢房。 这一来,简直如同雄狮出笼。剩下的三人只能张大着嘴看着这一幕,他们根本不来得及有所反应,已被那吒抢过一把枪,然后回手用肘重击,那个被他夺了枪的倒霉鬼脸上挨了这么一下,顿时口鼻中鲜血直喷,如同一堵肉墙面朝天的往地上一倒,下地狱去了。 那吒一眼瞥见身后一人正欲开枪,他连枪都懒得开,往后一扔,枪下中那人的额头,直砸得那人眼冒金星,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随着那吒迎面一拳才彻底结束了他的痛苦。 王叔平哪里敢开枪,他哆哆嗦嗦正想跑。一声沉重的脚步声从他背后传来,他当场站立不稳,一下子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如果他们不是因为想秘密解决那吒才把拘留所内的看守调走,他们现在也不会如此狼狈,只怕那吒还会陷入苦战。此刻四周寂静,王叔平觉得简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那吒站在他面前,冷冷的问道: “说!王详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 “这……我也不知道啊,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那吒,不、那吒先生,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刚才是我不长眼睛,对你多有得罪,都是我该死,请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千万别杀我啊!” 王叔平此时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八面,为了活命,他根本什么都管不上了。看到王叔平一个劲儿的哀求,那吒越发厌恶,说道: “杀你?我还不想为了一只老鼠费这种力气呢!你给我听好,回去告诉你那些头头,我的命令可没那么好拿,让他们小心自己那条命吧!” 说完,他举起枪,扣动了扳机。光束掠过王叔平的耳边,烧焦了他的几根头发。可王叔平以为自己的脑袋被击中,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解决这伙人后,那吒正想着该如何离开这里。他打量四周,见无人在此,才想起王叔平说过他们为了干掉自己不惜支走这里的守卫,所以他们刚才的打斗没有任何人过来察看。不过时间一久,肯定会有人发现的,到时想逃出去就难了。偏偏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间,星华他们可能还在准备,自己无人接应,根本无法逃走。 正在为难之际,那吒忽然听到转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知不妙,便躲在墙壁上的水泥柱后,侧身持枪戒备。 那些脚步声直到牢房门口,听到其中一人惊讶的倒吞一口气,说道: “这是二科的人,我们来晚了!” 这把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成杰骏的声音。那吒已经知道是他的组员们来了,他这才走出来,说道: “你们是有点晚了,不过晚到总比没到好。” “头儿!” 前来营救的比帕、成杰骏和常志武惊喜的喊道。看见那吒无恙,他们都是喜出望外。不过现在他们仍然身处拘留所内,还没到高兴的时候。比帕急忙说道: “头儿,那些拘留所的看守都被人调走了,趁现在没人咱们快走吧。阿达和五行军的人在外面等着呢。” 那吒知道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说什么,正要走时,常志武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那几个人,问道: “头儿,这几个家伙该怎么办?” “就让他们留下来好了,总得有人负责任。” 众人相视一笑,毫不迟疑的离开了拘留所。 4月6日凌晨,在坤都一个通往宇宙航空港的高速公路出口处,正当关卡的警员检查着过往车辆时,忽然一辆卡车呼啸着冲过关卡,把栏杆都撞断了。 第55章 警员们纷纷开枪都打不中它,只能急忙通知别处增派警力支援去追赶该车。 这时,又有一辆吉普车驶来,警员们不敢怠慢,连忙截停这辆车,准备检查,他们都认出来,这车是公安部的专用车,而车上坐有四人,都是警官打扮。其中一句警官见他们要检查便跳下车来,厉声骂道: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前面那辆贼车你们不拦,反倒拦我们的车,要是这次让逃犯给跑了。你们就等着卷起铺盖走人吧!” “什么?!刚才那架是逃犯坐的车?” “废话!他们是从拘留所越狱出来的逃犯。我们就是一直追着他们来到这儿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拦我们的车,还不快让开,要不然逃犯跑了唯你们是问!” 关卡的小队长还有些迟疑。“现在市内到处都有人犯案,我们这里接获命令必须对来往车辆严加检查。我看请你们先下车让我们检查吧,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 那警官冷笑着,回头看了车里一眼,朝车里的另外三人说道: “听见没有?我们是来追捕逃犯的,反而被当成逃犯对待!” 他又转过头对那小队长说道: “你要检查?可以,不过我必须得先警告你,如果你检查完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到时我们失去了逃犯的踪影,这一切责任都要由你来承担!” 面对他的怒气,小队长也是惊惶不定。他心想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发现,到时他们未必捉到逃犯,却要拿自己开刀,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自己不过是个小警员,哪里负得起这种责任,搞不好连工作都难保。 于是小队长朝身后的岗哨处挥挥手,说道: “放行!” 关卡处启动了防护网,让出一条路。那名警官跳回车上,说了声“走”。吉普车一阵风般驶离了坤都市高速公路上的最后一个关卡。 可是到了清晨,那辆卡车和吉普车仍是不见踪影。那个小队长不禁起了疑心,打电话到公安部,一问才知道那天晚上公安部根本就没派人在这条公路上追什么逃犯!也就是说,在车上的那四个人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犯人。而那辆卡车也只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罢了。 公安部接到这出通报后,连忙派人检查拘留所,发现那吒早已逃脱,他们这才如梦方醒,派出大批警力到处搜捕。可是却连一点发现也没有。无奈之下,公安部的人甚至已经作出了最坏的打算:逃犯已经逃到某个外界行星去了。 就这样,那吒不费废一枪一弹就全身而退地离开了坤都。 第一卷始动最终节 这天一早,比帕就来到了机甲别动组大楼。在经过数天的暂停职能后,机甲别动组再次恢复原职。 一走进平常组员们聚集的会议室,就听见一阵笑声。比帕边走边说道: “你们中了彩票吗?怎么那么开心?” 成杰骏一见进来就笑着说: “哦,组长来了。你快过来看看,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 “你少拿我开涮了,”比帕走到他们身边。“什么新闻那么吸引你们?” 程达指了指立体屏幕,说道: “你自己看看吧,真是大快人心。” 比帕一看,只见上面一篇报导,标题是“联邦政府痛失良机,梅氏总裁拂袖而去”。说的正是政府和梅氏财团所谈事宜破裂,导致无法使梅氏将格尔微克行星让渡给政府。 众人都大笑起来。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次行星让渡之所以不成功,乃是因为梅氏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把行星让渡给政府,这次谈判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梅星华早已想好对策,用这个行星假装和政府谈条件,让他们同意不再追究那吒的责任,降低警惕。然后机甲别动组和五行军联手,秘密将那吒救走。这个计划果然成功。梅氏方面借那吒逃走之事指责政府失职,没有诚意,不愿谈下去。政府高官们见既失去了行星又走丢了犯人,真是苦不堪言。偏偏那吒被囚禁时政府就因证据不足而没对其定罪,只是将他软禁,并将消息严密封锁。如今那吒逃离,政府既不能说他有罪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发出通缉令进行追捕,可谓有苦说不出。 二科的出现并不在意料中。他们本欲暗杀那吒,却反被打倒。二科的人害怕看守太多下不了手,特意调走他们,才导致拘留所毫无防备。这样那吒才能离开的这么顺利。当拘留所发现牢门大开,那吒已无影无踪后,才急忙上报,不过为时已晚。事后政府追查起为何拘留所的看守被调走时,才知道是二科搞的鬼,而且他们当晚还出现在拘留所。政府的高层明知那吒是被人救走的,却苦无证据,因此他们的怨气无处发泄,二科就成了替罪羊。罪名是“疏忽职守,办事不力”。二科的后台——协理院的副院长王详一反常态,躲在家中不问政事,对二科的事更是置之不理。他这么做也是避免引火烧身。二科害人不成反害己,科长潘泉和副科长王叔平都被停职查办,所以人员都被撤换,二科已是名存实亡。 众人正说笑着,孟翼也进来了。他刚从枢机院回来,还带回了机甲别动组正式得职的命令。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大伙,说道: “各位,枢机院已经正式下令,机甲别动组重新启动了!” 大家无不欢欣鼓舞,虽然已经猜到有此命令,但真正得知消息后,仍然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孟翼吩咐几句后,又叫比帕跟自己来一趟。 来到科长办公室后,孟翼笑问道: “怎么样,你这个组长当的还习惯吗?” 比帕嘿嘿的笑了几声,他一点都没有得意之色,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同时心里还有些发怵。那晚的营救行动他们是瞒着孟翼进行的,虽然外人查不到他们身上,不过比帕猜不透孟翼对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没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听到比帕的回答后,孟翼点点头,说道: “可惜到底是少了一个人啊。” 比帕心中一紧,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孟翼看着他,平静的说道: “他现在一定已经平安的离开了吧?” “科长……” 看着孟翼洞析一切的眼神,比帕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看来科长已经知道那天晚上的营救行动到底是谁所为了。 孟翼浅浅一笑。“也许我们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不过以他的本事,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都能化险为夷吧。” 比帕放心了,他知道科长也和他们抱有同样的想法。对于这种无言的支持,比帕心中无比感激。孟翼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洒落进来的阳光,说道: “苍鹰本来就不该被困在笼中,它有着属于自己的天空。那才是真正能让它施展的世界。” 比帕走到他身旁,望着窗外的蓝天。仿佛中,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出现了展翅高飞的鸟儿的身影。一直飞往遥远的彼方…… 一个幽暗的空间。 四周仿佛都是黑沉沉的,只有一小块地方被不知何处的光源照着,稍微有些亮度,不过更显得周围死寂一片。 一个走到光源中央,单膝跪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螺旋,计划失败了是吗?” 这声音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而是几个声音共同合起来的。这些声音中带有一股冰冷的质感,如同机械一般。似乎这些声音的主人都不是活人。 螺旋的头更低了。四周隐约传来一阵气息,其中暗含着不满和杀意。那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又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外界会削弱你们的力量,真不应该让那些下贱者去执行这个重大的计划。如今御子毫发无损,我们必须阻止太初,绝不能让御子合二为一!”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将御子除掉,请长老们相信我。” “不要忘记了,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御子被誉为完美的生命体,况且还兼具原体的力量。只要能除去他,太初的计划就会落空了。螺旋!”声音陡然提高。“你可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螺旋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把他整个人都压低了。“是!” 声音中的怒意消失了,只余下无形的喟叹。“我们只能祈祷,愿黄昏永不到来。那个沉睡的异物之神,希望它永远堕落在黑暗之中,承受着万劫不复的痛苦……” 气息消失了,一切重归死寂。螺旋缓缓站起来,凝望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约米走到他身边,她事不关己的问道: “如何?挨训的滋味不好受吧。” 螺旋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约米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别老呆在你的那个象牙塔里,要不然你尽早会和你的那些回忆一样,成为过去的!” 螺旋根本没有回答她,径自离开了。约米抬起头,仰望着这个幽暗的空间,自言自语道: “好无聊啊……那些老不死的真的以为御子是这么轻易就能杀死的吗?明知道我们没法轻易到外界去,要不然也不用派那些人类去收拾他……哼,反正跟他们说了也不懂的……” 约米正准备离开这儿时,她分明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波动从这里深处涌现。她回过头,凝视着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黑暗角落。 “圣殿吗?……为什么禁地里居然会有那么明显的能量波动?那些老头子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一个妩媚的微笑浮现在她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看来我又有得忙了,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螺旋离开长老之间后,几个卫兵连忙对他行礼。 第56章 一个卫兵战战兢兢的对他说道: “司教大人,贝尔菲高尔军的迪亚马特大人刚才一直在等您……” 一听到这个名字,螺旋那张脸上的阴云似乎开始消散了些。“他人呢?” 面对着这个人人畏惧的男子,所有卫兵的头都低了下来。“是,迪亚马特大人已经在外面的过道那里等着您了。” 螺旋一言不发,往外就走,他身后的卫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快,螺旋的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一个矮矮的身影。幽暗的过道里,一个身穿黑袍的金发男子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的盯着下方。和螺旋所披的银边披肩不同,他所披的是金边的披肩。 “迪亚!” 螺旋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走到他身旁。那个被他称作迪亚的男子马上回过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直到螺旋走到自己身边,然后面无表情的竖起食指。“嘘!”然后继续盯着下面潮湿的地面。 螺旋对他的反应不以为意,顺着迪亚的视线看去。在角落里,有不少黑色的蚂蚁,它们密密麻麻的围在某个东西旁边,在附近的小洞里还陆续出现不少蚂蚁涌向那个物体。螺旋花了一点功夫才认出那个被蚂蚁群围攻的是一只蜻蜓,但与其它蜻蜓不同的是,这只蜻蜓没有翅膀。在黑蚁的噬咬下,蜻蜓痛苦的扭曲着修长的身体,却根本无法摆脱。成为蚁群的食物只是迟早的事。 “我刚才看到那个家伙一直绕着我飞,所以我就想,要是它没有翅膀会怎么样呢?”迪亚像一个小孩向父亲诉说他所遇到的趣事似的,对螺旋说道。然而他的声音和脸部却始终是平平淡淡,没有表情的起伏。“你看你看,撕掉它的翅膀,它就不会飞了。谁叫它来烦我啊?你说是不是啊,螺旋。” 做出这种残忍的举动,却像是做了件毫不出奇的小事,迪亚抬起头,眼望螺旋。虽然不带表情,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是想得到螺旋的认同——甚至可以说是夸奖。螺旋对这类事也许是司空见惯了,根本没觉得惊讶。他只是说道: “别呆在这潮地上,走吧。” 迪亚这才站起来,他黑袍下摆已经被弄上几处泥印。那只可怜的蜻蜓可能是死了,可能是无力反抗,任由蚂蚁把它撕咬运回巢穴。迪亚跟在螺旋身后,像没事人似的问道: “对了,螺旋。带我去你的秘密基地吧,我在这里快闷死了。” 不知为何,当迪亚说起那个“秘密基地”时,螺旋的神情居然变得有些轻松。他漫不经心的喃喃说道: “是啊,我该回去了……” ——梅氏财团兼五行军总部,行星蓬莱—— 在梅氏财团总裁居住的古老庭院中,一个人正躺在池塘旁的大树下。他双手枕在脑后,正在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和休闲。 几下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来到他的身边,他睁开眼,看见来者,笑道: “你回来了,星华。” 梅星华坐在他身旁,揶谕道: “我可不像你,能这样享受下午的阳光。君岳,不如你帮帮我的忙好了。” 沈君岳,也就是那吒,他一挥手,说道: “才不要,我是要好好放松一阵子,你别把我拖下水。” “没义气的家伙。”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梅星华却没有半点不快。相反,能看到朋友如此没有压力的生活,他也感到很高兴。梅星华看了看天色,说道: “走,我们吃饭去。像上次那样,咱们边吃边聊。” “哦?已经快傍晚了吗?” “你还真是快活不知时日过。太阳都快下山了。” 那吒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天际。只见天边一轮落日,万道金光照在云上,使白云也染上一层红。那些白云排成一道道,一直延伸到天尽头,一眼望去,好像整个天空都在燃烧的感觉。 “这叫火烧云,虽然看上去很美丽,不过出现这种云,很可能是台风的先兆。看来我得吩咐下人们注意一下。”梅星华站了起来。“我先去换件衣服,我在饭厅那里等你。老规矩,谁吃得慢谁洗碗。” “你还没输够吗?”那吒笑道。因为他无法进食,最多只能喝些合成人饮用的汤水。所以他和梅星华的比试只可以用在喝汤方面。但即使只比这一项,朋友也是输多赢少。 “所以才更要扳回一次,老是你赢也太不公平啦。待会儿饭厅见。” “知道了。” 看着朋友走远,那吒也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草屑,刚走了几步,那吒不知为何,又抬头看着天空。这美丽的黄昏,却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一股莫名的悸动传入他的心湖,让他无法平静…… (“……黄昏……已然降临……”) 第二卷重合序章第1节 历史总是一遍遍的重写,每一笔都凝聚着无数的鲜血;时代与背景并不一致,但相同的是,每一次重写的历史都将令人类付出沉重的代价…… ——魏航之(原星际联邦枢机院官员) 有人说:巅峰的后面就是下坡路。 如果用这句话来形容即将步入新历第四个世纪的星际联邦政府及其社会的话,肯定会有许多人不同意。的确,在人类的历史上能有几个政权能像联邦一样,在庞大的宇宙间建立起如此繁荣、强盛的文明呢?作为拥有“开拓宇宙的统治者”这一荣耀头衔的联邦政府及其人民,确实有其骄傲自豪的资本。虽然殖民地的骚乱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星际战争引起不少麻烦,但是联邦人依然坚信这只不过是大船队的海洋上航行时遇到的一点小风波罢了,况且这是每一个统治者都会遇到的考验。 至少,在新历396年8月25日前绝大部分的联邦人都是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着。 然而,历史再次以事实来证明它的多变性和不可预测…… 联邦政府中以总理为最高领导,虽然其权力被枢机院和协理院分散支配,但作为联邦的代表地位是无庸置疑的。所以每当联邦新选出一任总理时,这位总理就应该按惯例在组织好内阁后去巡视联邦庞大的领土,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让民众更熟悉新总理,同时对远离联邦中心的殖民地行星更有一种安抚和震慑的作用。 在联邦总理第九十九届选举结束后,因为当时殖民地形势混乱,又因内阁的人选迟迟未定,所以新上任的总理把巡视殖民地的行程计划足足推迟了两个月,直到六月份才正式启程展开他上任后第一次殖民地之旅。 当总理和担任他护卫的乾都舰队在联邦首都乾都的宇宙航空港出发时,一位尚在等待新内阁分配的驻殖民地总督在目送总理离开后,发出这样的感叹: “联邦的威光如日中天,但总理还是这么不辞劳苦的到边远行星巡视。难怪我们的联邦会如此强盛。”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下属在自动扶梯旁俯视着一楼熙熙攘攘正要离去的人群,说道: “政治上的无奈妥协之举绝大多数都以动听的藉口做掩饰,这也是当权者的不得已之举吧。” 听到他的这一番话,他的上司以不悦的眼神审视着这个新来的下属。“你刚才在说什么?!” “哦,只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请您不用放在心上。” 年轻人貌似恭敬的低下头,他的上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他对这个下属一起不大满意,相貌平平,又不是名牌学府毕业,家族也不是名门望族;如果不是因为人手短缺,这种人也不可能刚毕业就得到联邦驻殖民地总督二级助理的美差。即将上任的总督很不喜欢这类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而且听说此人在完成大学学业后就和一位前政府高官的女儿结婚,凭着妻子娘家的影响力才能进入政府工作,成为自己的下属。总督在心中对这名下属更多了一份不屑和鄙视。 “好了,我们走吧。”总督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出口走去。在路过年轻人身边时他不无多余的说道:“人应该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巴,有些事情是不能逾矩的,否则准没好下场。” 年轻人仍然以低头的方式作为回答。等这批人走过后他才跟在最后。他以无人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越是刚愎自用的人,跌倒时就会摔得越重。看来是待不久的了,我也得好好打算一下才行。” 他回头看着总理一行舰队刚刚飞离的天空,眼神似乎穿透厚厚的云层,直到星海的彼方。 “明知道海底下是波涛凶涌,也不得不让船继续前行,这真是玩命的赌博。双翼被人挟制,还得作为活招牌替人安抚那些充满恨意的殖民地人。联邦的总理也不过如此!” 摞下如此不敬之语的年轻人以不急不缓的步伐离开了候机室。虽然胸怀不凡的见识,但此时的他也还是个需要看上司的脸色的普通助理罢了。不过这航空港中的这么大群人——包括年轻人自己——恐怕都没有想到,他的名字将会永远烙印在历史的画卷上,而且是一个任何后世历史学家都绝不能视若无睹的名字——那就是“苏梵晓”之名…… 南十字星,这是新总理巡视外星领土的最后一站。这个行星因为向来以雪景而闻名天下,所以它的名字也和雪有关,“雪泽”正是这个行星的原名。雪泽行星由于处在联邦中央和南部殖民地的星际通路之间,各种商贸往来十分频繁,是联邦庞大星域中南方的重要行星。因此它和坤都、艮都还有天苑这三个行星并称为联邦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十字星”(十字是指这四个行星在领土及商贸、文化、运输等领域的中心地位)。 第57章 相比起本名,它的外号更为人所熟知。 和其它行星对待联邦人和殖民地人泾渭分明不同是的,南十字星素来以联邦人殖民地人和睦共处而闻名。新总理将它作为巡视的压轴戏,无疑是想在殖民地问题层出不穷的时候,宣扬联邦一体的团结和新内阁永不放弃殖民地的决心。 8月25日,新任联邦总理开始了他在南十字星的巡视。虽然是例行公事,但总理为了显示其亲民本色,多次在路途中下车亲自与民众交谈,所到之处皆是欢声雷动。在当日下午三点正时,总理出席了新建成的和平广场剪彩仪式。除了随行人员和当地官员外,还有数万名群众为了一睹总理和新广场的风采而聚集于此,场面可谓声势浩大。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个宣扬和平的活动中,暴力的惨剧发生了。四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趁总理走下台阶向人群而来之际,掏出怀中的手枪,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向总理连开七枪。总理当即倒地不起,连他身边的两名保镖也中了枪。现场顿时大乱,总理身旁的人群在第一声枪响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当第二次枪声响起时,他们吓得纷纷向外逃去,波及到外侧的人群,因此造成数万人互相践踏、推挤,又酿成不少死伤。这就是震惊宇宙的“八月枪声”事件。 惨剧发生后,两名暗杀者藉着人群的掩护逃离,而其中二人则被当场击毙。总理马上被送往雪泽大学附属医院救治。在两小时后,雪泽行星的行政部、公安部和总理代言人向外界宣布:总理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身亡。 南十字星一下子成为整个宇宙的焦点。枢机院和协理院的院长连夜赶到当地。在紧急磋商后,决定由两院和国防部部长共同暂时代理政务,并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合力缉拿杀害总理的凶手。 案发三十小时后,两名暗杀者落网被捕,而其中一人在被捉拿不久后就趁看守的警察不注意时自杀身亡,并用自己的鲜血在墙壁上写下了“独立殖民地万岁!世界不需要联邦人”的字样。经查证,四名暗杀者中有三人是殖民地居民,一人是联邦籍的殖民地后裔。他们并没有幕后指使者,完全是出于自身的意愿而刺杀总理,目的是想引起世人对殖民地不公平待遇的注意。 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但联邦人的情绪并未因此得到发泄。他们无法容忍的是那些一向被视为二等公民的殖民地人杀害了总理,联邦人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坚强。因为他们开始察觉到事件背后的不寻常,那就是一直被长久压抑如今终于爆发的殖民地人的愤恨。联邦人的不满在随后举行的总理及枢机院选举中显露无遗。一向以联邦和殖民地应共同团结政策为理念的温和派政党在选举中败下阵来,主张对殖民地实行强力压制政策的激进派政党急剧抬头。以前一直被排挤在政治权力核心外的激进派,现在终于大权在握。他们急需做出成绩来拉拢安抚那些不安的民众。“十月血风暴”就是这个特殊时期下的产物。 总理被殖民地暗杀后,加之向来对殖民地没好感的激进派当政,因此联邦各地不断发生驱逐殖民地人的事件,而且愈演愈烈,最后甚至连某些地方政府也公开制定类似的歧视政策,使情况更加恶劣。殖民地人久居联邦各地,如今被逐,自是不忿,因此联邦人和殖民地人摩擦程度紧张到只要有一星半点火花就能引来可怕的大爆炸。 在这种疯狂而恐怖的一边倒氛围中,就算联邦不少有识之士和清醒的民众,也不敢出面指责政府的煽动,谁都害怕会惹祸上身。然而在这种狂热的浪潮中,依然有坚定不移的反对之声,而且不是一、两个人发出的,是一个特殊的团体。那就是联邦政府军队中的一所王牌军校——瓦尔克丽。 瓦尔克丽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存在。这所军校的生源全是来自无人认领的拥有联邦和殖民地两种血统的混血女性孤儿。这些女孩会接受十年以上的军事训练,在十六岁时毕业并在国防部考核后将她们分散派去联邦各地最精英的部队中。瓦尔克丽所派的毕业生数量很少,但她们的出色表现为人们所赞誉,令敌人丧胆,因此瓦尔克丽也被用来尊称这些不凡的女性。和其它军校不同的是,瓦尔克丽的诸多女性都把它当成一个大家庭,无论是早已退役的前任毕业生,正在军队中服役的女军官,还是那些尚在接受军事训练的小女孩们,都对这所军校倾注了深厚的感情。因此,如其说瓦尔克丽只是一所女性军校,还不如说它是一个独特的女儿国。加之瓦尔克丽的女孩除在被分派到的部队里时,极少与外界接触,更甚的是,成年后的女性即使已过青春之龄也从不与外界的男性谈婚论嫁,所以在联邦人眼中(包括政府的大部分官员和联邦军队的大部分军人),她们真的如同是神话中与世隔绝的女武神。 第二卷重合序章第2节 虽然瓦尔克丽独居一地,又极少与外界来往,但并不代表她们对世事不闻不问。在这次反殖民地事件中,瓦尔克丽不止一次公开呼吁政府停止对殖民地的歧视政策,不要再做出让联邦和殖民地分化的恶劣举动。在新历397年的新年即将到来之际,瓦尔克丽联名向政府提出议案,希望政府能废除一系列明显带有歧视殖民地人性质的政策。她们的行动迅速得到了来自民间的呼应,支持者除了许多殖民地人外,还有不少是不愿看到社会动荡两极分化的联邦民众。 更令激进派感到不安的是,在支持瓦尔克丽的人中,出现了许多联邦军中的中下层军官和士兵。其实在联邦总人口中,同时拥有联邦和殖民地两种血统的混血儿占了六成。而在联邦军队中,混血儿参军的比例更是高达七成。可以说联邦军的主要战斗力就是来源于他们。而在这种种族矛盾激化的时期,这些军人们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压力和重担。所以,当同是混血儿组成的瓦尔克丽忤这样的行动时,他们就成为理所当然的支持者。 如果激进派的官员还能保持一点冷静的话,他们就能看到他们所走的是一条多么可怕的道路。联邦人和殖民地人世代相处,早已密不可分,难分彼此。驱逐殖民地人,就好比是折断联邦的手脚,反之若联邦人遭此对待亦是同样的道理。激进派的做法,等于是在动摇联邦的根基。 但激进派此时已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只想到该如何更进一步巩固刚得到的权力,任何对他们的政策抱有异议者都是他们的绊脚石。瓦尔克丽的做法,更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为了手中的权力、树立自己的威严,任何反对者都必须铲除! 为了制造除掉瓦尔克丽的藉口,政府命令瓦尔克丽镇压附近行星上的殖民地人骚乱。瓦尔克丽以其不是常规部队且没有先例为由拒绝执行命令。瓦尔克丽的做法在以往是无可厚非的,而联邦政府也向来不会对瓦尔克丽下这种命令,因为只为政府军培养一批人才而从不整体出动是瓦尔克丽自建立以来就和政府签订的协议。但已被激进派控制的政府却根本不顾协议,反而认为这是除掉瓦尔克丽的大好时机才制造这样的事端。 在1月30日,政府以瓦尔克丽不执行军令是因为与殖民地串谋共同叛乱为由,宣布瓦尔克丽是叛军,要她们马上向政府投降。同时政府调动军队围剿瓦尔克丽的所在地,并派人到瓦尔克丽的毕业生所分配到的部队中秘密处死她们。政府一来是为了防止消息外洩,二来亦是因为害怕这支拥有强战斗力的部队真的会和殖民地联手反过来对付自己。 没想到的是,负责围攻瓦尔克丽的部队中,大部分士兵和下层军官都不愿与瓦尔克丽交战。他们虽然也畏惧这些女武神,但更多的理由是同样是混血儿的他们不想也不肯和手足部队相残。负责此次行动的国防部大为震惊,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部队来代替他们(因为他们不想延误战机),因此只得调来星际部队,命令他们用主炮直接向瓦尔克丽军校所在地发射,希望一击就将她们完全消灭,并且这样还能毁灭证据。 瓦尔克丽自知难逃一劫。掌管军校的师姐(据说这是她们内部的称呼,瓦尔克丽的女性并不以军衔来称呼同学,而是以姐妹相称)在联邦军有所拖延的宝贵时间里将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学员送走,务求让瓦尔克丽不至于全灭。但这些女孩们没有一个愿意离开,她们发誓要保护自己的家。 在即将忤总攻的前一刻,政府军却意外收到了瓦尔克丽内部全无生命迹象的情报。国防部的官员气急败坏,以为瓦尔克丽的人全都从眼皮底下逃走了。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命令军队入内搜索。可当瓦尔克丽军校大门洞开之际,震撼的一幕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和视网膜。从一位当时参与该行动的联邦军官的私人日记中完整地记录了那个悲惨的时刻: “数百名穿戴着整齐军服的瓦尔克丽倒在一片血海中,她们手中紧握的锋利短剑,并不是要刺向曾是同袍但如今已成敌人的联邦军士兵,而是刺向她们自己的咽喉和胸膛……其中还有数十名一看就知道是未成年的女孩,她们的尸体紧紧依偎在稍年长的女性身边。女孩们的灵魂也一定不愿意离开此地……多数(的女性)年龄都很轻,她们到底又犯了什么罪?!为什么非要把无辜的人置之死地不可呢?政府对她们痛下杀手,可她们的选择的路却依然是不伤害任何人的离开这个人世。因为她们比谁都明白被伤害、被抛弃的滋味,因为她们不愿与曾是同伴的我们为敌……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我身边的中士呕吐起来,可就算他背对着我,我也能听到从他口中传来的低低的抽泣声。 第58章 我不想去阻止他。看着那那些望着女孩尸体满眼含泪的士兵,我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们。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泪水不自觉的涌出眼眶……在我有生之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那些年轻的生命,如花一样的生命消逝的景像……政府的职能,不是应该保护自己的人民和领土,为繁荣国家而努力吗?我一直以来都坚信这也是我们身为军人的职责。但为何政府却将手中的屠刀砍向自己的人民和它的军队?!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继续维持着这个所谓的‘正义’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政府相信的‘正义’,就是不断的屠杀,直至没有任何反对它的人;而更多的人民,则为了自己的安危而选择诸事不闻……那么身为国家机器的我们这些军人,是不是也要落得和瓦尔克丽一样的下场呢?!难道只有这样才能从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世界中解脱吗……” 与这些官兵的反应大不相同,瓦尔克丽的毁灭使政府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迅速向外界宣布“叛军瓦尔克丽已经畏罪自杀,危机解除”,并将这次事件当成激进派执政的“功绩”。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瓦尔克丽的灭亡使军队和社会大众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强烈反弹。对军队中占大多数的混血裔官兵,瓦尔克丽拥有崇高的威望,而政府对待瓦尔克丽的残忍手段也不得不让他们有唇亡齿寒的悲凉感。对民众而言,政府此举无疑是个天大的错误,而且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为了自身的政治利益,将忠于联邦的精英部队一手毁灭,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这两股力量联合到一起,极大地动摇了激进派的执政地位。不管是什么制度下的政府,如果得不到军队和人民的支持或是失去了其中一方的信任,这样的政府是不可能长久的。 新历397年2月20日上午十点整,联邦总理及其幕僚和一部分在“八月枪声”事件后上台的激进派官员,在乾都枫湖区的枢机院宣布集体辞职。激进派的短暂执政时代结束,前后只维持了五个月时间,执政权再次回到传统的温和派政党手中,但激进派政党中下达种种歧视政策和制造瓦尔克丽惨案的主要官员并未受到指控,继续逍遥法外。激进派的失败除了因为它自身的派别特性影响了其日后的政策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它无法利用执政时的有利环境,抑制种族矛盾的恶化,反而加剧了联邦和殖民地的分裂。因此激进派的失败是早已注定好了的,但在联邦中,对它们那套理念颇为信奉的人依然不少。 绕了一个大圈子,看似又走回到原来的路上。乍看之下这就是联邦现时的政治态势。虽然新一届政府上任后为瓦尔克丽平反,又取消了一些前任政府留下的不平等政策,但裂痕依然存在于联邦人和殖民地人之间。双方都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因此心中留下了对方曾给予自己伤害的阴影。这个世界的未来就在这样的裂痕中延续着…… 第二卷重合第一章第1节 ——新历398年5月20日,联邦隶属殖民领地丝库尔德星域第四区—— 一艘深蓝色的尾部附带环状动力推进器的巨大飞船在星海中缓缓前进着。这船身上的“联邦中央研究院分局”字样和其配备的先进武器使人很容易就能认出这是联邦的星际战舰。从它布满光点的舰身看来,舰上满载着人员和设备。 在前往舰桥(即:指挥部)的通路上,刘咲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凝望着厚厚的玻璃幕墙外的星空。那些大小远近不一的恒星、行星、卫星还有人造卫星,都化成斑斑光点投影在玻璃上,也投影在刘咲的眼中。 刘咲举起右手,把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望去,原本遥不可及的星星仿佛近在眼前。美丽的星辰,看起来就像在刘咲的手中一样。不过她的举动并不是想把星星揽入手中,能够缩短距离仔细地凝视这浩瀚的星海她就很满足了。 沉浸在静谧的环境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所以当刘咲踏入舰桥时,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局长在他的座位上不满的瞪着她。刘咲意识到,自己没有迟到,局长一定是因为别的事才会有这种表情。再打量一下舰长的反应,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刘咲觉得还是留神点好。 “刘咲啊,你难道没有注意时间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不到汇报时间最后一刻都不肯出现。我还以为你都忘记要汇报了。” “不好意思。” 既没承认错误也没反过来指责对方才是真正的错误,刘咲用寥寥数语加上诚恳的表情轻易地挡过局长的怒气。反正看错时间的人不是我,刘咲在心中为那句未完的话补上一段。不过她也不会笨到当面把话说出来就是了。在某种特定场合下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言语是刘咲的特长,不得罪对方的同时也不代表自己说谎,这就不是任何年纪只有22岁的女性都能达到的境界了。 “好了,时间已经到了。刘咲,你开始汇报实验的情况吧。” 舰长连忙出来打圆场,刘咲也坐到环形桌旁的椅子上。封闭力场随即把周围和圆桌隔离开来,这是为了以防报告的内容外泄。在环形桌中央的空间,一条多边形的光柱式立体屏幕发出淡淡的蓝光,随着报告的深入,大量的资料显示在屏幕上。 “……根据刚进行完的第17次虚拟场景测试,实验体在难度30%的实战演习中全部通过考核,其能力值的发挥只达限界的11%。电脑给出的评价是上级,能量输出功率的稳定指数是97%。在难度为80%的实战演习中,实验体搭载的‘元素实体化’系统也通过了试验,能量功率输出稳定指数为94%。该系统在进行大型武器实体化时,出现了0.004017秒的延迟,属于正常的调控范围。目前该系统已交由武器开发小组进行测控和护理。” 刘咲有条不紊的陈述着资料,立体屏幕上也不断地显示相关的内容提要。直到她陈述完毕,局长才问道: “那么那个叫迦蓝的实验体已经可以进行真正的实战了吗?” “目前已进行到了最后的实验阶段。一切顺利的话,两周后,迦蓝就能脱离密封式座舱,正式进行在现实中的实战演练了。” “两周?”舰长想了一下。“那时候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北十字星了。” “合成人本来就该为人类服务,如果只是整天躺在那儿,只会害我们被人批评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刘咲,能不能加快实验的速度让那个合成人尽快醒过来呢?” 在局长说这话时,刘咲用别人注意不到的眼光扫视了上司一眼。如果这时有人能接触到她的眼神,一定会对其眼中闪烁着的某种光芒感到不寒而栗。不过舰长和局长根本毫无发觉,他们只听见刘咲答道: “我会尽量的。” 这场小型的报告会结束后,刘咲走出了舰桥。当一个人在空空如也的电梯里时,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局长的那句话又回响在脑海里,刘咲喃喃自语的说: “开什么玩笑,迦蓝可不是任你差遣的工具!凭什么让他为你这种人作战!” 虽然刘咲一直很擅长巧妙的掩饰自己的心意,不过她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毫不在乎的说违心话。每个人都有为保护某样东西而坚持的时候,而让刘咲有所坚持的就是关于那个迦蓝和他的一切。 刘咲今年22岁,是个有标准联邦血统的女子。别看她年轻,她可是被联邦首屈一指的中央研究院在大学就读期间招揽来的高材生。事实证明,刘咲的确是个优秀的人材,工作不到一年,她就已经被提升为独立的生体化实验项目负责人,管理着重要的实验项目。不过她的脾气并未变得像她在局里的地位那般高傲,刘咲这个负责人依然和她当新人时一样有人缘。 步出电梯,通道的玻璃墙外仍旧是繁星闪烁,可刘咲已经没有刚才的闲情逸致,她要担心的事还多着呢。她伸展一下双臂,打起精神走向实验室。 和舰桥严谨的气氛比起来,实验室显得活跃多了。生体化实验小组的成员大都是年轻人,在刘咲有条理而且自由科学的管理下,他们的工作更是如鱼得水。 刘咲的副手邢毅正和同组的女同事谈笑风生,一见刘咲回来,他们纷纷向这位女主管打招呼。邢毅笑着问: “负责人,你去向局长汇报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啊,”刘咲眼珠一转,看着这个素来活泼的大男生。“你是不是又打听到什么了?” “嘿嘿,秘密。你想知道吗?” “哦,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刘咲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转身欲走,邢毅连忙说道: “负责人你是例外嘛,而且这事儿和局长有关。” 这下刘咲有点好奇了。“和局长有关?” “局长可真够倒霉的,他家被小偷光顾了!”一说到这里,邢毅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咲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局长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她说道: “这也没什么好笑的,谁愿意家里出事呢。” “我明白。不过问题就在于,原来那个小偷什么工具都没带,直接打电话给开锁公司,告诉他们自己外出忘记带钥匙,要他们派人来开锁。”邢毅笑得弯下腰,差点喘不过气来。“结果,局长家就被搬空了。听说那小偷临走前还给了开锁公司的人不少小费呢!” 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刘咲也不禁边笑边摇头。旁边一直在听的女同事插嘴道: “那小偷捉到了吗?” 第59章 “鱼儿都进大海了,往哪儿打啊?听说局长正打算告那家开锁公司,这下可有得耗啰。” “你说归说,别把事情到处讲,否则局长知道了就有你好看。” 面对刘咲的提醒,邢毅点点头。“那当然,我还不想找死呢!” 第二卷重合第一章第2节 “其实最近治安一直不好,像我在坤都住的那栋公寓也发生了好几次入屋偷窃。据说都是一个殖民地外来团伙干的。搞得我现在看见殖民地人就害怕。”那女同事又道。 “自从‘八月枪声’以后,谁不害怕殖民地人啊。照我说,他们这种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联邦的领土内。”又一个同事加入到他们的谈话圈中。 刘咲眉头微皱,显然她对这句话并不认同。但她只是淡淡的说道: “联邦人也好,殖民地人也好,每个种族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只要是一个群体都会有些害群之马,谁能保证联邦人就不会犯罪呢?真正的祸根是社会的混乱不安。” 说完,她微微一笑道:“好了,待会儿还有测试。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看着众人散去,刘咲独自走入实验室深处的房间。这房间与别不同,除了进入时需要通过电脑确认身份外,金属大门上还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非高级研究人员禁止入内”。刘咲的脚步毫无停滞,好像是走进自己的卧室,看来她常在这里进出。 和战舰内所有房间清一色以银色为基调相比,这个房间的深色调会让刚进来的人有些压抑。房间内也不是灯火通明,只有中间一个圆柱式的直立培养槽发出淡淡的光芒,因为槽内和槽旁都被安装了小型照明灯。培养槽的高度占满了从天花板到地板的距离,槽外侧被安装了厚达7厘米的特殊金属制成的护壁,使人无法触碰到培养槽。 刘咲在护壁的外围围栏的小型控制台上输入了密码,护壁正中央缓缓退开,现出一个方形孔。从孔中望去,槽中白的一片模糊,只是勉强能看到几束像丝般的东西在微微拂动。 刘咲手抚从孔中现出的槽身,自言自语道: “我本来也想管住自己的脚,可不知不觉还是走到这儿来了。打扰你了,迦蓝。” 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维持培养槽运作的系统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刘咲继续着一个人的谈话: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我,不过只要来到你身边,我就觉得心里平静多了。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样子,满口谎言,没一句是心里话。不管见到谁我都很难说出心里话,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一定很讨人厌吧,我知道有人会因此说我虚伪,可他们又什么时候肯认真听我的话呢?指责别人是件很容易的事,但做过同样的事才会明白其中的困难。我是不停的说谎,隐瞒着自己的真心,但我也从来不伤害任何人,我真的很累……” 刘咲将头靠在冰冷的护壁上,像是想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慰藉。 “要是你能说话就好了,我也不必只能在虚拟场景里才见到你。请你忍耐一下,很快你就能来到现实世界了。不过,我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她凝视着方形孔,在向槽中人说话的同时也在说服着自己: “现实中的人全都是身不由己,也许你来到这个世界后会觉得虚拟的世界更可爱些。但是人总不能只生活在虚幻中。迦蓝,我向你保证,不管以后会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让你可以不受任何阻力的选择属于自己的路。” “刘咲?” 刚走出实验室,一个听起来略带怯意的声音让刘咲停下了脚步。她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女子正看着她。刘咲边看着她边走过去,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你是……赵佳眉?” 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她手捂胸口说道: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怎么会嘛,对了,佳眉,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研究院的?这战舰行驶到这儿快两个星期了,我怎么之前没见到你呢?” “我是后勤支援组的,平时很少到这边来。”赵佳眉侧着头打量着刘咲,眼中流露着不胜羡慕的神情。“你真不愧是我们学校的才女,来这儿一年就已经是实验项目的负责人了。我老听到组里的人提起你的名字,不过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碰到你。” “什么负责人,只不过是开会决议的时候签签文件罢了。反倒是你,佳眉,你加入研究院我还没好好祝贺你呢!” 不知怎的,赵佳眉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她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在毕业前我就不停的找工作。可是,就因为我是纯人类,既没有电子脑,甚至连肢体都没有改造过,所以我投去简历的那些公司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我。那段日子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堪回首。” 刘咲这才记起,她的这位大学同学因为家境不好,所以一直没装电子脑。她安慰对方道: “就算没有电子脑,你还有健康自然的身体,这可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呢。” “如果公司的那些人也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我本来打算去医院动个小手术安装电子脑,这样也就不会老被人拒之门外了。没想到医生却说我的体质天生不适合安装电子脑,这样做会有危险而拒绝动手术。所以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绝望。” “可是现在你已经是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员了,谁还会说你没有电子脑就不行呢,改造人能做到的事,纯人类也可以的。” 赵佳眉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了,她微笑着点点头,说道: “是啊,我也没想过能找到工作,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一定要努力做出成绩。” “这就对了。”看到老同学振作起来,刘咲也觉得很高兴。 她们边聊边走,不知不觉走到战舰底部的仓库区域。那些搬运工人们看到两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女子在这儿走动,都觉得有点讶异。刘咲对赵佳眉说道: “看来我们走错地方了,得找电梯回到上层。” 仓库区的空间十分宽广,四处不时有工人驾驶着小型搬运车运送货物。工人们忙着把货物运到靠近船体外侧的大型输送区,方便日后到达目的地时好容易卸货。赵佳眉看着那些堆得高高的货物,感叹道: “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战舰也能运输这么多东西。” 刘咲一边在电子脑中查看该区的电梯位置,一边说道: “因为战舰除了输送军人之外,还要装载很多补给品和武器装备。所以这种面积标准的仓库区只是联邦战舰的基本设置。我以前见过那种专门的补给舰,那种船整个儿就是一个大仓库呢。” “这样啊,”赵佳眉想了想,又问道:“刘咲,你负责的实验项目,是不是就是关于那个特级实验体?” 刘咲头也不回的答道: “没错,这在局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因为听组里的同事说过,所以有点好奇。听说那是个非常特别的实验体?” “对局里的头头来说,应该是这样。可我却觉得,他只是一个一直在努力吸收和学习的孩子。迦蓝他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我并不觉得他有那么特别。” “你是项目负责人,接触他多了,当然觉得他很平常。可局里有不少人都很敬畏他呢。” “敬畏?” 听到这句话,刘咲不禁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以前的同学兼同事。赵佳眉略觉意外的说道: “怎么?你没听说过吗?研究员提起他的时候,都说他是拥有无限破坏力的终极兵器呢,所以局里的头头们都对他非常忌惮。” 刘咲默然不语,赵佳眉连忙说道: “你别介意,他们只是闲时聊聊而已,没什么恶意的。” “我知道。其实单从某方面来看,他们说的也没错。只是这并不能代表迦蓝的全部。” 第二卷重合第一章第3节 两人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后,刘咲一眼就看到前面的电梯,她刚想跟赵佳眉说,一回头,却看见老同学一动不动的仰望着前方。她走过去拍拍赵佳眉的肩膀,问道: “佳眉,你怎么了?电梯在那边呢。” 赵佳眉像是中了邪一样,两眼发直的注视着面前的物体。她以梦呓般的口吻说道: “那个……是什么?” 刘咲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仓库的另一头伫立着一个如同银色石碑的巨大物体。这个物体已被设置了牵引式防护栏装置,虽然此处灯光明亮如白昼,但却无法掩盖这个物体散发的淡淡光芒。 “这是分局要带到研究院总部的货物。据说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物体,叫做原体。” 赵佳眉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刘咲,问道: “带回总部?为什么要把原体送到北十字星呢?虽然研究院的总部是设在那儿,不过我们在乾都的分局研究条件一点也不逊色,用不着非得把原体运回去嘛。” “听说是上头的命令。”刘咲看着原体,也是不胜感叹。“联邦在新历年之初就发现了它,此后原体又几经辗转,流落到银河财团手里。直到银河财团倒了几年后,才重归联邦所有。据说这个原体还拥有神秘的力量,不过这是不是真的就没人知道了。” 刘咲说完,转身走向电梯。电梯门打开了,她进了电梯,才发现赵佳眉没跟过来,而是笔直的朝原体走去! 第60章 刘咲发出小小的惊呼,连忙跨出即将关闭的电梯,跑向一步步靠近原体的赵佳眉。她边跑边喊: “佳眉,快停下!千万不要走近原体!” 可对方似乎充耳不闻。她走到原体旁,缓缓抬起手,越过防护栏的光圈伸向原体。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监工看到赵佳眉的举动,厉声喊道: “住手!你在干什么?!” 刘咲看到赵佳眉像是吓了一跳,随即撞到了防护栏,身体不由自主的跌向原体。偏偏这时候,一架小型的搬运车驶来,挡住了刘咲的视线。等级到搬运车驶离后,刘咲看到赵佳眉坐倒在地,头靠着防护栏。她赶紧跑过去,看到对方身上没什么外伤,连忙将她扶起来,用声音唤醒仍在昏迷的她: “佳眉?佳眉?你怎么样了?快醒醒啊!” 还好,赵佳眉很快就睁开双眼。她用手扶着头,看着刘咲,喃喃自语道: “刘咲?天哪,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被防护栏撞倒了,不过幸好没碰到原体。你没事吧?能站得起来吗?” 赵佳眉显然没有受伤,不过还是惊魂未定。刚才那个喝止她的监工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骂道: “你们到底是哪个部门的?!难道不知道上头有命令绝对不能接触原体吗?如果真出了事,谁来负责!” “对不起,她不是有意的。下次我们一定会注意的。”刘咲连忙道歉。 因为毕竟没出事,所以那监只是训斥了她们几句。进了电梯后,赵佳眉问道: “刘咲,那个人说‘上头有命令不能接触原体’。这是真的吗?为什么?” “是真的。以前在回收原体的过程中发生过几次意外,所以上头才会下命令,严禁任何人——哪怕是原体的研究人员——都不得触碰原体。” “什么意外?” “在运送原体的过程中,有人因为接触过原体而消失,原因一直无法查明。”刘咲的神情有些凝重。“我们只能探测到原体蕴含着巨大能量,却根本无法搞清楚它的来龙去脉。” “你是说……只要身体碰到原体,人就会马上消失?!” “我也没有亲眼目睹过,但是听老一辈的研究员说,只要碰到原体,人就像露水落到火里一样,马上就消失。据说有两个合成人也是这样消失的。原体还真像个能把人吸走的磁铁。” 电梯已经到了她们所在的楼层。两人走出电梯,刘咲这时才发现赵佳眉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她连忙问道: “佳眉,你还好吧?” “我没事。你说人碰到原体真的会马上消失?”赵佳眉不知为何,执意的问着这个问题。 “没错。不过你没碰到原体,所以不用那么担心嘛。” “我……” 赵佳眉欲言又止,刘咲看她神情有异,不禁问道: “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是的,我……我听到了……” “什么?” 刘咲的声音让赵佳眉从迷糊中猛然惊醒,她摇摇头,说道: “没什么。刘咲,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聊吧,再见。” 然后,她就匆忙离去了。刘咲看着老同学的背影,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可她又无法说清那到底是什么,只好选择将疑问压在心底。 ——虚拟场景—— 刘咲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这里能将前方的原野一览无遗。在清风的爱抚下,满山绿油油的小草跳起了一阵阵的摇摆舞,连原野上的一片花海也掀起微微的波浪。 这个地方对刘咲来说毫不陌生,因为她每次来见那个人几乎都是在这儿。 这里并不是只有刘咲一个人,在她面前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草地上,刘咲只能看到那头雨过天青色的短发随风飘拂着。 “迦蓝,在你的世界里,这是属于什么季节呢?” “春天是鲜花盛开的时节,但雨水太多了;夏天很好,可惜在那种阳光下让人无法平静;秋天有收获,不过树上的叶子和草都变黄了;冬天最适合睡觉,然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睡觉。所以这里没有季节。” 迦蓝的声音与这个虚拟世界一样,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掺杂在其中。他没有转过身来看着刘咲,刘咲也很熟悉这样的对话方式,看来他们对此都习以为常了。 刘咲在迦蓝身边坐了下来,她双手抱膝凝视着这个由迦蓝的中央电脑系统所创造的世界,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烦燥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平服下来。在这个大自然的世界里,刘咲穿的研究员制服和迦蓝的白色防护战斗服显得有些异样,但他们都毫不在意。 “还有两个星期,你就能离开这个没有季节的世界了。”刘咲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她对自己下面要说的话感到有些犹豫。 没想到,迦蓝却先开口了。“对于要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生存,我觉得和在这个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分别。” 被对方看透了心思的刘咲一点也没有不安。她问道: “为什么?现实并不像你的世界那么单纯。” “我从来都不认为现实单纯。就算在现实中我只能作为一个战斗兵器活下去,一直不停的作战,我的内心也仍然和此时一样,不会改变的。” 刘咲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难道你对那些杀戮不会感到厌倦吗?就算被他人摆布,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迦蓝微昂起头,青色的短发透出淡淡的光泽。“当你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待久了,回到现实里也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身边的一切——无关的一切。如果我战死了,也不过是回归到毫无知觉的世界,就像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山坡、原野、草地、花海,甚至连风都消失了,整个空间成了一片空白。能构成这影像又让它迅速消失的当然是这里的主人——迦蓝。他用一如以往的淡然口吻说道: “刘咲,你在我的系统里已经呆了62分钟17.4秒,实验组的人员会催促你离开的。下次再见。” 不过刘咲却没有马上退出系统,她看着迦蓝的背影,说道: “迦蓝,人类称不上是完美的生物,但有一点我很认同:在人类的心中,理智和感情是并存的。在力量面前,感情相比起理智的作用可能是无足轻重的,但感情能让你体会到一样东西——那就是你是真实的生存着,而不是虚假的造物。” “……” 迦蓝没有作出任何回答,而刘咲也没有期望他会回答。她知道,通往别人内心深处的道路是漫长而艰难的。 第二卷重合第一章第4节 当刘咲返回现实世界,从虚拟座舱中走出来时,她看到邢毅一脸苦恼的朝她走来。刘咲以眼神相询,邢毅摸着后脑勺说道: “大事不妙了,负责人。之前我们把实验体1015次测试的资料交给后勤组整理保存,可后勤组的人居然删掉了那份资料!” “有这种事?!” 刘咲大吃一惊,须知那份资料是要在日后作为报告的一部分递交给研究院和政府,可以说是重要的资料。现在居然丢失了!这样势必会影响到他们一系列的计划和项目的实行。 “那份资料还有拷贝的吧?” 邢毅面现难色。“是……有的。不过因为实验是在乾都分局进行的,所以当时是把资料存放在分局的中央电脑系统里了。” “在乾都分局?天哪,这里已经脱离了接收范围,就算能和分局连线,资料也传送不了。”刘咲手按着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又问道: “后勤组那里报告了故障处理吗?还能不能补救?” “是的,工程组已经派人去修理了,不过因为是完全删除,所以资料复原的可能性不大。” “局长知道这件事了吗?” “早就有人报告了。他正在和部门主管开会,商量对策。”邢毅长叹了一口气。“资料没了,报告也得延期。没有审核报告,上头肯定不同意让迦蓝按原计划进行实战。这样一来,我们为了1015次测试所投入的高额资金和大量时间全泡汤了,损失惨重啊。” “还不止这些呢,如果没能按时进行下一个项目,我们分局都会受到影响,甚至连预定的项目都得停止。总局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他们知道这次出了岔子,肯定会对乾都分局有意见,到时我们这些分局的人都不好过。” 刘咲对于此事的后果的评估是客观而中肯的。连一向开朗的邢毅听了也不禁脸色苍白,他明白刘咲话中的意思:如果因为这次事件导致迦蓝无法投入实战,不仅是研究院会受影响,他们这支专为训练迦蓝而存在的实验组搞不好还会受到质疑,严重一点甚至有解散的可能,再由其他研究队伍接手。他顿了一下,又道: “我看麻烦最大的还是后勤组。听说搞丢资料的是个新人,真搞不懂他们怎么那么疏忽!” “现在抱怨也没用了。”刘咲边说边走向实验室的大门。“我现在就去后勤组看看情况。邢毅,你负责把这次实验的统计数据整理好,一个小时后交给我。” “明白,负责人。不过你现在去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可不闻不问就更不行了。” 离开了实验组所在的楼层,刘咲来到了后勤组。后勤组的组长她认识,叫向智昕,是一位颇能干的女性。她和刘咲年纪相仿,私底下两人的交情也不错。她打算向这位女组长了解大体情况。 还没走到对方的办公室,刘咲就看到走廊上站着两个人,而且都是她认识的人。 第61章 一个就是后勤组组长向智昕,而另一个却是赵佳眉。她们谈话的声音也随之传入刘咲的耳中: “组长,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会努力弥补犯下的过错的!” “佳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办法。而且你造成的失误影响有多严重你知道吗?资料遗失会导致报告无法上缴,这可是直接影响到我们分局今后的项目发展。这个责任不是你想负担就能负担得起来的。”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赵佳眉苦苦的恳求着。“求求你,组长,我真的很喜欢这工作。我不想离开研究院啊!” “这不是我能下决定的事,而是由部门主管和局长商议后的结果。”向智昕不无劝慰的说道:“佳眉,你还年轻,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把这次的事当成一个教训,这对你以后也是有益的。” 这时,赵佳眉脸上那恳切的神色消失了,深深的愤恨占据了她的每一条神经线。她冷冷的盯着向智昕,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就因为我是纯人类!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录用我,所以才会借题发挥,好把我赶走,不是吗?!” 向智昕听了却没生气,她叹了口气,说道: “你那么想我也不怪你,但这一切已成定局,我劝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赵佳眉再也受不了了,她一下子坐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付出的努力不会比别人少,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说到最后,赵佳眉伏倒在地放声痛哭,全身上下因过度抽搐而抖个不停,她看来就犹如暴风雨中的一株小草那么柔弱无助。 这一切,刘咲全看在眼中,她这才知道,删除资料犯下严重过错的正是赵佳眉。而且从向智昕的口中可以得知赵佳眉已经被解雇了。刘咲看着赵佳眉的背影,她低头想了想,随即走向刚才向智昕所往的通路。很快,后勤组女组长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智昕!”刘咲走到对方身旁。“上面真的决定要解雇赵佳眉吗?” 向智昕见来者是刘咲不禁有些意外,当听到对方的问题后她脸现无奈之色,点点头道: “没错,这是刚刚颁布的人事令。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上面都已经决定好了,轮不到我发表意见。” “事情真的连一点转机也没有吗?”刘咲急忙追问道。 “这次误删资料的确让局里有损失,而且赵佳眉又是新人,如果不作出处罚,很难服众。不过说起来这并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向智昕看看周围没人,凑近刘咲低声说道:“和她在一起搭档的那个女孩,是总局那边主管的亲戚,特意关照她过来工作的。这次搞成这样,那女孩也有错,照理说责任应该两个人一起承担。可这次只解雇赵佳眉,那女孩一点事也没有,我看应该是她的靠山起了作用。”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刘咲真是始料未及。“那么赵佳眉连留在研究所的机会也没有吗?” “人事令已经颁布下来了,不可能再改。当然因为还有一段日子才到达目的地,这期间赵佳眉可以留在船上。我也会考虑帮她写推荐信的,希望她能忙找到工作吧。” 向智昕又和刘咲谈了谈关于资料复原修理的事,然后就因别的事离开了。刘咲一个人站着,心里还是无法释怀。眼见着一个人为之付出努力的梦想和前途就这样轻易地被粉碎了,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所谓的现实就是这种东西吗? 那天晚上,刘咲失眠了。 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流言。上层的人事令虽然没有正式公布(因为要等到达目的地北十字星后才正式出通告,这也可以说是为了顾全被解雇者的面子),但赵佳眉的身边依然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他人的窃窃私语和奇特的眼神。工作上的打击、心灵的创伤再加上这种难堪的处境,简直快要将她逼入绝境了。 虽然不想面对那些人,但饭总得吃。眼看着晚餐时间将过,这几天来几乎都没吃过什么的赵佳眉实在忍不住了。她来到员工餐厅,还没决定吃什么好,却碰上了和自己在后勤组一起搭档的女同事。这次工作上的失误,这女孩也有责任,可她如今还安然无恙的继续工作着。对方看到赵佳眉,只是抛来不冷不热的一句: “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在,说不定被罚的人就是我呢,能跟你搭档也不错嘛。” 说完,她也不等回答,扭着身子就走了。赵佳眉没有流泪,没有愤怒,甚至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她低下头,看到放在餐盘中那双又长又尖的银色筷子时,毫不犹豫地紧握在手中。这一刻,赵佳眉什么都忘记了,她的眼中只看到了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搭档的女孩的背影。她一步步走上去,手上还握着那把筷子。 刺下去、只要刺下去就好了,一切都会结束了!赵佳眉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这个声音。正当她即将走到对方身后时,一个人影挡在她的面前。 “佳眉!” 这声呼喊把她从忿恨偏执的怨念中唤醒了。赵佳眉定了定神,才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刘咲。她含混不清的说道: “是你?你让开,我不会放过她的,我要……” “佳眉!” 刘咲没多说什么,她只是用无比诚恳而同情的目光看着朋友。在这样的眼光中,赵佳眉冷硬的神情开始崩溃了,她手一松,那双筷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下。 第二卷重合第一章第5节 半个小时后,员工餐厅已经没什么客人了,只有刘咲和赵佳眉还坐在角落的位置,两人的神情都算不上好。 “佳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工作?”赵佳眉勾起一抹苦笑。“有谁会要我这样的纯人类呢?而且,上哪儿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呢?来到研究院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是现在……”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现在没有机会,可是以后呢?机会是不会垂青于一个自暴自弃的人的。难道你就打算用这种心态过一辈子吗?” 听到刘咲的苦苦劝解,赵佳眉用一种让人难以说清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说道: “放弃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一直以来,我都天真的以为只要有梦想并且肯为之努力的话,就会有回报。可我错了,就算拥有这些你也无法成功,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它不尊重人的努力,不尊重人的梦想,只会毁掉人的一切,让我们每个人都只能苦苦挣扎,这就是它的准则!” 说到这儿,赵佳眉停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这样的世界,根本就不需要!” 刘咲担心的看着对方脸上迸发出的异样神采,说道: “人类的世界向来如此,你虽然受了挫折,但不表示你今后也会如此。如果没有了这个世界,你又怎么能重新开始呢?” “那也未必。”赵佳眉凝视着右手的手掌心,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能听见那个声音,原来是这样……” 还不等刘咲问她,赵佳眉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紧握着右拳,像是里面有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转身朝餐厅大门走去。刚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不会有错的。刘咲,你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改变整个世界的!”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刘咲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朋友那种令人心寒的眼神,她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了。就在几天前她们第一次在这船上碰面相聚之际。那时候,刘咲只是觉得奇怪,可现在,她的感觉已经超出了奇怪的范围,逐渐演变成担忧。而这其中,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到了5月25日,飞船已行驶到了丝库尔德星域的边缘。由于这里非常接受殖民地的星域,因此舰长和武装部队的人员都加强了戒备,慎防有冲突。自从“八月枪声”事件后,联邦和殖民地的冲突摩擦不断,有不少联邦的飞船在经过殖民地时遭到抢夺。就算研究院分局乘坐的是先进的战舰,也有警戒的必要。 不过就算他们做足了准备,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在飞船的仓库区,两名工人遭到杀害,同时还有一名工人下落不明,保安部将此列为谋杀案件,怀疑失踪的工人有杀人嫌疑,目前已发出通告要舰上人员注意安全,如果发现该失踪工人要第一时间报告。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种不寻常的气氛也波及到了实验室,组员们都在谈论这件事。这次刘咲没有阻止他们,因为她自己所见到的武装人员的举动就很不寻常,不仅把整个仓库区都封锁起来,连通往最底层的电梯都被禁止使用。如果是因为那个有嫌疑的失踪工人的话,那这也未免有些小题大作。况且封锁的只有仓库区,这点也让人费解,谁知道那个逃犯会不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上层呢。从这个事件中,刘咲敏锐的觉察到一些苗头。不管是上层的态度,武装部队的反应,还是事后的处理手段,都让刘咲体会到一种异样的感受:那就是恐惧。关于这点刘咲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些身经百战的军人感到恐惧,她也搞不清楚。只是一个逃犯的话,实在不可能令全舰都武装起来,难道背后另有内情? 第62章 正当刘咲思索之际,邢毅回来了。他本来是去通讯组看看能不能联络乾都分局衽远距离传送资料。刘咲原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先别说距离太遥远,光是庞大的资料在这种距离下传送很容易丢失这一点,就足以令人不敢尝试,毕竟谁也负不起那个责任。 看到邢毅的表情,刘咲就知道事情的结果正如她所料的一样。邢毅最大的特点就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会显露无遗,他这种性格让他很有人缘,刘咲虽是他的上司也和他很谈得来。因此邢毅有什么消息也都会告诉刘咲。 “果然失败了,负责人。分局那边根本不同意传送呢。” 邢毅一坐下来就大吐苦水,刘咲也老实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早知如此还不如别去,好省点腿力。” “是,我知道负责人你猜的没错,”邢毅拉长了音调回应。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得意的说道:“不过跑了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哦。” 和他同事已久的刘咲一听这语调就知道他又有什么内幕消息了。只不过邢毅老爱装出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刘咲才不吃这一套。 “如果和我们工作无关的话,那你就别说好啦。” 邢毅一听就来劲了。“有关、有关,当然有关。今天凌晨的那件案子就和我们有关了吧?” “嗯……也可以算有关吧,毕竟关乎到我们的安全……” 还没等刘咲说完,邢毅就一叠声的说道: “可不是嘛,我啊,遇到了保安部的主任,从他那儿打听到不少事哟!” “那件案子除了杀人犯在哪儿还不知道以外,他们不是已经把事情始末都作过报告了吗?现在全舰上的人都在讨论,有谁不知道经过。” 邢毅见刘咲还是不为所动,便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杀人犯啊,比那个要厉害不知多少倍呢!保安主任去过现场,他告诉我,那里简直像个屠宰场,真是可怕的惨剧!” 第二卷重合第一章第6节 刘咲的眼睛从立体屏幕移向自己的下属。“什么意思?” “听说现场的情况惨不忍睹,两个工人的尸体四分五裂,鲜血、内脏溅得到处都是。而且根据他们的判断,这种杀人手法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邢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刘咲知道他不是那种爱夸大其词的人,她追问道: “为什么不把内情公开呢?情况严重就更应该让大家警戒,而不是当成一般的案件。” “你不明白,负责人。根据当时的热能探测器显示,行凶的生物光是直径就有7-8米,体形非常庞大,而且案发现场到处都是带有轻度腐蚀性的黏液,简直就是怪物嘛!如果把这情况公诸于众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让大家提高警惕?在那种东西面前再警惕也没有用;弃船吗?为了这个不确定的生物搞到弃船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啊,他们只好一边加紧搜索,一边禁止人员进入下层那些空旷区域。” “怪物?你没听错吧?在船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刘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搭乘的可是联邦的先进战舰,怎么会有那种不明生物呢?邢毅见对方一脸的不相信,连忙辩解道: “是真的啊,负责人。保安主任就算要骗我,也不可能拿这个开玩笑。你想想看,如果不是事态严重,也不会让全舰70%的官兵全副武装到下层进行地毯式搜索吧,他们的样子像是去找一个杀人犯吗?” 关于这点,刘咲也颇为怀疑,但说是有怪物,她一时间很难相信。她决定在没有眼见为实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讨论这些,转而问道: “不是说还有一个失踪工人吗?找到了吗?” “没有,他就算没死也好不了多少。听说他是负责搬运原体的,由于是个纯人类,所以根本没法用电子脑记录仪来测出他的位置。看来‘和原体有关的人都会不幸’这个传闻还是有点道理的。” “纯人类?” 在一刹那,某个念头像闪电般掠过刘咲的脑海,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那个念头就消失了。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只好把不安先压在心底。刘咲一脸严肃的对这下属说道: “听好了,邢毅。不管你从哪儿打听来这些消息,你都要马上忘记,绝对不要向任何人再提起一个字。要不然,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明白了吗?” 邢毅很快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在凶犯(或者说是怪物)没找到之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引来恐慌。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更需要安定。况且事件始末未明,邢毅所听来的真相又没有证据支持。为了稳定人心,上头若知道后很可能把他当成造谣者来处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懂了,负责人。刚才我们在闲聊而已,至于说了些什么我都已经忘记了。你呢?” “我也是。” 刘咲微笑着点点头,她的这个下属一向反应很快。 到了晚饭时间,距离案发时间已有14个小时了,但案件依然毫无进展。那个失踪的工人仍旧下落不明。受这件事影响,来员工餐厅进餐的人数寥寥无几。因此刘咲在这里吃完饭又看了半小时书也没人来妨碍她。 今天的气氛真不寻常。刘咲一边想一边慢吞吞的收拾书本。在用电子脑进行阅读已非常普遍的时代里,用纸张做的书本虽已日渐式微,但依然有它的市场。社会上不少人认为用纸张造的书会更有品味,而拥有书本者也代表着高雅。可刘咲之所以爱用书本看书只是单纯地喜爱那种触感和特有的书香,她觉得阅读书本是一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放松。 刘咲走出餐厅,正想着该怎么打发剩下来的几个小时,却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赵佳眉。不过对方在她开口打招呼之前就走进了电梯。刘咲认出那部电梯是通往底层的,她不禁站住脚,想看看赵佳眉到底想去哪儿。 红色的数字不停的变换着,显出电梯一直没有停下。直到最底层时,数字才停住没有再变换。刘咲皱起眉头,要知道底层已被封锁,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佳眉去那里干什么?抱着这个疑问,刘咲走到电梯前,看着那个一直不变的数字,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电梯一直没有上来。刘咲开始觉得不妥,她按动按钮,电梯上升到她所在的楼层。门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赵佳眉很可能已留在了底层。刘咲越发觉得不安,她想起朋友那种可怕的眼神,心想对方不会是因为忿恨而去做傻事吧。 也不容她多想,刘咲也进了电梯,按下了最底层的灯键。她不能看着赵佳眉出事而坐视不理。到了底层,电梯门一开,刘咲就惊讶的发现原本应有人看守的电梯门两侧如今却空无一人,连写着“禁止通行”的临时围栏也被丢在一旁,显然这里出了什么事。 刘咲鼓起勇气朝通道深处走去。这里应该是连接仓库区的通道,不过因为封锁的关系,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前方金属地板上一个小物件吸引了刘咲的注意,她捡起那东西一看,才认出那是一张磁卡,而这磁卡正是赵佳眉的工作证!这下子,刘咲更能肯定赵佳眉一定是到过这里来了。她来这里做什么呢?难道她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刘咲不敢往下想,她往通道另一端喊道: “佳眉,你在这儿吗?如果你在的话,就回答我吧!” 通道一片寂静,除了回音以后,四周一点气息也没有。刘咲只得继续往前走,在通道通往仓库区的门已被锁死,而且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于是刘咲走下了连接通道的楼梯,下了三层楼梯,只见另一侧的一扇门虚掩着,光从里面流泄而出。 难道是在那里吗?刘咲走了过去,在门缝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赵佳眉,对方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刘咲推开门,边跑边喊: “佳眉,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真让人担心,快跟我一起回去吧!” 赵佳眉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刘咲来到自己身边也没看对方一眼。刘咲见她神情有异,死死地盯着前方,不禁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这一看,把刘咲整个人都看呆了。 在两人前面的,是一个高约10米,浑身呈黏液状难以形容的会活动的物体。它的头部(如果能称之为头部的话)那只类似眼球的金色眼珠正“咕噜”“咕噜”的转动着,像是在看着她们。更令刘咲震惊的是,这只怪物的前肢上那对巨大的镰刀状的大爪上,有一个人类的下半身肢体正穿在爪子上,鲜血还在滴滴嗒嗒的流个不停。 刘咲这时才闻到那股令人反胃的血腥味,眼前的一切终于让她明白到,邢毅所说的那个怪物是确有其事的。一时间,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而赵佳眉也依旧如故。 那头怪物缓缓抬起前爪,在灯光下,那前爪的边缘锋利如刀。就在它即将向两个女孩挥下巨爪时,它的身后出现了数名武装部队的士兵,其中一人对准它的头部发射了电磁炮。一股耀眼的光束打在怪物身上,却没能穿透那层黏液,但也迫使它放弃眼前的猎物,转而对付身后的士兵。 这一下,也使刘咲清醒了过来。她拉着赵佳眉,夺门飞奔而出。她们刚上楼梯,就听到从身后传来几声令人毛骨耸然的惨叫,看来又有人死在那个怪物的爪下。刘咲根本不敢回头,她和赵佳眉一路冲到电梯里,迅速地按下了上层的灯键。 第63章 就在电梯门缓缓关闭之际,刘咲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而且恐怖的一幕:那只怪物的身体占据着整个通道,金色的眼珠在黏液中透出奇异的光芒,它就好像一条巨型的蚯蚓般蠕动着爬向电梯的入口。 电梯门终于合上了,随着电梯的上升,她们从怪物的爪下逃离了。刘咲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1节 员工餐厅的服务员正忙着收拾餐具,准备关门结束这一天的营业。忽然,两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女子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气喘吁吁,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另一个却是面无表情,看得出她是被身边那位同事拉进来的。 一个餐厅的服务员认出了其中一个女子,向她打招呼道: “刘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餐厅要关门了,你们请到别处去坐吧。” 刘咲等气息和情绪都平静些后,才说道: “马上向保安处报告,在仓库区的23号通道发现了命案的凶犯目标,可能已经有三到四名的武装部队人员遇袭身亡。” 她看了看听得一愣一愣的服务员,斥道: “快去报告呀!” 服务员回过神来,喏喏连声的答应着,连忙去打电话联络。刘咲想起那可怕的一幕,仍觉得心有余悸。她又看着赵佳眉,见对方毫无表情,问道: “佳眉,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会在那里呢?实在太危险了!” 赵佳眉一言不发,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一丝惊吓。当刘咲又问了第二遍时,她才说了一句: “你们是杀不死它的,还是赶快逃命去吧!” 望着朋友那出奇冷静的神情,刘咲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试探着问道: “难道……你早就知道那个怪物的存在吗?” “……” 赵佳眉终于把视线移向她。从这样的眼光中,刘咲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的朋友勾起一丝冷笑,说道: “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知道这一切吗?要怪,就怪你们上层那些愚蠢的头头吧,是他们造成了那个怪物的出现。无视别人梦想和努力的人迟早都会得到报应的!” “佳眉!你在说什么啊?!”刘咲连忙喝止她,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万一传了出去,对赵佳眉肯定不利。 这时,那个服务员又跑了过来,说道: “我已经通知了保安部,他们马上派人过来。你们二位还好吧?” 刘咲刚想回答,赵佳眉忽然扭头看着电梯的方向,轻轻的说道: “它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警铃响起,楼道里的红色警示灯接二连三的亮起,在广播中传出了电脑合成的播报声: “警告,-17层到8层的电梯被人严重破坏,请各部门注意,请维修人员第一时间修理,无关人员必须离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那服务员听着广播,脸色大变,喊道: “难道是我们这里的电梯出了事?怎么会那么严重啊?” 刘咲看着那部电梯,她已经知道是什么在破坏电梯了。赵佳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这种怪物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呆在战舰里的。那么它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句话明显是对在场的某人说的。刘咲有所觉的望着对方,只听她又说道: “当时命案现场不是还有一名失踪工人吗?想想看,那个人又到哪儿去了?尸首到现在都没被发现,说明那家伙有可能还没死。好好想想吧,刘咲,你不是很聪明的吗,说不定能比别人快点想到答案。只不过知道了那个答案,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别让我失望啊。” 说完,赵佳眉竟然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而电梯门在此时忽然传出“咔啦”“咔啦”的刺耳声响。一只如镰刀般的深色物体从电梯门中穿出,硬生生把两片金属门板刺出两个大洞。“轰”的一声,电梯门像纸片一样被撕开了,两片高度变形的门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从里面爬出的,正是那个呈黏液状的金色独眼巨爪怪物! 那只怪物的身体像水流一样涌出,随即又像有自主意识似的聚集在一起,再次组成了它原本庞大的身躯,看来它的身体还能变形。刘咲看到在怪物身体中,还有一个类似纹章的图案,透出金光。那服务员吓得大叫起来,他的叫声引来了其他餐厅员工,那些人看到这一幕时,全都惊呆了。 刘咲见赵佳眉还站在怪物面前,正想拉她进来,此时舰内的安全程序已被启动,各处的防备闸门相继落下,把赵佳眉和那怪物隔断在另一闸门之外。刘咲站在闸门前,真是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舰桥处也如同一锅沸腾的开水,工作人员都因这突发事件而忙个不停。舰长匆忙的起来,连外套都没穿好,只是拿在手里。他一来就问副舰长: “到底出了什么事?有敌人船队偷袭吗?难道是……天罡军?!” 舰长口中所说的“天罡军”是与政府对立的两大财团之一——孙氏财团的军队,由于孙氏财团的领地与联邦边境的交界线就在附近,所以他会那么想并不奇怪。不过副舰长的回答马上否定了他的猜想: “不,没有外敌入侵。我们的武装人员已经在仓库区发现了命案的凶犯!” 舰长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是的。”副舰长在上司耳旁低声说道:“和原来目击者的证词一样,是个来历不明的怪物。” “管他什么怪物不怪物的。”舰长一咬牙。“马上疏散人员,派武装部队去它所在的地方进行围剿,绝对不能让这种爬虫类在我的船上乱晃!” “是!现在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了。需要做好脱离的准备吗?” “你这是什么话?!为了这么个东西就弃船岂不可笑!” 在舰长严厉的目光下,副舰长只能红着脸低头退开了。随后,舰长又命令将那怪物所在区域的摄像监察切换到立体屏幕上播放。只见在数十名武装部队士兵的强力武器围攻下,那怪物不仅没有半点受到伤害的迹象,身体反而越来越膨胀。舰桥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一个通讯员喃喃说道: “天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激战一阵,怪物仍旧没有一点损伤,反倒是武装部队方面又有不少人死于它的爪下。看到那血肉横飞的可怕场景,有的人竟忍不住呕吐了起来——老实说,看到这画面不想吐才奇怪。这时,屏幕中那怪物的身体越发庞大,舰长满头大汗,心里倏地升起一个念头: “难道这怪物能吸收武器攻击的能量吗?!” “太好了,打中它了!!” 欢呼声让舰长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立体屏幕上。画面中,那怪物不再攻击,臃肿的身体左摇右摆,胸腹间高高的隆起,里面那个金色的纹章发出妖异的光芒……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屏幕上刹时白得刺眼。随之而来的却是猛烈的晃动,舰桥里所有的人都坐立不住,纷纷摔倒在地。这震动足足持续了约三十秒,等到各人都慢慢站起来时,舰桥内才暂时恢复了平静。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2节 “有人受伤了吗?” 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舰长又朝机械员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是船上出了什么故障吗?” 迅速在系统内察看了一阵后,机械员转过头看着舰长,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之情,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舰长,是、是爆炸,在那个怪物原本所在的8号区域……它是、它是,自爆了!” “爆炸?有多严重?舰身有受到破坏吗?” “爆炸的威力约为中子炮的七分之一,我们的战舰已经被出一个贯穿的洞口,舰身顶部已经开始破裂了!” “什么?!” 舰长和其他人都听呆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舰身破裂,轻则战舰前后分离,重则战舰尽毁,所有人都得命丧黄泉。舰长稳定一下心神,命令道: “马上派维修组到损毁处进行紧急修复,告诉他们,一定要想办法修好!清点各处的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报告。命令动力室马上停止运作核动力融炉。还有,发出求救信号,尽快和附近的飞船联络!” 他又看向震惊的副舰长。“安排非军方人员准备搭乘小型救生飞船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了。” “……是!” 副舰长刚一离开,通讯员又向舰长报告了一个不祥的消息:“长官,我们现在无法与外界的飞船取得联络,因为这处星域地方偏僻,不在星际航路的中心点里。如果要取得外界的回应,恐怕最快也得花上一到两天的时间!” 舰长心里又是一沉,但他的外表还是没显出惊慌。“继续发出信号,不能停!” 处理好这些事务后,舰长双手放在控制台上,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口中不停的念道: “怎么会这样的?那只怪物,居然……为什么它要毁了这条船……” 现在问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更大的难题还在等着他们。 这突然的爆炸波及到了舰上的每一个人,邢毅就是其中之一。当舰内的警报响起时,担心实验室情况的他就匆匆赶来,没想到不少同事也和他一样,都回到了实验室。邢毅确定一切无碍后才发现他们的负责人却不在场。其中一个同事告诉他,在餐厅曾见过刘咲,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了。 第64章 邢毅联想到舰内的混乱状况,刘咲是不可能不回来指挥的,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莫非她出事了吗?!邢毅不敢往下想了,在得到舰桥方面要求撤离的命令后,他让众人把研究资料通通拷贝好并且带在身上。一个女同事问道: “对了,实验体怎么办?要把他一起带走吗?” 实验体!这句话如闪电般照亮了邢毅纷乱的思绪。负责人下落不明,可自己又没办法找到她,如果是迦蓝的话,他一定能找到负责人并且好好保护她的。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 邢毅下定决心,说道: “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不能把一整套运作设备带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苏醒!” “可是,终端是负责人控制的,只有她才能解开程序。现在负责人又不在……” “不管怎么样也得试一试。” 邢毅跑到深处的房间,在培养槽外围的控制台上有条不紊的输入各项指令,可系统仍然没有半点解除的迹象。那女同事劝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们根本不可能解除程序的。虽然无奈,但也只好留下他了。” “可是……” 邢毅正想说如果刘咲在这儿的话是一定不会放弃迦蓝的,忽然又传来一阵缓慢但冲击极大的震动,让人明显感觉到在向一侧滑下。桌、椅纷纷滑向左侧,不少人都像玻璃珠一样滚了下去。邢毅好不容易才依靠墙壁的阻挡停止跌落,他陡然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叫道: “怎么回事啊?这么说……舰身已经开始破裂了吗?!” 情况的确如此,原本坚固的舰身在受到爆炸的冲击已变得脆弱,这次爆炸威力极大,没有马上把飞船炸成两半就已经很走运了。舰顶因承受不住舰身沉重的负荷而裂开,这个口子肯定会越撑越大。这样一来,与之相对的底部就会承受更大的压力。这艘战舰已成了两头重,中间空的状态,迟早会像树枝般折断——这还算是较好的结果了,通常情况下,战舰很有可能受到冲击而发生大爆炸! 震动停止了,但邢毅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葬身舰中。这时候,广播中的合成音又再响起: “注意,主体封锁程序即将解除,所有指令接驳马上终止,实验体自我功能启动。现在开始一分钟倒计时。59秒、58秒……” “不可能的,没有负责人亲自解除程序,它不可能启动的!”一组员这样喊道。 邢毅也是惊诧莫名,他注视着培养槽控制台上的绿色光点,自言自语道: “不能从外部解除的话,还剩下一个方法。那就是内部操控。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难道,难道……迦蓝要觉醒了?!” “……3秒,2秒,1秒。确认封锁解除。” 金属护壁的接口处喷出一股白烟,在这气体的推动下护壁缓缓分开。在缭绕的烟雾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雨过天青色的头发,白皙而毫无瑕疵的脸庞,一身特制的白色战斗服。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平静的凝视着他第一次踏足的这个世界。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3节 飞船开始断裂了,但因为隔离层的作用,所以舰内暂时没受到太大影响。刘咲在和赵佳眉失散后,本想绕路回到闸门的另一端,但却越走越远。在走过不知几层楼梯和通道后,刘咲发现自己来到了仓库区,这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货物都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知道飞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但刘咲却没有急着去搭乘救生船,她只想回实验室,因为迦蓝还在那里。 在穿越仓库区时,一样东西吸引了刘咲的目光,原体依然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周围的杂乱、火光和不时的震动丝毫无损它的光芒。刘咲很奇怪为什么原体没被保护撤离呢?可能是事出突然,加上情势危急,所以人人都只顾逃命去了,哪还有心思管舰上的货物。这时,刘咲的视线范围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赵佳眉!她站在原体旁,双眼紧闭,嘴唇一动一动,好像在默念着什么。 “太好了,佳眉。你没事吧,怎么会来到这儿了呢?” 赵佳眉抬起头,像是在对刘咲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道: “我要和原体在一起,我不能离开。” “你在说什么?现在逃还来得及,我们快走吧!” “不,要走你自己走,我得留下来。” “佳眉!”刘咲真的生气了。“难道你想死在这儿吗?你就不想好好活下去重新开始吗?你这样样子根本救不了你自己,还谈什么改变世界?!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谁也没注意到,在她们上方的天花板本已裂开,再加上震动,导致那片金属已摇摇欲坠。在一阵可怕的响声后,天花板终于掉落了。等刘咲注意到时,她们已经完全被笼罩在那片天花板的阴影中了。刘咲唯一能做的,只有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头,等待着噩运的降临。 轰的一声,天花板没有砸到刘咲身上,她只感到周围的气流中夹杂着碎屑,自己却安然无恙。她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个虽朝夕相处仍日夜挂念的人,她没有想到,见到他自己会如此欣喜。 “迦蓝,你怎么……” “负责人,你没事就好了!” 邢毅的声音让刘咲醒悟到还有别人在场,她控制了一下呼吸,用平时那种冷静的态度向下属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迦蓝他……” “我们根本不可能解除程序的,全靠他自己才能脱离培养槽。也是因为他才能找到你们。”邢毅看着那块天花板,咋舌道:“好险啊,幸亏来的及时。” 刘咲这才看清,迦蓝的手上多了一枝中型的光束枪。正是它把那片坠落的天花板打了个粉碎的。作为项目负责人,刘咲一眼就认出迦蓝的武器是通过他本身特有的“元素实体化”系统转换而来的。这种系统是可以将迦蓝电子脑中关于武器的程序转化为真正的实体。可以说是研究院发明品种中的佼佼者。 迦蓝那种平静如水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为环境的影响而改变,他说道: “刘咲,现在距离战舰爆炸只有八分钟。要重返救生船已经来不及了,在仓库区有一架小型的运输机,虽然不适合作长途飞行,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也只好这样了。” 刘咲点点头,看到赵佳眉还站着不动,就说道: “佳眉,快走吧,你就算留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的。” “未必。”赵佳眉仰头看着原体。“我是被选中的人,这是它告诉我的。” 刘咲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迦蓝平静的说道: “告诉你的人不是它,而是你自己。它是不会满足任何人的愿望的。” “……!” 赵佳眉狠狠的瞪着迦蓝,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刘咲一把拉着赵佳眉,边跑边说道: “好了,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一行人再次奔向目的地。迦蓝回过头,注视着原体,红色的眼眸中映照出原体的光芒,似乎正泛起一圈圈的波动…… 丝库尔德星域边缘—— 一架淡蓝色的飞船划过无垠的星际。流线型的船身虽不算特别出众,但也速度感十足。在船身一侧,一个大大的草书的“隼”它显得十分醒目。从外表上来看,这是一艘民用飞船。 在飞船的驾驶舱内,“飘扬”着这样的歌声: “噢!我亲爱的小心肝! 我要将你抱在怀中, 倾诉着我甜蜜的情感……” 啪!一只人字拖鞋正中那位歌手的后脑勺,迫使对方的“魔音穿脑”不得不停下来。一把稍有年纪但中气十足的女中音在驾驶舱内响起: “从现在起,新增一条船上的人员准则:不得在船内唱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肉麻情歌!” “什么?!”那个惨遭拖鞋袭击的男“歌手”发出惨叫。“老板,你已经禁止在船上看爱情连续剧了,怎么现在连歌都不能唱啊?!” “那种肥皂剧有啥好看,整天不是掉眼泪就是疯疯颠颠的,那些情歌也一样。米汤,虽然你是驾驶员,不过老娘才是船长,如果你觉得皮在痒,那你尽管唱,我会很乐意修理你的!” 这个叫“米汤”的驾驶员是个小伙子,可面对霸道的女船长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只是不停的咕哝道: “不唱就不唱,反正我的乐儿很快就能出现在我的身边啦,呵呵……” 离他身后不远处,坐在导航仪前的女性不冷不热的插嘴道: “省点吧,米汤,那种玩偶型的合成人现在到处都是,亏你还当她是宝。劝你一句,趁还没有下载她的电子脑程序,赶快退货吧,免得花一笔冤枉钱。” 米汤不服气的反驳道: “乐儿才不是那种廉价合成人,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年的工资才买到她的。只要等我下载了她的电子脑,乐儿就能像活人一样醒过来了。到时她一定会让你目瞪口呆!” 女子嘴角一撇。“小心你下载到女皇模式的电子脑,那就够你受的啦!” “不可能。我会为她下载那些温柔、可爱、活泼、体贴的程式,让她成为名符其实的美人。乐儿——悦耳,嘿嘿,我起的名字真不赖……”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4节 看着米汤这副傻相,那女子吐吐舌头,一副受不了的神情。突然,玻璃舷窗外一块巨大的物体出现在她眼前,她下意识的大喊: “米汤,前面!” 米汤也发现了,如果被这东西撞上飞船多半得穿个大洞。 第65章 他灵活的操纵驾驶盘,使飞船迅速升高,险险避开那块巨大的金属碎片。米汤抹了一把冷汗,这时他才看清,在飞船的前方,还飘浮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物体,看起来像是一艘飞船的残骸,里面还夹杂着不少人类的尸体。他作了个想吐的表情,说道: “真是一百岁不死都有新闻听。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场面。” “那一定是刚才发出求救信号的联邦战舰,没想到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女船长用她那粗大的嗓门叫那个女子:“辛然,你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生还者。” “明白。” 辛然迅速地用电子脑遥感指令控制立体电脑,透明球体般的导航仪上发出一圈圈光波,显示正在寻找附近的生命迹象和船体信号。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说道: “在9点钟方向发现有求救信号,不过断断续续的,还很微弱。其它地方都没发现有可疑信号。我现在把那信号切换进来。” 立体屏幕上出现了图像,但干扰非常严重,从里面发出的声音也是模糊难辨: “能收……吗……这里是丝库……星域第十……请……尽快联……” 米汤听着这种噪音不住的皱眉,忽然他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说道: “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不会有错的!” “你这色胚给我闭嘴!”吼完可怜的下属后,女船长又看向辛然。“想办法调较好。” 在辛然的努力下,干扰被渐渐排除了。他们终于能看清屏幕上的人了:如米汤所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性,虽算不上非常漂亮但颇有气质。这名女子察觉到信号有回馈,连忙说道: “这里是丝库尔德星域第十区,我们是联邦中央研究院的人。因为所搭乘的战舰发生爆炸所以乘小型飞船逃到这儿,请收到求救信号的过往飞船尽快回复。” 在女船长的示意下,辛然把己方的信号传送了过去。女船长对屏幕中的女子说道: “这里是民用飞船游隼号,我就是船长。你们需要帮忙吗?” “我们同船的同事都已经牺牲了,我们必须赶往天苑行星,请让我们搭乘你的飞船,送我们到那里。” “北十字星吗?我们不去那儿,不过要是你能出得起价钱,那还有得商量。” 听到老板的话,米汤和辛然的脸上都是一种无奈的笑容。爱钱如命,是他们老板的最大特点。见对方迟疑,女船长又说道: “你们现在坐的看来是小型运输机吧,它的氧气供应时间不长。要是你们想等到救援舰队来到这儿,那你们的氧气首先就不够用的。” 那女子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只要将我们送到北十字星,研究院一定会付清酬劳的。” “中央研究院,听说它发明了不少东西,光是专利费就应该挺多。想赖账也没那么容易。”女船长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朝对方道:“小姑娘,你那边有几个人?有受伤吗?” “加上我一共四个,都没受伤。” 女船长一拍板。“成,这笔买卖我做了。你的飞船呆在原地,我现在就过来。” 当刘咲等四个仅剩的幸存者获救踏上这艘民用飞船后,邢毅一眼看见那女船长时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原因无它,那女船长年过五十,眉毛都快掉光了,哦,不,是已经掉光了。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更加突兀,简直就是怒目圆睁。下巴好比是个方形的铁铲,说起话来一动一动,好像在铲什么东西。再加上她那种霸道威严的气势,想让人忘记都难! 看着这样一位船长,除了迦蓝外,其余三人都不禁愣住了。刚经历过一番生死劫难的他们,心情似乎因为得救而稍微轻松了些。邢毅心中暗想:这位的尊容和一种犬科动物还真像。刘咲定定神,为自己一行人做了自我介绍,又问道: “还没请教,你是……” 女船长哈哈一笑。“我就是这艘游隼号飞船的船长,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鼎鼎大名的游四方就是我!” 三人呆然(迦蓝仍然如常的平静),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游四方”多半是假名或外号。邢毅忍不住问道: “既然你的飞船‘有损耗’,那损耗严重不严重啊?如果是电脑系统方面的问题我们也许能帮得上忙哦。” 这回轮到游四方发呆了,而她身后米汤和辛然两人早已捧腹大笑——当然,他们不敢笑的太大声。原来邢毅误把船名“游隼号”听成了“有损耗”,所以才出现刚才那一句。游四方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回头对两下属吼道: “再笑就把你们从天花板上倒吊!” 两人非常“识相”的止住笑声,毕竟小命更要紧。米汤走到刘咲面前,做了个脱帽礼的动作,说道: “在下汤密,是这架飞船的超级驾驶员,能认识刘小姐真是我的荣幸。” 刘咲礼貌的微微一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米汤又走到赵佳眉面前,继续自我介绍道: “赵小姐,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有一个美妙的旅程。” “哦……” 赵佳眉显然不大习惯,这时,辛然的声音替她解了围: “这家伙的外号叫米汤,以后你们也这么叫他就行了!” 难得在美女面前耍帅的米汤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好用不满的眼光瞪着辛然。对方才不理会,径自直到众人面前,笑道: “我是飞船的导航员,辛然。辛勤的辛,自然的然。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刚才一定吓坏了吧,不过不要紧,来到我们船上,保证安全。”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5节 刘咲马上对辛然那种坦率大方又机灵的态度有起了很大的好感,其他人也一样。游四方以老练的眼光打量着始终不发一语的迦蓝,说道: “这种型号的我还真没见过,不过中央研究院能做到这份儿上可不简单哪。” 正当他们谈笑风生之际,驾驶室门外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船长,有客人来了吗?” 游四方脸露笑意。“是啊,方烈,你快过来吧。” 刘咲听这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还以为说话的人准在附近。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渐渐响起脚步声。自动门打开了,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名女子金发碧眼,显而易见有着殖民地血统。但她的容貌十分秀丽,更符合联邦人的审美观点,可以说是那种少见的殖民地人。盘在脑后的金发金黄却不耀眼,犹如冬天的阳光温暖。双眼仿佛是万里无云的晴空,蔚蓝清澈。只是她眼中隐隐有一丝忧郁的阴影,和她本人流露出的刚毅、果敢的气势揉合在一起,形成一道令人无法忘却的风景线。 这女子穿着黑色的短外套,黑色的连衣裙,再加上黑色的长袜和黑色的鞋子。这一身黑色的打扮,再看看她本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又让人感到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肃穆和严谨的气息。 她扫了室内一眼,朝飞船的三名成员点点头,走到刚上船不久的四人面前,说道: “你们的遭遇我都听说了,不过还好你们都没事。欢迎来到游隼号,我是方烈。” 别看方烈外表文静,说话时的语气却十分利落,而且字音清晰,这让刘咲颇觉意外。她连忙回答道: “你好,我是中央研究院的刘咲,他们是……” 接下来,她就为方烈介绍另外三人。当刘咲和方烈转向迦蓝时,金发女子却愣住了。她双唇微启,直盯着迦蓝,看样子她显得十分惊讶。刘咲也注意到她的这种表情,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哦,不,没什么。”方烈把眼光从迦蓝脸上移开。“这位是……” “他是我负责的实验小组的一员,名叫迦蓝。” 在不知情者面前,刘咲并不想把迦蓝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这样做既是为了保密,也是想顾及迦蓝的自尊心。当然,迦蓝自己本身对这些在不在乎,那刘咲可一点都没有。 这时,他们身后又有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这个皮肤黝黑结实的小伙子一进门就嚷嚷: “我的妈呀,真是折磨死人了。喵喵那家伙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和阿彦修了足足一整天,都累死了。现在还得找它,真是……船长,我可不管啦,好歹让我先歇会儿。” “尾翼都修好了?”游四方问道。 “弄好了,弄好了。有阿彦在,哪有修不好的东西。再加上我的从旁指导,没有干不完的活!” “这还差不多,”游四方满意的点点头,像是没听到对方的最后那句话。“反正别花那么多钱就行了。” “亚迈,”方烈喊着这小伙子的名字。“你过来,我帮你介绍几位客人。” “哦,你们就是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啊。” “亚迈!” 被方烈眼光一扫,这个叫亚迈的小伙子顿时什么都不敢再多说,只是耸耸肩膀。不止是刘咲,连邢毅都看得出,方烈对他的态度威严远胜于温和,更有一种震慑的感觉。刘咲不由得对方烈更增了几分好奇。 “我叫徐亚迈,你们叫我亚迈得了!” 说完,亚迈眼光乱转,刚好看到站在一旁的迦蓝。顿时,他双眼圆睁,手指着迦蓝,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白、白跟班,你怎么会……” 他的嗓门儿很大,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邢毅和赵佳眉听得不知所云。方烈手一伸,就把亚迈拉到一边,说道: “真是的,你今天累坏脑子啦? 第66章 净是胡说八道,还不快去休息!” 被呵责了几句,亚迈摸着脑袋“哦”了几声就不说话了。不过谁都看得出他还是显得很迷惑。刘咲想起方烈刚才见到迦蓝的神情,又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心中疑云顿生:迦蓝以前一直都呆在培养槽中,只有极少数研究人员才能接触到他。所以方烈和亚迈以前不可能见过迦蓝,可为什么见到他时两人又如此惊讶呢? “对了,你们一定累了吧,我带你们去休息。” 辛然的建议让人无法不同意,因为他们真的累坏了。刘咲也只好先放下心中的疑惑。临走前,她又问道: “游船长,要过几天才能到达北十字星?” “十天。”游四方的回答很干脆。 邢毅吃了一惊。“十天?太久了点吧,虽然这是民用飞船不过也……” “有我在,游隼号的速度可以媲美所有联邦飞船。”米汤插嘴道。 “因为我们得先去桃源行星,然后再去天苑。我答应过送你们去就一定会做到的。” “桃源?!” 刘咲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这个桃源行星可不简单,它可是与政府对立的孙氏财团的总部所在地。孙氏财团和梅氏财团一样历史悠久,简直是联邦是国中之国,它们和已故的银河财团曾并称为三大财团。银河财团在新历385年倒台后,梅氏和孙氏却稳健如故。联邦也无法击垮这两个财团。说它们是财团倒不如说是王国更贴切,因为它们有自己的领土、民众、独立的经济政治体系和军队,巧的是,这两个财团都是以家庭继承方式作为管理手段,而且孙家和梅家是水火不相容的世仇。梅氏财团的总部在蓬莱行星,其辖下军队称为“五行军”。孙氏财团的总部就是桃源,所属军队为“天罡军”。政府对其忌惮不已,而联邦人自然而然的也将这两财团视作敌人。刘咲他们有此反应毫不奇怪。 邢毅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 “桃源不就是孙氏财团的总部吗?你们居然敢跑到哪儿去?!” “我怎么不敢!”游四方瞪着一双比牛还大的眼睛,好像觉得他的话很不可思议。“我船上还有货物运给天罡军,不去收钱怎么行?!” 一听到“天罡军”,邢毅更是双脚发软,连赵佳眉也是脸色煞白。辛然见他们这副模样,连忙解释道: “我们要送的货物和搭你们去北十字星这是两码事,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孙氏的人,只是有生意上的来往。你们想想,虽说联邦一向禁止和梅氏、孙氏做生意,但在私底下,哪家联邦的企业没有或多或少的和两大财团的子公司有交易呢?我们也没有违法啊。” 这也是实情,刘咲知道她说的有理。反正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上了船,想走也没处走,只好先渡过眼前的危机再说了。邢毅在心里嘀咕道: “我看我们这下子是上了贼船了!”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6节 “哇!这就是你买的合成人吗?好棒啊!” “是吧是吧,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看中她了,虽然是挺贵的……” 在休息了一晚后,刘咲他们重新恢复了元气。当吃早餐时,邢毅和米汤相谈甚欢,后者更拿出自己刚买下的合成人和邢毅一起欣赏,而且越说越来劲。坐在另一边的辛然边摇头边向刘咲说道: “你别见怪,米汤那家伙就是这毛病,一高兴就说得昏天黑地,完全不顾人感受。” “其实我的下属也一样。”刘咲看了看那个有着联邦人外貌的女合成人。“这种合成人型号很新,听说功能相当不错。” “是啊,米汤正在帮她下载程序,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天晓得会是个什么个性的人。” “她有名字吗?”赵佳眉忍不住问道。 “嗯……好像叫什么乐儿吧,是米汤自己起的。总之别太恶心就行。” 刘咲看着赵佳眉,发现朋友的神情已不再像之前那么令人畏惧,看起来和以往的她没什么不同。刘咲在辛然起身去倒水后低声问道: “佳眉,你觉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赵佳眉看向刘咲。“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不习惯。” 刘咲放心了,赵佳眉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她也觉得很高兴。这时,方烈和亚迈也来到了餐厅,亚迈一进来,就毫不客气的拿起一杯水就喝。喝完他才发现辛然站在面前瞪着自己,他低头一看,才知道那是辛然的杯子。于是亚迈掩饰窘态般的哈哈大笑,说道: “不好意思啊,一时拿错了,还给你啦,哈哈哈哈……” 说完,他放下杯子,一溜烟就跑到米汤那边去了。辛然只得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方烈和众人打过招呼,坐到刘咲对面的椅子上。刘咲看的很清楚,方烈的双手粗糙又多老茧,根本不像一个年轻女性应有的手。而且她的十只手指上还有几只手指的指甲盖都脱落了,整双手上还有不少伤疤。这双手和方烈那秀美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对比。 也许这跟方烈的过去有关?刘咲这么想着,但也不能这么冒昧的问出口。正想着,却听到辛然的声音: “阿彦,你今天起的真早啊,什么风把你刮过来的啊?” “对一个已经连续睡了12小时的人来说,我的生物钟还算正常。” 这把温润的嗓音属于站在餐厅门前的一个男子。他看起来年龄在25-30岁之间,一头短发泛出深蓝的光彩,同色的眼睛让人想起无垠的大海。他的神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充满着悠然自得的温和,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慵懒。他身上穿着银灰色的工作服,领口的拉链拉到胸前,一副随意的样子。总之这是一个让人看见就觉得很舒服自在的男子。刘咲以她接触过不少合成人的专业眼光看出,此人的身体起码有90%以上是经过改造的。 辛然和那男子走过来,向刘咲介绍道: “这是我们飞船的机械师,章靖彦。昨晚他一直在下面维修,所以你们没见过他。” 章靖彦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新来的客人握手。赵佳眉悄悄对刘咲说道: “这人的脾气应该很随和。” 刘咲点点头,她也觉得章靖彦应该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方烈打量一下章靖彦的身周,问道: “怎么没看见喵喵呢?你还没找到它吗?” “昨晚本来已经找到了,可早上一醒过来,这小家伙又没影了。”章靖彦摸摸自己略显蓬乱的头发。“你们有见到它吗?” 另一边的亚迈朝这里高声说道: “那小崽子肯定跑到什么地方大吃大喝去了,你就别管它啦,反正它肯定不会饿着。它可鬼得很哪!” 刘咲听的不明就里,她向方烈问道: “喵喵是谁?” 方烈正欲回答,却听到章靖彦说道: “喵喵是我的伙伴,不过按你们的说法会当它是宠物。” “它是猫?”见章靖彦摇头,赵佳眉又问了一句。“难道是狗?” “都不是,它是一只……” 章靖彦话未说完,突然有人大叫一声。众人走过去看时,只见邢毅坐倒在地上,面前的冰箱柜门虚掩。邢毅被吓得浑身冒汗,他手指着冰箱,断断续续的说道: “有一只、一只……里面……” 章靖彦忙打开冰箱,一团灰影“嗖”的窜入他怀中,还发出“叽叽”的叫声。刘咲定睛一看,才认出这是一只灰色的小猴子。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机械构成的合成宠物,但刘咲还是忍不住被它可爱的外形给吸引住。这小家伙机灵的大眼“咕噜”“咕噜”的转着,同时抓着一根玉米棒吃个不停。章靖彦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对已经站起来的邢毅解释道: “它是我的伙伴,叫喵喵。刚才吓到你真的很抱歉,不过我想喵喵不是有意的。” 亚迈这时插了一句。“我就说过,它肯定是吃东西去了。难怪冰箱里的东西见一天少一天。” 第二卷重合第二章第7节 喵喵解决完一根玉米棒,一手扔进垃圾桶,然后又窜上章靖彦的肩膀,径自坐着舔手指,完全没有因为有外人在场而胆怯。辛然看着亚迈,笑道: “跟你还真像啊。”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这意思。” 亚迈和辛然正斗嘴,大家也不理会。赵佳眉走上前去,正想看清楚这小猴子,谁知喵喵一见到她,立刻窜到主人的另一边肩膀上,冲她叫个不停,显得非常紧张不安。章靖彦连忙将它抱在怀中,一边抚摸一边安慰它道: “没事的,喵喵,这是客人。” 谁知喵喵干脆钻进他的领口,只露出个脑袋,龇牙咧嘴的瞪着赵佳眉,一副备战的架势。章靖彦对它说道: “不可以对客人这么没礼貌。” 他又抬起头看着赵佳眉。“对不起,喵喵它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我想它可能还不习惯。” 话虽如此,但喵喵对刘咲和邢毅时都好好的,唯独对赵佳眉如此,难免令人觉得怪怪的。赵佳眉却不怎么在意,说道: “没关系,可能是我吓着它了。” 然后,她就坐回角落的位子,喵喵这才停止了叫声,但还是警惕的看着赵佳眉。在这尴尬的时刻,迦蓝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呆立的众人,说了句: “早上好。” 随后自己也站到一旁。辛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景似的,连声说道: “听到没?听到没? 第67章 他居然说话了!他上船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啊!” “他又不是哑巴,怎么不会说话。”亚迈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得意的反驳着。“比起那小子,他算好很多了,起码脾气就比那小子好……” 正说着,他忽然看到刘咲正盯着自己,连忙闭口不言,随即找了个借口又跑到米汤那儿。刘咲听的很清楚,在亚迈的语气中,似乎还认识一个和迦蓝很像的人。这一点,在迦蓝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方烈与亚迈的态度就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只不过,这个人会是谁呢? 在另一侧,米汤兴奋的喊道: “成功了,我的乐儿就要醒过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米汤已下载完全部的程序,正启动沉醉模式。倒数完毕后,女合成人的双眼缓缓睁开,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场景,又低头看着自己,嘴唇微微动了动。米汤高兴的又叫又跳所以没察觉,但亚迈却听到了。 “是……女的?” 这就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正当亚迈迷惑不解时,米汤已经走到她面前,笑着说道: “我就是你的主人,汤密。从今以后,‘乐儿’就是你的名字了。” “‘乐儿’?”她低低的重复一遍。“我觉得,还是叫阿乐更好。” “啊?!” 这样的反应让米汤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个一醒来就为自己正名的女合成人双手叉腰,又说道: “还有,根据联邦的《合成人法案》,合成人和人类之间不存在非雇佣制度下的主从关系。当然,你可以雇用我,这又不一样。总之,我可以被雇用,但我不会承认任何人是我的主人。” “……” 不仅是米汤,连其他人都听呆了。如果不知道她来历的人,肯定会以为她就是一个人类。那样的口吻,压根儿就不像一个刚安装好程序的合成人。 “温柔、可爱……”“活泼、体贴……” 辛然和亚迈几乎是同时背出这段他们都会念的形容词,那是米汤之前一再对自己这个合成人所要下载的性格程序的概括。他们互望一眼,再看了看已经张大嘴巴的米汤,不约而同的摇头叹气,连频率都相差无几。 只有迦蓝和章靖彦的态度与众不同。迦蓝只是沉默的站着,而章靖彦看着这个阿乐,不禁微微一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阿乐扯掉自己身上的连接线,视线落在众人身上,说道: “你们好,我是阿乐,以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大家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应才好。邢毅和辛然在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点点头,刘咲心想:这个女合成人的眼神好锐利!阿乐在经过他们面前时,脚步似乎在方烈身旁放缓了下来,眼光好像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等人确定,她就已经站在迦蓝面前。不知为什么,迦蓝竟然抬起头,视线正对上阿乐的双眼。阿乐一笑,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 迦蓝盯着对方,平静的神情中仿佛掺入了什么东西。阿乐坦然地与他对视。刘咲从来没见过迦蓝会这么注意一个人,更没见过他有这种眼神。 这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迦蓝吗?刘咲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可她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又看看阿乐,在对方的眼中隐隐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逃离了灾难的刘咲,此时却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中。而要等到她完全解开这些疑惑,则还需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在新历340年,联邦政府颁布了世上首部与合成人有关的《合成人类权利和义务实施法》,后人统称其为《合成人类法案》。法案中明确规定了合成人享有正常人类的权利和义务,并且受到法律保障。 当然,法律归法律,如果想要人心和法律一样高度的自制和约束,那是不可能的。这并不是说普通人类会虐待合成人,把他们任意奴役——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只是少数,而是人们的态度。对于由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合成人类,不管是什么人在他们面前都会有一种优越感。因为人类就是合成人类的神。这种高人一等的态度,若是没有行动将其表现出来并伤及合成人,那么法律也是无可奈何的。更何况,法律的执行者也是人类。 对于合成人,人类心底都保留有或多或少的高傲心态,但对于机械文明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人类却是依赖到了十足。在一切触手可及的范围都机械化后,自己的血肉之躯也成为了机械的产物。虽然政府没有明令,但新生儿一出世就被父母要求发行电子脑或义肢的例子屡见不鲜,而且已经成为了一种大趋势。婴孩尚且如此,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本来更换机械内脏是因为本身肉体无法支撑生命时才考虑的最后选择,但越来越多根本无此需要的人也主动要求更换义体。这种风气已经成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并广为人们所接受。就算没有必要或金钱负担不来的人们,也想尽办法加入义肢大军的行列中。有一则在网上流传的笑话是这样说的:一人前去应聘,接待的经理看完他的简历后问道:“你说你的身体经过改造,请问是哪里经过改造呢?”那人拉起自己一缕头发说:“我的头发是用含有纳米机械的染发剂染的,永不脱色,这不就是改造过了吗?” 笑话归笑话,现实中的情况往往更冷酷无情。在这种浪漫下,自然人类已经越来越稀少,在社会中甚至还有这样一种说法:自然人类比合成人还不如。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人类,又或者称为纯人类,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当时一位学者这样哀叹道:人类在以前曾那样的警惕机械文明,而如今却心甘情愿地成为机械的奴隶,人类终将被机械所取代。 类似的警告已经无法传入大众的耳朵里了,他们已经沦为机械这个无形宗教的囚徒。他们深信,只有机械才能为自己带来美好的明天。民众的眼里,只能看到机械化大道上那光明的前景,却没想过这条道路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要走的。 幸福不能假手于人,只能由自己去创造。忘记这一点的人是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第二卷重合第三章第1节 游隼号飞船新增加了一位成员,她就是阿乐。虽然米汤一直强烈抗议,不过最后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他也得听命于船长呢。而且法律规定,合成人一旦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除非感染深度病毒,否则不能轻易删改其电子脑程序。所以米汤也只能整天长吁短叹,怨自己命苦——他可不敢招惹阿乐。 在阿乐成为游隼号的一员前,她和船长还有过这样一番谈话。以下就是她和游四方谈话的内容: 游四方(眯起眼打量阿乐):“我这儿不缺人手,况且你能干什么?” 阿乐:“你们还缺少一个干杂活的人,在飞船餐厅里有一半以上的地方都没收拾过。” 游四方(看着辛然,对方一副“这不关我事”的表情):“……那你有什么要求?” 阿乐:“让我留在船上包吃包住,这是必要。另外,别忘记按时发薪水。” 游四方:“哼!你的算盘打的倒挺响!” 阿乐:“哪里,我也是要过日子的。” 游四方(哈哈大笑):“你可真够精的,雇用你我应该不至于会赔本。” 就这样,阿乐正式加入了游隼号。除了米汤外,大家对于这个决定都无所谓。而且阿乐的确很能干,她很快就把船上的杂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众人也开始接受她了。 这天吃中午饭时,辛然看着正在洗碗的阿乐的背影,悄悄对亚迈说道: “你有没有发现,阿乐的动作很利索。” 亚迈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嚼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当然啦,她是合成人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动作太利索了,根本就、根本就不像……” 正在喝汤的刘咲停下手中的勺子,看向阿乐,对方正把洗好的盘子放进洗碗机的架子上。她的动作着实又快又准,还弄出不小的声响。光看这架势,阿乐她的确……有点怪,可刘咲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邢毅也说道: “这种例子我也很少见过呢。本来米汤下载和程序都没问题,没想到却变成这样。难道合成人也会基因突变?” “这也没什么,她也有自己的个性嘛。” 方烈淡淡的一句话,把众人的议论都化解了。刘咲觉得方烈身上总散发出一种气势,让人不得不服的气势。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赵佳眉向辛然问道: “飞船的航程是不是要从殖民地经过?” “对呀,这样比较快。你们也想早点到北十字星吧。” “可是殖民地最近治安不好,会不会……” “唉,这也难怪。刺杀事件之后,联邦和殖民地就像红了眼的公牛,斗个不停。如果不是因为有瓦尔克丽的牺牲,天晓得情况还会变得多坏。” 邢毅说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刘咲知道他为人一向积极乐观,如果不是真的有如此沉重的感悟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方烈忽地站起身,说了句“你们慢用”然后捧起餐盘走进了厨房。刘咲一回头,却看见亚迈不住的看着走远的方烈,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担心。 情形还真有点奇怪呢。不过当刘咲看到一旁的迦蓝正盯着阿乐时,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在迦蓝离开时,刘咲特地追了过去。她叫住对方,还没开口,迦蓝就先说道: “你有话要问我,是关于那个阿乐的事吧。” 第68章 刘咲知道在迦蓝面前隐瞒也没有用,她点点头,问道: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 迦蓝只是看着她,刘咲已经明白对方是不会说的。她低声说道: “明白了,这是你的想法,我无权过问。” 刘咲因为别开脸所以连迦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叹了口气,那种无力感两次袭上心头。本想回房休息,可刘咲发现自己的外套不见了。一定是留在餐厅了。她返回餐厅,其他人可能是用过餐都离开了。外套果然放在靠近厨房的桌上。刘咲走过去拿起外套,在厨房中传出一个声音: “你还好吧?” 刘咲认出,这是阿乐的声音。她正纳闷阿乐对谁说话时,又听到另一个人说道: “我没事。” 原来方烈也在里面。刘咲不想偷听他人的谈话(即使她是无心的),她转身刚想离开,却又听见阿乐的声音: “你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这句话的语调很低沉,和阿乐平时利落的语气大不一样。刘咲一愣,她原本就觉得阿乐奇怪,而这句话更加强了她的感觉。方烈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我为什么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因为,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厨房内一片寂静,静的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刘咲没有再听下去,她尽量抵制着自己的脚步声,离开了餐厅。 “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烘帘自在垂。玉钩双语燕,宝甃杨花转。几处簸钱声,绿窗春睡轻。” “少爷,您醒啦。休息的好吗?” 正沉浸在词中境界的年轻人抬起头,见自己的小侍从把一杯刚沏好的茶放在面前,又将温毛巾递了过来,还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小家伙,你笑什么?” 年轻人一边接过毛巾,一边问道。他的年纪最多二十出头,可对着这个十五六岁的侍从,他总会流露出兄长般的口吻。 “哪有,只是看到少爷您睡得这么香,真难得啊。您这次视察了这么多天,一定很累了吧。” “什么视察,不过是被一帮人围着讨好巴结,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年轻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把毛巾还给小侍从,踱到玻璃幕墙前,凝视着无垠的星海。他们所在的是一艘庞大的飞船,在飞船的前后左右还各有一艘护卫飞船。那些飞船自然也落入年轻人眼中,他喃喃自语道: “就为我一个人,居然这么劳师动众……” 看到主人不住的摇头,大有无奈之意,小侍从劝道: “为了保护少爷的安危,这是很必要的。最近殖民地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如果少爷您这次出行又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咱们天罡军的人可都得自杀谢罪啦!” 第二卷重合第三章第2节 看着少年一脸认真的表情,年轻人不禁噗哧一笑。他摸摸对方的头,说道: “我孙锐的命还不至于差到时时出意外,况且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找人来代替我,而不是自杀。” “少爷……” 这位年轻人,也就是孙氏财团的总裁,孙氏家族的主人,天罡军的首领孙锐,向困惑的小侍从露出一丝微笑,问道: “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按照和家里的仆人联系,要他们照顾好我的菜园呢?” 少年一个劲儿的点头。“有,当然有。而且我还把少爷您的吩咐写成计划表,让他们一定要按计划做呢。不信,少爷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啊,真是麻烦你了。”孙锐谈起菜园,一扫刚才的郁闷,变得十分兴致勃勃。“别看种子刚播种时什么也没有,可是只要培育得当,它很快就会成长起来,所以每个阶段都很重要。” “就像少爷您这个西红柿盆栽一样吗?” 在孙锐的卧室中,有一盆绿油油的植物,上面还结着尚未熟透的小西红柿。孙锐抚摸着自己精心培育的成果,显得安详而满足。小侍从灵机一动,说道: “既然少爷这么喜欢植物,不如把飞船的墙壁都弄成绿色好了,也不会这么单调。” 孙锐看着冷冰冰的金属空间,摇了摇头。“就算改变了金属的颜色,它也绝不可能像土壤般能孕育出真正的生命,再多装饰也没用。” 小侍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向那盆栽,问道: “少爷您为什么要一起把它带在身边呢?难道它有什么用处吗?” “这个嘛……”孙锐一时无语。“不告诉你这小鬼。” 少年看着主人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狡黠的一笑,说道: “很快就到家了。我记得,游隼号也会在这几天到桃源来,是吧?少爷。” 不知是因为刚睡完觉起来还是由于别的原因,孙锐的动作倏地变得不流畅了。 “是,是啊。” “这么说来,方小姐也会来啰。太好了,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都没见到她了。” 他的主人这次没有作出回答,孙锐只是看着眼前的盆栽。就算没看清主人的表情,少年也能察觉到他的心神已经不在这里而是飘扬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了。看到自己的“小诡计”起了作用,少年不禁背转身掩嘴而笑。孙锐回过神,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 “小鬼,你还真多事!” 小侍从丝毫不以为意,又说了句: “我见到方小姐,一定会告诉她:少爷有好东西要送给她哟!” 说完以后,在孙锐采取行动之前,少年已经笑着溜走了。孙锐也不禁笑了,他转身看着绿油油的盆栽,轻轻的说道: “很快就能再见面了,你一定也很期待吧。不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了……” 船队无声的航行着,在它们面前的,是孙氏财团的总部,也是天罡军的总部——闻名星际的桃源行星。 在联邦人的心目中,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的总部及其领地都是些黑暗颓废的行星。虽然政府从未刻意宣传梅氏和孙氏的负面新闻,但对它们的敌意也自然影响到联邦民众。在这一点上,殖民地人甚至也和联邦人保持同样的看法。所以当游隼号缓缓驶进桃源的宇宙空港时,刘咲他们这些从未见过孙氏领土的联邦人都看呆了。邢毅看着繁华的景像,脸都帖在玻璃窗上了,赞叹的说道: “简直和乾都一样嘛!” 赵佳眉光顾着看都不想发表评论了。对于长期封闭没有沟通的梅氏和孙氏,他们都抱有很大的好奇,如今见到了实物,当然要看个够本。亚迈看他们这副表情,得意的笑道: “这算啥,我们都来过好多次了。要知道,孙家的大宅那才叫……” 忽然,他感觉到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刘咲吃惊的问道: “你还去过孙氏家族的宅邸?!” “呃,啊,这个……怎么可能吗!我只是远远的看过而已啦!” 众人随之释然。刘咲却瞥到亚迈长吁了一口气以及方烈瞪着他那种警告的眼神,心中暗道:有古怪。不过她没有追问,打算再观察一阵子。 阿乐却远没他们那么好奇,她浏览着窗外的景物,自言自语道: “和蓬莱差不多。” 蓬莱,就是梅氏财团和五行军的总部。从未到过蓬莱的众人又把视线一致转向阿乐。对方一点没有刚才亚迈的窘迫,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我想而已。” 众人再度释然。刘咲看看亚迈,看看方烈,又看看阿乐,觉得这次的旅程可真够有意思的。她又想起什么,转身就走,章靖彦叫住她: “你去哪儿?快降落了,你们还是先留在船上,等老板打点好了再下去也不迟。” “我去找迦蓝。今天都还没见到他呢。” 章靖彦微微一愣,侧着头望着旁边一阴暗的角落。迦蓝平静的嗓音从中传出: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原来迦蓝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刘咲松了口气。迦蓝个性一向如此,平时如无必要时,他甚至能一整天嘴巴也不会动一下。所以不少研究员在背地里叫他做“隐士”,意思是他像古代宗教的修行者一样超然于世外。久而久之,连刘咲都觉得这外号起的有道理。 过了没多久,辛然兴冲冲的跑来,一见他们就说道: “要不要下去走走呢?来到桃源不去逛逛太可惜了。” 刘咲看了看赵佳眉和邢毅,不无担心的说道: “可是,我们的身份……” 正和喵喵玩耍的章靖彦听出她的顾忌,回过头笑着说道: “这点你们不用担心,老板会有办法的。只要你们把游隼号的工作证带上,那些安检人员就会放行的。” 赵佳眉正想说他们没有工作证,辛然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叠证件,边递给他们边说道: “老板她早就让我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这样一来就没问题啦。” 他们三人都没想到那个大大咧咧的游四方居然会这么细心,邢毅更是惊讶不已。当辛然把工作证给迦蓝时,他却摇摇头。 第二卷重合第三章第3节 “我不需要。” “迦蓝,收下吧,这只是暂时的。” 面对刘咲的劝说,迦蓝只是说了句: “我会留在船上,哪儿也不去。” “这……” 辛然求救般的看着刘咲,希望她能帮忙说服他。可刘咲知道,一旦迦蓝决定了的事,是没人能改变的。正在为难之际,旁边有人说话了: “这个地方看起来挺有趣的,如果出去走走的话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哦。” 第69章 迦蓝移动了视线,凝视着那个说话的人——阿乐。然后,他别过脸,从辛然手中接过了工作证。争持这才告一段落,但刘咲的心中却难以平静下来,她能察觉出,阿乐的一言一行,都会自然而然的影响着迦蓝,而迦蓝也非常留意着阿乐。这种主动关心某个人或物的现象,在以前的迦蓝身上从未有过。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刘咲一时也无法说清。 一行人下了船,走进了长长的管式透明自动通道。从通道中向外望去,一片金色绚烂的灯光而透明的通道更让里面的人有种漫游在金色星辰中的错觉。第一次踏足桃源的邢毅对这样的设计赞不绝口,刘咲也不由得佩服设计者的巧妙构思。她向辛然问道: “船长和米汤他们怎么不一起来呢?” “米汤就别提了,说什么心灵受创,死活不肯来,我猜他多半是蒙头睡大觉。船长因为要等人验收货物,所以得迟点才到。” 步出通道,已是空港的大厅,前面一排都是安检口,有的队伍已经排起长长的人龙,这些都是等候安检的外来人员。检查人员个个一丝不苟,但办事效率并不低。邢毅见这阵势,低头看着那张工作证,嘀咕道: “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放心,你们跟我来。” 辛然很有把握的朝他们招招手,章靖彦也点点头,连方烈和亚迈都显得很轻松,刘咲知道,他们进出桃源一定不是一两次了。 走在最后的赵佳眉停下脚步,走到与通道连接的栏杆向下望去。那里是货物运输区,而游隼号底部的舱门大开,正有人指挥着运输车把里面的货物运出来。让赵佳眉吃惊的是,从游隼号里运出来的货物,正是她在研究院飞船上见过的那样东西——原体! “佳眉,你怎么了?快走吧。” 面对刘咲的呼唤,赵佳眉抬起头来,颤巍巍的指着下面,问道: “为、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众人也往下看去。刘咲和邢毅不禁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已随飞船爆炸而消失的原体,此刻竟然又出现在他们眼前,而运送它的,正是游隼号!这样的事实,的确很难让人接受。刘咲注视着辛然,沉声问道: “这个是你们飞船的货物?” “对呀,”辛然点点头,显得有些迷惑不解。“我们这次就是要把它运送到桃源。你们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当然不对劲了。”邢毅指着原体,质问道:“为什么本来在我们研究院飞船上的原体,会在你们的飞船上,还被运送到来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然瞪大双眼,连忙说道: “你们的飞船上也有原体?!可是,这个原体的确是孙氏所有的,我们在两星期以前就接下这桩生意,要把原体从原来的行星处搬送过来桃源。当时我们都亲眼看着它被运上游隼号的,不会有错的!” “是啊,那时我们都在场,这个原体的确不可能是你们飞船上的那个。”亚迈也帮忙辩解道。 这时,方烈开口了: “你们飞船出事后,游隼号的确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飞船,可我们根本没发现原体的踪迹。这点,你们在搭乘的小型运输机上也能发现,不是吗?” “这……” 方烈说的没错。飞船爆炸后,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救援的他们,的确见不到原体,他们还怀疑原体是不是也被炸毁了。可如果说游隼号上的原体是早已有之,那研究院飞船上的那个又是什么呢?难道…… 像是看出了刘咲的想法,方烈又说道: “你们船上的原体和游隼号上的是不一样的,这就说明:原体起码有两个!” “两个?” 三人大惊失色,以前他们只听说过原体是一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秘物体,拥有无穷的能量,但从未想过居然有两个原体!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弄得目瞪口呆。 “其实,我在以前也见过原体,后来原体却下落不明,成了件无头公案。原体还真是难以捉摸。” 看到亚迈一个劲儿的点头,刘咲就知道方烈所言不虚。既然他们都见过原体,再加上眼前所见,也许原体真的不止一个。喵喵看到众人呆然,便发出“叽叽”的叫声,好像在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章靖彦劝道: “我们还是先离开吧,留在这里太显眼了。” 呆站着空想也没有意义,刘咲他们只好先出去再说。赵佳眉又看看下层的原体,右手握得紧紧的,一种久未出现的神情重新回到她的眼内。随即,她也跟上众人。 大家都心事重重,也没留意到还有两人也正看着原体,阿乐朝迦蓝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迦蓝仍是慢慢的走着。这一切,都落到了方烈的眼中。阿乐走到她身旁时,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的记性还真好啊。” “……?” 方烈蓦地抬起头,两人的眼光正好相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像流星般划过方烈的脑海。 顺利的通过安检口,一行人来到了宇宙空港的出口处。远远的,他们就看见已有一群人站在那里。瞧对方的外表和架势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刘咲不禁警惕起来,毕竟这里是“敌方”的领地。辛然朝他们悄悄的说道: “那些人不是普通人,不过他们应该是来接别人的。我们只要走到停车场就好了。老板的车在那里。” 众人安然的经过那群人的身边,走出大门。正想松一口气,却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身后有人问道: “是游隼号的人吗?” 第二卷重合第三章第4节 大家都停了下来,邢毅开始紧张了。他们转身,看到一个满面笑容的少年,刘咲等三人都愣住了。辛然惊喜的喊道: “孙滨!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熟人,刘咲提起的心又放下了。邢毅在电子脑里对她说道: “这里是孙氏的总部,没想到姓孙的人还挺多的。” “我刚才早看到你们了,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孙滨好奇的打量着刘咲三人。“你们几位也是游隼号的人吗?” “他们是新加入的,还有这两位也是。” 章靖彦把刘咲、邢毅、赵佳眉、迦蓝和阿乐介绍给他。孙滨很大方的和他们打过招呼,说道: “游船长居然又请了好几位员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来游四方的确是“声名远扬”。孙滨看见方烈和亚迈,高兴的说道: “方小姐,亚迈哥,你们在游隼号上没被游船长欺负吧?” “哈哈哈哈,船长待我如上宾,我简直像在住在六星级酒店一样呢!” “我看你是住在六星级酒店的清洁工套房吧。”辛然毫不留情的揭他的老底。 “你还不是一样?!不知道是谁见到游四方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哦。”说完,亚迈也不甘示弱的朝辛然大做鬼脸。 两人闹的正兴起,孙滨在旁边看好戏,众人只能苦笑。方烈一声“亚迈”,被喊到名字的那人顿时合上嘴巴,再也不敢吐出半个字。辛然也不好意思再吵下去。孙滨一脸崇拜的看着方烈,说道: “好强啊,方小姐你还是那些强,收我当徒弟吧!” “我不收弟子的,而且你的主人就很厉害啊,你应该向他多多学习。” 这句话提醒了孙滨,他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 “哎呀,都忘记了。你们这次来会休息几天吧,少爷吩咐我一定要接到你们。宅邸的客房都为你们准备好了哦!” 刘咲三人本已惊讶于这少年原来是有钱人家的侍从,现在听到他的主人居然要接待他们,不禁面面相觑。章靖彦低声对他们说道(因为他们的电子脑网络信号不同,所以还无法进行内部通话): “他的主人我们都认识,不用担心。对方绝对不会有恶意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如果接待了我们这几个联邦人,怕会给人家带来麻烦。”刘咲悄声回应。 章靖彦弯起嘴角。“放心好了,在这里没人敢找他主人的麻烦。” 从他语气中听来,孙滨的主人在这里应该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况且他又与游隼号的人相熟,因此刘咲等人的担心也渐渐散去。 “这……” 方烈看看众人,大有征询的意味。孙滨拉着辛然,又拉着亚迈,向其他人说道: “你们来啦,要是你们不来,我就完成不了任务。少爷会伤心的啊!” 众人看着这少年施展“缠”功,都觉得好笑。辛然对方烈说道: “你作主吧,反正老板知道我们能免费住宿,肯定双手赞成。” 方烈又看向刘咲。刘咲见这少年是如此恳求,又是大家的熟人,也不好有异议,便点头,说道: “我们无所谓。” 见每个人都没意见,方烈这才说道: “好了,孙滨,我们去就是了。” “耶!太好了!” 孙滨高兴的一跃而起。他又指着东边说道: “车子停在那边,我带路。” 众人起步后,孙滨悄悄的对方烈说道: “少爷知道你来了,高兴的睡不着觉呢。” 说完,他又蹦蹦跳跳的跑到众人面前。方烈听到他的话,清秀的脸上微现笑意,不过这股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她蔚蓝的眼眸中依然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淡漠。她的这种神情,分别落入了亚迈、刘咲和阿乐的眼中。 本来以为所谓的“客房”应该是指类似酒店的套房,没想到他们所下榻的竟然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古式庭园。 第70章 刘咲他们三个来自联邦的研究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座庭园古色古香,此时正值暮春夏初,繁花盛开,碧树掩映,山石奇伟玲珑,远处的庭台楼阁在树丛山石后若隐若现,一池绿水中众多鲜艳可爱的锦鲤在游动。一眼望去,简直是在神仙胜境中。 更令人惊讶的是,庭园虽大,其中却看不到一根电线,可室内的家居电器又样样齐备,如果说刚来到桃源时他们还能感叹建筑的精巧,那么到了这里,他们真连感叹都来不及发表,光是用眼睛看就够他们忙的了。 众人在各自的房间中略作梳洗后,又有仆人请他们到客厅。一干人还没走到厅门前,就隐约看见方烈正和一人坐在客厅中,只是隔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待到走入厅内,刘咲才看清,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形容出众,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又不失潇洒,让人一见如故。 方烈看到众人的身影,便停止了谈话,那男子也顺着她的眼光望过来。带路的仆人在向这名男子请示后退到屋外,刘咲猜测这男子就是邀请他们来的人。只是没想到拥有这所大庭园的人竟然是一个年轻人。 这男子和辛然、章靖彦、亚迈一一打过招呼,连喵喵见到他都高兴的窜入他的怀中。瞧这情境,刘咲更肯定他们是认识的。邢毅用电子脑的内部通讯向刘咲说道: “负责人,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经他一提醒,刘咲也想起来了。眼前这名男子她的确没见过,不过却依稀有点印象。这时,方烈向他介绍道: “这是新加入游隼号的刘咲。” 男子看着刘咲,露出让人无法生厌的笑容。“你好,刘小姐。你们能来作客真是太好了,这里地方虽大,不过总是缺乏人气。请你一定要多住几天。” 如果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刘咲多半会觉得对方虚伪,可眼前这名男子那种真挚诚恳的态度让刘咲相信这不是装出来做做样子而已。见惯了他人虚伪嘴脸的刘咲对这男子顿生好感。 “哪里,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庭园呢,树木花草都修理的很细心。” “真的?”男子露齿一笑,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阳光少年。“其实要修剪它们真的很不容易,我在家的时候天天巡视这园子,可一个人到底忙不过来,所以只能把大部分看护花草的工作交给园丁。不过在我住的院子那里,那些树木花草都是我修理的。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待会儿带你们去看吧。” 第二卷重合第三章第5节 看到这男子一脸认真,刘咲越发觉得他更像个纯真的少年。她微笑着说道: “好啊,我非常乐意。” 听到男子这么说,方烈在一旁说道: “还是等休息够了再去也不迟。人家才刚到。” 男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微带羞涩的笑容看了看方烈。刘咲清楚的看到,在他眼中流淌着温柔的波光。他回过头朝刘咲说道: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毛病,只要说起感兴趣的事就会说个不停。别见怪。” “不会啊,我对这话题很感兴趣。” 对方又泛起笑容。刘咲心想:这个人的确是那种不管笑不笑别人也难以抗拒他的类型,不过这笑容真是让人倍感亲切。他又和邢毅、赵佳眉见过面后,一眼看到了迦蓝,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迦蓝还是老样子。刘咲冷眼旁观,已经看出这男子神情有异,可她只是说道: “这是我们的同伴,迦蓝。” “……你好。” 男子迟疑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才移开视线。他定定神,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望向墙壁上的一幅水墨画,低声吟道: “‘生不愿封万户侯,只与青山共白头’……” “你对这幅画感兴趣吗?” 男子走到对方身旁,这么问道。那人转过身,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男子微微一怔:为什么一个女性会有这种像是能穿透人心的眼神?这女子注视他良久,才掀动嘴角一笑,开口说道: “我是游隼号的成员阿乐。你好,孙锐。” 她话中最后两个字让刘咲三人震惊到几乎忘记要呼吸。听阿乐这么说,眼前这名男子,竟然就是孙氏财团的总裁兼天罡军的首领,与联邦势成水火的头号眼中钉之一:孙锐?!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让他们一时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奇qisuu.书],只是呆住了。 孙锐也甚是不解,他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阿乐环顾客厅,看着那几幅挂钩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画,说道: “画上有落款和署名。能将画摆放在厅中又因不愿彰显而将画摆在角落,会这样做的人应该只有这里的主人。要是换成其他人的作品,大可不必如此。” 听完她的分析,孙锐也挺佩服她的细心。他笑道: “看来我得把这些碍眼的书画拿走,摆在这儿有点多此一举了。” “我倒不觉得。比起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这些画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 “谢谢你的夸奖。” 他们对书画评头论足,别人倒还好,亚迈却忍不住了,他大声嚷嚷: “喂,我说你们俩别再耍太极了,吃饭要紧啊!我脖子都打起鼓来了!” 孙锐连忙道歉,又说道: “请到饭厅用餐吧。我只顾着自己说的高兴,都快忘了这回事。请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离开客厅,朝另一侧的厢房走去。辛然瞪了一眼亚迈,说道: “傻瓜!你脑袋里怎么整天只想着吃的,真是的!” “我这叫服从需要!你难道就不吃饭了?别五十步笑百步啦。” 方烈看着吵兴正浓的两人,只能摇摇头。迦蓝、阿乐也跟着他们走出去。章靖彦停下脚步,看着另外三人,问道: “你们在干吗?一起来吧。” 刘咲总算平复了心绪,朝他点点头。章靖彦转身离开后,她转向两个同事,镇静的说道: “事已至此,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负责人……” “刘咲……” 两人在她的态度感染下,也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三人怀着多少都有点忐忑不安的心情步出了客厅。 虽然知道了这个热情招待他们的年轻人就是孙锐,可在与对方的接触和相处下来之后,刘咲却不得不承认,她对孙锐还是一点恶感也没有。相反,她觉得孙锐是自己一生中所经历过的少见的好人,善良、温和、体贴、知书识礼并且充满爱心。当说到自己自己亲手栽种的培养的植物时,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和一个讲述梦想的小少年毫无区别。面对这样的人,刘咲根本很难产生一点憎恨或恐惧之心。邢毅等人也有同感。 是夜,孙锐又派人将游四方和米汤也接来,大伙儿一块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迦蓝平日总是一言不发,今天也是如此,众人也不在意;章靖彦性格恬淡,只和喵喵坐在一旁;阿乐也没有加入大家的谈话圈,只是在有人问她话时偶尔瞥一眼当作是回答。这三人向来如此,所以也没人强迫他们一起聊天。不过奇怪的是,赵佳眉的话少了很多。刘咲不时的看看她,暗自有些担心。 在孙锐与别人交谈之际,赵佳眉冷不防的插了一句: “孙先生,原体真的是你们孙氏的所有物?”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怔。谁都搞不清她何出此言。孙锐愣了愣,说道: “如果你所指的是游隼号运送的那个,我可以告诉你,是的。” “‘游隼号运送的那个’?”邢毅好奇的看着他。“听你的口气,原体好像有很多个似的。” 孙锐沉吟不语,一旁的阿乐却说道: “你不是也见过两原体吗?这会儿反倒问起别人来了。” 邢毅瞠目结舌。的确在研究院飞船和桃源宇宙空港他都见过原体,但其中有很多事都令人费解。赵佳眉却没理会这些,她目视孙锐,说道: “原体的危险性你难道不清楚吗?它能把所有接触它的人化为乌有,不管是合成人还是改造人类。它是力量之源,也能将人带入毁灭的深渊。如果不想发生不幸的话,你还是赶快放弃它吧!” 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脑,让在场的人听得不知所云。阿乐扫了她一眼。孙锐起初也是不解,他思索了一会儿,诚恳的说道: “谢谢你的忠告,赵小姐。关于你所说的原体的危险性,我也很清楚。不过,我是不可能放弃它的。” “什么?!” 赵佳眉用通红的双眼瞪着孙锐,本来坐在章靖彦肩膀上的喵喵看到她那可怕的眼神后,吓得钻进章靖彦上衣的领口内,只是一个劲儿的发抖。孙锐迎视着对方的目光,只觉奇怪,但并不害怕。室内的气氛霎时间紧张起来。刘咲着急的看着赵佳眉,希望她冷静下来。半晌,赵佳眉冷笑一声,说道: “也对。堂堂孙氏财团的总裁、天罡军的首领,又怎么会相信一个卑微的纯人类所说的话!” “佳眉!” 刘咲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赵佳眉的话的确过分。孙锐却没生气,他向刘咲摆摆手,说道: “不要紧的。” 然后,他望着赵佳眉,平静的说道: “你对我有这样的看法并不奇怪,可我确实没有不相信你所说的话,之所以不能放弃原体也是出于别的因素。何况,我自己就是纯人类,你的心情我很明白。” 第二卷重合第三章第6节 这回轮到赵佳眉大吃一惊,刘咲和邢毅也是十分惊讶。 第71章 在这个纯人类几乎已绝种的年代,这个位高权重的年轻人竟然也是纯人类,这实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孙锐又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曾经有过什么经历,不过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为纯人类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一副天生的躯体,不管它是好是坏,只要你对它抱有信心,它一样能成为你的支柱和动力来源。是不是改造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一席话大家都很赞同。亚迈忍不住插嘴道: “其实我也是纯人类,当纯人类有什么不好,还能多吃两碗饭……” 话犹未了,方烈碧眼一扫,话匣子顿时收起。赵佳眉低头不语,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要迈出门槛,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既然如此,日后你可别后悔。” 刘咲目睹她离开,忙对孙锐说道: “她最近遇上不少麻烦,心情一直不好。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孙锐笑着摇摇头,转而神情凝重的望向门外。“不过我的话让赵小姐很不好受,请你替我安慰她好吗?” 他的话不仅是体贴赵佳眉,亦是体贴了刘咲此时的心情,刘咲由衷的说道: “谢谢你,你的好意我一定会向她转达的。” 说完,她也追了出去。果然,赵佳眉的身影出现在弯弯的回廊中。刘咲走到一动不动的朋友身边,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隔了半晌才说道: “佳眉,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你还年轻,前面的路长着哪。” “我说的都是实话!” 刘咲的目光审视着赵佳眉,对方也毫不退让的看着她,继续说道: “原体绝不是人类所配拥有的,它的价值你们又怎么会明白呢。那些人,只是战战兢兢的把它藏在不见天日的角落,自以为高枕无忧,简直可笑!他们总有一天都会沦为原体的食粮,却沾沾自喜的以它的主人自居,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刘咲为她的语气感到震惊,她感觉到,那种曾经让人害怕的气息此时已占据了朋友的内心。赵佳眉喃喃自语道: “是啊,纯人类又怎样呢,虽然同是纯人类,不过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拥有一切,有的人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上天是公平的,像我这样的人也有被神垂青的时候……” 她低头凝望着右手手掌,对刘咲露出一抹令人发指的笑容: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说完她飘然而去,只留下刘咲呆立着。初夏的微风,竟让刘咲打从心底的冷…… 当晚,众人都留宿在孙氏的宅邸中。游四方因为放心不下游隼号而执意要走,米汤也跟着她回去。大家都住在“鸿雁堂”——这是专门接待来宾的院落。孙锐因与他们谈兴正高,因此也住在男宾那边的厢房中,直到凌晨才熄灯就寝。 躺在舒适的单人床上,刘咲却是辗转反侧,久不能睡。她想到赵佳眉不寻常的举止,想起以前的朋友,又想到朋友现在的模样,刘咲实在难以平静。 佳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一提到那个原体,她就变得很激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呢?对了,在她刚被人解雇的时候,还有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剩下的,就是在刚才……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佳眉变回以前的她…… 她正想着,电子脑中却传出微弱的杂音。是信号干扰吗?刘咲这样想着,奇怪提,她的双眼渐觉沉重,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在合上双眼前,刘咲仿佛感觉到一个金色的物体在散发着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刘咲才慢慢睁开眼睛。自己仍然躺在床上,不过,好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刘咲坐起来,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四周。她原本所在的房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流动着混合的色块,这些类似色彩的光构成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一眼望去,不着边际。 刘咲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她试了试电子脑,发现电子脑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无奈之下,刘咲喊了几声“有人吗?”“有谁听见了吗?”。声音都被空间吸走了似的,连回音都没有。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不,不可能。刘咲一横心,坐到床沿,一只脚往下一踩,居然踩到的是实地。刘咲小心翼翼的离开床,站立起来,虽然脚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的确能站得住脚。刘咲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一如平地,这才略略安心。她又大喊道: “迦蓝!邢毅!你们在吗?” 死一般的沉寂。刘咲不甘心,把众人的名字都喊了个遍,照旧没有回应。强烈的孤独感如强风一样吹袭着她的心头。刘咲双手捧头,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虽然没人回应,可刘咲还是如此喊道。她毫无头绪,这里不是梦境,梦是不可能这么真实而清晰的。她四顾巡视,忽然发现在身后不远处的那张床也消失了!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只走了几步远,一回头床就不见了!刘咲此时除了孤独外,更多的是不安。看来留在这儿也没用,不如往前走吧,也许能找到出口。刘咲自我安慰的想道。 她开始朝前走,那些奇特的色块依旧流动不定,看上去好像伸手可及,可仔细一望,才知道是遥不可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刘咲越越怀疑。走了不知多久,她发现前方的色块中有些异样,刘咲跑了一阵,才看清那是一个呈螺旋状的空洞,与周遭的色块不同,这个空洞是固定的,里面黑的深不可测。 难道是出口?! 这个念头让刘咲惊喜不已。她走近空洞,看见空洞旁的色块呈扭曲状,好像被吸了进去。反正也别无他法,干脆放手一搏吧。 刘咲拿定主意,一步步走向空洞的中心…… 一股外来的力量在刘咲即将步入空洞时将她拉了回来。刘咲转过头,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熟悉的脸容。 “迦蓝!” 话一出口,刘咲就察觉到一些奇怪的现象。首先是对方的表情,虽然亦是平静,但眼神中却折射着锐利的光芒。还有他的衣着,一件黑色无袖的上衣,配着一条黑色长裤。黑色的皮手套发出微光。这是一个让人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的男子。刘咲凝视着这张她再熟悉不过是的脸,冲口而出道: “你是谁?”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目视她身后的空洞,说道: “那个是能把一切意识吸走的异空间入口,如果你走了进去,就一辈子也别想回到现实世界了。” “异空间的入口?” 刘咲愣愣的重复着。对方将头轻轻一歪,雨过天青色的头发也随之微微摆动。 “还不明白吗?这里,是一个与现实接壤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虚拟空间!”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1节 刘咲自问并不是一个怀疑主义者,可面对着这种环境和眼前这名酷似迦蓝的年轻人,她不由得满腹疑窦:这个人的话可信吗?这里真的是虚拟世界?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呢?还有,这个年轻人无论样貌、声音、身高、体格上都与迦蓝毫无区别,看起来只是个性不同,他又是谁呢?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疑问似的,对方无所谓的说道: “信不信随你,不过你要是能自己一个人离开这儿,那我倒悉随尊便。” 他的话的确正中要害。刘咲望着四周,真是束手无策。她反问道: “难道你又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黑衣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眼望前方,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个虚拟空间是由别人创造出来的,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磁铁,可以把其范围内的人的意识通过电子脑吸收进来,而且是有进无出。你在发现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电子脑有什么不妥吗?” “电子脑……”刘咲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终于她想起来了。“对了,在我临睡之前,电子脑好像被信号干扰过,然后,我就睡着了。” “果然如此,”黑衣男子啐了一口,显得既然不屑又不解。“它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什么?” 面对刘咲的疑问,黑衣男子只是以一句“没什么”就打发过去了。刘咲见此人的态度冷淡,心中虽有所不满,但脸上却不露出分毫。虽然他和迦蓝宛如一人,但刘咲对他却没有像对迦蓝时那样稳重。刘咲又问道: “既然你说这个空间可以通过电子脑把别人吸进来,那么说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也许吧,不过我说通过电子脑吸收那只是它的手段之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虚拟空间的吸收范围应该是以你们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将其中所有人都吸了进来才对。” “什么?”刘咲身子猛的一震。“所有人,都在这儿?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啊?” “没看到不代表没有。要是他们能睡着倒好,要是睡醒了……” 他从眼角处扫了一眼刘咲,对方马上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她高声问道: “你是说,他们也会像我一样,被困在虚拟空间里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你最好祈祷在我们找到他们之前,那些人千万别走进异空间的入口吧。” 刘咲明白,这异空间的入口,就相当于电脑虚拟场景中的bug,如果有人的意识进入其中并被困,那他在现实中也只是个植物人而已。不过从对方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个异空间入口还能吸入纯人类的意识。 第72章 刘咲心想:总不能连孙锐、亚迈和佳眉都能吸进来吧,他们可都是纯人类啊。没有外挂连接设备,他们甚至无法登录虚拟场景。 正想着,只听那人又道: “还想不想见到你的同伴,想的话那就跟我来吧。” 黑衣男子的口吻十分笃定,这让刘咲更感困惑。 “你真的有办法找到他们?可是,在这种地方要怎么找啊?” “这个虚拟空间的能量很强大,不过肯定有创造它的人在幕后操纵。那个操纵者所在的地方,就是虚拟空间的核心。要想离开,除非那个制造者停止操控,或者把核心破坏,这样一来,虚拟空间自然就会崩坏,你们也能回到现实了。” “那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黑衣男子耸耸肩膀,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刘咲见他来历不明,举止奇特,不禁心生一念,随即厉声问道: “难道你就是创造这个虚拟空间的人?!” “你的想像力倒挺丰富的嘛。” 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如此轻描淡写,这反倒让刘咲一时不知该不该追问下去。黑衣男子见她踌躇,便说道: “我并不是制造这里的人,不过是多管闲事,来这里瞧瞧。你不相信我的话,就不用勉强跟来。” 听他的话,倒挺坦白。如果说刘咲是不相信他,倒不如说是眼前的一切让刘咲感到很困扰。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她所认知和经历的范围。虽然很难相信,可现实就摆在眼前,刘咲也只能试着去接受。 “那你到底是谁?既然我们是同路的,那我总不能‘喂’、‘哎’那样叫你吧。” “这个……”男子摸摸自己青色的短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那你就叫我n好了。” “n?”刘咲瞠目不语,这称呼既不是联邦式的名字,也算不上殖民地名字(只是殖民地文字中的一个字母),摆明了就是对方不肯告知真姓名。 黑衣男子——也就是n,看到刘咲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伤脑筋。他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 “走吧!” 然后他就大步往前面走去,刘咲得一溜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想起他刚才的模样,刘咲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难以接近嘛。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前面的n经常是走着走着就改变方向,害得后面的刘咲差点撞上他。不过n自己却是浑然不觉,他只会留意着四周。而且他的步伐很大,走的又快,刘咲总得用跑的才能跟紧他。 过了一会儿,n突然停了下来,刘咲却没那么好运,一头撞上他的后背。对方转过头,奇怪的看着她,说道: “你干嘛撞我?” 撞他?刘咲真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生气,她顺口说道: “是啊,我不仅撞你,还想推你呢,行了吧?” “……” n皱起眉头,好像十分不解。刘咲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n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又寻思了一会儿,渐渐明白自己可能是被人捉弄了。他扭转头,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没事的话,就快走吧。” 刘咲止住笑声,说道: “如果你不想我再撞到你,那么请你稍微走慢点,好吗?” n又看看她,这时他好像才明白过来,他有些懊恼的摸着头发,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粗心了。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刘咲心想,如果迦蓝能像他的话…… 不,这是不可能的。刘咲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她迎上n像是询问的眼神,只是摇摇头,说道: “继续走吧。”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2节 虚拟空间中流动的色块漫无边际,看久了都让人觉得压抑难耐。n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他带着刘咲,又走了一阵子。终于,他们走到一处地方,奇怪的是,那里的色块却是固定的,与周围的流动色块很不一样。 “这里就是连接其它空间的间隙。说不定你的同伴也在附近。” “可是……这里该怎么进去呢?”刘咲打量着那块不算大的色块。 n把手伸向她。“不想走丢的话,就拉着我的手。” 事已至此,刘咲只能听天由命了。她握着对方的手,一起朝前面的固定色块走去…… 刹那间,一股强光袭来,逼得刘咲不得不闭上眼睛。当感觉到周转已不刺眼时,她才敢渐渐睁开双眼。等她看清周围的景物时,简直难以置信,这里竟是研究院飞船中摆放原体的仓库!巨大的原体,正在他们的面前发出淡淡的光晕。 刘咲知道飞船已爆炸,原体下落不明,这个场景根本不可能是真实的,但是……她仰着原体,它所散发出的光芒却又不像有假,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搞糊涂了。 n也在看着原体,他的神情中却不见有任何起伏。他说道: “这个场景是虚构的,可能是受到操纵者的意识影响才出现的。不过……” 刘咲看着他,等待他说下去。可n只是一径沉默着,不发一语。等了半晌,n却不再理她,自己四处打量着。刘咲见他对这里的情况似乎瞭如指掌,解释时又吞吞吐吐,兼且满怀心事,不禁越发起了疑心。忽然,她眼角处瞄到一些异样的东西,不由得朝那方向仔细查看。只见在原体围栏旁的墙壁,有一个人正靠墙坐在地上。 n也注意到了,他跑到那人身边,将人扶起来。刘咲看见那人的模样,竟是孙锐!此刻他双目紧闭,像是一点气息也没有。刘咲急忙问道: “他怎么样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没事,过一会儿他就能醒过来了。” 果然,孙锐很快就醒了,他双眼缓缓开启,朦胧中看到眼前之人,嘴唇还蠕动了几下,但刘咲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稍顷,孙锐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看清楚面前的n时,脸露喜色,用双手抓着n的双臂,显得既高兴又惊讶。 刘咲在一旁观察,孙锐刚想开口,却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逐渐被疑惑所取代。最后,孙锐略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由始至终,孙锐都直盯着对方的脸部,可见n一定给过他什么暗示,让他不要表态。但n一直背对着刘咲,所以刘咲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无法判断他和孙锐到底有什么眼神交流。她只听到这青发的年轻人对孙锐说道: “叫我n好了。” 孙锐虽仍显困惑但还是点点头。刘咲从他们的态度中推测两人以前一定认识。孙锐又见到刘咲,吃惊不小,连忙问道: “刘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刘咲见他这样,忙安慰道: “我很好,一点事儿也没有。只不过原本在房里休息谁知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人已经在这里了。” 孙锐露出宽慰的笑容。“你没事就好。别担心,总会想到办法离开这里的。” 刘咲见他身陷其中尚且如此关心他人,还不忘安慰自己,真是个无比善良之人。难以想象他会是孙氏财团兼天罡军的首领。刘咲觉得,自己无法把他当成敌人。 “那你呢?你刚才怎么会晕倒在这里呢?” 面对刘咲的问题,孙锐不自觉的握紧拳头,神色间有几分犹豫。n审视着他,问道: “你怎么了?” “嗯……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虽然他口中如此说,但连刘咲也看出他似有隐情。看着孙锐低下头,刘咲心想他可真是个连说谎都会脸红的好孩子。n却并未追问,只是说道: “这就好。总之我们先去找到其他人吧。” 另外两人当然没有异议。孙锐松了口气,刘咲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心里明白:n之所以没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是因为不想使孙锐为难。原本他也懂得体贴别人。在刘咲心中对n的评价又多了这么一条。 “大家也在这里吗?”孙锐问道。 “如果我的推断成立的话,创造这个空间的能量是有范围限制的。操纵者的能力看来还不大成熟,不过也足以把你们卷进来了。” 刘咲双眉微皱。“听你这么说,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好把我们都带到这里来?” n不置可否,只是说道: “想知道为什么,把那家伙找出来问清楚就是了。现在的话……你们退后点,我要把其它空间和这里连接起来,好让你们的同伴不用走那么多歪路。” 两人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也依言后退。n站在原体前,垂首闭目,少顷,他身上有光芒流转,衣摆飘扬。那股光芒越来越强,连刘咲和孙锐都感觉到无形的气流在冲击着自己。孙锐见刘咲身躯单薄,怕她承受不住,站到她面前替她挡住大部分气流。 一股强烈的冲击波自n身上发出,以他为中心点,以圆圈状迅速向外推及,其所经之处在刹那间都出现扭曲。整个空间的影像扭曲了足足持续了约半分钟才停顿下来。 这时前方出现几团白光,光芒褪后,竟显出几个人的身影。方烈、亚迈、章靖彦三人惊愕的看着这个空间。孙锐跑上前忙问道: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你们也在……” 方烈正说着,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n,连话都忘了往下说,只是凝神注视着对方,一脸意外。n朝她难以觉察的摇摇头,方烈会意,当下闭口不言。可亚迈却是“咦”了一声,接着走到n身旁,绕圈子地来回打量他。章靖彦也留意到了,刘咲听到他口中嘟囔: “迦蓝? 第73章 ……不是……”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3节 忽然,亚迈大叫一声,哈哈大笑的拍着n的肩膀,说道: “果然是你小子啊!换了一身行头,差点认不出你了。人靠衣装,虽然比起我是差了点,不过总比那小白脸模样强。哎好久没见,你还是爱臭着一张脸装酷……” 话音未落,方烈已经一记巴掌拍上亚迈的后脑勺,迫使他停止大嘴巴演讲,发出一声哀嚎。亚迈摸着可怜的脑袋,朝方烈嚷道: “哇呀,上……方……你干吗动手啊?我又没说错……” 不等他再往下说,方烈冷冷的扔来一句: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在这儿,看你一个人跟谁说去!” 亚迈打了个冷颤,也不敢继续发表高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刘咲只能隐约的听到: “……和指挥官……是……越像……” n不理会这个活宝,朝其他人说道: “剩下的几个人没有出现,他们应该都睡着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 刘咲正想说迦蓝是不会睡着的,突然,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碎裂,出现一个大洞,一个白色的身影跳落在众人面前。来者正是迦蓝,离他最近的亚迈够倒霉,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几个跳跃加卧滚翻迅速逃离原地——生怕有危险。等他从隐蔽处——一个大箱子后看清来者时,才边挥汗边走出来说: “吓、吓,吓死我了!” 章靖彦见他身手敏捷,竟然拍起手来。“亚迈,真有你的!” 刚才还如一惊弓之鸟的亚迈一听别人的称赞,马上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那还用说,好歹我也是出来混过几年的,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啊!这算啥,我以前遇到过比这更可怕的事,幸好我反应快,要不然……” 他说得滔滔不绝,却一眼瞥见方烈已经沉着脸看向自己这边。亚迈连忙双手捂嘴,表示再也不多说一句话,这才避过一劫。 迦蓝脸上波澜不惊,好象身处在虚拟空间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不同。他转动着红色的眼珠,映入他眼中的,居然是另一张和他完全一致的脸孔。n静静的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视线。在一白一黑的两人中,伫立着发光的原体。一时间,两人的身周折射着原体的光芒,他们被光芒所包围,却有着压倒光芒般的气势。 同样的二人,又是不同的二人。他们之间的对视仿佛绵延着一道亘古的河流,平静却充满着暗涌的激流,更蕴含着庞大的能量。这奇特的一幕,让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呆了,没人敢打断他们的对视。 “哦,你们都来了啊。” 一句话打破了寂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原体后走出一个人,是赵佳眉!她手抚原体,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眼中闪烁着令人心寒的杀意。 刘咲见她居然用手触碰原体,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喊道: “佳眉,你在干什么?!不要碰原体!” 说完,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既然赵佳眉已触到原体,可是她却没消失!这个意外的认知让刘咲陷入更深的震惊漩涡中。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孙锐的右手握的更紧了。只有迦蓝和n冷静的注视着对方。 赵佳眉冷笑一声,继续抚摸着原体,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碰原体?我可是被它选中的人,只有我才有这个资格。原体的力量能让我实现所有的梦想,包括改变这个世界!” 方烈喃喃自语。“我懂了,原来这些虚拟空间都是你搞的鬼!” “那当然,”赵佳眉脸上透出得意的神色。“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她抬头仰望着原体,崇拜之情言溢于言表。“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争夺原体,它实在是太伟大了,因为它是真正的全能之神!而神,它选中了我!” 众人对她的后半段话听得一头雾水,亚迈摇着头,不住的说道: “不好,这人疯了!” “她没有疯,只是错信了不该信的话。” n的话引来赵佳眉的怒视,她恨恨的说道: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一味的自以为是,只会把别人的梦想踩在脚下。让我来告诉你们原体真正伟大之处吧。” 赵佳眉举起右手,在手掌中央,一个金色的图案闪闪发光。这个印记和刘咲在飞船上见过的那个怪物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刘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她颤声说道: “佳眉,你、你为什么……难道……” “没错,”赵佳眉浅浅一笑。“这就是原体赐给我的标志。它能把我和原体永远的联系在一起,所以只有我,才有资格当原体的代言人!” 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懂为什么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变成这样,孙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赵佳眉继续说道: “原体之所以会具有超出人类认知水平的力量,是因为它是神的栖息之所,因此它也拥有了神的力量。神希望改造这个污浊而不平等的世界它一直在物色这个合适的人选,而这个人,就是我!” 这种听似天方夜谭的话让刘咲无言以对,章靖彦看着原体,又看看赵佳眉,神色凝重而迷惘;方烈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秀眉微皱;亚迈摸摸头,两人都是一副丝毫不觉得意外的样子。孙锐的手握得更紧了。 “在我最失落的时候,我听到了来自神的声音,是它让我重新振作,为我带来希望。它让我明白到:只要拥有力量,就能改变一切。原体就是我的力量。这个世界也会因此而重生,以我的目标和愿望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看着如痴如醉的赵佳眉,刘咲心痛不已,眼见朋友沉沦在虚构的梦幻中不愿醒来,她的无力感更是难以言喻。“佳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到头来你会什么也得不到的!还记得吗?在飞船上,那个怪物也有和你一样的图案,我想他就是那个失踪的工人。如果说原体真的具有力量,那它给予你这个图案并不是为了帮助你,而是在利用你啊!” “住口!别把我和那种低层次的人相提并论!”赵佳眉怒斥道。“他之所以会成为怪物,是因为他自己实力和梦想有限,所以神才没有垂青于他。我是不一样的!” “它不是神。” 赵佳眉通红的双眼中出现了迦蓝的脸孔,他平静的语气似是叙述着一件无关紧要却又不容置疑的事。 “它根本不会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你所听到的神喻,只是你自己想听到的话而已。它在满足的,是你的虚荣心。” n冷冷的注视着看似神圣的原体,锐利的眼光仿佛能拆穿世间所有的假象。他和迦蓝,虽然所说的话不同,但态度却是毫无区别。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4节 “你们!” 赵佳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眉倒竖,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高举右手,掌心向上,大喊: “满足我的愿望吧,全能的神!把你的力量倾注在我的身上吧!” 她的手掌中发出刺眼的金光,原体像是与之呼应般光芒大增,一圈圈的波动不停向外扩散,赵佳眉笼罩在一片金光中,她看着那些被掌心吸收的光芒,笑道: “太好了,我的希望成真了!” “佳眉!” 刘咲正想冲上去,被n伸手拦住。“已经太迟了,那些光会把你也吸进去的。” “可是……” 刘咲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不能不管。一旁的迦蓝淡淡的说道: “你们退后点,免得被波及到。” 力量仍然源源不断的流进赵佳眉的掌心,可她的表情却开始因痛苦而扭曲。显然她的身体没办法承受住这股力量。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为什么?我不是被……选中的人吗……不,不……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神!为什么?!啊……” 她的惨叫充斥在整个空间中,在金光照耀下,赵佳眉的身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大的金色怪物! 这只怪物不停地咆哮,令人胆战心惊。孙锐和亚迈因为是纯人类,没有电子脑可以控制听觉神经,虽然用手捂耳,但仍然被咆哮声震得站立不稳。方烈见状,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分成两半塞入亚迈的耳朵里。再看孙锐时,他的耳朵也被章靖彦将自己的衣领扯下塞住,两人这才不至于被震聋。 刘咲看着这个由赵佳眉变成的怪物,仍然希望能唤醒她的心智。可那怪物狂性大发,一味地朝他们攻击,迫使他们不得不退后。迦蓝的光线枪所发出的光束打在怪物的身上,却被一一弹开。它庞大的身躯也越逼越近。n朝迦蓝说道: “枪械对它没有用的,要想打倒它,除非能击中它的核心。” “它的核心在哪儿?”方烈问道。 n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它自己露出来。” 他右手一伸,无数的光点聚集到他手中,光芒过后,一柄黑色的长剑出现在其手中。虚拟空间虽不等于现实世界,但当人的意识进入其中后除非空间的数据被删改,否则是不可能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更别说是随意创造或改变物质。因此n的这一手实在让人目瞪口呆。 n手执长剑朝怪物冲去,怪物巨爪连连挥动,却抓了个空。n一个翻腾,已是身在半空中。他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袭向怪物的面部。众人只听到怪物发出凄厉的哀嚎,原来n将长剑插入怪物的独眼内,刘咲见状不禁心中一揪。 第74章 n趁怪物的爪子未扑上来前,从它的眼中拨出长剑,迅速一个后跃又落到众人面前。怪物痛得发狂,不住地惨叫,连身子也直立起来。这时大家才看到它腹部那金色纹章——这就是它的核心。没有犹豫,迦蓝端起光线枪,瞄准目标扣下了扳机。激光击中了核心,霎时间,金光四射,怪物的身体开始渐渐溶化在金光之中。 与此同时,整个虚拟空间了出现了震动,四周的景物纷纷消散,只有原体依然不为所动。n望着周围说道: “这个空间很快会消失的,你们必须趁现在赶快离开这里。” 说完,他手指前方,一团白光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又说道: “你们朝里面走就能回到现实世界的,快进去吧!” “等等!还有其他人怎么办?他们不也在这个空间里吗?”亚迈着急的问道。 “虽然这个空间能将范围里的人的意识都吸引进来,不过有些人的意识在沉睡所以没有出现在这儿。虚拟空间消失了他们也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得在消失前离开,不然是无法回到现实的!好了,赶快进去,不会有事的!” n一脚就将亚迈踹进光中,章靖彦摊开双手说: “看来我也没别的选择。” 然后他也走入白光中。正在沉思的孙锐被方烈拉了过来,她看着n,朝对方点点头,随即两都消失在白光里。 刘咲望着即将消失的怪物,泪流不止。对朋友消逝的伤感和对原体力量的畏惧充斥在她的心头。仿佛中,耳边传来依稀的呢喃: “刘咲……谢谢……” 这熟悉的声音让刘咲猛然一震。她抬起头,金光已散尽,怪物也完全消失了。刘咲呆呆的看着朋友消失的地方,始终不忍离去。 “你们在干吗?还不快过来?!”n大声喊道。 刘咲似有所觉,她转过头,迦蓝正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他在等待她。 “走吧,刘咲。” 刘咲望着那双红色的眼眸,不禁热泪盈眶,但这次并非因为伤心。她轻轻的却很坚定的向迦蓝说道: “我们一起走吧。” 他们走到白光前,n对他们说道: “进去吧,后会有期。” 迦蓝沉默的看着他,刘咲惊讶的问道: “难道你在留在这里吗?!” “我留在哪儿都一样,等时机到了,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刘咲还想说什么,迦蓝已经拉着她的手走入白光中。在意识即将消失之前,她隐约听到了n的声音: “在我们见面之前,你们可千万别死了啊……”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5节 “鸣动,又开始了……” 说话的是一个银发男子,他睁开眼,懒懒的打量着周围一成不变的摆设。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山洞,除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四支火把照明外,其它角落皆是一片幽暗。中央有一个人工砌成的圆形水池,水清澈见底,平静如镜。火把发出的蓝光洒落在男子的身上,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孤冷的石像。 他走到水池前,在他眼中的水面上,似乎出现了这么一幅画面:寸草不生的土地,不远处隐隐见到一些残坦断壁,落日的余晖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掠过的风吹起一些沙石,沉淀下的却是更深的死寂。 男子用不着很仔细的想像着这水中的景像,因为他对那里的景物太熟悉了。虽然明知不可能有什么改变,但他每次都想再多看一遍。在他的眼中,出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影像:青石子铺成的街道,两边的房子虽不豪华但给人以宁静朴实的感觉,它们亲亲热热的挤在一起,小孩子们彼此嘻笑着在街道上追逐,一些老人坐在屋檐下边聊天边乐呵呵的看着那些活泼的孩子;微风吹拂着阳台上的盆栽花草,从青石缝中长出来的小黄花也随风舞动…… 他一定神,现实残酷的画面取代了脑海中的映象。他明白,过去的已经不可能被改变,然而他的眼睛还是不愿离开水面,哪怕其中的真实只会给自己带来又一次的失望。 “叮当”声响起,银发男子眼珠往声音处一扫,水面上的景象消失了。火光下,他仍是一个无法接近的死神般的人。 “我可没有允许你进来,约米。” “是吗?那我走的时候再通知你一声好了。” 来者一副毫不在乎的口吻,其尖细的女孩嗓音就和铃铛声一样清脆。并不明亮的光源照出了她的轮廓,红蓝相间的小丑打扮,脸上涂满白色油彩,整个人透出一股奇异的妖媚之气。约米不无嘲弄的说道: “奉劝你一句,螺旋。最好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别老呆在这里发霉。整天想着你那些过去,迟早你也会成为过去的。” 螺旋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讥讽,反问道: “说完了吗?说完就滚吧!” 约米背着手,来回的转着圈,煞有介事的拉长声音说道: “我呢,对你的事儿没有一点兴趣。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另外那个’已经出现了哦。” 约米看了看毫无表情的螺旋,狡黠地一笑。“哎呀,你果然已经知道了。怎么还不行动呢?难道你就不怕被玛尔卡特抢在你的前头吗?” 见对方不说话,约米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道: “虽然你也是路西法的元老之一,不过却总得听那些老头子的调遣。听说那些老头子焦急的很,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原体流落在别人手里,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偏偏他们只会命令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会做,看了就让人讨厌!” 约米轻盈的一跃,落在螺旋身侧。她弯下腰,从底下望着螺旋那张冰冷的脸,大眼里盛满了冷冷的笑意。 “你会怎么做呢?——地狱的亡魂。” 一听到这个词,螺旋如同被电光击中,玻璃似的眼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他转过身,和约米面对面的注视。忽然,螺旋嘴角一勾,说道: “约米,想看好戏的话你就去找别人吧,我可不是你的扯线木偶。不想被我扭断你的细脖子的话,就给我滚吧!” “呵呵,被识穿了。”约米直起身,双手捧腮,自娱自乐的表演起来。“唉,我还真是命苦啊,总是被人夹在中间,又没人理我;偶尔找点乐子,可只有一个人,一点都不好玩……呜呜……” 说着说着,她竟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倏地,她移开手,脸上依旧是妩媚的笑脸。 “螺旋,你去过圣殿吗?” “你可真是明知故问!”螺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圣殿就连长老也不能轻易进入,何况是我。” “整个组织里除了长老以外,根本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难道你就不好奇吗?”约米以食指点唇,回忆似的眯起眼。“每当原体有鸣动之时,我就能感觉到从圣殿中发出的强大能量……不过和原体的能量虽然相似却又不一样。好有趣,那里到底有什么呢?我真想亲眼看看。” “那你就去看吧,反正你进了圣殿就绝不可能活着出来。以后滚得远远的,少来烦我。” “无情的人啊,看来我还是去找别人玩吧。” 约米渐渐消失在远处,只留下几声细微的“叮当”声,和一缕余香萦绕。螺旋看着水镜,凝视着熟悉的映象,默念道: “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声音,蓝色的火焰更旺盛了。螺旋抬起头,望着高不可攀的洞顶壁,阴郁的黑影宛如死神之翼般无声的依附在他身上…… 在孙家作客的众人,在早上见面时都不约而同的说起那一晚的奇遇,这也成了他们在早餐桌上的话题。辛然、邢毅和阿乐都没到过那虚拟场景中,章靖彦耐心的给他们讲述了经过,辛然和邢毅这才恍然大悟。 “是吗?原来赵佳眉她……可惜了。” 邢毅和赵佳眉并不熟络,可毕竟也是同事一场,自然感到难过。他叹“可惜”,也不知道是叹赵佳眉被利用很可惜,还是落得这般下场觉得可惜,应该是两者皆有吧。邢毅对原体具有如此恐怖的能量虽然意外,但也渐渐接受了事实。辛然听了,吓得直吐舌头,说道: “天哪,我们飞船上运送这么可怕的东西,我们却一点也不知情的对着它这么多天。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它……”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6节 辛然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她无意中看见坐在对面的阿乐一脸平静的用勺子搅着合成人专用食品——一种特制汤水,不禁问道: “阿乐,你昨晚什么都没发觉吗?” “没有。”阿乐头也不抬,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在他们身旁,另外几个人也在谈论着这件事。孙锐边整理思绪边说道: “原来刘小姐你们原先乘坐的飞船搭载了原体。所以赵小姐才会接触到它,出现了那些变动。” 对于自己一行一起隐瞒身分的事,刘咲颇感不安。她刚想道歉,却听见孙锐说道: “对不起。” 刘咲一怔,随即明白到他是主动将己方原本的责任承担起来。“不,该道歉的人是我。” “你们这样做是出于安全考虑,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所谓的身分,也不会造成你们那么大的困扰。”孙锐显得有些无奈。“以前,也有人因为救了我,而遭到牢狱之灾,还好后来总算平安无事。要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见他如此诚恳体贴,刘咲真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邢毅也有同感,他连忙说道: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能认识这也是一种缘分,而且能认识到你,真的很高兴啊。” 第75章 他所说的也正是刘咲的心声。见孙锐宽颜一笑,她也回以微笑,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方烈一言不发,只是温和的凝视着他们。 “那么,你们遇到的那个‘n’又是谁呢?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而且……” 说着,邢毅瞥了迦蓝一眼,似是在问:那个n为什么和迦蓝长得一模一样呢?孙锐和方烈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但谁也没开口,刘咲想起他们面对迦蓝和n时的种种情景,心里明白他们以前一定认识n,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透露他的身分。 因这个问题而让交谈一时停顿下来,正在大吃大喝的亚迈拿着一只鸡腿往嘴里塞,忽然觉得四周都静得出奇,便从左到右打量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过了一会儿才冒出一句: “你们……都吃饱了啦?” 辛然极力板着脸,说道: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整天只想着吃!” “我才不是……” 正想反驳的亚迈一时疏忽,冷不防被喵喵抢走了手里的一串葡萄。喵喵迅速吃完葡萄,还把葡萄籽吐到亚迈面前的碟子里,然后飞也似的逃到章靖彦怀里。亚迈气得哇哇大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探出半边脑袋的喵喵,一脚踩在椅上,嚷道: “阿彦,把那只小猴崽子交出来,我要剥它的皮、拆它的骨、把它拿来炖猴肉汤!” “好啊,如果你能吃得了它,我倒悉随尊便。” 本来严肃的气氛被这么一搅和,众人想绷紧脸都做不到了。原先的话题自然也摞下了,刘咲虽一笑置之,但也对没能从他们口中问到有关n的事感到有点遗憾。 早餐刚吃完,就有人来见孙锐。众人皆知肯定是财团和天罡军的事务,因此都告辞出来。刘咲看到来者是一个身穿军服的男子,不过她能肯定这不是联邦军的军服。很明显,这是天罡军的军官。在离开时,刘咲还能感觉到对方向他们这一行人投来的逼人目光。 离开了院落,来到他们所暂住的鸿雁堂,只见邢毅呼了一口气,说道: “那个天罡军的人看着我们的眼神真可怕!我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了。” 亚迈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双手叠在脑后,架起腿说道: “那个人不就是叫……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以前我们也见过他。他是天罡军的将军,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名字是……” 辛然侧着头,努力的想着。只听旁边一清晰沉稳的声音道: “濮阳绍。” 众人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方烈正靠在窗旁沉思着。邢毅点头道: “姓濮吗?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个将军了啊。” “他姓濮阳,是个很古老的姓氏。”章靖彦双手环抱。“他的确是天罡军的厉害人物。” 刘咲也和邢毅一样惊讶,不仅是因为这个从未听过的姓氏,更因为他的身分。如果换成在联邦,一个三十岁的军人无论立了多大战功也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升迁。章靖彦看着他们的表情,理解的笑了笑,说道: “据说在孙锐尚未接管孙氏之前,孙家内部曾有过动乱,上一任的孙氏首领去世里,没有留下任何继承人人选的嘱咐和遗言。天罡军找到了他们的少主——孙锐,可当时孙氏有些人不承认他。那位濮阳将军就是坚定地支持着孙锐。”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背景。刘咲开始觉得对天罡军和孙氏的畏惧之心几乎消失了,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是人类社会,就会有斗争。邢毅更好奇了,问道: “怎么?连孙锐这样的好人都有人会反对他?我听说过,统领五行军的梅氏家族就是有‘适者生存’这个家规,在政治角力中赢了的人才能活下来并掌管梅家。现任的梅氏首领,那个叫梅……” 一阵杂乱的声响盖过了他的话,迫使邢毅不得不停下来。原来是阿乐在合上柜子抽屉。她瞄了眼众人的视线,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天气转暖,木头也热胀冷缩。” 众人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章靖彦回答道: “孙家并没有梅家那种家规,所以继承人不必和兄弟自相残杀。只是当时没有任何口头或书面文件能证明他是继承人,所以才有人提出异议。况且孙锐是独子,也不会有什么兄弟和他争。” “那个濮阳将军别看他年轻,权力可大着呢。”辛然话音一变,低声说道:“以前我们见过这濮阳将军,他看到我们,好像很不高兴。可能是不想孙锐和我们有来往吧。看来我们还是少出去晃的好。” 刘咲心想:难怪那人的眼神如此不满,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想起孙锐对待自己一行人如此真诚,又如此体贴,可我们却害他被人诟病,实在不该。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方烈说道: “船长的事儿也办得差不多了,我们很快就会启程。最迟明天晚上之前就走。” 众人也无异议,只有辛然吐吐舌头,说道: “来了这儿后,只顾自己去玩,也没管船里的事。老板非骂死我不可。” 第二卷重合第四章第7节 飞船出事后,刘咲一直想和总局联系,可在游隼号上的距离太远,而在孙氏又不方便,如今又觉为孙锐带来麻烦,真希望能早日离开。只是一想到本来是四人一齐逃离但现在却少了一人,不免感到难过。赵佳眉已经不在了,可还有一些随身小物件,刘咲自然负责起了收拾的责任。她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钱包——里面是两张信用卡和一些证件、一条手链,还有一套套装(来到孙家后这里的人还特地帮他们准备了替换了衣物)。刘咲把她的遗物细心的收在一起,放入自己的行李中,准备日后再寄还给她的家人。 可能是睹物思人吧,刘咲的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信步走到花园中,看着满园姹紫嫣红,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风中夹杂着青草的气息和鲜花的香气,刘咲的心情也渐渐缓和下来。 刘咲走到假山旁,一抬头,却见到假山上的凉亭里已经坐着一人,只是看不清是谁。她好奇心起,刚踏上台阶想看看是谁,上面那人就说道: “从这里看风景感觉挺不错的。” 是阿乐的声音。听对方的口气是在招呼自己上去。看来她早就听见我来了。刘咲这么想着,沿台阶走入凉亭。阿乐坐在栏杆上,背靠石柱,一脚踏在栏杆上,一脚踩在栏杆旁的石椅上,左手搭在膝盖上,完全一副随意的模样。她脸朝外望着园中的景色,连刘咲进来了也没转过头去。刘咲瞧她的举止,心中总有股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凝视着阿乐的侧脸,心里默道: “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她正想着,却发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刘咲一抬眼,就和阿乐的目光相接。她见对方这么直接的望着自己,自己反倒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刘咲走前几步,故作随意的问道: “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我哪有什么行李。” 阿乐边说边从栏杆上跨下来,站在柱旁。刘咲见她的动作利索,步幅又大,而且双手又老插在裤兜里,根本没有一点女性的气质。刘咲虽不是那种迂腐到对别人的举止说三道四的,但她觉得有必要教教阿乐。毕竟阿乐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有很多事都不了解。 “阿乐,你平时是不是有很多事都不习惯?” 对方一愣,怔怔的看着她,但又一言不发。刘咲见这情景,便又说道: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连合成人也不例外。人的一举一动都发自内心,这就是自然的天性。虽然在自身看来很平常,不过哪怕是最完美的人也总有人看他不顺眼。不管是说话、举止、待人接物都能挑出毛病,被人讨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如果有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的坏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随他们去好了。” 刘咲这番话的用意是在提醒阿乐,由于阿乐举止与寻常女子大有不同,就算在合成人中亦罕有。以后到了社会上,难免会有人对她侧目而视,所以刘咲希望阿乐能有心理准备。 本来阿乐一脸茫然,直到她听了最后那句话时,低头想了想。忽然,她双眼一闪,脸现笑意但马上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又略带自嘲的神情。阿乐点点头,微微苦笑道: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刘咲见她的神情有异,却又不像对自己的话有不满之意。刘咲为人心细,行事谨慎,不免有些多疑。她暗想: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看阿乐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以为然。可能是对方的个性使然吧。思及此,刘咲也不想深究,反正自己是出于好意,对方接不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阿乐见她不语,似乎张了张口,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默默的站在凉亭中,彼此间谁也不想说话。气氛仿佛就此凝固了一样。微风中传来园中的鸟鸣,更显得这里十分幽静。刘咲反倒自在,她一直忙于工作,这次突发事故虽然几经曲折,但也让她放松了一些日子。想来这不仅仅是环境的作用,能和方烈、孙锐他们相识并相处也是能让人放松的原因。就算是身旁这个行事古怪、态度淡漠的阿乐,刘咲都觉得更胜过自己那些所谓的上司们。 刘咲这样想着,不禁瞥了阿乐一眼。却见她侧着头,好像在倾听什么。刘咲正想发问,阿乐低声说道: “有人来了。” 刘咲从亭下望去,什么人也没有。她留神听着四周的动静,依旧人声皆无。 第76章 刘咲还以为是阿乐听错了。忽然,假山右侧的月洞门后隐约传来一些声音,仔细一听,像是亚迈的嗓门。又过了一会儿,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说句老实话,他人够好的了。别的不用说,以前如果没有他帮忙,我们也不知今天还能不能站在这儿。何况他又不是那种花花公子……” 的确是亚迈的声音。可他此时的语气却有点小心翼翼,这种劝说的口吻刘咲更是闻所未闻。她不禁有点好奇:亚迈到底是在跟谁说话?他说的那个“他”又是谁呢? 正猜着,一把女声说道: “你不用说了。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去考虑这些。亚迈你知道我以后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而且孙锐他为我做的太多了,我不能再让他为我作牺牲。” 说话的是方烈,她语音沉稳,颇有威严,说到最后的“牺牲”二字,似乎有些伤感。此时他们二人已经走到假山下,不过两人都没发觉凉亭里有人。只听亚迈又道: “这……我明白。不过、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死了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你也得为自己着想啊。” 方烈一时没出声,刘咲在上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刘咲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亚迈的口气好像是劝方烈忘记过去的一件伤心事,其中还隐隐有撮合她和孙锐的意思。不过,那个“死了的人”会是谁呢?莫非是方烈以前的恋人吗? 这时,方烈一字一顿的说道: “亚迈,那你能忘记弟兄们吗?” 此言一出,亚迈顿时语塞。刘咲朝下望去,只见亚迈低下头,虽看不到他的脸部,但也看得出亚迈垂头丧气,显得很难受,这跟以前她所认识的那个豪爽直率的亚迈有很大的不同。 “是啊,怎么会忘记呢……你和她们的感情就像是对我和兄弟们一样,如果今天换成弟兄们有难,我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相信你也是。” 方烈虽没回答,但刘咲想她多半是点头回应。刘咲越听越觉得奇怪,本来她还以为他们所谈的是方烈过去的经历,但从他们的语气中听来,方烈的经历似乎十分坎坷,亚迈所说的“死了的人”好像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两人提起“弟兄们”时更是流露出深切的情谊。方烈和亚迈极有可能是在那个被称为“弟兄们”的团体里共事过,这点从亚迈对方烈那种敬畏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也许亚迈曾是方烈的下属。刘咲本来就觉得方烈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总是与众不同。如今又听到这番对话,更觉得她肯定大有来头。 刘咲看了一眼阿乐,见她仍是神色自若,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对方的谈话。她只觉得不应该再听下去,否则就是偷听别人的秘密了。正想开口叫他们时,阿乐一把拉住了她。下面亚迈说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共同作战!” 方烈“嗯”了一声,还带着笑意。刘咲自认识她以来,虽见她常常嘴角微弯,似笑非笑,但其实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如今再听她的语调,像是宽慰了不少。 他们两人从另一处侧门离开,渐行渐远,刘咲想叫住他们都来不及了。她本想质问阿乐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口,反倒是有心偷听人家谈话似的。阿乐在她耳边说道: “今天的事,就当做不知道吧。” 她所指的,就是方烈和亚迈的谈话。刘咲注视着她,反问道: “为什么?” “知道了又怎样?既然帮不了别人,那么不知道就已经是最好的帮助了。” 刘咲见阿乐的眼光肃穆中又透出一分落寞,眺望着方烈离去的方向。她细思着这句话,似是大有深意,只觉胸中一片迷雾。 刘咲抬起头,想再询问时,阿乐却已经不在凉亭中了。她举目四望,还是没找到阿乐,不知对方是何时离去的。凉亭中,只剩下刘咲孤单的身影。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1节 是日,众人向孙锐告辞,孙锐倒没怎么挽留,只是嘱咐他们一路小心,旅途平安之类的话,并且让下属送他们去宇宙空港。刘咲本来以为以孙锐的性格一定会极力挽留他们,没想到他好像不大在意似的。她转念一想,孙锐是孙氏财团和天罡军的首领,肯定有很多大事要办,自然公务繁忙,无法接待他们一点也不奇怪。其他人亦或多或少有些不解,但谁都没去深究。 临走前,孙锐的小侍从——也就是把众人接来的那个小少年孙滨,不住地朝他们嘻嘻笑,还向他们使了几个眼色。有些人不以为然(迦蓝、阿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其他人更是不明就里,丝毫不知这小鬼头是什么意思。 来到空港时,听到来往的人议论纷纷,说是孙氏少主刚从外地回来,今天又要去周边视察了,而且这一去又得花上几个月。刘咲想:难怪他心不在焉,果然有事等他去办,看来这首领的位置也不好当啊。 大家上了游隼号,游四方见了他们,哈哈大笑,随即双眉倒竖,吼道: “你们两个家伙!怎么到现在才滚回来?!如果皮在痒,尽管说一声,老娘一定会好好修理你们一顿!” 刘咲和邢毅吓了一跳,定下神后才搞清楚她骂的是章靖彦和辛然。可两个被骂者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只是笑而已。再看方烈和亚迈更是气定神闲,这才知道这原来是游隼号上的家常便饭。 游四方骂得厉害,但没有采取任何实际行动,吼完一通后,才心满意足——她就是这么一个不骂人不舒服的性子。米汤这几天可能也想通了,已经没那么失魂落魄了,只是见到阿乐时,仍不免拖长嗓音叹了几声。阿乐仿佛没听见似的,辛然悄悄对她说道: “看来米汤已经不恼你啰。” 阿乐还是没反应。辛然知道她个性如此,并不在意。 游四方虽然这几天没跟他们在一起,不过经常有联系,她已经知道赵佳眉的事,但在刘咲面前却只字不提,只是说道: “你们都是给人打工的,想必没啥钱。就当我大发善心好了,这船费只要出你们各自的那一份就够了。你们三个人、三份船费,可别想赖啊!” 刘咲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佳眉已死,游四方是让他们不用再会死者的船费,无疑是为了他们好。可这口气听起来还是凶巴巴的,毫无转圜的余地。刘咲答应着,既感动又难过,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老板。” 听辛然这么说,游四方忽然语塞起来。她干笑几声,抓抓头,说道: “那个,我船上还多搭了一位客人,他也去北十字星,正好和你们同路。” 众人听说又有新乘客,心想以游四方的性格能多赚一笔是一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辛然和章靖彦都是她的员工,当然无异议。至于方烈和刘咲等人虽是乘客,倒无所谓,只是不明白为何游四方有点吞吞吐吐。 见大伙儿都不表示反对,游四方朝驾驶室喊道: “你出来吧,他们都原意了!” 邢毅听了,不禁心想:莫非那个新乘客天生就胆小吗?非得等级到所有人都同意了他才肯出来见人?正想着,驾驶室的门打开了,一人走了出来。所有人看见他都愣住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与他们分别不久的孙锐! 孙锐见众人的目光齐集在自己身上,微笑着说道: “接下来这一段旅程,我都会和大家在游隼号上。很高兴你们都同意我能上船。” 大家虽然惊讶,但其实更加欣喜,孙锐的人品极好,温柔体贴,他能和大家作伴,众人欢迎都来不及,更说不上讨厌了。刘咲问道: “我们听到消息说,你要到外视察。怎么又乘搭游隼号呢?” “其实我的确要去北十字星,你们听到那支刚出发的船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它也到了北十字星但路线完全不一样,只是为了吸引外界的注意力。” 他说的“外界”多半就是指联邦和梅氏,原来孙锐是想藉此行真正的考察一番,神不知鬼不觉地改搭为另一艘飞船,便宜摆脱了诸多监视和潜在的危险。刘咲和邢毅虽是联邦人,不过他们都不愿把这个“敌人”的真正行程泄露出去。 “我这次来,都已经作好安排了,并不是胡闹出走。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鲁莽了?” 孙锐这番话听起来是对众人讲的,可他说话的时候,眼光一直落在方烈身上没离开过。看孙锐的模样,是担心自己的举动会惹方烈不高兴。除了“不出声二人组”(就是船上仅有的两个合成人)外,其他人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明白他的含意,因此只是微笑却都不回答,只等方烈出声。刘咲看这情形,不禁莞尔。她想:这位孙氏少主还真腼腆呢,不知道方烈会私自说呢? 方烈神色自如,既不喜悦也不冷漠,说道: “船长,是时候该出发了吧。” 她绕开了原来的话题,好像没听到孙锐的话。游四方刚进了驾驶室,没见到他们之间的情形,她在里面喊道: “现在就起飞,你们可都给我站稳了!” 淡蓝色的飞船沿着光之轨道驶离了桃源行星,朝星海深处进发。 新历398年5月即将结束时,联邦北部与殖民地接壤的赫尔星域内发生了动乱。该星域的巴特行星上因为当地人和殖民地移民发生冲突,形势混乱,总督下令拘捕肇事者,但警察在进入殖民地人居住区时与居民发生暴力冲突,造成多人死伤。为了制止暴动,警察部门和当地驻军封锁该区,实施戒严。其中一些暴动分子躲入民居中向政府军偷袭,军队还击,虽然当场击毙暴徒但也杀死了不少无辜的平民,并且多处民居被燃烧焚毁,火势波及了近百栋房屋,直到两天以后才完全扑灭。 第77章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2节 该事件激发了殖民地人的反抗,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抵御政府军,当地政府在劝说无效下决定以武力压制。整个行星变成了游击战场,烽烟四起。联邦调动了在北十字星驻守的星际舰队去镇压动乱。在强大的武力下,动乱很快被平息下来,但地区的气氛紧张无比,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很容易又发生骚乱。于是北十字星舰队被授权监守该星域,直到联邦政府认为没必要为止。而北十字星的防卫则交由该舰队中的第9舰队负责。原北十字星舰队在赫尔星域布下了重重的防卫网,任何出入该区的船队、飞船,不管是民间或是军用都必须停驶,并且进行地毯式的搜查,连每天通行的飞船船只数量都得严格把关,以防有外界(这外界自然就是指梅氏、孙氏或殖民地)势力潜入该区再造事端。一时间,赫尔星域布下了天罗地网,俨然是个未爆发的战场。 赫尔星域是通向北十字星的门户,向来是星际中有名的中转站。如今这一事件不仅封锁了该星域,也封锁了联邦北部与殖民地间的通路。许多商用飞船或运输船队因为被星际舰队扣押无法及时到达目的地,损失惨重,北部一带的星域物资短缺,价格高涨,人心惶惶。联邦政府只得从东、西部绕路为北部运送物资。 6月2日,游隼号来到了赫尔星域的边缘。船上的众人此时还不知道该星域已被星际舰队所控制,飞船到此有进无出。等到游四方发现前后周围都是联邦舰队,想离开时已经迟了。 众人见到这种阵势,都是莫明其妙。邢毅看着舷窗外的舰队群,问道: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指孙锐在船上的消息已被泄露,那些舰队是来对付孙锐的。大家明白他的意思,都是脸色一变。方烈镇静的审视着舰队群,说道: “他们不是冲着游隼号来的,更不是想对付我们。” “你怎么知道?”辛然忙问道。 “首先,孙锐在我们船上不到一天,消息不可能那些快就泄露出去。这支舰队不是该星域的驻军,而是北十字星舰队,你们看那些飞船上的标志。” 随着辛然将局部画面放大,那些战舰的船身上果然有“北十字星”的字样。方烈继续说道: “这么庞大的舰队,要从驻地北十字星赶来这里,最快也要40小时。孙锐来到游隼号是临时决定的(旁边的孙锐听了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联邦决不可能提前得知派舰队来伏击我们。况且这些战舰排列成防守阵形而不是攻击阵形,很明显不是针对我们。北十字星舰队可能是被紧急调派过来增援,这个星域一定发生了重大事件,所以舰队留守在这里,以防发生变故。接下来,他们应该是要我们这艘飞船跟着走,然后可能会接受检查。” “这些王八蛋!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我们来了它也来,我才不要坐着等死!” 游四方骂骂咧咧,无奈舰队如铜墙铁壁,游隼号根本无法逃走。方烈知道如果一旦被联邦发现孙锐在此,必定无法脱身。到时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因此必须在联邦舰队未察觉前离开。她正沉吟着,无意中瞥见刘咲惊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禁问道: “你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方烈微怔,只是说了句:“我猜的。” 刘咲点点头,心中却疑窦丛生:这种军队的作战模式、战力、阵形她说得头头是道,肯定不是随口编的。但是一个平民,怎么可能对联邦的舰队情况如此熟悉,连对方的驻地和机动能力都一清二楚,这绝对不是靠猜的。刘咲对方烈的身分着实感到迷惑。 对方果然传来通讯,要游隼号驶入他们指定的航道。游四方骂了几十句“王八蛋”,却也无计可施,只得下令米汤照他们的命令做。孙锐见大伙儿焦急,便说道: “到时他们上船后我向他们自首,就说我是用假证件来乘船的,你们都不知情,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这样你们才能没事。” “这哪成!”亚迈差点跳了起来。“你要我们出卖朋友吗?不行、不行!” 众人也坚决不肯,刘咲劝孙锐道: “别担心,说不定会有办法的,你别放弃啊。” “可是我怎么能连累你们呢,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大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孙锐十分自责,心中难过。阿乐一直都是好整以暇的样子,既不惊慌也不着急。她冷笑一声,说道: “如果你真想害死船上的所有人,那你就尽管去自首好了。” 众人都愣住了。孙锐看着她,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如果去自首,你觉得联邦军队会相信我们不知情吗?就算他们相信了你的话,认为我们不知情。可经过这么一来,同船的你被逮捕,我们却是清楚的,联邦不可能允许这种消息外泄,他们会怎么做呢?” 孙锐听着,全身一震。“你是说……” “轻则扣押——扣押到联邦认为你的事件圆满‘解决’后;重则,不外乎是灭口那一类罢,而且你落入了联邦的手中,到时孙氏和天罡军怎么办?你也得想想他们吧!” 一席话,说得孙锐额头上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他一拍脑袋,说道: “我真糊涂,差点害人又害己。” 他转过头,恭恭敬敬的向阿乐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让我不至于犯下了大错。” 阿乐咕哝一声,算是回答。刘咲想起认识阿乐以来,对方总是在关键时刻提点众人,却又一副主任无所谓的神情,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不管怎么样,阿乐肯定不是敌人,这个认知让刘咲感到很高兴。 游隼号驶入星际舰队中,马上有数架战舰围拢过来,堵住了后路——这是以防他们逃跑。游隼号身在舰队群中,只好跟着走。在舰队队群里,还有几艘小型飞船,它们也是些民用飞船。 孙锐看着另外几艘民用飞船,当看到其中二艘时,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舰队驶向一个小行星,显然是要把这些飞船引入当地空港停泊。到时如果联邦军一上船搜查,船内的众人肯定难逃一劫,尤其是孙锐。可对方火力如此强大,战舰众多,游隼号速度虽快,也是插翅难飞。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3节 忽然,一艘小飞船迅速掉转船头,冲出舰队包围圈飞向西方,数艘战舰纷纷向其围拢拦截,在警告无效下,向小型飞船开火。但那艘小飞船体积轻便,翻滚自如,联邦军舰的激光炮竟然没射中它。正在这时,又有一艘飞船冲向北面,引得联邦军舰不得不同时分散火力。同时舰队群的好几艘战舰都前去追截,包围那些飞船的阵形顿时都分散了,剩下的几艘战舰稀稀落落,根本堵不住去路。 游四方见联邦舰队已经分散,心想机不可失。如果被联邦军发现孙锐在船上,不死才怪。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她大喝一声: “米汤、全速前进!把所有马力开到最大!给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米汤毫不思索,扳起操纵杆,猛然加速,一下子冲出了包围圈。众人站立不住,纷纷跌倒,只有靠墙壁站立的方烈、孙锐和阿乐等人还能撑住。迦蓝稳如泰山,不为所动,一手拉住刘咲,将她推到旁边的扶手处,然后又拉起邢毅,如法炮制。 章靖彦好不容易站起来,一眼看到雷达上有两个红点尾随着象征本飞船的绿点,喊道: “他们正在追上来!飞船已经处于他们的射程范围了!” 话音刚落,两道白光已擦过船身,击入前方一片星空中。紧接着又是两道激光,米汤灵活地操纵着飞船左闪右避,连连躲过了数次致命攻击。对方的战舰虽不及游隼号如此高速,但作战力远胜过游隼号。再这样下去,被击中只是迟早的事。游四方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她下定决心,说道: “辛然,开启超光速主体系统,实行超光速飞行!” “是!” 辛然知道如果不是到了危急关头,老板是不会用到这招的。她启动了系统,中央电脑开始进行倒数:“十、九、八……” 这时,船身一阵震动。这次的震动比之前要强,米汤凭经验知道联邦军舰的激光炮肯定击中船身某处,他使尽吃奶的力气才稳住飞船。飞船的速度也受到影响慢了下来,对方的战舰已然逼近。 “三、二、一,系统启动。” 随着倒数结束,刹时间飞船巨大舷窗外,一道道白线飞速向后掠过,游隼号以超光速飞行抛离了联邦军舰,逃离了赫尔星域。 等到确认无战舰追来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次死里逃生,各人都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之前那两艘飞船引开了联邦北十字星舰队的火力,冲散了阵形,超光速系统及时启动,他们十有八九已经命丧赫尔星域。 大家刚定下神,孙锐忽然吃惊的站了起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亚迈着急的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吗?” “不,我没事。”孙锐摇摇头。一脸不敢置信又痛心。“刚才那两架飞船,是孙氏财团辖下的飞船!”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刘咲忙问道: “你能肯定两艘飞船都是孙氏的吗?” “虽然不是每艘飞船都能记得,但它们的特征我很清楚。 第78章 船身如盾牌,船尾呈三棱形。那两艘飞船的确是我们财团的。它们一定是奉命暗中保护我的,所以才会不顾安危的引开联邦军舰……唉,不知道那两艘飞船能不能平安无事。” 孙锐眼神黯然,十分难过。大家想起那飞船的外貌,的确和孙锐说的一样。只是离开桃源往北十字星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发觉有飞船在暗中跟随。想到刚才那一幕,如果没有这两艘飞船的声东击西让游隼号趁机逃走,只怕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为联邦军的阶下囚了。众人的心中都对孙氏财团的两艘飞船无比感激。刘咲心想:这孙氏财团和天罡军对他们的首领真是忠心耿耿。 虽然脱险,孙锐仍是十分自责。他责备自己不该这么任性,不仅连累他人,还连累了下属。方烈自他上船来就一直没跟他说话,此时她说道: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想也没用。那两艘飞船体积比游隼号还小,也更灵活,我们都能脱险,它们应该也能做到。况且它们是来保护你的,应该不止两艘。可能有天罡军的舰队作后援,北十字星舰队还不至于会和天罡军的那种地方硬碰硬。” 听见她一番话,孙锐心中依然有不安,但已经没刚才那么沮丧了。他看着方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开口。方烈早就将视线移到正前方的屏幕上了。 辛然在电脑屏幕上看到显示飞船情况的图像上,右侧机翼的平衡系统已经受损,能源正在不断流失。她马上向游四方说道: “老板,不好了!船体在右侧有13%的面积受损,能量正在不断外泄!” 游四方一翻白眼。“慌什么!你查查看,这是什么星域!附近有什么停泊的地点?” 听到船体受创,众人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辛然查看导航仪后,说道: “这里是伊甸星域,是联邦东十字星星域。” 原来他们刚才一路逃命,也来不及校对座标和方向,竟然来到了东十字星——坤都行星附近。方烈和亚迈一听到“东十字星”,两人互望一眼,都是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阿乐扬起眉毛,望着窗外的繁星,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嗐!跑过头了!”游四方跺了跺穿着人字拖的大脚板。“这星域有什么小行星吗?我们得先停船把船修好才能上路。” 辛然摇摇头。“这个星域没有人为居住的小行星,其它的星球根本就不能下降……” 她浏览着地图,忽然双眼一亮。“有了!这附近有一个地方可以降落。” “在哪儿?什么行星?”游四方差点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是这个!”辛然把立体屏幕中的一块放大,出现了一个残缺不成型的小行星残骸。“天庭行星!” 大家一听到“天庭”两个字时都吃了一惊,脸现惊疑之色。除了迦蓝一向无口无心无反应外,只有亚迈不明就里,对众人的反应感到莫明其妙。 “也只好去那儿了……米汤,目标天庭行星!” 米汤巴不得老板这句话,因为船体越来越难控制,必须尽快进行修理。游隼号如银箭般飞向那个星体……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4节 “新历50年6月26日,殖民地的非法军事叛乱组织‘月环联盟’为夺取东十字星域,对通往东十字星域的伊甸星域内天庭行星实施偷袭。为尽早解救受制的殖民地人民,联邦军决定保存实力,为日后的大反攻争取时间作准备。叛军以‘月光’为偷袭计划代号,用中子核弹击向天庭行星南半球,该行星上的五十万人民英勇牺牲,以宝贵的生命拖住叛军的主要军力。联邦军则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攻克了‘月环联盟’的布拉德维恩行星(即黑维恩),不到一周‘月环联盟’即宣告破灭,该战役以联邦军取得彻底胜利而结束。天庭行星的毁灭是整个联邦与殖民地战争中的转折点,它加速了殖民地叛乱势力的灭亡,为联邦军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月光事件’被作为一个特定名词永远地铭刻于历史书之内……” ——节选自《月环的陨落》序章 在联邦与殖民地在新历50年的那一场大战中,殖民地中位于东北部星际边境的黑维恩、乔姆甘得尔和芬里尔三个行星地处同一星域,因该星域地形中部宽阔、两头狭长且上翘,形似一弯月亮而取名为“月环”。这三个行星在联邦的统治尚未完善到边境时,为了推翻联邦的统治而结为联盟,以所在星域的名字作为起义的代号名。三个行星的联盟全称为:新世纪宇宙全人类平等与自由联合同盟,但这个正式的名称却逐渐被后世遗忘,只存在于那些讲究正统的艰涩深奥的历史档案中,“月环”反而成为了该联盟的绝对代名词而被世人所熟知。 有后世的历史学家曾对新历之初的头一个世纪下评语:移民的世纪。的确,在联邦政府极力提倡的星际迁移计划下,过百亿的人口从母星所在的太阳系中陆续移民到政府指定的可居住行星上。过程之漫长,人口之众多,路途之曲折,皆是生活在盛世中的今人难以想象的。当时,因在路途上染病不治身亡或因船队事故而遇难的人就占全联邦总人数的20%。在建设新行星时抵受不住恶劣天气和伤病而死的人占总人口的15%,这个移民计划,虽然成功地令人类登上了宇宙的大舞台,但亦使联邦丧失了35%的人口,也为日后的战争埋下了祸根。 以西方式姓名为标记的族群一向被排挤于人类的主体社会之外,这一点在移民计划中也暴露无遗。他们必须迁移到最边境的小行星上,路程更漫长,死伤也更大,殖民地的建设也更落后,不满与怨愤也越积越深。 早期的殖民地移民情况也一样,但到了新历第一个世纪中叶时,他们已在行星上逐渐建设出自己的家园。生活也比较安定,再加上此时的联邦政府忙得焦头烂额,对殖民地鞭长莫及。因此为了摆脱这种不平等的统治,殖民地一些较具实力的行星联合起来,希望能趁联邦根基未稳时达到独立的目的。布拉德(黑)维恩、乔姆甘得尔和芬里尔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代表。 当时的殖民地都是以自我管理为主,联邦政府若无重大事件或特殊情况,一般都不干涉其内部事务,这也给予了殖民地较大的政治和军事发展空间。月环星域内的这三个行星秘密结盟,并加紧军备的生产。直到新历50年3月14日,月环联盟的开战宣告正式发表时,联邦方才如梦初醒。当时整体的大移民已接近尾声,各方面都尚未稳定,月环联盟的出现更令其它殖民地蠢蠢欲动,联邦高层明白到,必须尽快消灭月环,才能安定人心,也起到威慑的作用。但由于当时尚无驻军制度,因此联邦必须将军队从星际中心长途跋涉赶到边境去作战。 在这种敌暗我明,对方以逸待劳的情况下,联邦军的失败其实也算是必然。在第一次战役中,联邦军虽然大败,但大多数部队在严密的防御阵势下得以逃生,这必须得归功于联邦远征军的凌萧上校。联邦军虽败,但力量并未被大大削弱。 对于殖民地方面,这次的胜利自然令他们欢欣鼓舞。各个殖民地也纷纷向月环联盟示好,希望能加入其中。甚至有联邦的大企业也加入到了此行列中,秘密与月环结盟,想分一杯羹。后世著名的银河财团、梅氏财团以及孙氏财团却坚定地支持联邦,还为联邦政府排除了不少社会中的内奸。这三大财团成为了联邦历史上有名的国中之国(银河财团于新历385年垮台,而梅氏和孙氏却一直延续到今)。 联邦政府高层并未问罪于远征军的高层将领,反而表彰他们——尤其是凌萧——在联邦军撤退时的指挥功绩。这种做法实在远比责罚更为高明,联邦军心大为振奋,并且在总理的支持下,凌萧及其幕僚制定了“乾阳计划”,准备大反攻,将四十万舰队秘密布署在东部边境外,伺机而动。 另一方面,月环联盟被胜利冲晕了头脑。为了进一步扩大战果,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联邦中心地带。月环的指挥官们也明白到以己方的军力不可能和联邦军长久对峙,必须速战速决。为了打开通往联邦的核心地带,月环决定攻占东十字星——坤都行星。该行星是联邦中数一数二的商业圈,占领了它,势必增强月环军的实力和威望。但是在月环军的前面,还有一个星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伊甸星域内虽然只有一个天庭行星,却是当时通往东十字星的唯一途径。天庭行星的军事并不强大,也无法对月环军构成威胁。但此时月环军已经是仇恨凌驾于理智之上,他们决定用中子核弹对该行星实施毁灭性的打击。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复仇心理,也是炫耀武力,更有一种向联邦人发泄的心态。 当时的联邦军已经潜伏在东部边境,总司令凌萧已经得知对方这个疯狂的复仇计划。以联邦军的军力,足以保护天庭行星。但如果联邦军一出现,必然会被月环军察觉,精心策划已久的反击也肯定会因此而搁浅。战争很可能陷入胶着状态,到时联邦会落入更大的困境中。 在这种情况下,凌萧下了一个无比痛苦的决定:放弃天庭行星,继续执行乾阳计划。6月26日,月环军对天庭行星发射中子核弹,整个行星的南半球被一击摧毁,行星上的人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丧生在巨大的焰光中。 第79章 树木、花草、民居、道路……所有的一切在短短的几十秒内都化作星际中的尘埃,天庭成了地狱。星球分崩离析,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最后只剩下北半球的一些残骸,漂流在星海中。这所以没有彻底消灭天庭行星,是因为月环军想让全人类都看清楚,他们的战略可以带来何等可怕的毁灭。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正是之前所提到的“月光事件”。天庭行星上的五十万人民在一瞬间殊途同归,成为这次战争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联邦军趁着月环军大举出击东部之际,出其不意地占领了月环星域的三个行星。月环军顿时失去了根据地,被切断了后路。5日后,月环军被全歼于边境,月环联盟也宣告破灭。联邦取得胜利,两次巩固统治者的地位。 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社会上对于“月光”事件的看法几乎都是一致的,多少历史学家都对联邦军总司令凌萧所正下的决定表示称赞。原因是如果没有天庭行星的牺牲,联邦军未必能空袭成功,战争若是一拖再拖,肯定会造成难以统计的人员死伤和损伤,到时敌我双方的死亡人数必定远远不止五十万,他的决定虽放弃了一个行星,却挽回了更多的生命,后世将凌萧尊崇为英明无比的将领,是月环战争中的头号英雄。 前文所提到的《月环的陨落》一书,是联邦的官方和联邦历史学家公认的历史教材之一。它将天庭行星中无辜死去的人民比作是“英勇牺牲”,不过谁都无法再得悉天庭行星上的那些人们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因为在这场战争中,没人会过问他们的意见。赞美也好,诋毁也罢,都只是活人的玩意,对于死者,再多的荣耀也补偿不了他们失去的生命。 可是,又有谁是真心哀悼那五十万死去的人们呢?他们也曾经是如此鲜活的生命,却在多数对少数的利益天平中沦为他人的牺牲品…… 三百多年过去了,世人已大多忘却了天庭行星,只有行星残留的一角,依然在默默诉说着那些生命曾留下的痕迹……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5节 在天庭行星残存的一片陆地上,一道淡蓝的光芒急速地坠下。游隼号极力地控制着速度,在与地面的几次碰撞下,向前滑行了三、四百米才停下。飞船的前端都没入一个不知是湖还是泥沼的地方中,只有后半部仍在地面上。那个湖真的是一潭死水,不仅一切生物俱无,湖面湖底皆寂静不动。游隼号的到来令湖面激起大片死灰色的波浪,向外散去又渐渐沉寂。 飞船上的众人都摔得晕头转向,好像筛子里的稻米一样颠来倒去。他们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游四方喘着气,破口大骂: “米汤!我雇用你可不是让你谋财害命的!王八蛋!你想死直说!” “冤枉啊,老板!”米汤叫起屈来。“我没想到这地方居然会有引力,我已经将速度减到最低了,可还是有惯性作用。” “没错,这里的确有地心引力,”辛然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一脸难以置信。“而且这地方的引力和一般可居住的行星引力大致相同。”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十分意外。降落的场所只是一个行星的残骸,方圆不过几十公里,就和星际中漂流的大陨石差不多,怎么可能会有引力?辛然又道: “数据还显示,该地的空气中氧的含量为20%,氮的含量为80%,除了氮的含量略高一点外,其它的一切都和人类所呼吸的空气成份一样。” 各人相顾愕然。不仅引力相同,连空气也可供人呼吸,这在一般的行星残骸上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亚迈瞪着舷窗外的景物,天空灰沉沉的,却看不见星空——显然这里有大气层。他问辛然道: “喂!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里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星球?” 辛然回敬以白眼。“我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至于这地方怎么会这样,又不关我的事,我只是照数据直说而已。” “太邪门了……”邢毅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里还有人居住?!” 说完,他自己先摇头了。一个毁灭了近350年的星球,剩下的那点碎片和一块陨石无异,根本不可能为人所居住。 游四方不管这些,她命令道: “阿彦,你去检查飞船的受损部位,务必要修好!哪怕修得只能撑一阵子也行。米汤,你去帮忙。” 两人答应着,离开了驾驶室,连喵喵也蹦蹦跳跳的跟着去了。刘咲望着那片原本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土地,如今近在眼前,激动之情油然而生。她对游四方说道: “船长,我能下去看看吗?” “这地方有什么好瞧的?说不定还有辐射呢!” 辛然又插了一句。“数据显示,这里的辐射程度属于轻微,对人体无害。” 她这句话招来老板的大白眼,辛然耸耸肩膀就“认命”的合上嘴巴了。方烈建议道: “这里的情况很诡异,说不定有什么存在的危险。我们去探查一下,也可以保护飞船的安全。” 方烈的话倒让游四方仔细衡量起来,孙锐见她有动摇之意,也说道: “我们几个人一起去,互相有照应。又不会走太远,没问题的。” 游四方嘿嘿一笑。“小公子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不过一定时刻得保持联络,摔痛了可别回来哭鼻子。” 辛然因为要负责帮忙向章靖彦他们检测维修所以去不了,而邢毅也留在飞船上当起了联络员:确保下船舶的众人能和船上随时联系。游四方扫到阿乐也要下船的样子,拽着嗓门儿问: “你去哪儿?别忘了,你也是老娘雇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游隼号有事,身为该船员工的阿乐得留下来帮忙。阿乐不慌不忙,走到游四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女船长皱起眉头想了想,居然点点头,挥手让阿乐也下船。 六个人从飞船后部的收纳平台处下了船,陆地触目皆是灰黄尘土,连湖水也是混浊不见底。一个静止的蛮荒世界。 刘咲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石,以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这传说中的土地。方烈举目四望,别说人影了,连草都没一棵。真搞不懂这里为什么会有引力和空气。孙锐见她沉思,便说道: “既然我们都下来了,不如走远点看看吧。” 风沙扬起,亚迈连打了几个喷嚏。“哎哟,不好啦!沙子跑进我鼻子里了!” 方烈心想,反正飞船要修好也得花上个半天时间,就趁这段时间去探究一番。她点点头,说道: “如果有谁不想去的,就留在船上罢。” 各人都不愿留下,于是他们便一齐出发了。刘咲联络邢毅,让他监测着定位系统,为一行人引路。他们沿着湖边前行,这个湖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行星被核弹击中所留下的大坑,亦或是日久风化的,湖水混浊如泥浆,根本看不清有多深。众人走到浅滩上,岸边和湖水颜色一样,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地。亚迈咋舌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蟑螂都不肯来呢!” “这里就是天庭行星仅剩的残骸啊!”孙锐见对方满脸不解,又问道:“你听说过‘月光’行动吗?‘月环联盟’呢?新历50年的殖民地战争呢?” 亚迈是一问摇头三不知,他反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啥玩意?什么‘月亮’、‘太阳’的?” 孙锐正欲解释,方烈就向亚迈说道: “这个行星就是被黑维恩干掉的‘火球’。” 刘咲等人听了都不解,可亚迈却一拍额头,笑道: “原来是这地方啊!早这么说我就全明白啦。” “当年联邦军为了取胜,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天庭行星被毁于一旦。虽说最后是赢了,可这儿的五十万人命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月环’固然是罪魁祸首,可近在咫尺的联邦军却选择了按兵不动,这么做就成了帮凶……” 孙锐一向温和谦恭,说话也是不愠不火,但他此时的语气却流露着沉痛。刘咲心中也是思潮起伏,看到这里,她虽然也有感慨,但看到孙锐的表情后不禁想:孙氏的少主居然会为了联邦的人而如此悲伤,该说他是胸怀宽广好呢,还是不分敌我好呢?不过在刘咲心里,的确对孙锐更为改观了。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6节 这时,亚迈又说道: “作为军人,完成命令是第一任务。如果当年联邦军的司令为了救这个行星,而延迟了反攻,那么战争肯定会又再继续。在那一段时间里,殖民地军很可能又向哪个行星发射核弹,到时联邦军想救都未必来得及,那样死的人就不止五十万了,可能成倍的上升。就算殖民地没再攻击其它行星,可战火漫延开来,照样死伤无数。也许你们觉得联邦军很无情,但军人也有自己的无奈,在大局和少数人之间,军人只能选择前者。” 他说话时完全不像平日那么大大咧咧,神情更是少有的严肃。孙锐默然不语,似在思考这一番话。刘咲看着亚迈,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人和那个她所认识的豪爽青年联系起来。她觉得,亚迈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不过到底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方烈望着远方,好像没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亚迈说着自己的见解,她的神情似乎也是认同之色,还隐隐有丝伤感。只是这丝愁绪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正沉默着,忽然听到不远的水面上传来“咚咚”的两声。众人回头一看,阿乐正拿着小石子往湖面上打水漂。 第80章 又一颗小石子划过湖面,连弹了两下才落入水中,水上的涟漪只是一个泥色的圆圈,很快就消失了。 刘咲见阿乐又扔了一颗石子,照样弹了一两下才掉进水里,不禁拍手叫好。阿乐却摇摇头,好像很不满意这种程度。刘咲说道: “你打水漂真棒啊,要是换了我,一个都扔不出来呢。” “这地方不好,水里全是沙石。要是在别的地方,肯定不止这几下。” 阿乐望着湖面,似在回味着什么。刘咲歪着头看着她,突然问道: “对了,你知道海吗?喜欢海吗?” “……喜欢。”阿乐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却充满着向往之情,似乎她所站的地方就是海边,浩瀚无垠的大海正展示着它宽广的蓝色胸怀。 阿乐蓦然醒觉,她凝视着刘咲。“你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你是把这里当成心目中所想的那个地方,因为你的眼神很温柔。” 面对刘咲的展颜一笑,原本与她相视的阿乐扭过头去,看着远方灰濛濛的一片。迦蓝还是一言不发。此时,他走到北方,说道: “那里有建筑物。” “什么?!” 众人都是一惊,刘咲知道迦蓝一定是探测到了什么。但这个行星三百多年前就几乎全灭,按道理应该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孙锐想了想,问道: “会不会是以前的建筑物。像房子、设施的残垣断壁呢?” “不,”迦蓝一口否决。“从反馈的信息来看,那是栋完整的建筑物。” 这个结论更出乎大家的意料。先别说这个行星曾遭毁灭,无人生还;现在它只是一片残骸,比陨石强不了多少。人类绝对无法居住,更谈不上有完整的人造建筑了。 “看来不是有人不肯放弃这地方。”方烈抬头看着无法用肉眼证实的大气层。“不过,联邦从来都没有把这小块地方纳入重建计划……” “这里属于东十字星域,天罡军和五行军都不可能在这儿立足,要不然就是送死了嘛,”亚迈没说完就想起孙锐也在场,连忙张口结舌的解释道:“呃,那个,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天罡……也不对……反正我没那个意思……” 见他越描越黑,孙锐倒安慰道: “我明白。其实你说的没错,天罡军是不可能来这里发展的;至于五行军,我看可能性也不大。” 对于这个神秘建筑物,众人还没见到就开始讨论起来了。阿乐一直在观察四周,此时她忽然说道: “你们看那边。” 众人听她语调急速,不知发生什么事,也纷纷望向她所面向的方向。灰沉沉的远处,似有一些活动的物体。没过多久,大家都看清了,那是滚动的烟尘。亚迈伸长脖子,说道: “什么东西啊?这里应该不会有龙卷风吧。” 刘咲注意到,那片烟尘前方仿佛有几个黑点,烟尘也是往后扩散而不是往前扩散。她转向自己一直照顾的如同家人的那个合成人: “迦蓝,能测出那是什么物体吗?” “七架小型摩托飞艇,也就是所谓的‘温骊龙’(注:古代骏马的名称)。” “我看我们已惊动了盘踞在这地方称王的那些人了,最好还是先躲一躲。” 面对阿乐的建议,众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走到湖边的岩石后屏息以待。只有亚迈还夹缠不清地问道: “喂,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那你就留下来跟他们打招呼好了。”阿乐头也不回的说道。 亚迈想了想,还是决定少数服从多数,也躲到岩石后。 过了三分钟后,摩托飞艇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在湖边驰骋而过。岩石后的众人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听到那些温骊龙又转了回来,还停在湖边!他们的心又悬了起来。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7节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相碰的声音。那些不明身份的人走到湖边,只听其中一人说道: “喂,你看什么啊?这里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有的!” 那个被问到的人冷哼一声,说道: “你没看见吗?这里有好几个人的脚印!” 岩石后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人发现。刘咲觉得手心都湿漉漉的,幸好岩石巨大,能将他们完全隐藏起来。 “这脚印还很新,刚才雷达上探测到有物体坠落,肯定是那里面的人来过这儿!” 又是那个语气不善的声音。“那些人走不远的,找到他们再全部干掉就行了!” 刘咲心想: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就在这儿,到时真是插翅难逃了。想到此,她毫无声息地用手掌捂住嘴巴,将自己的呼吸声减到最低。迦蓝本来就站在她身前,这时他已经用身体完全挡住了刘咲,刘咲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后背。青色的短发拂过她的脸颊,她真有点恍惚了。 “你疯啦?!如果你真敢在这里杀人,司教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这人的语调听起来像是这群人的头目。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却带有一丝颤抖。那几个人也沉默了,似乎对这句话深信不疑。那个爱唱反调的人又哼了一声,只是这次就底气不足了。他说道: “司教大人自己就不知杀过多少人,却偏偏不准我们杀人。如果别人想对我们动手,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可是,这条规定只限于这里,况且这地方也不会有人来……” “闭嘴!没人来过,那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是这个行星的亡魂作祟!” “够了,迪斯克!”那个头目的声音显得十分震怒,还有点气急败坏。“我说多少遍了,绝对不能提起这个行星和它以往发生的事。还记得贝黑摩斯的曼迪埃那个家伙吧,他就因为多嘴,向别人说过一句‘天庭行星死了那么多人,一定有不少怨鬼’,结果不知怎的给司教大人知道了,被活生生的扔进核融炉里!连他所在的那个小队全部人都被处死。你想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大伙儿!” 没人敢反对他的话,连那个老反驳人的迪斯克也识相的一言不发。那头目又道: “记住,刚才那番话谁都不能再提起,一定要憋在心里。要是日后谁敢再说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金属的碰撞声响起,想来那些人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好。我们在附近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碰到可疑分子,必须抓活的,司教大人最讨厌这地方出现尸体了。” 他们要开始在这儿进行搜索,想必很快就会发现众人,刘咲心急如焚,但又无计可施。忽然,湖面上“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那些人停住脚步,转身往湖面看去,岩石后一条黑影跃出。离岩石最近的两真是倒霉,什么也没发觉就被击倒。等剩下的五人察觉不妥欲反击时,那套黑色的装甲服阻碍了他们的行动。阿乐一起脚,一人被踢中下巴,闷哼一声就面朝天的倒在潮湿在泥滩上,还把身后的同伴也“顺便”一起躺下,那人急得想推开对方沉重的身子。却被亚迈冷不防掏出激光枪,对准他脑门穿了个洞。 霎时间,七个人里只剩下了三个。那个头目这时才如梦初醒,大喊: “开枪!快开枪啊!” 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不能在此杀人”的禁令了,手忙脚乱地解开背在身后的突击步枪想瞄准,阿乐趁机又料理了一个。另一个用枪对准了刘咲,正想扣动扳机,忽觉手腕剧痛,枪也拿不稳掉在地上。那人一抬头,眼前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没有任何缺点的脸孔蕴含着超然的平静。这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刻所见到的影像。 阿乐还想摆平最后一个,却见到那个小头目被方烈用膝盖将他压在泥地上,一只手被反拧在背后,而另一只手以奇怪的角度耷拉着——想必是被扭断了。方烈微微一笑,道: “我想留下一个会有用处。” 她从耳中抽出端子线(这是直接连结电子脑的设备),插入对方耳中,读取他电子脑中的资料。那个头目双眼翻白,身体微颤,显然是电子脑的数据在不断外流。方烈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阿乐半跪在她身边,问道: “怎么样?” “……这里的确有他们的基地,人数不少。是路西法!” 亚迈摔了一跤,差点跌到湖里,孙锐连忙将他扶起。 “什么路西法?” “路西法是一个秘密组织,我以前曾经和他们交过手,对方实力不弱。这个组织对原体很感兴趣。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秘密组织是吗?” 阿乐口中喃喃念着,弹了弹那些尸体上的金属装甲服。方烈斜睨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阿乐也回视着她,问道: “你看着我干吗?” “我在想,你想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也许。” 轻飘飘的口气让对视的二人同时一笑,目睹这一幕的刘咲看着她们的表情,她心里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两人的意图了。 “你们该不会……” 孙锐也看出点苗头,他的问题被方烈以颔首的形式确定了答案。 “既然这里的主人已经发出邀请,那我们就顺便去逛一圈。” “你的意思是:要闯进这个路西法的基地?!” 刘咲虽然已经猜到这个意图,但仍然不能不感到惊讶。阿乐朝她摇摇头,说道: “不是‘闯’,是‘混’进去。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进去。 第81章 比如说,以士兵的身份。” 第二卷重合第五章第8节 她的话没说完,孙锐已经笑了。只要换上这些人的行头,就算熟人见到也认不出你,而且还能以路西法士兵的身份进入其中,蒙骗敌人。虽有一定的风险,但敌明我暗,使己方变被动为主动,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我们也没别的选择。” 迦蓝的发言让刘咲更是惊讶不已,不是他发言的内容,而是他的态度。刘咲觉得,迦蓝的态度似乎正呈现着微妙的变化。 “没错,如果被对方发现这几个士兵没及时回去,他们不会罢休的。而且我刚才接触这个家伙的电子脑,才知道路西法的基地探测到有物体坠落,所以才派他们来侦查。他们是冲着游隼号来的,我们得拖延时间,好让飞船能修好。” 阿乐接过方烈的话。“还好我们先动手,要不然游船长日后只能向保险公司索赔游隼号的保险金了。” “唉,不去也不行啦。”亚迈双手叠在脑后,吹了声口哨。 “把他们的装甲服脱下来吧。” 在方烈没下命令前,迦蓝就已经动手这么做了。阿乐把手中的石子一扔,也来帮忙。刘咲看着那些石子,说道: “原来刚才你就是用它们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声东击西。”阿乐有意无意的扫了方烈一眼。“我也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装甲服卸下,孙锐看着那个小头目,问道: “这个要怎么办?” “装甲服够穿吗?”方烈不答反问道。 亚迈举了举手中的金属装甲。“都有了,每人一件。” “他们一共七个人,如果回去的时候少了一个那些人肯定会起疑心的。我要控制住他的电子脑。让他成为傀儡。” 方烈收回端子线,那人也站了起来,说道: “开始换装吧。” 大家虽然知道他已经被方烈所控制,但听见他说话还是觉得有点意外。方烈看了看这个家伙,又说道: “虽然声音和嘴巴会有不同步现象,不过还好有个头盔遮挡,别人不留意很难看得出来。” 经她一提醒,众人才发现这人说话时口型比声音要快上一拍,因为他的电子脑接收方烈的指令后口部会同时活动,但声音则稍有延迟。孙锐笑道: “已经很好了。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察觉。” 他们开始换装,先把个头最小的两套装甲服挑出来,给阿乐和刘咲。方烈身材高挑,倒免了左选右选的烦恼。虽然这里没有更衣室,但巨大的岩石也能成为天然的屏障。方烈拿起装甲服先走了过去,刘咲见阿乐还站在那里,便一把将她拉到岩石后。刚一站稳,阿乐就甩开她的手,说了句: “你干吗?” 话犹未了,阿乐的视线就越过刘咲,定在她身后的某一点上,怔忡不已。刘咲转过头,只见方烈已经利索的将外套和鞋子都脱了下来,开始解衬衫的钮扣。刘咲又回过头,将目光对准正处于石化中的阿乐,好笑的说道: “你怎么了?一般情况下,人类换衣服时是不能在异性面前进行的,明白了吗?” 阿乐回过神,猛的一转身,走了好几步,离她们有一段距离才开始穿装甲服。刘咲知道合成人可以在内部控制自我器官,像对外界气温的反应。所以阿乐没怎么脱掉原来所穿的衣服就换上装甲服她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换成自己就不行了。刘咲在方烈的帮助下总算穿上了那套对她而言嫌大的装甲服,虽然自我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也总算过得去。阿乐穿起来倒有板有眼的,不过她由始至终都没回头看那两人一眼。 等孙锐他们也换好了,她们才走出来。众人一照面,都不禁大笑起来。他们已经完全换了个样子,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刘咲见迦蓝穿着装甲服,也有点忍俊不禁。这种有些荒唐而又危险的事她以前别说是实行,连想都很少想过。可这一次刘咲却一点也没后悔这么做,她明白,是因为和这些能让人信任的同伴们在一起的缘故。 刘咲联络了邢毅,将情况大致告诉了他,当听到他们准备前去那个基地时,邢毅惊呼道: “天哪!这太危险了。负责人,你还是快回来……” 这时候通讯网络那一端传来一阵杂音,游四方的声音出现了: “既然有方烈和小公子在,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只要跟着他们,见机行事就好。修理还没完,可你们也别太迟了。旅费还没付清,所以你别想溜!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来!听见没?丫头。” “知道啦。” 结束了通话,众人都走到几辆温骊龙旁边。亚迈早已迫不及待的坐上去,一副飙车骑士状,好不得意,口里还念着: “哈哈,左边、右边,我闪,我躲,又超了一辆……” “你念叨什么呀?真是的。”方烈不耐烦的斥道。 “电影里不都这样吗?这种温骊龙是玩生死时速的好工具,男主角就是骑着它和那些黑帮火拼,成了拯救危机的大英雄……” 亚迈说得兴起,阿乐插了一句。“我看你还是先拯救自己吧,小心半路摔下来,大英雄。” 亚迈气得哇哇大叫,孙锐好不容易才劝说他平静下来。方烈也说道: “亚迈,到时你可得安分点,千万别乱说话,知道了吗?” “……是。” 面对方烈,亚迈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刘咲暗自莞尔,她还发现阿乐正看着自己,便问道: “怎么了?” “你会驾驶这个吗?”阿乐望着面前的一辆温骊龙。 刘咲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是在关心我吗?想到这儿,刘咲朝她点点头,说道: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驾驶执照的哦。” 阿乐不置可否,随即坐上那辆温骊龙。孙锐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在船上的时候,你到底跟游船长说过些什么?她居然肯让你下来。” 阿乐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只说了三个字。“你说呢?” 方烈和刘咲对望一眼,两人也很好奇。这时亚迈却笑了起来,说道: “我看一定是游船长让她下来看着我们,好让我们平平安安的,要不然,钞票也就飞走啦。” 众人一想,以游四方的个性来说这种可能性的确最大,他们都感到好笑。 大家将六具尸体藏好一切准备完毕。每个人都坐上温骊龙,启动引擎。方烈命令那个已成其扯线木偶的小头目坐上温骊龙,带他们到基地去。 “走吧。” 随着方烈一声令下,七架温骊龙扬起漫天的尘土,朝路西法的神秘之地进发。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1节 ——天庭行星路西法基地—— 可能谁也想不到,在天庭行星仅剩的一块残骸上居然会有人建立起一个如此完善庞大的基地。从外表来看,它只是普通的圆顶楼,但走进暗道后,才发现此处是别有洞天。 基地内因为刚运送来一批补给品,所以士兵们在忙着搬卸货物。两个负责监督的小队长站在一旁,一边盯着士兵一边谈天说地。其中一人伸着懒腰,粗声粗气的说道: “呼~~,真不知道还得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再这样下去,我都发霉了!” “嘘!”另一人急忙望望周围,见没人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才放心。“杜格尔,你疯了吗?要是被别人听见你这么说,那才真要倒大霉呢!” “别紧张,司教大人又不在这儿,谅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听见的。” “他是不可能听见,但其他人就难说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机邀功。” 看着对方心有余悸的模样,杜格尔显得满不在乎。他打量着那些离他们不远的士兵,淡淡的说道: “费比恩,你也太瞧得起那些家伙了,如果他们敢这么做,我就先把他们整得死去活来!看他们有几个脑袋,敢去告密?!呸!”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司教大人最恨别人说天庭行星的坏话,自然有些鼠辈想趁机讨好,顺便整整对头。那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就算你没说,他们也自然能编出一套。唉,谁让司教大人有这脾气呢。” “话说回来,司教大人怎么这么讨厌有人说这地方的坏话!其实这里也够格称得上穷山恶水的了。” “谁知道啊,反正这儿一向有这规矩。”费比恩巡视左右,确定没有偷听的耳朵后才说道:“我从上一批撤走的人那儿听说,有一次司教大人在这儿呆了好多天,长老们派迪亚马特大人和捷古约米大人来传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捷古约米大人说‘天庭成了地狱’,结果回去以后,司教大人用长老的名义将捷古约米大人关了禁闭,一关就是三个月!听说那一阵子总教那边个个人都成了哑巴,唯恐一不小心说错话会得罪司教大人。我看你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巴吧!” 杜格尔脸色微变。“禁闭了三个月?你敢肯定被关的真的是捷古约米大人?她可是组织里人人敬重的魔导师啊!司教大人虽说是位高权重,可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件事千真万确!”费比恩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你想想看,连捷古约米大人都能被关在水牢里不见天日的过了三个月,何况是我们!听我说,小心点准没错。” 杜格尔没回答,不过从他表情中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话。两间沉默了一阵,这时,费比恩瞧见入口处有几人走来,便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说道: “看,那不是巡逻队的人吗? 第82章 布尔德这家伙到现在才回来。” 说完,他朝来者挥挥手臂。“布尔德!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在外面被什么女人缠住了吧。” 他的话引来杜格尔会意的大笑。布尔德和他的手下走到他们面前,他头盔也不摘,说道: “我倒想有艳福享享,可惜天不从人愿啊,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之前雷达发现西边有物体坠落,难道你什么发现也没有?”杜格尔好奇的问道。 “别提了,什么不明物体啊,不过是块陨石,在湖边砸了个坑,真是白跑了。” 费比恩半是嘲讽半是安慰的说道: “没事最好。你跑跑腿就当是锻炼,总比我们整天呆在这里要好。”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得去报告,回头见。” 布尔德和他的六名手下离开了这一区,走进了朝向司令部的通道。这里空无一人,忽然,一个士兵噗哧一笑,向另一个士兵说道: “没想到你模仿这人的口吻能这么像,连我都吓了一跳!” 虽然隔着头盔,但其中传出的的确是一个清脆的女声。那名士兵回答道: “算不了什么。反正声音是那家伙的,只要我发出的指令没搞错就行。” 语音明亮,似乎微带笑意,竟也是女声。旁边的士兵见此,便说道: “我们来到这里,最好还是用电子脑的网络交谈,免得被路西法的家伙发现。” 这把女声就略显低沉,从遣词用句和音调方面都毫无小女人惯有的姿态。没错,这六个士兵正是由刘咲、方烈、孙锐、亚迈、阿乐和迦蓝假扮的。他们依靠着换装和那个小头目布尔德的带领,混进了基地内,竟然无人识破。虽然过程顺利,但众人见基地内戒备森严,不禁暗自警惕。他们听从阿乐的建议,除了孙锐和亚迈外,各人都只在电子脑的内部网络上进行即时对话。 他们刚走了没多久,背后就有人喊住他们。刘咲一颗心“突突”乱跳,担心自己一行人是不是行踪暴露被人认出。来者身穿的盔甲和士兵有所不同,方烈以电子脑将布尔德的记忆资料传送给他们,刘咲这才知道,此人是该基地的指挥官瑞德斯通,可以说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孙锐和亚迈虽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也能看出他像是领导一类的人物。 刚一见面,瑞德斯能就说了一句: “你们跟我来。” 众人都是一愣。布尔德(其实是方烈的指令)连忙说道: “指挥官,可我们还得去汇报……” 瑞德斯通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先做完我吩咐的事再去汇报。跟我走!” “……是,指挥官。” 为免露出破绽,方烈只能控制布尔德答应下来。大家也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瑞德斯通带着他们走入基地的中枢核心,沿途上把守的士兵见到指挥官纷纷立正行礼,而跟在后面的众人也无人查问。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2节 眼见越走越深入,刘咲忍不住以网络向方烈发问: “他要带我们去哪儿?” “难说,不过我看他并没有看穿我们的身份,可能是要我们干点活之类的。” “干活……” 刘咲不禁想起以前刚入研究院时,那些稍微有点身份的研究员都对新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还老爱对他们颐指气使。若是新人敢有所反抗,对方还会勃然大怒。没想到来到这陌生的地方,碰到陌生的敌人,却又重见这熟悉的一幕,刘咲心中还真觉得有点怀念。人类社会中,特权阶层向下层人提出要求时,哪怕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要求他也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这种人,就像是一个把权力当成玩具在炫耀的小孩子。要说特权阶层之间还有所不同的话,那也只是“权力”这玩具的大小不一罢了。 不久,他们来到一条通路上。那里停着几辆小型的室内运输车,车上摆放着一些物品,旁边有四名士兵在守卫。瑞德斯通命令其中一个士兵将通道另一端的门打开,然后对跟随而来的众人说道: “你们,把车上的东西搬进里面。记住,一定要小心!别弄坏了里面的任何东西!” 看来方烈猜的果然没错,刘咲敬佩的望了她一眼,方烈已经开始动手搬那些物品了。众人充当了临时苦力,成了搬运工。刘咲走到一件物品前,发现它浑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用手拿时,底部似乎是盆状物。刘咲还隐约觉得有丝清新的气味流淌而过。她有些好奇,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前端的通道狭小,运输车无法进入,所以只能用人手搬。孙锐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方烈用别人无法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草的味道……还有树木和花,错不了,那里面肯定有植物!” 这个结论令众人大感意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竟然会有植物的存在。不过他们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惊讶,只能装成没事人似的走下去。亚迈小声的嘀咕道: “有花有草倒好,只希望里面住的别是毒蛇猛兽!” 众人一一步出通道,一片青翠的景色占满了他们的视线。参天的大树、茂密的灌木丛、随意盛开的不知名的野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在这行星的残骸土地上,居然有这样一片乐土。一直呼吸着浑浊空气的众人现在才觉得身心舒泰。 孙锐赞叹的看着这一切,这里让他感觉到像是回到了大自然之中。当看到上面的强化玻璃天花板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个巨大的温室。 这时,有两名园丁打扮的人走到众人面前,其中一人命令道: “把东西放在那边的篱笆外,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从这二人的神态举止看来,他们在此地应该颇有权威。刘咲寻思:不知这里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的植物呢?她已经猜到,自己手里捧的多半是盆栽之类的植物。 搬完东西,离开了温室。那个瑞德斯通已经带着他的人走了。方烈让布尔德先去报告完毕,然后带众人到他们小队的宿舍。这间宿舍是该小队的日常起居之所,因此不会有外人在场。 一进宿舍,亚迈就左右张望,仔细检查没有窃听器和监视器后才摘下头盔,一屁股坐在一张单人床上。方烈命令布尔德守在门后,留意外边的动静。其他人也纷纷解下头盔,刘咲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仿佛身体也没那么沉重了。 孙锐的表情却有些凝重。亚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还真行,居然能知道那里面有花有草有树,果然是种惯了地的。” 孙锐摇摇头。“这也没什么,和植物在一起呆久了,自然很容易就能辨认出它们的气味。可是,那个地方……” 他合上嘴,像是回想着刚才所见的一切。刘咲不禁问道: “难道那些树木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不是树木的问题。”孙锐抬起头,迎向大家询问的目光。“你们发现没有?在那个温室里,有那么多的树木,却连一点生物的踪迹也没有。这实在不合乎常理。” 像是要解开心中疑问似的,孙锐又接着说道: “一般来说,在大自然中,是不存在单一物种独立生存的例子。打个比方,在一棵生长正常的树上,肯定会有生物依附。例如蚂蚁、鸟类、虫子,这些物种构成一个完整的生物链,环环相扣。它们才得以共同生存。可在那个温室里,我只见到了花草树木,根本看不到其它生物。我想,那些植物一定是从别处移来的。”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想起那个温室都感到有些奇怪。亚迈也说道: “说起来,在那儿我们待了好一会儿,可我连虫鸣都没听见。总觉得静得吓人。” “那么那些树木花草能活的长吗?” 面对刘咲的问题,孙锐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不可能的。就算那些人有办法让树木在此存活,肯定也只是一时的。人类虽然能制造和自身一样的机械身体,但和天然的植物生物相比,到底不一样。现在不少人喜欢假花假树,觉得无须细心呵护省了不少麻烦而且能增色不少。可说穿了,那也只是虚假的表像,它们不是真正的生命。” 孙锐有感而发,不吐不快。直到说完了,他才蓦地想起在场的同伴中也有两合成人,他连忙向站在两处角落的阿乐和迦蓝致歉道: “对不起,我所说的话并不是针对你们,我从来就不觉得你们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 同样的三个字出自不同的两个人口中。阿乐和迦蓝都瞥了彼此一眼,视线相遇,随即移开。 方烈把一个背包放在床上——那里塞着他们几个人的衣服,另外两个背包被孙锐和亚迈背着,里头也放着衣物和他们从游隼号上带来的一些小型武器。方烈将武器取出,一一分发给众人,说道: “来到这里,就不能掉以轻心。手上有个家伙,必要的时候也能自保。” 当轮到迦蓝时,他稍稍扬起手,说了句: “我还是用自己的。” “那好吧。”方烈微微一笑,倒也不介意被人拒绝。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3节 刘咲握着手枪,心里很为难。她以前接触过的枪械都是用于游戏娱乐的,像汽枪一类。真正的枪她是此时此刻才第一次拿在手里。阿乐冷眼旁观,问道: “你不会用手枪吗?” 第83章 刘咲看着她,摇了摇头。她知道身在敌人的基地,可不是逞能的时候,搞不好反而会成为大家的负担。阿乐拿着自己那把手枪,从枪把底部抽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匣子,说道: “这是弹匣。” 之后她把弹匣重新装入枪把中。“如果没有子弹了,就得这样换上新弹匣。” 阿乐拉动枪管后座,枪管中传出“咔哒”声。“这样子弹就上了膛,这是自动手枪,上膛以后就能连续射击。你试试看。” 刘咲知道阿乐是在进行教导自己,因此听得很用心。她依言做了几次换弹匣、上膛的步骤,直到阿乐示意她已做的较熟练才停下手。阿乐又教刘咲射击的方法,她让刘咲双脚分开站立,见刘咲是用右手拿枪,便将对方的左手掌心托在持枪的右手下,并且告诉她“因为你是新手,所以用手托着可以增加稳定性”。 “手掌要与双肩的高度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然后……你等一下。” 阿乐拿过一个背包,在里面掏了好一阵子,拿出一个黑色圆周柱状的小型物体。她把这东西套在刘咲手枪的枪口上,又在墙壁上一幅的美女海报中划了个十字。亚迈看见那个东西,一眼就认出那是手枪消声器,他不禁问道: “你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船上。” 阿乐回答的漫不经心,但亚迈却瞪大了眼。“难不成……你是把……把、把、游船长收藏的……给、给拿出来了?!” 女合成人点点头,亚迈这会儿可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知道游四方素来绝对不许别人碰她的收藏品,要是被她知道了阿乐拿走了自己当作收藏品的手枪消声器,游隼号非得翻天覆地不可。他看着若无其事的阿乐,结结巴巴的问道: “那你打算……打算,怎么还给她?” “回去的时候就还。” 阿乐的语气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亚迈吐吐舌头,心想:有胆量!女合成人又向刘咲说道: “你就对着那个十字开枪吧。” 刘咲好奇的看着那个灭声器。“用这个……没问题吗?” “东西拿来就是要用的。照我说的去做吧。” 刘咲平定心神,扣动了扳机,打偏了。手枪的后座力之大让她有点吃不消,她调整一下姿势,又开了两枪,比之前的那枪好些了,但还是没打中那个十字。这几枪由于消声器的作用,所以没发出多少声音。又开了两枪,还是不甚理想。阿乐站在刘咲身后,平静的说道: “放松点,不用紧张。用平常的力气去扣动扳机,轻轻地……轻轻地……” 阿乐的声音抚平了刘咲的不安,她呼吸绵长,聚精会神,望准了目标又连开三枪。这三枪中有两枪离十字的中心只偏差了约2厘米左右。阿乐看着那个海报,示意她训练结束了,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不错。这两枪没有8环也有7.5环了。对一个第一次开枪的人来说,你算是及格了。不过有空还得多练习。” “那也得谢谢你这个当老师的。”刘咲半是感激半是调侃的说道。 方烈碧眸凝视着阿乐,说道: “你在这方面很在行嘛。” 阿乐报以似笑非笑的表情。“比不上你。” 这句话是在电子脑网络上说的,也只有作为接收者的方烈才听得到。其他非接收者就算在同一网络也不会知道她们的对话内容。方烈望着阿乐,什么也没说。 刘咲一向不是武力的崇拜者,她讨厌打打杀杀。不过现在的形势她没有办法不拿起武器。刘咲把手枪别在腰间,心里一直不停地说:这是自卫,遇到危险时照刚才所学的去做就是了。自己就算帮不上别人的忙也不能拖累大家。 她感觉到侧面有一股视线,她一转头,迦蓝的脸孔就映入她乌黑的眼珠中。迦蓝默然无语,依然沉静如昔。但刘咲已经明白他心中所想了。 “我不要紧的。” 迦蓝垂下红玉般的眼眸,将注意力放在调整他的元素实体化增幅器上。他虽然没有回答,不过刘咲已然明白他的心意,这让她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欣慰之情。 方烈结束了和游四方的通话,向众人说道: “飞船已经修好了,既然我们已经骗过这里的人了,还是赶快回去的好。留在这儿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出破绽。” 众人都毫无异议,比起探究这里的欲望,想回到游隼号那个家的心情无疑更加强烈。 “那么还是麻烦这位队长送我们出去吧。” 孙锐笑着对方烈说道。方烈抿嘴一笑,小队长布尔德弯下腰一摆手,口中说道: “那么,请吧。” 大家整装完毕,再度出发。不过这一次却是为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临出门前,阿乐对刘咲说道: “要是有机会用到你手里的家伙,你最好留神点,它的声音可不小。” 刘咲有些愕然。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她刚才试枪时只觉得震动力不小,声音倒不留意——看来那手枪灭声器功不可没。其实她心里还隐约觉得:如果能不开枪那么最好还是别开枪。这并不是刘咲胆小,只是她心中不希望大家一行人会遭到不测。这样一来也用不到手枪了。阿乐像是明白她的念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要紧。你不是有一位忠心的骑士吗?” 阿乐所指的当然就是迦蓝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刘咲低声说道: “我倒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的骑士,保护他远离那些污浊的人和事。让他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选择他想走的路。” 刘咲所说的都是她的心声,这些话在平时她是绝不会向人说起的。可不知怎么的,在阿乐面前,刘咲却能坦然吐露连面对迦蓝时也难以启齿的心意。说完,她才发觉阿乐以一种难以说清的眼神看着自己。刘咲不禁自嘲地一笑,说道: “我所说的话很奇怪吧?” “……” 阿乐没有说话,她的神态和平常无异。刘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对方的表情。当她们即将出门前的一刹那,阿乐用电子脑网络向刘咲传来一句话: “拭目以待。”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4节 天庭行星的路西法基地,也在今天迎来了它的主人。基地中人不免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慎就惹来杀身之祸。不过他们这位司教大人似乎不是来找错处的,他一到基地,就呆在自己精心培育的温室中,谁也不见。基地里的人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下。 司教虽没出现,可他的两个手下却得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于是基地内出现了两个一高一矮、让人毕恭毕敬的身影。那个矮个子嚷道: “螺旋大人怎么又来这儿了?大人他累了,应该找个更好的地点休假,何必到这儿来?岑,你说是吧。”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高二米以上的大个子,他身穿黑袍,头部戴着金属头罩。从外看去,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道金光,加上他粗壮的四肢,让人不禁想起人类早期科幻小说中机器人的模样。 “大人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们只要服从就是了。” 岑的声音低沉且嗡嗡作响,第一次听到他声音的人更会将他划入非人类的范畴内。他又说道: “桑托,你最好注意一下,大人不喜欢听到有人说这里的坏话,就算是我们也不能例外。” 矮个子桑托长相猥琐,嗓门极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当他听到他们那位上司的言行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敬畏无比。这个话题不敢再谈,他又转了另一个话题: “哎,你听说没有,这次来的时候,还有个大猎物自动撞到我们的网上哟。” “猎物?大人他是来打猎的吗?”岑的语气总是慢吞吞的。 “啧啧啧,岑呐,难怪有人在背后说你迟钝,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你可要多学学我,不然会老是吃亏的……”说了一通半是教训半是炫耀的话后,桑托才切入正题:“那个猎物,可是个很有来头的犯人哦。‘乐不思蜀’你总该知道了吧?” “不知道。” 岑迟缓但干脆的回答让桑托十分郁闷,可他并未放弃。 “乐不思蜀你都不知道?这可是闻名星际的渡假胜地啊!‘宇宙第一乐园’、‘金光闪耀之城’就是指它啦,那里有游乐场、赌场、斗技场、动物园、五星级酒店……总之玩乐的一切是应有尽有。全宇宙不管是什么人,都想去那里玩一趟。上至联邦高官、下至殖民地的贫民,个个都想去那里大肆挥霍,甚至听说连梅氏和孙氏领地的人都是那里的游客。乐不思蜀是宇宙间头号的烧钱星球也是赚钱星球……” 桑托说得不亦乐乎,岑带有回音的声音直至他说到气喘吁吁说不下去时才又响起: “那又如何?” “啊?”桑托一时还没从那个话题中醒来。 “你说大猎物,和这个乐不思蜀有什么关系?” “当然啦,关系大着呐!”桑托的话瘾就像根火药线被点燃一样,越发说个不停。“这次被我们抓到的,就是乐不思蜀的董事长,也就是管理那地方的主人。你说这不是大猎物是什么?” 岑却摇摇头,说道: “我们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就算攻占了那个星球也没用处。螺旋大人最讨厌那种地方了。” “这……”桑托几乎语塞,他努力想出理由来说服身边这个大个子。“可是我听大人说过,逮到这家伙对路西法很有利,是个大好机会,可以好好利用。” 第84章 “怎么利用?要靠它赚联邦人的钱吗?” “这个嘛……” 桑托有限的智慧怎么也想不出他们的司教大人有何计策,面对岑如孩童般固执的追问,他张大嘴巴,半晌才说道: “对、对呀!你说的没错!大人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岑晃了晃他那沉重的脑袋,别人只能看到面罩下的两道金光。“可是,大人最痛恨联邦人了,他怎么可能想赚联邦人的钱呢?别说联邦人的钱了,哪怕是和联邦有关的东西,大人他也绝不想看到啊!” 桑托无话可说,他被这外表迟钝的同伴问的哑口无言也不是第一次了。情急之下,他又像以前一样急忙扔下一句: “反正大人肯定有绝妙的计划,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大人的话是不会有错的,你难道有怀疑吗?” 桑托不得不把他们大人的名号搬出来抵挡,岑果然没说什么,只道: “嗯,这倒是。我只是想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什么?你说什么?!” 本来就矮的桑托此时气得跳脚,丑脸通红得冒烟。在岑面前,他更像个小猴子对恐龙示威的模样。 “大人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听错?!大人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你不相信就算了!哼!” 他气鼓鼓的甩来甩去,其实也是掩饰自己的心虚。岑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又问道: “你刚才说那地方有斗技场,那是干什么用的?” “既然你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干吗又问我!你自己慢慢想吧!” 桑托出气似的大摆架子,岑没出声,忽然冒出一句: “喔,那我去问大人好了。大人一定会告诉我的。” 被吓了一跳的桑托唯恐这大个子真的会去问螺旋,这样一来他们的司教大人肯定会问起他们之间的谈话,这个岑搞不好把自己说“大人想赚联邦人的钱”这种话也告诉大人,到时螺旋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也许还会受皮肉之苦呢!桑拿托连忙拦住岑,说道: “好啦,好啦,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去打扰大人呢,况且大人他现在也没空理会我们。你如果真的去温室见大人,大人也许还会罚你哟!唉,谁叫我知道的东西多呢,就让我来给你上一课好了。”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5节 岑似也觉得有理,于是他打消之前那个念头,问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斗技场?” “斗技场嘛,当然就是指战斗的地方。格斗的双方用尽绝技把对手击倒,获胜者还能得到奖励。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热血沸腾?有时候我真想用我的本事去大展身手,保证打遍天下无敌手!” 岑的反应却不如桑托所料(虽然他一向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过了半晌他才问道: “战斗?人和人吗?” “啊?啥?”桑托回过神,好容易才搞清楚对方的问题。“没错,就是人和人之间进行格斗。这正是吸引人之处。想想看:擂台上,为了将敌人击倒,双方都会拼尽全力,越到生死关头越是精彩啊!” 桑托沉浸在那情境中,激动不已。直到许久之后他平静下来才发现岑一语不发。桑托疑惑地抬头望着他,用粗嗓门儿自言自语道: “真奇怪。难道哪里的活门被机油塞住了!” 说完,他用手指捅了捅那副钢铁身躯。忽然闷雷般的声响在他脑袋上方响起: “人类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把拳头伸向自己的同伙,太可怕了!” 桑托吓得不轻,他喘过气,打量一下身边的铁巨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啥?没事吧?” “我没有办法作出这样的事,杀死自己的同类,还以此为乐……我不会这么做的!” “哦……你说这个呀……”桑托又恢复往日大大咧咧的神气。他一转念,又想到一件事。“既然你不会对同类动手,可如果别人要对你动手呢?外界的合成人被那些人类教得很坏,比我们路西法差多了!” “……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样,可我不想做出那种可怕的事。” 桑托咧开嘴,他的脸更像一张被用力揉皱的硬纸。他只知道上头吩咐自己怎么做就怎么做,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从未想过。如今岑的话让他不禁喃喃自语: “这家伙的脑袋一定被病毒入侵了,说出这种话……真是……” 他找不出词形容,只好不了了之。这时,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 “在战场上如果不肯对别人下手,那么死的肯定就是你啰。” 桑托敏捷地一转身,吃惊的看着来者。岑也以他庞大身躯难以想象的迅速转身面对后方。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装扮十分怪异的小丑,说它怪异,浑身上下却又透出一股妖艳之气,令人眩惑又不可直视。 “捷古约米大人?!” 约米懒洋洋的走到他们面前。“螺旋哪儿去了?又躲在他的小天地里自我感伤了吗?” 约米说话如此不留情面,桑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约米不理会他,转而抬头看向那高塔般的巨人。 “要是真有你的同类不惜一切要杀死你,你也不会反击吗?” 岑尚未回答,约米又装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当然,我绝不会那么做!’……不愧是螺旋的手下,都被他调教成一副德性!” 后面那一句她的语音已恢复如昔,只是略带不屑。桑托和岑也似是习惯了她的怪脾气,因此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心中不满隐而未发。约米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望着岑,不冷不热的说道: “我会记住你的话。可别让我失望哦。” 这时,基地内响起了警报声,桑托抬起头,左右张望,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岑高大的身躯也不禁微微一震。约米涂满油彩的脸扬起一丝笑容,轻轻的说道: “联邦的走狗,居然跑到这儿来找死!” 她在转身离去前,向岑摞下一句: “看来,你和同类作战的机会快到了哦。我倒要看看,那时先倒下的人,是你还是你的对手。” 警报响起之际,正在通道上的七名士兵都停下脚步,为首的一人呆立不动,他身后的六个人彼此对望,有种措手不及之感。刘咲在电子脑中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们被人发现了?” 方烈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回答道: “我看不像。可能有外来的敌人吧。” 警报声持续着,刘咲不禁想起在研究院飞船上同是警报大响之际的情景:变异的怪物、逃难的众人、散落一地的桌椅……还有那个已经逝去的朋友,所以当她再次听到这种声音时,心理上的厌恶感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恐惧感。 孙锐巡视着四周,没有发现别人的踪影,这让他很疑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路西法的士兵都跑到哪儿去了?” “搞不好他们都躲起来了。胆小鬼!” 从亚迈身上根本看不出他有害怕的迹象。要做到这一点看似简单实则不易。一直用扫描仪进行该地区搜索的迦蓝开口了: “在基地里活动的人数没有减少,他们是有组织地各自集结起来。还有,在这里藏有对空远程导弹设备,现在正在开启中,目标是十二点钟方向。” “是外来的敌人……”阿乐俯首沉思,忽然笑了起来。众人都看着她,她止住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别忘了,游隼号是被谁追到这儿来的。没准儿,对方已经发现游隼号的踪迹了!” 众人一怔,方烈低沉的声音已经响起: “北十字星舰队吗?他们可真是死缠烂打。” 大家此时都明白了,路西法基地准备对付的外敌,极有可能就是对逃脱的游隼号穷追不舍的北十字星舰队!他们没想到,联邦政府军竟然会出现在此地。刘咲不无担心的说道: “那游船长他们岂不是很危险?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6节 事不宜迟,他们都不想在此多作停留。他们行至楼梯旁时,却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些人明显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众人在方烈的示意下躲到楼梯旁的死角里。那群人走过后,众人才探出身,确定无人发现后,迅速地照地图来到出口。 然而这里的情形却让他们傻了眼。大门紧闭,还有人重重把守。他们几个人根本出不去,以武力考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先退回去。亚迈压低声音骂道: “该死的。他们肯定是戒严了。这下可好,我看我们得当一辈子路西法的小兵了!” 刘咲从前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如今她真有种走投无路之感。大伙儿都无计可施,方烈没说什么,她仔细地察看该基地的地图,发现所有出口都已关闭,但在立体地图上还有个地方显示与外界有相连的通道,那是一个很容易就被人忽略的角落。方烈将资料传送给众人,并且用所携带的微型电脑将立体地图显示给孙锐和亚迈看。刘咲比对过地图后发现己方一行人曾到过那里去,却一时想不想是什么地方。孙锐已经认出来了,他告诉众人: “那地方就是我们之前去过的植物温室。” 各人都十分意外,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在那里居然会有出口。阿乐边回忆边说道: “那个温室禁止士兵入内,只有园丁在打理。我看能应付。” 此时他们也没有其它选择。 第85章 众人辗转回到那个温室,方烈用布尔德骗来一个园丁,说是上头派他们来搬东西。那人半信半疑地打开门,正想仔细询问时,亚迈已经一拳将他打倒了。众人迅速入内,剥下园丁的衣服让布尔德换上,命他扮园丁守住大门。然后又将那园丁捆绑藏在角落里,这一切都无人发觉。 植物温室内没有监视器,连其他园丁也不见踪影。众人都觉得有点奇怪,可现在的情况已没时间让他们仔细查证。依照着地图,他们小心谨慎地穿过那些植物走到南边——出口就在这个方位。 他们刚走到植物带的边缘,走在最前边的亚迈却停了下来。他蹲下身,朝后面的众人做了个手势。方烈会意,让大家原地不动的蹲在那儿。刘咲虽看不懂那些手势的含意,但她知道一定是亚迈发现了什么。这时,一些声音传入刘咲的耳中,显然是附近有人在说话。 亚迈悄悄的退回他们身边,指了指侧面。众人都朝那个方向看去。从树叶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人影晃动。植物带外是一草地,中间有个小水池。一人坐在水池旁,另一人站在他身后。这两人都背对着藏在树丛中的众人,因此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刘咲只能看到水池旁的是个银发男子,而另一个则是金发男子,两人都身穿黑袍。说话声再度响起,因为这次刘咲留心的缘故,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赫尔星域那边有消息传回来,我们的人被联邦走狗盯上了。现在他们好像还进行调查,有点麻烦。” 说话的是那金发男子,他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讲述着无关紧要的事。那个银发男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 “组织不也有人在里面吗,他们自然得想办法摆平。况且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迪亚,你的贝尔菲高尔军被玛尔卡特那个家伙整得不轻,这次轮到他的人倒霉,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吗?哦,你不提我都忘了,确实该高兴一下。” 那个被银发男子叫“迪亚”的金发男子发出几声轻微的笑声。他似乎不管情绪如何起伏都是一副毫无所谓、平平淡淡的样子。刘咲听到他毫无喜意的笑声,不禁心里大为奇怪:这个人还说很高兴,可连这点都要别人提醒,连笑都不像笑。真有点像呆子。方烈和亚迈听到那银发男子的声音时,互相对望一眼。方烈在湿润的泥土上用手指划了一会儿,然后示意大家看地面。刘咲一看,只见地上写道: “为防被人发现,我们暂不使用电子脑交谈。” 原来方烈是不希望电子脑发出的信号被人察觉,所以在地上划字来提醒他们。那个叫迪亚的男子“呵呵”的笑了几声,抬起头望着四周的植物,自言自语道: “啊~~啊,潮湿的雨雾,虫子在蠕动的黑泥土,金色翅膀的蜜蜂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我就是迎风摇摆的蝴蝶兰……” 说着说着,他语音渐歇,摇头晃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我的存在。那银发男子倒没什么,可躲在树丛后的众人都听得咋舌不已。除了迦蓝和阿乐外,其他人都觉得这个迪亚实在怪异。刘咲更是心想:本来还以为路西法的人都很可怕,没想到这个男的却像个傻子,而且是个单纯的傻子。实在令人意外。 “……蝴蝶兰,呃,还少了点什么……对了,山茶花。白色山茶花,螺旋,你是白色山茶花,开在蝴蝶兰的旁边……” 迪亚的梦呓仍在继续,银发男子转过头,看着他。刘咲见银发男子脸有刺青,目光凛凛,不禁吓了一跳。等她定神再看时,银发男子和那个迪亚坐在一起的画面让她想起一个无奈的父亲在守着顽皮孩子的情景。这一刻,刘咲根本感觉不到那两人身上有路西法人的杀气。 温室内又响起了脚步声,又是那种夹杂金属声的嗓音。听来来者应该起码有两人以上。这阵声音响起一会儿又停下,随即又响起,不过声音却是离众人越来越远,最后了无声息。这时,离水池边两人不远处,又有人到来了。亚迈从叶缝中偷瞧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吓得嘴巴都合不拢。幸好他反应快,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不致发出声音。 “螺旋大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人带来了。” 粗哑的大嗓门,让听者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众人此时就是这种感觉。刘咲看到了那个发出如此难听噪音之人,一个身穿黑袍的矮个子。由于他正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模样——不过就算看到他的脸恐怕结果和他的声音一样,没救了。那矮子身旁还有一人,可刘咲只能看到那壮硕的身躯,根本看不到对方的头部。刘咲猜测这人至少也有2米高。 那矮子昂起头,对身边的大个子挥挥手。大个子把扛在肩上的东西摔在地上,弄出不小的声响。众人这时才看清,那个被扔下来的“东西”竟然是个人!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7节 那个人被扔在地上时发出呻吟之声,听起来似有一定的年纪,矮子又说: “因为知道这里是大人的重要场所,所以我没让那些押送犯人的士兵进来,免得被他们弄脏了这里。” 银发男子——螺旋“嗯”了一声,像是对他的话觉得很满意。树后的众人都听出来了,原来这温室是这个螺旋的所有物。那矮子正想向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迪亚问候时,螺旋竖起左手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这位路西法的司教侧着头瞥了眼迪亚,刘咲看见,他玻璃色的眼睛里仿佛带点笑意。 “别打扰他。迪亚今天很高兴,由得他吧。” “是,是。” 矮子压低嗓音,唯唯诺诺的答道。螺旋瞄了瞄地上的那人,说道: “岑,把他的手铐松开。” 那个矮子一听就急了。“可是,大人……” “照我说的去做吧。桑托,你认为就凭他能逃得了吗?” 螺旋的语气悠闲镇定,充分显示他才是把握一切的人。他的部下——桑托也不好再说什么。大个子——岑将地上那人的手铐轻轻一拉,由特殊合金制成的手铐应声而断。他的怪力之大让人难以置信。 地上那人爬起来,抚摸着自己疼痛的双臂。刘咲看到,那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头发还算乌黑,但身材瘦小。在这几个人的围绕对比下,这老人真是平平无奇而且不堪一击。刘咲实在想不出路西法为什么要捉来这老人。 螺旋冷眼看着这个老人,像在估量一件物品的价值。那老人捧着胳膊,抬头望着这个面有刺青的年轻人: “哦,你就是他们的头头啊。” 他说这话时既不带嘲讽也没有畏惧之意,似在感叹对方的年轻。面对这样的回答,螺旋一时间倒没了反应,好像有点意外。桑托大声喝斥道: “无礼!这位可是路西法的司教大人!谁许你这么狂妄的!” “是吗?看来是我失敬了。” 老人的口气还是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因为落入他人手里而变得紧迫惊恐。这种态度更激怒了暴躁的桑托。他正想上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头,螺旋只用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路西法的司教踱着步,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陆珀先生,这次我们组织将你带到这儿来,不是想将你变成阶下囚。不过,能不能当成我们的贵宾,就要看你的觉悟了。” “觉悟?你说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个忙于经营蝇头微利的商人,怎么配当你们的贵宾呐!” 刘咲偷听这段对话时,“陆珀”这个名字让她有点耳熟。这种熟悉感觉不是来自于自己身边的人,而是在新闻、网络等资讯中获取得来的。她在脑中一一过滤那些可能与这个名字相符的身份,商人?在联邦的大型企业中从未有过这个名字,而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方面的事她也不熟…… “你也太自谦了,堂堂‘乐不思蜀’的主人,怎么只会是个小商人呢?那样的话,全联邦……不,全宇宙只怕也没企业敢称得上是大公司了!” 树后的众人闻言一惊。“乐不思蜀”是星际闻名遐迩的乐园,所有人们能想像得到的娱乐那里应有尽有——不过不包括会触犯联邦法律的事物。这个乐不思蜀乐园所在的墨丘利行星原本只是东北部殖民地中一个鸟不生蛋的贫穷行星。新历225年,当时一个名为舒斯的殖民地商人与政府签订了租借协议,获得了这个行星的使用权。在外界的嘲讽和冷眼旁观下,他在这一无所有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举世闻名的乐园式星球。当舒斯在93岁高龄逝世后,人们才将乐园改名为“乐不思蜀”——这是舒斯的遗言。因为这个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成语暗含着舒斯本人名字的同音字,是他最喜爱的成语。至于为什么舒斯要等到自己死后才为乐园改名,现在普遍的推测是:舒斯希望在死后能以含有自己名字的乐园来守护这个由他一手创建的星球。他的愿望无疑实现了,而且“乐不思蜀”已经成为世人心目中乐园的代名词。 众人更加吃惊的是,乐不思蜀的现任董事长陆珀,居然会落入路西法手中,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下见到此人。听螺旋的口气,他们“请”来陆珀似乎有某种意图。 “呵呵,太抬举我了。比起梅氏和孙氏,‘乐不思蜀’只能算是暴发户。而且,就算阁下所在的路西法也绝对是比‘乐不思蜀’强太多了。见到路西法,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陆珀的一番话说得在旁的桑托面现得意之色,连螺旋也是微微一笑。大家听了,心里都想:这陆珀果然是个大商人,面对着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他都能如此自然的奉承,光是他处变不惊的胆量,都足以令人敬佩。 第86章 “哎呀,想不到‘乐不思蜀’的董事长不但是个了不起的商人,连奉承话都说的那么漂亮!” 娇嫩的女声在温室内响起,声音似远似近,回荡在众人耳边。路西法司教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连他的两名部下也互相对望了一眼,像是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无奈。刘咲望着他们的反应,也对来者产生了点好奇。孙锐听到这女声,低着头像在回想什么。 “捷古约米大人。” 桑托和岑同时向来者行礼。女小丑约米施施然的飘进他们的视线中,根本没正眼瞧过正在行礼的二人。刘咲蓦然看到这么一个打扮鲜艳娇媚的小丑,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曾看过不少小丑,有的是在媒体,有的是亲眼所见。他们往往穿着肥大臃肿的演出服,把一张脸涂得五颜六色,一举一动都让人发笑。但这个女小丑实在很难让刘咲将她和以往所见的小丑联系起来,她简直是只花蝴蝶。 约米来到螺旋跟前,瞟了迪亚一眼,好像在说“你也在啊”。然后她转动着眼珠,视线落在陆珀身上,老人也好奇的打量着她。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8节 “你就是那个姓陆的老头吧,螺旋他还没把你整死呀。” “约米!” 螺旋的喝止声中明显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过被斥责的一方仍是面不改色。约米双手抱胸,踱着步打量陆珀,瞧她的神情更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刘咲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样?我看他还没答应和路西法合作吧。” “与你无关。”螺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约米红艳的双唇勾勒出诡异的微笑。“这么说来是没答应啰。螺旋,反正这事儿你也办不成的,干脆把这老头让我来帮你处理吧。” “你说什么?!” “是要我提醒你吗?这次的计划可是我们共同负责的,既然你摆不平,那么理所当然就要我来善后啰。” 约米走到陆珀身旁,刘咲眼前一花,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响。随后出现的情景让刘咲几乎吓得要喊出声来:约米一脚踩着陆珀的左手,那只手臂所呈现的角度明显被扭曲了。陆珀痛得大汗直冒,喉咙发出窒息般的惨嚎,另一只手的手指深深地插入泥土中。看得出如果不是这强烈的痛楚在刺激着他,他很可能昏厥过去。刘咲紧紧的捂住嘴巴,她虽然惊恐万分,但很清楚此时自己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然而她还是无法抑止自己身体的颤抖。 恐惧中,刘咲好像感觉到有物体搭上自己的肩膀。她转过头,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按在她的肩上。那是迦蓝的手,虽然迦蓝并没有望着自己,但刘咲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那只手掌里流入自己的身体中,使颤栗的寒意逐渐平服下来。在那一刹那,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这个可怕的基地里。 “不能为我所用,那么你的下场只有一个——下地狱去吧!” 如果不是刘咲亲眼所见,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下手竟如此狠毒。约米正想作最后一击时,螺旋制止了她。 “你疯够了吧,我的事用不着劳你费心,让开!” 两人怒目对视,浓浓的火药味充斥其间。连旁观的桑托也紧张的缩起身子。良久,约米掀了掀嘴角,垂下正待出击的手。 “随便你。” 螺旋扶起陆珀,利落的接好他手臂的断骨,并撕下自己所穿的披肩将陆珀受伤的手固定好。“不要紧的。请你放心,陆先生,这个女人不会再有机会接近你的。” 陆珀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汗珠,显然还没从疼痛中恢复过来。听到螺旋这么说,他似笑非笑。“多谢你啊,小伙子。不过,你也用不着责怪你的同伴嘛。” 他的话还是不软不硬,很明显,陆珀并未因为刚才的突袭而吓掉魂儿。螺旋的眉棱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他随即说道: “她这样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一定会好好处置她的。” “处置我?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螺旋,如果我要去死,也一定要拉上个垫背的。” 约米说话时,用眼角瞟了陆珀一眼,似乎在暗示自己是不会轻易放过这老头的。若不是有人阻挡,此时陆珀肯定已一命呜呼了。螺旋听着这越来越放肆的话,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谁知这番恫吓竟然让陆珀笑出声。他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使他又疼得冒汗。直到痛楚渐消,陆珀才开声说话: “真不错,真不错。你们二位真是辛苦啊!”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愣(包括方烈一行)。陆珀一左一右的打量着螺旋和约米,又说道: “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演得一出好戏啊!为了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居然让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心机,看来我今天死在这儿也算值回票价了。” 路西法的两位大人物脸色陡变,这番话对他们的冲击显而易见。桑托和岑对望一眼,还有点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约米嘴角抽动,冷冷的说道: “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吧,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一定要将你的舌头拨掉埋在这儿当化肥!” “呵呵,这位小姐不用激动。你们路西法想利用乐不思蜀,刺探各方情报,于是想从我这老头子身上下手。偏偏我的人不争气,居然为了那么点好处就出卖了我。我本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可更没想到的是,路西法的司教大人和魔导师,竟然会为了让我这市侩商人能同意他们控制乐不思蜀,演了这么一出戏。按理,我很应该感动一番。不过,这不足以令我点头。我陆珀虽然只是个做生意的,但起码也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我自认很怕死,可都到这份上了,也轮不到我来选择。” 陆珀说到最后,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他看看沉默的二人,狡黠的一笑。“你们彼此厌恶,可还是肯帮助对方,真是难得。我都差点被你们骗了,可惜你们的演技还欠点火候。” 螺旋站在陆珀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双颊的刺青泛出微光。“你的眼力很好,好的甚至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 “我也没想到,路西法的人这么不简单。其实我刚开始的确没察觉到什么,可在你们对望的时候,我才发现,你们之间的默契根深蒂固,所以这出戏才会如此逼真。有这样的同伴真是让人羡慕啊。” 众人这时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全是螺旋和约米导演的,他们二人为了诱使陆珀答应出卖乐不思蜀,而在他面前故意上演了这出戏。然而陆珀技高一筹,识穿了他们的诡计。刘咲不禁暗暗佩服这个貌不惊人、精明却又能坚守立场的老头,她也清楚,这样一来,陆珀肯定难逃一劫。 第二卷重合第六章第9节 约米来到螺旋身边,刘咲能清晰的看到,他们的神情十分相似,确实是同伴间才会有的表情。“既然到了这地步,留着他也没用了。螺旋,我看我们还是从其它地方下手吧。” “只好如此了。” 螺旋举起手,正想“处理”陆珀时,坐在水池边的迪亚却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不管是多好的花朵,也会有害虫的徘徊其中。如果不及早清除,漂亮的花朵就会过早的凋谢……” 迪亚将视线落在茂密的树丛中,可怕的杀气跃然于脸上。“躲在那里的害虫们,通通给我滚出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刘咲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呆呆傻傻的金发男子竟然已发觉到自己一行人就躲在这里。如今被敌人发现,他们可就插翅难逃了。方烈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别轻举妄动,到了危急关头,她仍然保持着冷静。刘咲见身边的人都屏住呼吸,蓄势待发,表现地非常沉着,心中的不安也渐渐开始被镇静所取代。换成在以前,刘咲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她知道,这是因为和这些值得信赖的同伴在一起的缘故。 螺旋使了个眼色,桑托马上看住陆珀,以防他逃走。迪亚一步步逼近树丛,拳头格格作响,约米和螺旋也紧随其后。 迪亚站定的树丛边。“不肯出来是吗?那么我只好动手了!” 他右手如刃,往下一劈,原本密密麻麻的树枝都纷纷断成两截。树丛中豁然出现一个大洞,忽然树丛中发出“铿”的一声,迪亚的手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随即感到一股劲风袭向腰间,他不闪不避,仍是举手往下劈,同时挡住了击向自己的拳头。从这两下,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好手。迪亚好斗之心骤起,他握着对方的手臂,想把人拉出来。没想到那人却一手撑地,用脚踢向他的面门。迪亚只得放开那只手,不过这样一来那手臂的主人也现身在他们面前。 迪亚看到一个金发女子穿着路西法士兵的装甲服站在草地上,左手拿着一个已经变形的头盔——这就是迪亚的杰作。螺旋和约米一见到她,真是颇感意外。因为这句女子是他们以前的对手。约米嫣然一笑,说道: “原来有贵宾到了。好久不见呀,女武神姐姐。” 方烈毫无身处险境的惧色,她扫了约米一眼。“小妹妹,希望这次你能有所长进吧。” 迪亚好奇的看着方烈的一头金发,又摸摸自己的头发。忽然,他转头看着螺旋,高兴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螺旋,一样的,一样的啊!她的头发和我的头发一模一样啊!” 方烈听到他的话,柳眉一皱,她以为这男人是在藉机嘲笑自己。 第87章 她并不知道,这个迪亚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呆在路西法总部,极少与外界接。偶尔外出也只是来螺旋的天庭行星基地走走。况且路西法中等级森严,除了长老和少数的首领外,所有官兵都得整天穿着装甲服,当然没人敢摘下头盔和迪亚说话。久而久之,迪亚自然就以为天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长着金头发。谁知今天在他面前却出现一个同样长着金发的人,迪亚的兴奋可想而知。 螺旋也深知他的脾性,所以没有呵责他。约米看着树丛,慢吞吞的说道: “后面的那些人,都不用躲了,出来吧。” “没错,没错,要不然就把你们杀光!”桑托见状也喊道。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上司不满的瞪了自己一眼。他想起原来自己刚才那句“杀光”触犯了禁忌,桑托后悔得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别吵了猴子。你除了瞎嚷嚷难道就不会干点别的吗?” “谁?是谁说我坏话?!” 原本就懊恼的桑托听到这话更是气得跳脚,但没人理睬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刚从树后现身的五人身上。他们和方烈站到一起,其中一人手指着桑托,笑道: “哟!猴子,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 桑托气得简直想把这人撕成碎片,然而他的上司一喝止,他就不得不控制自己过激的情绪。这时,他蓦地想起一个问题: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螺旋来回审视着这六人,狞笑道: “既然能来到这儿,就不必藏头露尾的。摘掉头盔!” 话音未落,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离子刀,首先劈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那人侧身一让,刀落了个空。螺旋没有追击,因为那人的头盔已经裂开了。里面是一张女性的脸庞,却有着超乎寻常的锐利。阿乐卸掉装甲服,穿着原来的衣服,满不在乎的说道: “谢谢你帮我弄掉那东西,其实我早就想扔掉这些破烂了。” 螺旋见对方是一女性,本不在意。可此人说话时所散发的气势,却让他感到:自己可能找到一个对手了。约米也看着一人,说道: “是要我帮你摘呢?还是你自己来?” 那人摘掉头盔,也脱下厚重的装甲。看来他也很不习惯穿这些东西。约米一见对方,居然拍手笑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净遇见以前的熟人。这不是以前救我的哥哥吗?原来你也来这儿了,真是太好了!” 孙锐十分平静,也没有因为挑衅而生气。亚迈可沉不住气,他三下五除二的将身上的装甲服甩在一边,朝桑托大做鬼脸。 岑发现有一女孩扶起陆珀,想带他离开这儿。岑不假思索就一拳挥出,眼见两人都难逃厄运。忽然,岑的铁拳停在半空中,因为他的拳头砸在另一人身上。对方黑乎乎的装甲一片片的脱落,露出雪白的战斗服。接住拳头的双手后,头盔也被岑的巨力震碎了,迦蓝完美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看得出,他并未因为这一拳而受到任何伤害。 “迦蓝!” “刘咲,你先到一边去,到时打起来别被牵扯进来。“ 听到迦蓝平静的嗓音,刘咲这才放心,她扶着陆珀走到墙边,然后才回首注视着各自对峙的双方。 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1节 天庭行星荒芜的土地上,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游隼号掉落在这里后,北十字星舰队也派搜索舰追踪它来到此地。那些搜索舰虽已追到该星域,但尚未发现他们追踪的飞船会降落到天庭行星的残骸上。 因为飞船受到攻击破损,游隼号的机师章靖彦正努力修复损坏的地方。三个小时的努力后,游隼号终于修好了。当章靖彦通知游四方可以随时起飞后,才得知方烈他们仍然未归。立体屏幕旁米汤急得团团乱转,一个劲儿的说道: “怎么办,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出事了?联邦的家伙快追上来了,他们一定不要出事啊……” “闭嘴!烦死了!”游四方毫不留情的用她所穿的拖鞋“制止”了米汤的唠叨。“有方烈在,那些家伙不会有事的。小公子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人,他说过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没错!他们可不弱哦,我看没什么人能占到他们的便宜。不过……”辛然拧起眉毛。“亚迈那家伙笨手笨脚的,不知道会不会迷了路回不来呢……” “负责人她怎么没有联络了呢?就算联络不上,也不可能她和迦蓝两同时联络不上的呀。迦蓝,你要好好保护负责人啊……”连邢毅也开始双手全十祈祷起来。 “王八蛋!你们怎么就不能多想点好事啊?!真是越帮越忙!”游四方吼完之后,又对章靖彦说道:“阿彦,你去启动飞船的能量隔离场,这样联邦的家伙就没那么快发现我们。” “了解。” 章靖彦跑到操控台前,启动电脑中的程序,游隼号开始释放隔离场,这样既能断绝自身的信号外泄,也能对外界的探测波进行干扰,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操作完毕后,喵喵窜到章靖彦的肩膀上。“叽叽”的叫着。章靖彦将它抱在胸前,摸着它光滑的皮毛,低声说道: “这次好像有点麻烦了,不过偶尔的刺激更有意思,连我这样的懒鬼也好像开始觉得有点兴奋了……你说是不是啊,喵喵?” 那只小猴子此时正专心的挠痒痒,并没理会主人的自问自答。章靖彦吹了声口哨,继续投入到电脑操作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西法基地里唯一一个植物温室内,响起一阵足以惊吓任何飞禽走兽的大叫。不过可惜的是,这里并没有飞禽走兽,甚至连只蚊子都没有,所以这位嗓门儿的主人只能空喊一阵,毫无作为。 桑托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几个入侵者,五官都快错位了。他此时真是又气又恼又恨又激动又有点心虚,因此那些入侵者有几个正是以前曾打败过自己的“强人”。他看着迦蓝、孙锐和方烈,杀气腾腾的说道: “好啊!张三、王五、陈六,没想到你们几个家伙敢跑来这儿送死,天助我也啊!” 刘咲暗想这个猥琐男好像还说漏了点什么,旁边的陆珀开口道: “怎么少了个李四啊?” 其实光听陆珀的语调都知道他是故意讽刺桑托,谁知桑托听了如获至宝,大喊: “对!对!对!还有那个李四在哪儿?那时候如果不是他偷袭我也不会输给你们!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你这猴子真能吹,什么偷袭,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少怪到别人头上!”亚迈像是回敬似的骂道。 “又是你,黑猴子!我一定要把以前所受的耻辱加倍还给你!” “是吗?”亚迈拉长声调,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恫吓。“小心大话说得太多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 两人开始大眼对小眼的瞠目怒视,刘咲听得清楚,她已经猜到亚迈肯定认识这个猥琐男,看样子他还见过方烈和孙锐,不过在刘咲的印象中接触过迦蓝的人员名单根本没有这个家伙,为什么他会一眼认定迦蓝就是他口中的“张三”呢?这时,刘咲想起了那个人。对了,如果是他的话,那这一切的疑问才能得到解答。而且那个人很明显认识方烈、孙锐和亚迈,那个桑托肯定是以为迦蓝就是他了。刘咲所想到的,就是和迦蓝的外表完全一致的n。 迪亚目不转睛的盯着方烈,又拉着自己的头发来看,好像在做什么对比。他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看到了让他着迷的玩具。别看他身披镶金边的华丽披肩,整个人显得贵气十足,可他的神态举止都带点迟缓。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目睹他极具杀气的表情,方烈一个会以为他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呆子。 “喂,女人,我叫迪亚马特,你呢?” “方烈。”方烈一如以往的平静。 “你很爽快嘛,我听说外面那些女人说话都很啰嗦,看来你不是。这样更好,我可不想一个废话连篇的家伙做我的对手。” 迪亚又笑了笑,似乎身周都流动着寒气。约米冷冷的插了句: “她难对付着呐,你那么想玩就自己走着瞧吧。” “用不着你操心,迪亚又不是你。” 螺旋代迪亚回敬了一句,约米哼了一声。不过他们的对话已传不到迪亚耳中了。他望着方烈,见她没有武器,便解下披肩,说道: “我们空手较量吧,这样的话不管结果如何都犯不着埋怨别人了。” 方烈见他不恃势压人,倒是个公平的对手。她摊开手。“随便。” 迪亚手握披肩,顺手往上一抛。披肩在两人之间缓缓落地,彼此的眼神对峙毫不相让。披肩刚一触地,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刘咲只看到金色的旋风中跃动着两个黑色的身影,她没有想到,平时看方烈文静沉稳,如今看到她与迪亚的交手,竟然这么厉害。刘咲虽不懂格斗,但那个迪亚马特身手了得她也看得出来。不过在方烈面前,迪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陆珀感叹道: “这位金发的小姐真是了不起,人不可貌相。”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2节 “陆先生,你的伤怎么样了?” “放心,暂时死不了。”陆珀看着刘咲,“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自己被看作与方烈、孙锐他们是同伴,刘咲觉得非常高兴。“对,我们是一起来的,所以要一起回去。” “回去?” 第88章 陆珀眨眨眼睛,“噢,我懂了,你们是无意中来到这儿的吧?” 刘咲正想回答,忽然听到“喀啦”一声巨响,她和陆珀转头看时,只见螺旋站在一棵断树前,盯着那个刚刚避开这一击的对手——阿乐。阿乐看看自己的双手,嘴唇动了动。刘咲只能勉强听到她在嘀咕: “……这身体,真是……” “现在才抱怨自己力量不足,未免太迟了点。” 面对螺旋的讽刺,阿乐抬起头,回敬道: “等你败在我手下时,可别抱怨自己生不逢时。” “阿乐!” 刘咲十分担心,她知道阿乐的身躯不是那种专门用来作战的合成人身体,因此当对手是拥有如此可怕力量的人时,哪怕中了一拳一脚,阿乐也很可能受到致使的重创。 阿乐瞥了她一眼,轻轻的摆摆手,好像在说:没问题的。螺旋可没放过她,回身又是一踢。阿乐蹲下身避过,以扫堂腿回击对方。陆珀边看边对刘咲说道: “你的这位同伴也不弱啊,你应该相信她。” “我明白,但还是……” 刘咲看着阿乐躲过一击,又松了口气。此时她又看到,那个打扮妖异的女小丑约米正对孙锐展开攻击。她挥舞着银链,链子末端有一梭,梭子所到之处几乎无一完好。幸好孙锐十分敏捷,一一闪避,约米讥笑道: “怎么了?孙氏财团的主人,难道只是个缩头乌龟吗?” 她手中链子一挥,又击向孙锐。孙锐在地上一滚,链梭深深刺入泥中。孙锐握住链子,直视着约米说道: “人类伤害别人时,有的是因为想得到物质上的利益,也有的是为了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你真的觉得这样做会让自己好受点吗?” 约米笑容已退,眼中寒光骤现。“你以为自己是道德评论家吗?” 她将链子往回猛力一抽,孙锐没有放手。链子咔咔作响,孙锐握着链子的手中滴出了鲜血。孙锐还是看着约米,态度并未有所动摇。 “我不是你,所以没资格评论你所做的事。不过我只想问你,伤害别人就能弥补你内心的空虚吗?这样你真的能得到解脱吗?” “闭嘴!”约米一反平时的笑脸形象,愤怒的神情显出她内心的愤恨。看得出孙锐的话对她造成极大的冲击。约米将链子用力一甩,握着链子的孙锐也被甩了出去,幸亏他放手放得快,途中跌落在泥地上顺势滚了一圈又站起来。链子横扫过树木,将它们打得支离破碎。 “看来你不是明白的。” 望着孙锐温和的眼神,约米忽然平静下来,微微冷笑道: “你就尽管说吧,因为很快,你就再也说不出话了!我要将你的人头,挂在这个温室的圆顶上!”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还得和这些同伴们一起回去。” 约米双手紧握银链,拳头发出细微的声响。孙锐也蓄势待发。此时,他们身后也有两人正在打得不可开交。亚迈和桑托你拽着我的手,我扭着你的腿,真是打成一团。两人脸上都有些青肿,不过他们的嘴上都没闲着: “嘿嘿,矮猴子,认输吧!还没尝够本大爷的拳头吗?!” “哼,就你那么点力气,只配给我抓痒。被我的无敌金刚超波动千裂腿踢中,你这只黑猴子一定想吐血吧!” “我呸!我才不会被你那只猴子瘦脚踢伤呢,倒是你,挨了我的烈火飞鹰铁拳,不死也得五脏破裂,劝你快去准备后事吧,要不然迟了连棺材都买不到啦!” “什么?你敢咒我,去死吧!” “去死的人肯定是你!” 照他们的情形看来,要分出胜负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倒用不着担心亚迈会受伤。因为他们可谓是半斤八两。 刘咲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迦蓝身上,他正面对着比自己足足高出两个头的金属巨人。岑审视着迦蓝,说话时带着嗡嗡作响的回音: “你也是合成人吗?” 迦蓝没有回答,这就是他的回答。岑又说道: “为什么你要维护那个人类?” 他所指的就是刘咲。迦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刘咲却吃了一惊。她不明白这个巨人为什么会对她怀有敌意。岑继续说道: “人类只是把我们当成物品,用的时候想起我们,不用的时候就将我们随便抛弃。为了他们战斗,真是太愚蠢了!他们自视为神,任意的操控我们的生命,却又不允许我们有自我的感觉。这样的‘神’,早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 迦蓝倏地一跃而起,身在半空中一拳击下。岑双手高举过头,挡住了这一下。但那股强大的力量使他不由自主地一膝跪下,以求减轻所承担的力量。迦蓝稳稳的站在他面前,说了句: “与你无关。” “你很强,可我不会跟你动手的。这并不是我的能力不足,因为我不会杀害同类的。” 岑站起来,缓缓说道。迦蓝红宝石似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他。 “我们这些合成人当初被制造出来,纯粹是为了娱乐服务人类,并且替他们做那些他们不愿做的工作。有用时还能被当成宠物,没用时只能被当成回收废物处理。他们只是让你成为工具,为他们服务!”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3节 岑的声音不高,在刘咲听来却是震颤心灵之音。她对待迦蓝当然是一视同仁,并且为他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对其他合成人也是如对待人类一样。但她身边的人就不是如此,刘咲深深感觉到,迦蓝对他们来说,确实如岑所说,只是一件能为己所用的可怕利器。其他人更是将他视为异类,敬而远之。这也是刘咲一直不愿迦蓝来到现实世界的原因之一。刘咲望着迦蓝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 “我们不应该同类相残,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人类!” 迦蓝看着激动的岑,双唇微启,说道: “与我无关。” 说完,迦蓝一起脚,被踢中小腹的岑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在厚厚的墙壁上,半圆形的玻璃天花板发出了难以辩清的“嗡嗡”声,似乎在与之相呼应。迦蓝正想冲上去,螺旋却拦在他面前。 “想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螺旋大人!” 从地上爬起来的岑望着螺旋,迟缓的声音中潜藏着激动。被晾在一边的阿乐见螺旋转而去对付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你有逃跑这种嗜好。” “别急,收拾完他就轮到你。”螺旋如此说道。 迦蓝并没有因为对手改变而作何表示,他只是作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阿乐走到螺旋的身后,淡淡的说道: “你想逃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 如此一来,螺旋便被前后夹击了。夹击他的二人都没有“以多欺少,胜之不武”的概念,因为对他们来说,一行人能平安离去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迪亚、约米和桑托都被各自的对手缠着,根本分不开身。迪亚想逼开方烈,可是方烈根本没给他机会。桑托就更不用说了,他只剩一张嘴还能兼顾外边: “螺旋大人!……哎呀!” 不用看也知道,他又挨了亚迈一拳。螺旋刚避过迦蓝的进攻,后面阿乐的拳头已经到了,他只得回身阻隔。他身后,迦蓝正举起手掌,如刀般的边缘闪着微光。 眼见螺旋处境危急,岑突然一声大喝,随即一拳砸向地面。泥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条大裂缝,一直延伸到迦蓝脚下。所有人都觉得天摇地动,树木被震得东倒西歪。刘咲护在陆珀身前,推开那些倒向他们身上的树木。迦蓝跳离裂缝处,可也因此远离了阿乐和螺旋。他一回头,见一棵约三四米高的粗壮的杨树已经被震得树根裸露,缓缓倒向刘咲所在的位置。刘咲扶起陆珀想离开那里,但已经来不及了。 迦蓝毫不犹豫的冲到刘咲面前,挡住了倒下的大树。刘咲正想上前帮忙,陆珀一把拉住了她: “小心!” 在离刘咲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又有一棵树倒过来。如果没有陆珀刚才这一拉,恐怕她已经被这棵树砸中了。刘咲刚喘过气来,却看到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正站在迦蓝前边。岑一手抓起砸向迦蓝的那棵树,往旁一扔,那棵树倒在地上,发出巨响,树叶哗哗作响过了好久才静下来。岑看着迦蓝,说道: “我虽然不想杀害同类,但我决不能允许有人伤害螺旋大人!你的对手,是我!” 迦蓝才不理会,他一身是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性格。刘咲总说他平时是个隐士,战斗起来则是个任务至上的人。他和岑的真正较量现在才开始。 方烈知道他们不能在此久留,路西法的人发现了他们,联邦舰队又在追踪游隼号,他们必须尽早离开。想到这,她加快了进攻的速度。迪亚好像察觉到她的意图,他跳开对手的攻击范围,伸展一下双臂,说道: “你那么着急走吗?别忙啊,再多玩一会儿嘛,人有时要适当的多做动作才会对身体有好处啊。” 他说话的口吻还是那么迟缓,在方烈听来真觉得难以忍受,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冷冷的说道: “像你这种整天只呆在一个地方的人才需要多做运动,让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人呆的太久了才变成这种样子!” “一个人?不是的,我……” 方烈根本不等他说完,一个回旋踢向其面门。迪亚又陷入苦战中,可他看起来就像个终于有人陪他玩的小孩一样高兴。螺旋见迪亚那边战况激烈,不禁多看了几眼。 第89章 阿乐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道: “没想到你也会担心别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 螺旋冷然相视,不知怎么的,在接触到阿乐眼光的一刹那,螺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仔细地审视着阿乐的神情,蓦地,他恍然大悟。 “是你?!” 阿乐看着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螺旋能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瞥了眼正在另一边战斗着的迦蓝,竟然狂笑不止。少顷,他止住笑,自言自语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们竟然会是一伙的,而且是在这种环境下……看来,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因为不攻击只一味闪避的关系,孙锐已经受了几处伤,并且气喘吁吁了。约米一脸恨意的笑。“怎么了?大少爷,这么快就跑不动了吗?我还想再好好‘疼爱’你呢。看到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真是有趣!” 孙锐没有生气,即使面对恶战和如此的谩骂,他依然没被对手的情绪所影响,这让约米更加愤怒。她正想给孙锐致命的一击,却听到后面有人大喊一声: “中!” 约米听到身后的风声似有物体袭来,她马上以一个优美的翻腾动作避过那物体。约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物体竟是晕倒的桑托。亚迈跨过那些倒下的树干,跑到孙锐身边,一边扶起他一边喋喋不休道: “她打你,你干吗不还击呢。你看我,把那只矮猴子教训成这样才对嘛!你要多学我要不然会吃亏的啊……”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4节 “亚迈,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锐看着呈大字形趴在地上的桑托,不禁如此问道。他知道桑托人虽傻,但身手不弱,力气又在,亚迈居然能将他当成暗器偷袭约米,实在不简单。亚迈用手指擦擦鼻子,笑道: “这家伙是有两下子,不过头脑不大灵光。我趁他被我唬得走了神就打晕了他,然后将他扔了过来。哈哈,我这法子不错吧。” 旁边的刘咲和陆珀看的很清楚,当时桑托抓住亚迈动作中的破绽,刚想将他痛揍一番,谁知亚迈急中生智,喊了句:“哎呀,你的大人被打倒了!”桑托果然中计,连忙回头一看。结果,就变成了这样子。刘咲得很努力才能忍住不笑,但陆珀可没那么客气,他朝亚迈大声说道: “喂,小伙子,你这招调虎离山之计用得不错啊!” “承让,承让,不过我想叫调猴离山之计更合适!” 亚迈好不得意,刘咲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约米那张涂满油彩的脸看上去十分可怕,怒气让她的五官都扭曲了。她踢了踢双眼翻白的桑托一脚,斥道: “快起来!装死还没装够吗!” 桑托被踢得打了几个滚,嘴里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螺、螺旋大人,你没事吧……” 约米气得快冒烟了,她挥舞着链子就要痛打桑托。有人牢牢地抓住她拿着链子的手,约米正在盛怒中,她也不管对方是谁,起脚往后踢。那人避过这一脚,也松开了手。约米的大眼中映照出孙锐的身影。 “他是你的同伴,你难道连同伴也不放过吗?!” 面对孙锐的质问,约米只是一笑。“同伴?别开玩笑了,这种蠢才连当我的佣人都配不上,谁会把他当成同伴!” 亚迈只觉得孙锐一向温和的眼中首次出现了愤怒的火光。他知道,约米的这番话激怒了孙锐——因为亚迈自己也有同样的感受。 “你这个小丑也太恶毒了吧!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难怪你要打扮成这样让别人看不见你的脸,因为我想你真是没脸见人了。” “少清高了!”约米根本不将亚迈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显得不屑一顾。“你们不也想将他置于死地吗,现在我替你们动手,你们反倒振振有词的怪起我来,真是虚伪!” “我们是敌人,自然得各自为战,可你呢?对自己的同伴也下得了手,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失去一切的。” 若是在平时,孙锐肯定不会用这么严厉的口吻教训别人,但面对约米的行为,要他保持冷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很明显,约米的精神世界和他们的精神世界是两条平行线,不会有交集的机会。虽然孙锐不愿伤害别人(哪怕是敌人),但当人接触到与自己对立于另一极端的人时,产生厌恶甚至愤怒也是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 螺旋对刚才发生的事都看得一目了然,他逼开阿乐,一跃而起落到约米的身边。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约米,你闹够了吧,我不想在这儿看到你!” “哼!你别以为这是你的地方就要让我听命于你,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能命令我!” “这个可由不得你!” 他们越吵越激烈,约米紧握银链,咬牙冷笑道: “那么我先干掉你好了!” 她手一挥,链子如银蛇般刺出,可是链子刺出的方向却不是入螺旋而去,竟然是击向迦蓝!孙锐急忙大喊: “小心!” 迦蓝正和岑激斗,就算感觉到背后有异样此时要避开也来不及了。刘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她全身都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动弹不得。 银链刺入了躯体中,不过不是迦蓝的,而是阿乐!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始作俑者约米也愣住了。阿乐看了看自己被链子防护林带的支离破碎的左手臂,那些白色的润滑剂正一滴滴地滴落在泥土上,形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她用完好的右手将链子拨了出来,随手往外一扔,约米没能握住银链,只能任由自己的武器被扔到树丛里。阿乐望着约米和螺旋,说道: “同样的方法别用第二次,在第一次失败的时候你们还没得到教训吗?” 孙锐已经明白,约米和螺旋的目标正是迦蓝。他们的争吵只是在掩人耳目,好趁人不备攻击目标。虽然刚才目睹过他们对付陆珀的过程,但见到他们再次使出这种手段时,孙锐仍然对他们如此可怕的手段和阴险的心机感到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阿乐识穿了他们的计谋,否则现在的迦蓝早已倒地不起了。 方烈敏捷的跑到阿乐身边,一手扶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她。迦蓝也是几乎同时伸出手,他和方烈对望一眼,谁也没说什么。他们各自的对手——迪亚和岑也住了手,好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螺旋定了定神,说道: “你们现在已经有一个人不能战斗了,劝你们还是别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你们这些卑鄙的混蛋!” 亚迈气得想冲上前,被孙锐一把拉住,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他们要平安的离开而不是硬碰硬。他们退回到方烈的身旁,提防着对方的袭击,路西法的人也站立到他们的另一面,双方再次形成了对峙的局面。约米娇笑道: “我看你们干脆放弃吧,反正也跑不了的。” 刘咲和陆珀也来到阿乐身旁,她检查了一下阿乐的伤势。左手手肘以下完全碎裂,前臂的碎片散落在地面,手腕连着手掌不知被击飞到哪儿去了。这样的伤势不容乐观,阿乐瞄了她一眼,说道: “放心,受伤的人又不是你,你用不着这么脸色苍白。” 刘咲真有点哭笑不得,本应被安慰的人此刻却反过来安慰她——虽然阿乐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很担心她。刘咲尽量平静的说道: “前臂部分全部断裂,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要坚持住,我们一定很快送你回去的。”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5节 迦蓝倏地站起来,周身似乎都流动着看不见的气旋。约米嘲弄道: “怎么?就凭你一个人想对付我们全部吗?” “迦蓝!” 对方的讥笑,刘咲的呼喊,迦蓝都充耳不闻。他身上散发出耀眼的白光,这种光芒使得他身上所穿的纯白战斗服也显得为之黯然。众人都睁不开眼睛,刘咲忽然想起这个情景似曾相识。方烈在一片白光中,似乎隐约看到她怀中的阿乐脸带一丝几乎难以觉察的微笑。 强烈的气流充斥在温室内,那些可怜的树木更加被摧残得不成样子。螺旋见到这种情景,气愤得无以复加。可他此时也和身边的人一样,被强烈的气流压制的一动也不能动。 白光中,迦蓝傲然独立,他原本血红的双眼被光芒映照得如同发光的玻璃珠,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个犹如用黑色矿石雕成的巨人石像,这个有上半身的石像竟然会动,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它的出现。约米和螺旋下意识的对望一眼,显得难以置信。而方烈和亚迈也是同样的神情,亚迈喊了声: “天哪!又是它!” 刘咲望着黑巨人金色的双眼,大脑中一片空白。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个黑巨人全身化作巨大的气焰,形成一道呈漩涡状的气流涌入迦蓝的手中,直到它的身体完全消失为止。 白光褪尽,众人这时才敢睁大眼睛。刘咲惊讶的发现,迦蓝的手中多了一样物体——那是一把黑中透光的长剑,剑身上还有光芒涌动。 “这是……” 孙锐看着那把剑,好像想起了什么。刘咲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不过她什么也没捕捉到。迦蓝举起长剑,往下一劈,剑身的气焰冲天而起,将整个温室一分为二。众人全都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方烈紧紧扶着阿乐,她从迦蓝身后望去,这一下可吃惊不小:在他们和路西法那帮人之间,地面裂出一个宽达四、五米的大裂缝,这一剑的威力实在可怕,在天庭行星斑驳的地面上刻下了一个十字标记。 第90章 迦蓝放开双手,手中的长剑化为点点的光斑消失在空气中。方烈醒悟过来,她知道此时不跑再待下去就有危险了。她一把拉住迦蓝,朝身后仍然发愣的众人喊道: “快走!” 大家这才猛然惊醒,转身跑往温室裂开的大洞外。约米挥动链子刺向他们,可惜没刺中。路西法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出温室。 亚迈一眼看到温室外停放着几辆温骊龙,上面还放着几盆盆栽——可能是运货用的。他向大家说: “坐这个!” 他们纷纷抬起被刚才的冲击弄得倒在地上的温骊龙,坐了上去。陆珀有伤,无法一个人驾驶,所以孙锐和他同坐一辆。阿乐也和方烈坐在同一辆温骊龙上,她见自己原来一直都靠在方烈身上,竟坐了起来,说道: “这样不大好,我看我不是自己去驾驶另一辆吧,单手应该没问题……”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个!” 方烈边说边启动了引擎,开着温骊龙呼啸而去,众人紧随其后。 游隼号终于等来了它的另一部分成员——其中还有一位客人。不过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子后,尤其是看到阿乐和陆珀的样子后,船上诸人都大惊失色。 然而他们现在根本不能多耽搁,必须先离开此地。游四方下令,在北十字星舰队的搜索舰到这里时,先将游隼号驶向东十字星外围的殖民地行星地区,因为那里有通往北十字星的近路。而且游四方非常熟悉那里,只要能逃到那儿去,就能躲过北十字星舰队的追捕。 淡蓝的游隼号从天庭行星起飞,将这个行星仅存的小小残骸抛在身后…… 进入稳定的航路后,游四方才安心了些,她来到医疗室,见刘咲和章靖彦正在忙个不停。游四方问站在一边的方烈: “这丫头怎么了?” “情况比想像中严重,她的左手上臂部分也毁坏严重,所以整个左手都得卸掉,不能再用了。得重新为她安装新的义肢。还好的是,阿乐没有生命危险。” 游四方走到调整椅旁,看着躲在上面的阿乐。她忽然伸手重重的捏了捏阿乐的鼻子,被阿乐挥手挡开。 “你在干吗?!” “看看你死了没有!”游四方毫不客气的说道。“像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还有资格问我干什么吗?!真是笑死人了!” 阿乐扭转头,不理会她。游四方才不管这么多,她继续说道: “你可别忘了,我是你老板,你还要为我干活的!搞成这个样子害我又要花钱,装义肢的钱我会在你的工资里扣的!这就是你乱来的后果,现在没死就算你走运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啊!” 刘咲听出游四方话中的意思,高兴的问道: “船长,这么说你肯帮她装手臂的义肢啰?” “这得等我们去到殖民地的落脚点后才行。没见过这么乱来的丫头,简直比男人还野!” 临走前,游四方又瞪了阿乐一眼,使得她本来就突出的双眼更显可怕。“要是你下次再这么胡闹,我就把你两只脚都打断,看你能跑到哪儿闯祸去!连老娘的珍藏你都敢拿走,要不是看在你没搞砸这件事的份上,我把手都给你折了!” 等她一走,刘咲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游四方连关心别人的方式都这么凶巴巴,不知道的人看见她的模样肯定以为她是个心地残忍的巫婆,但其实游四方的内心却正好与之相反。 章靖彦用仪器将阿乐的残肢从肩膀上卸下来,刘咲帮他进行仪器调控。整个过程中,阿乐都没吭一声。可刘咲知道,就算合成人的身体机能系统可以调节痛觉神经,减低身体受伤时带来的痛楚。但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直接将其身体的某一部分卸离,合成人依然会感受到强烈的疼痛。因此一般的做法都是让合成人处于休眠状态,然后才动手拆卸。可是阿乐却拒绝这么做,坚持要令自己保持意识清醒。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6节 刘咲一直留意着阿乐的表情,见她始终不说话,不禁问道: “很疼吗?” “你说呢?” 阿乐只是这么回了一句,但刘咲从对方的立场想来,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臂没了一大半,随后又被拆掉剩下的部分,不痛死才怪。刘咲心里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这样好像在提醒阿乐身上的痛苦一样。 “抱歉,当我没问过。” “可你已经说了。” 面对阿乐淡淡道出事实,刘咲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阿乐又看了她一眼,又说道: “刚才是挺痛,不过现在没事了。” 刘咲仍然没说什么,但她的表情已经缓和多了。她能感觉到阿乐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可能正因为阿乐平时的淡漠疏远,所以这种灵光一现的体贴才更让刘咲感觉到对方心底的温柔。 方烈见阿乐已无危险,便离开了医疗室。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走廊上。她不禁一笑,径直走向前。在经过对方身旁时,方烈说了一句: “她没事了。” 迦蓝没有说话,方烈也并不期待他会回答。 章靖彦处理完阿乐的事后,便对刘咲说道: “我们走吧,让她好好休息。” “那个,我想再多待一会儿。” 章靖彦看了看她,善解人意的笑了。“随便你。” 医疗室内只剩下刘咲和阿乐两人,刘咲望着熟睡的阿乐,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之前如果不是阿乐挺身而出,迦蓝早已遭受不测。不过刘咲也知道,自己对她的关切之情并不是完全因为她救了迦蓝,而是由于自身对她的喜爱。 “谢谢你,阿乐。” 当刘咲回到驾驶室时,发现众人的眼睛都看着一个方向。她好奇地望过去,只见游四方一反平时凶神恶煞的模样,与陆珀相谈甚欢。因为离的比较远,所以刘咲只能听到他们不时传来的阵阵笑声。 邢毅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连刘咲走到他身后都没发觉。直到刘咲拍了拍他的手臂,邢毅才猛地惊醒。 “负责人,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是你自己没注意。”刘咲又看了看游四方和陆珀那边。“他们在聊什么?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子。” “谁知道。不过想不到游船长也能和别人这么谈的来啊。” 听着邢毅感叹中带着些微讽刺的话语,刘咲虽不以为然但仍觉得应该提醒他少说为妙,因为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谁知辛然却说道: “这你就不懂啦。老板跟人套近乎,肯定是想宰对方一笔,那个‘乐不思蜀’的董事长也不简单嘛,我看他心里也清楚。他们俩各自心里都打着算盘呐!” 经辛然这么一说,刘咲和邢毅才恍然大悟:原来游四方这么热络是另有所图的,而陆珀也是一样。看着大笑的两人,他们的眼神都浮现出微妙的变化。亚迈替他们说出了心声: “两个都是奸商,狐狸对山猫。” 因为航路已经设定好,飞船在自动驾驶。所以米汤无所事事也站在这儿看热闹。他一见刘咲来了,就问她: “怎么样?阿乐她没事吧?” “她很好。”刘咲见他心安的样子,便开玩笑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呢?这样不是更好吗?” 米汤一时语塞,看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刘咲就猜到多数是因为阿乐对他的态度才让米汤这么害怕的。刘咲左右张望发现方烈和孙锐都不在这儿,便问道: “方烈和孙锐去哪儿了?” “我刚才看到方烈去了植物室,孙锐回房间休息。”辛然回忆道。 刘咲离开了驾驶室,来到植物室。说是植物定,但其实只是一个约二十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面的虚拟场景能让人有置身于大自然的感觉——而且还有不同的场景可代选择。在现今社会星际飞船极度发达,以此为生的人也很多。有些人因为长期待在船上没接触过陆地而产生心理疾病,如焦躁、抑郁等等。所以联邦政府在新历42年的《交通法》中明确规定:凡是星际飞船上都必须设置娱乐室、植物室和医疗室,为其成员提供人身保障。植物室的作用是为了让飞船上的人体会到在陆地时的感觉,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 刘咲一进室内,就见到方烈正坐在长椅上,她一动不动,似乎正想着什么。不过刘咲刚一走近,方烈就马上回过头,看着来者。 “还好吗?” 刘咲边和她打招呼边坐在长椅上。方烈看着周围仿若原始木森林的虚拟场景,用手按着额头,显得有些疲倦。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都有点晕头转向了。” “会好起来的。” 两人对望一眼,都笑了笑。刘咲眼尖,发现方烈右手的手掌贴了一块胶布,便问道: “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什么,只是擦破点皮。” 方烈抬起手,胶布可能是贴久了,开始松脱。刘咲就拿出自己的手绢,替她包扎。还说道: “这样胶布就不会掉了,要不然伤口感染就糟了。” “谢谢,”方烈看着自己的双手,蔚蓝的眼睛中出现淡淡的阴影。“不过我是不会受感染的。” 第二卷重合第七章第7节 刘咲一怔。方烈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表情,轻声一笑。 “我的身体里除了大脑和这层皮外面的毛发、指甲,其余的器官都是合成机械。” 刘咲这才明白,原来方烈的身体是经过高强化改造的。 第91章 照她这么说,她的身体改造率接近100%。即使在改造身体之风盛行的当今社会里,像方烈这样改造的如此彻底仍然是极少数。首先是因为法律上有限制,其次是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有差异,对机械改造的适应率也有许多不同。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身体改造。然而刘咲惊讶的倒不是方烈的身体经过高强化改造,而是因为自己之前一点也没察觉到。刘咲一直从事合成人技术,对这方面颇有研究。但她真的看不出方烈的身体和普通人那些只是小面积改造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方烈亲口所说,恐怕刘咲还很难相信。 方烈叹了口气。“我没有告诉你们,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惹麻烦。” 这点刘咲也很清楚。在常人眼中,如此高强化的身体极为少见,一般人都是敬而远之,更有甚者将之视为异类。虽然人类依赖机械,但一旦要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变为机械,就会十分排斥和厌恶。因为现今的人类改造身体是一种流行,而不是出于需要,所以以流行的程度来说改造肉身不必太专业、太彻底。没改造过身体的人属于落后;而改造身体太彻底的人则是超前。无论什么时候,在人类社会中,落后与超前永远都是被人侧目而视的末流,因此方烈的心态刘咲很能理解。 “我明白,你做的没错。”看到方烈露出感激的笑容,刘咲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改造身体呢?” “因为……有这个需要。” 从这个回答和对方的表情,刘咲可以看出方烈的心情一下子阴郁起来,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了方烈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回忆。 植物室内的虚拟场景悄然变换,这样是大海边。浪涛的声音掩盖了两人间的静默,天与地在尽头连成一体。刘咲望着满天的星斗,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她说道: “方烈,你,是瓦尔克丽吗?” 方烈没有回答,但是她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回忆之轮在她心中再次转动起来…… “我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没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家在什么地方,甚至我的生日也搞不清楚。当别人发现我时,我出生了不到一星期,孤伶伶的躺在公园角落处的一张长椅上两天了。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是联邦人和殖民地人的后裔。虽然我的体内拥有这两种血统,但它们给我带来的却是被父母遗弃的命运。不过我反倒庆幸有这样的开始,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来到瓦尔克丽了。” “瓦尔克丽,那是我的家,我和姐妹们的家。我们这些女孩子全是孤儿,而且大部分都是混血儿,也就是因为这种血统——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我们成了瓦尔克丽的一分子。在那里的日子很艰苦,因为我们每天都过着军事化的生活,但我们很满足,真的,有什么能比拥有一个家更好的呢?尤其是对我们而言。” “人总有长大的一天。瓦尔克丽的女孩在十六岁时就会进行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则得到任命书,成为真正的职业军人。每一届的毕业生人数不多,但达标率都在95%以上,这也是我们最为之自豪的一点。当成为职业军人后,我们就会被派遣到联邦政府的军队中,‘瓦尔克丽的学员只会派到最优秀的部队中’这句话说的没错。这倒不是出于骄傲,而是学校一贯的政策。优秀的作战部队,无论是在个人精神、心性,或是总体的团结上,都是要优胜于普通部队。优秀的军队中虽然是有害群之马,但总的来说,它的官兵有着强烈的战斗意志和同袍之情,具有积极向上的团体精神。在这种环境下,可以减少我们被排挤甚至是被侵害的可能性。总体素质低下的军队,也总是爱对弱者施暴的对象。他们战胜不了与自己处于同一水平线的对手——或者更强的对手——没有斗志,便转而将力量发泄到无关的弱者身上,想藉此建立起自身的尊严与自信。瓦尔克丽绝对不会让我们去到那种军队的。” “我被分派到了蓝鹰。这可是东十字星坤都的王牌特种部队。当地人还叫他们是‘坤都的守护神’。我是以格斗技术教官的身份进入那里的。刚开始军官和士兵都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我,好像在估计我能不能胜任这一职位。不过经过一星期的上课后,他们对我的印象大为改观。而且后来我和已经熟络的军官们交谈时得知,士兵们在背地里都叫我‘女武神’,他们承认我了。老实说,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在那个时候我还认识了一位和我同伴是少尉军衔的年轻男子,他当时进蓝鹰还不到四个月,是个排长。他的出现也让其他人颇为注意,因为他也非常出色。但在那里蓝鹰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爱说话的乔朗少尉(我那时甚至还搞不清他的名字,是别人告诉我的),竟然会在日后成为蓝鹰的领袖。” “如果说瓦尔克丽是我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家,那么蓝鹰就是我的第二个家。那里有我最重要的战友,我出生时是个孤儿,可我却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我确实没什么好遗憾的。进入蓝鹰快三年的时候,我晋升为副指挥官,我的顶头上司就是乔朗,他们已经成为蓝鹰指挥官半年多了。他是个非常严格的人,对士兵要求严格,对军官同样如此,而对他自己更是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有的人因为训练太苦太累而在背后抱怨,可他们看到指挥官和他们训练,而且练得更多更累的时候,那些抱怨之声也随之消失了。我敢说,我没有见过比乔朗更身先士卒的指挥官,他冲锋陷阵时不怕死的劲头,连敌人都会被吓呆。有这样一位上司,我就必须更加把劲儿才能跟得上他的要求。而且,我做到了。我们一起共事了七年,直到瓦尔克丽灭亡……”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1节 “新历397年,那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个新年。自从上一年‘八月枪声’事件后,联邦政府成了激进派的天下,一时间,‘赶走殖民狗’的口号此起彼伏。在社会上,联邦人与殖民地人的矛盾日益激烈,局势很不稳定。尤其是当我的母校瓦尔克丽提出反对之音后,政府的人也将我们视为眼中钉。所幸我当时在蓝鹰,弟兄们都并不把政府的话当一回事,他们还是很相信我,所以我受的冲击还不算大。可是那些人不是不肯放过我,他们甚至对乔朗施压。有好几天,我见到他被上头叫去,回来的时候神情明显比去之前更阴沉了。我知道他被叫去多半是因为我的事,上头想通过他来把我开除出军队。还有人恶毒的中伤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藉此逼乔朗听从他们的命令。我不想让别人为难,所以也跟他谈过,告诉他我已经作好了被调走的准备。但乔朗只是说:‘指挥官的职权是属于指挥官的,该下什么决定由我说了算。’看起来他所说的与我无关,只是为了他自己才那么做。但我想他是不想让我觉得内疚才这么说的——当然也许我想的未必全对。但我还是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和蓝鹰的弟兄们,我在联邦可能早就干不下去了。” “新年刚过没多久,我们就接到任务,在东十字星外围的殖民地发生暴乱,蓝鹰奉命前去镇压。虽然时值一月份,在东十字星仍是冬季,但我们所到的怀尔德行星却是闷热无比,因为这个星球正处于夏季。那些引起动乱的当地游击队逃进深山,想用地形优势和我们周旋下去,但对我们蓝鹰的人来说,这种伎俩根本算不上什么。我们采取围歼战术,逐渐缩小包围圈,将他们消灭在包围圈中。” “一个星期后,战况进入尾声,游击队的人基本都已投降。只剩下小部分人在进行抵抗,不过这已经影响不了大局。因为担心局势有变,所以上头命令蓝鹰还得在当地多呆几天。那天晚上,我们进驻到一个小镇上,那儿的居民都被疏散了,只留下一个空城。不过房子还在,用来做我们的营地最好。指挥部的军官们住在村东头的一所大房子里,因为房间不够,大家都得挤一挤。两三个人睡一个房间。我不想自己一个人霸占一个房间,所以也和大家一样。我和指挥官住在二楼最大的房间——不过他睡在靠近房门的地方,而我则在里面休息。房间里空荡荡的,家具差不多都被搬空了,连张床也没有。只剩下窗台上的一盆已经枯萎的兰花留在那儿,我们就像往常那样拿出睡袋,以地板当床。” “夜深了,开始起风了。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心里烦躁得很,根本睡不着。前几天我跟姐妹们联系过,瓦尔克丽拒绝了政府的无理要求,很可能会导致报复,她们要我务必小心。我现在更担心瓦尔克丽的命运。风越吹越大,我还真有点困了。刚合上眼不久,一声巨响让我惊醒。我担心有敌人偷袭,连忙起来察看。这才发现那盆兰花砸在地板上,窗户被吹得前后摇摆。我走过去一看,原来窗户上的栓坏了,大风吹得它不住开合,结果窗户将那盆花打落在地上,连窗玻璃也碎了一地。我费劲地固定好窗户,转头一看,本来已经睡着的指挥官醒了,他正看着我。” “‘长官,窗户坏了,摔碎一个花盆,一切正常。’我向他报告道。乔朗没有说话。虽然房间中一片黑暗,但我仍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包含着意外,好像眼前的我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我还注意到他的呼吸急促,也许是做恶梦了。‘长官,你……’‘方烈……’。我们的声音同时响起。‘什么事?长官。’我连忙应道。 第92章 沉默了一会儿,乔朗又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冷静:‘还有3小时,好好休息吧。’‘是,长官。’我一边应着,一边走进里侧我的睡袋旁,心里却不禁怀疑起来:为什么他刚才喊我名字的时候,声调好像跟平常不一样呢?似乎有点迟疑、有点惊讶……反正我以前没有听过他会这样叫我的名字。我努力的想再次入睡,刚才那一幕却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不知怎的,回想起他看我的时候,我居然觉得紧张不安,可是这种紧张不安跟上战场的感觉又不完全像。我有点搞糊涂了,好不容易才勉强睡着,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随着最后一批游击队抵抗分子被抓获,我们的任务也宣告结束了。当我将那批人转交给当地驻军回到蓝鹰的营地时,发现有点不对劲。大部分排的士官和军官不知去哪儿了,剩下的士兵被我问到时也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我发觉,他们看着我时欲言又止。任务完成了,可他们的脸上却毫无喜色。终于,我找到那些军官,他们正在指挥部所在房子的地下室。我还没走到门前,便听见亚迈的声音,他好像在喊什么,充满了愤怒。我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着。亚迈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耳中:‘……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政府,刽子手!我才不会为他们卖命,这种政府不要也罢!’‘够了!’这是乔朗的声音。‘你马上回自己的房间去,没有我们命令不许出来。’‘……是,长官!’亚迈气呼呼的甩门而出,他看见我就愣住了,还没等我开口他拨腿就跑。我看着他离去,感觉到不祥的阴影。是什么事让这个一身爽快不拘小节的亚迈如此愤怒呢?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真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之口。” “我走到虚掩的门前,听见1排的排长江智贤问道:‘指挥官,这是真的吗?瓦尔克丽,真的已经全军覆灭了吗?!’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得扶着墙壁才能不至于跌倒。没有听到乔朗的回答,里面传出一片夹杂着悲愤的叹气声,可能是乔朗用某个动作或神情告诉了他们答案。从他们的叹息声中,我知道江智贤所说的都是真的。我推门而入,室内所有人看到我时都呆住了。我想当时自己的神情一定很可怕,因为没人敢正视我。除了一个人,我径直朝那人走去,逼视着他:‘瓦尔克丽到底怎么了?’‘少校……’旁人喊着我,想让我冷静下来。‘告诉我!’我的怒吼声让整个地下室变得死一般寂静,所有弟兄都被我吓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可那时我根本无法理会这些,只是注视着我的上司,要他亲口说出答案。乔朗凝视着我,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波动。‘瓦尔克丽,在36小时前宣布为叛军,半小时前,刚收到消息,瓦尔克丽的所有成员——都死了。’奇怪的是,当我听到这个噩耗后竟然还能站得住,只是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是谁干的?联邦政府吗?!’‘她们……是自杀的。’”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2节 “我犹如挨了一记重击,身体摇晃。接下来周围的人说什么我全都听不见,只是脑中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一进去,我就坐倒在地板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强烈的孤独感再次袭上我心头。我深深的体会到,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的!瓦尔克丽、姐妹们……你们在哪儿,为什么又留下我一个人……我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还是婴儿时那个可怕的夜晚,不管如何哭喊,不管如何挣扎,我还是逃脱不了被人抛弃的命运,只是这一次,是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瓦尔克丽接纳我的。” “认清了这个事实,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进来了,是乔朗,我转过头,看到他的神情,居然笑了:‘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我现在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我的声音都在轻轻发抖,力量正从我体内一点一滴地流失。他低下头,也在平服着自己的情绪。他半跪在地板上,什么也没跟我说。我没有看着他,只是像个木偶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能想。乔朗只是坐在我身边,仿佛这样就已经是一种安慰了。过了许久,恍惚中,我听到他说了一句:‘活下去。’我扭过头,冷冰冰的问道:‘这是命令吗?可我现在已经是叛军了,没办法听你的命令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尽管我明白他与瓦尔克丽灭亡的事完全无关。我的愤怒其实是对着那些害死姐妹们的人。乔朗没有退缩,他还是像以往那样直视着我:‘不,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我浑身一震,呆呆的看着他。‘请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也为了你自己!’”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的眼中涌出。痛苦开始占据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因为我不再麻木。这让我意识到,我仍然是活着。二十四年前,在没有任何人的期盼下,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如今,不管这个世界如何丑陋、肮脏不堪,我也要活下去!为了那些重视我的人……即使她们已离我而去……” “政府的人没有放过我,他们甚至来到蓝鹰现在驻扎的怀尔德行星。看来是充当行刑队,好解决我。这是总理下令,军方的人不敢违抗,乔朗也没有办法,但他私底下却让弟兄们给软禁中的我送口信,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安全逃离。虽然当地的武装分子已基本抓获,但局势仍是不稳。那些家伙一时走不了,又害怕日久生变,又怕我反抗,便每日给我注射他们带来的镇静剂,使我无法施展身手。因为这是在蓝鹰的地盘上,加上乔朗他们施加压力,那些人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由于蓝鹰弟兄们的鼓躁,他们害怕起来,便想出一个办法,要我自己公开宣布退役,从此与蓝鹰再无关系。这样蓝鹰的人便无法管我的事了。” “那天,他们集合了蓝鹰的所有成员在小镇的广场上,要我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他们还说,要是我不自动脱离蓝鹰,蓝鹰就会有麻烦,想用这个来威逼我就范。我看着弟兄们,他们也看着我,突然觉得无比可笑:面对着这群与我生死与共的人,我却得为了别人而用谎言来搪塞他们吗?现在的我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其实,我根本不想离开蓝鹰。’此言一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无声的骚动。政府的人猜到我不会乖乖按照他们的话去做,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又不敢造次,怕引起众怒。我完全没理会他们,只是继续向那些弟兄们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现在我只能选择离开,虽然不是出自本意。我是一个孤儿,这点你们都知道。但我因此而来到瓦尔克丽,也因此来到蓝鹰。别人常说瓦尔克丽是女神,也有人说我们是魔女。可我们不是,我们是人,是无法得到承认的人,所以才加入了一向让女人走开的战场,为的就是争取别人承认我们那一天的到来。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庆幸有这个决定,因为这让我认识了你们。’我很想笑但笑不出来,这最后一面,我希望给弟兄们的印象里留下一个笑着离去的方烈,可我做不到,因为我发现自己不想离开他们,不想离开这个家!‘有着低下血统的人是不配有发言权,更不配向别人谈及感情。可我还是想说,你们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真的……真的……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兄弟们那一张张脸孔在我眼睛的泪光中化为一个模糊的光圈,我举起手,向他们敬了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行的军礼。我转身而去,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哭泣的样子。即使如此,我的泪水也无法抑止地流下……永别了,蓝鹰……” ——东十字星外围殖民地星域加尔姆行星 当游隼号降落在此地后,陆珀和他的手下取得联系,临走前,他对众人说: “欢迎你们去乐不思蜀作客啊,你们都是我重要的贵宾。” 虽然他和众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八面玲珑的性格很得大家喜欢。游四方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有丰厚的酬金)。送走陆珀后,游四方忍不住哈哈大笑,神情十分得意。辛然低声说道: “瞧老板这德性,这次肯定狠狠赚了一笔。” “‘我游四方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这不就是她的口头禅吗?当心下巴笑脱了臼。” 听到亚迈的嘲弄后,章靖彦点点头,说道: “对方也是因为我们才得救的,多收一点也没错;况且阿乐的义肢也要花钱的,老板这样算是打预防针吧。” 章靖彦的话让刘咲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到左边衣袖空荡荡的阿乐正站在那儿。她走到这个冷淡的合成人身边,说道: “你要是累了就回飞船上休息吧。” “我还不至于这样。”阿乐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没必要感到内疚。” 阿乐所指的就是她替迦蓝挡下一击而致残的事。她说的没错,刘咲确实感觉到自己作为迦蓝的监护人,对阿乐的伤负有责任。刘咲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阿乐。不过她感觉得到,阿乐对自己身体受到多少伤害总是满不在乎。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3节 孙锐从刚才就一直在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亚迈一拍他肩膀,说道: “干吗?心神不安的,你要找的人不在。” 他所说的“要找的人”正是方烈。孙锐被人识穿心事,腼腆的一笑。刘咲望着二人,不禁想起之前方烈告诉自己关于她过去的那段往事: “……在我被迫退役后,亚迈也退役了。 第93章 表面看来他是因为顶撞长官,不守军纪而被开除,可是实际上,这是指挥官为了救我而故意让亚迈离开,好趁机带我逃跑。有蓝鹰方面的帮助,我们顺利的逃了出来。然而我很快就倒下,而且身体变的非常虚弱。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政府派来的人每天给我注射镇静剂,那些镇静剂里含有乙醚胆碱能受体,是一种神经阻滞剂类毒物。他们给我注射这个就是想让我变成废人,然后再处决我。他们确实如愿以偿了,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更糟的是,我身体内的器官也受到侵袭,开始衰竭。亚迈为了救我,甚至跑到离我们不远的天罡军控制的地方求医。就在那时碰到孙锐——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孙锐马上召集了最优秀的专家为我会诊,他们得出的结论是:除了电子脑,我必须摘除所有受感染的内脏,全部换上合成器官,这样才有活命的可能。所以,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方烈回忆时的语气是那么轻描淡写,但刘咲的心却在隐隐作痛:这个女子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和煎熬才走到今天。她最重要的两个家——蓝鹰和瓦尔克丽,一个生离,一个死别,而且她甚至被迫牺牲了自己的人类身份,变得与合成人无异。但是方烈的坚强和平静的心态却更令刘咲折服,她没有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相反,方烈依然乐观地生存着——虽然那份痛苦依旧无法忘却。 刘咲眼中的孙锐和亚迈也变得有所不同,如果不是有他们的倾力相助,她今天很可能已见不到方烈了。他们都是了不起的男子汉。刘咲还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迦蓝虽然总看着别处,但仍偶尔看看阿乐。她抿嘴一笑,说道: “有时候,行动更能表达心意。” 这话当然是说给迦蓝听的,不过刘咲没得到任何回答。她瞥了眼身后那人,有点意外的是,迦蓝的神情中似乎带有一丝凝重。不知怎的,在天庭行星路西法基地上的那一幕幕如闪电般掠过刘咲的脑海。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在事后,她帮迦蓝做例行身体检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这仍然不能解释那个黑巨人的出现和迦蓝可怕的力量来源。刘咲甚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迦蓝了。此刻他站在自己身边,但两人的心却比现实中肉眼所见的距离还要疏远。刘咲不免有些失落。 游四方此时心情极好,辛然见状乘机说道: “老板,我们呆在飞船上那么多天,身子都发霉啦,你就让我们出去走走吧。” “屁话!游隼号又不是破铜烂铁,怎么会发霉呢?真是的!”游四方眼皮一翻,如果有些胆小的小孩看到她此时的尊容肯定会吓得大哭起来。“再说了,加尔姆这地方不安全。” “不安全?那干吗又让方烈和米汤出去逛呢?” “逛你个头!他们出去是要采购必须品,米汤识货,清楚买什么——当然还包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自以为是……”骂了一通,游四方喘顺气儿才又说:“……那个死丫头的义肢。方烈长相像殖民地人,又会说他们的话,她身手又好,所以他们俩去正合适。” 说完,她狠狠瞪了眼自己口中的“死丫头”,那个“死丫头”完全没有一点反省的样子,仍是自顾自的站在那儿,毫无“悔改”之意。看到游四方的样子,又见到阿乐的表情,刘咲心中暗自发笑。辛然好像也有同感,她忍住笑,说道: “那也不见得我们去就会有事啊,游隼号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游四方大嘴一咧,笑起来的模样真令人不敢恭维。“拍马屁你就省点吧,臭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套吗?如果你有本事自个儿替自个儿收尸,那你去哪儿我都没意见;要是没那个本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儿!” 辛然撇撇嘴,但并不生气,显然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亚迈朝她做了个鬼脸,好像在嘲笑她被游四方骂。辛然毫不留情的回敬以白眼,两人又在那儿“挤眉弄眼”。章靖彦好像没什么所谓。但邢毅还是忍不住说道: “可是我们还得联系研究院的人,飞船上的设备不能进行超长距离通话。得出去想办法。对吧?负责人。” 刘咲被说的一愣。“我……那个,是呀……” 其实她心中都将要联络研究院的事快忘光了,这倒不是她记性不好,而是她有意地尽量不去想。刘咲知道,这次出了事故,迦蓝回去以后,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实验和操控。然后极有可能被当作杀戮机器派上战场,以此渡过他的人生……这是刘咲最不愿意见到的事。她甚至想过不让迦蓝回到研究院,但同时刘咲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除非迦蓝永远地消失,否则研究院肯定会找到他的。一想到这儿,刘咲不禁心中凄然,连迦蓝都不敢看了。 孙锐笑着说道: “船长,就让他们下去走走吧,况且一时半刻的我们也走不了。” “那也得等方烈和米汤回来再说。得问问他们,打听清楚这里的形势。” 游四方的口吻终于有所软化了,看来孙锐的确是个让人无法口出恶言的人。邢毅在内线中与刘咲说道: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本人,真不敢相信天罡军的领袖居然是这么个大好人。” 刘咲只是敷衍了一下,她心里依然牵挂着迦蓝的事。望着那张青发红眼的侧脸,刘咲轻叹了一口气,就算和迦蓝说明,他也不会在乎。她搞不懂,迦蓝的不在乎是因为他能忍受当杀戮工具的命运,还是说他真的已经超然到对一切都视为身外物,所以对此事毫不关心呢?只有遇上迦蓝的事,刘咲才会倍感无力。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4节 “我看加尔姆的确不安全。” 所有人都看着阿乐。刘咲忽然觉得,阿乐这个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很有分量——看大家的反应知道了。 阿乐的视线落在舷窗外,那里能看到宇宙空港的景象。“这里的关卡非常严,而且有不少外来的联邦军队。” 众人走到窗前一看,的确如此。这里的宇宙港跟联邦的大都市或孙氏桃源行星的宇宙港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规模小很多,停泊的飞船也屈指可数。空港关卡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看样子根本不像当地的驻军。整个空港冷冷清清的,一派肃杀的气氛。辛然看了,不禁看向游四方,问道: “老板,你说过这地方不安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话也是替众人问的。游四方皱了皱眉,说道: “之前就有传闻,加尔姆行星暴发了瘟疫,总督下令进行地区封锁。没想到武装分子趁机出来搞破坏,好多从疫区跑出来的人都跟着他们,现在那些武装分子越来越浩大。” “怎么个浩大法?”邢毅好奇的问道。 游四方瞪了他一眼。“当地的驻军差不多有一半都被武装分子给灭了,还有一部分成了他们的俘虏,够浩大了吧?!所以才会从外面调派军队过来。” “哎,不会吧?这消息都足以当头条了,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亚迈这话倒没错,虽说最近殖民地的形势一直不稳,但联邦的驻军居然被当地武装打的溃不成军,遭受这样的惨败还是头一次听说。更奇怪的是,最近媒体上却没有报导这里的战况,所以难怪众人对此一无所知。 “看来这也是联邦安抚民心的办法吧,现在到处都烽烟四起,只要不用心看新闻,谁又会发觉这里的情况严重呢?”章靖彦将喵喵放入怀中。“也许是因为首府还能控制得住,所以在联邦看来情况并不算太糟,起码比以前的什么马兹、怀尔德的要好些。” 邢毅面现担忧之色,他在内线中与刘咲说道: “负责人,我们这一路上路过的殖民地怎么都这样啊?感觉好像到处都在打仗。” 刘咲也是同感,她以前一直生活在联邦首府乾都,殖民地对她而言只是个遥远的概念,只存在于媒体之中。如今她来到了殖民地,就已经感觉到这里和自己所认识的殖民地有很大不同。殖民地多动乱刘咲早已听闻,但如今亲自踏上这片土地的感受和道听途说的确不一样。而且从游四方的口吻听来,加尔姆地区的战情比别处要严重些。 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只有三个人沉默着,其中两个一向如此,众人也不在意。但孙锐此时的沉默多少是显得有点心神不安。刘咲上前问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孙锐回过神,连忙说道: “噢,不,我,我很好。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看到这儿……” 他望着窗外那几乎空无一人的宇宙港,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这里真的已经变成战场了吗?” “我也是收到情报才知道的,这里也呆不久的。” 听到游四方肯定的回答后,孙锐的神情更不安了。亚迈一拍胸脯道: “放心好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徐亚迈也能保护你们……” 话犹未了,辛然的手肘毫不留情地撞向亚迈胸腹。“哇”的一声过后,亚迈只好中止豪情万丈的宣言,忙着抚慰自己的创伤。辛然笑着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的。等米汤他们一回来,我们马上就走。” 孙锐欲言又止,显然他并未说出心中所想的全部。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这都被刘咲和阿乐看在眼里。 “是这样就好了。” 游四方咕哝道,似乎连她对此地的情况也无法完全掌握。 两个小时后,方烈和米汤回来了。 第94章 游四方一见他们就问: “东西买到了吗?” “唉,别提啦,”米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茶杯里的水喝得精光后才开口:“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店铺都不开门做生意,黑市也被政府封了,听说是和叛军有勾结。跑了半天,换来两手空空。” “没人做生意,这里的人不都得饿死吗?”辛然乍舌道。 “政府会定时定量供应居民食粮和用水,没办法,戒严时期。” 听米汤的口吻,这儿的情况已是不容乐观。游四方摸着厚厚的下巴,说道: “这地方果然呆不久……嗳,还打听到什么?” “现在因为实行戒严,所以只有进的份,没有出的份。想离开的人必须得有总督府和军队的证明,否则的话就只能等局势平定下来再说了。” 米汤接过辛然递给他的杯子,继续大喝特喝。众人得知形势如此严峻,下意识地互相看了几眼。这时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游隼号请求入境时对方竟然答应得这么轻易,原来是易进难出。游四方追问道: “联邦派了什么军队过来?东十字星舰队吗?” 不知怎么的,方烈的神情一下子阴沉下来,她转身走出驾驶室,孙锐见状伸出手,却又放下了,只是一直看着方烈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处。米汤搔搔头,说道: “不是东十字星舰队,不过它和东十字星舰队是同一战区的,是一支地面作战部队。它接管了加尔姆首府的防备。要是我们想走,就得有它的同意。” 章靖彦抚摸喵喵的手停下了。“是什么部队?” 米汤微鼓着腮,好像要将胸中的块垒一扫而光。“坤都特种部队——蓝鹰。”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5节 加尔姆的首府加尔姆城不算大,人口还不到一百万。由于发生了瘟疫和战乱,许多能逃的人基本上都跑到周边行星去了,只留下一些逃不了的穷人和老弱病残。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军人和装甲车的驻守才让人不至于误以为此处是个空城。 一个小男孩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徘徊在街头,他看到路口的军人后吓得退回小巷子里。他好像想起什么,调转车头往另一方向而去。刚行至拐角处,有人一把抓住车头,男孩差点从车上摔下来。他抬起头,只见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在面前。相由心生,这三个人看上去并非善类。 “好小子,到现在才来!害我们在这儿干等了半天!” 其中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骂道。小男孩连忙下车,怯怯的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一路上……” “钱呢?” 中间那个大汉一开口,男孩马上感到一股寒意,不禁缩了缩肩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被对方一把夺了去。小包被急速的打开,里面有一卷纸币,大概有三、四百块。另一男子竖起双眉,骂道: “这么少,项个屁用!别说买药了,连个药瓶都买不起来!臭小子,你是耍我们呐!” 那个平头男子边说边挥起拳头,男孩吃了一惊,吓得缩成一团。虽然害怕,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我只有这么多了,我们家的生活费全在这儿了。求求你,阿杰老大,把药卖给我吧。我真的很需要它啊!” 被他叫作“阿杰老大”的那个站在中间的有着联邦相貌的男子拈量一下手掌中的小包,从鼻子里哼一声: “就这么点钱,根本不够!想拿药,起码得一千!等你带够了钱再来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男孩叫道: “那你把钱先还给我!” 平头男子揪住他的衣领,把男孩拎了起来。“臭小子,敢问我们要钱?!不要命啦!” 阿杰回头,扫了男孩一眼。“这些钱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凑够了钱再来找我吧!” 男孩被摔到地上,痛得爬不起来。但他仍然喊道: “把钱还给我!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混蛋!” 话音刚落,他又挨了几脚。踢得他口吐白沫,差点喘不过气。他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三人离去。男孩捂着肚子,靠在墙上不住地喘着气,疼痛和无助的感觉使他差点哭了起来,甚至连有人走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男孩察觉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正站在他面前。那个女的不过二十出头,一看就知道是联邦人,她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男孩见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哭相,脸上一阵发热。那个男的看起来也不大,他不是联邦人不过也不是本地人的相貌,高个子宽肩膀,面相还算挺随和的。男子只是看了看眼前的男孩,随即自言自语道: “他们也应该到了。” 那女子蹲下身,与男孩平视,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 原本对对方心存畏惧的男孩见她如此温言相询,戒心消除了不少。他低下头,哽咽着说道: “我,我的钱被人抢走了。” “抢你钱的人跑哪些去了?”那男子问道。 “他们……” 男孩刚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哀嚎。男子示意他们留在这里,自己走过去张望。一看之下,男子口中发出了细微的疑惑之声。他回头向那女子说道: “是亚迈他们,我先过去帮忙。” 还没等他说完,那边响起一声大喝: “你这家伙别跑!” 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男孩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才勒索自己的阿杰。可他现在脸上肿起好大一个包,神情惶恐如丧家之犬。他没走几步,就被那男子一脚绊倒,整个摔在地上。那男子又将阿杰踩在脚下。男孩看了真是又惊讶又解气,忍不住说了句: “活该!” “你认识这人吗?”女子好奇的问道。 “就是这个家伙和他的同伙,抢走了我买药的钱!” 听到他这么说,女子便向那高个儿男子说道: “阿彦,别让剩下的给跑,他们抢了这孩子的钱。” 这个叫“阿彦”的男人一笑。“跑不了,亚迈和孙锐都把他们摆平了。” “哎呀,你们已经来啦。” 巷子里又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不过其中两个是被人拎起来的。那两个软得像一滩泥的家伙正是阿杰的手下。女子一笑,说道: “我们也是刚到不久,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 男孩这才知道,原来这四人是认识的。那个黝黑结实的男子把手上拎着的两人摔到地上,让他们和阿杰一样背朝天。他骂道: “不长眼睛的家伙!刚才居然敢来打劫我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躺在地上的三人组已经被揍得晕头转向,根本开不了口。来者中的另一年轻男子扬声问道: “刘小姐,你没事吧?”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们才对。”这个姓刘的女子看向男孩。“你被他们抢了多少钱?” “四百块,我用小包包着。应该在这个人身上。” 男孩指着阿杰,阿彦搜了搜身,从他内侧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男孩一见就说: “就是这个!”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6节 “你看看钱有没有少了?”那个年轻男子好心的提醒男孩。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吸引人,而且非常温和。虽然他有着联邦人的相貌。但男孩看到他时却不怎么畏惧——可能是因为男孩心里认为他们都不是坏人吧。 清点无误后,男孩点点头。“都在这儿,钱没少。” “我看,干脆把这种人渣送到警察局,让他们吃几天牢饭!”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如此建议道。 “可是,亚迈,我们现在……” 阿彦这句还没说完的话在男孩听来十分不解,可听者显然明白这话中之意,面现难色。这时候,原本趴在地上的阿杰嘴里发出哧哧的笑声,好像在嘲弄他们。亚迈一听就火了,上前就是一脚,骂道: “狗腿子,笑你个头啊!还没尝够我的厉害吗!” 阿杰被踢得缩着身子,活像一条蚯蚓。他好不容易才出声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众人都是一怔,他们搞不懂这流氓说的是什么意思。阿杰继续说道: “我可是总督府护卫队士官,连联邦派来的蓝鹰特种部队都得给我面子。只要我一开口,蓝鹰的人一定会将你们抓起来,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识趣的,就赶快送我们走,要不然……” “……宰了你们!” 亚迈此时怒目圆睁,冲上前就想将这些家伙碎尸万段。那个禀性温和的年轻男子用双臂紧紧的勒住他,极力想让他冷静下来: “亚迈!用不着信这种人的话,你仔细想想,蓝鹰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呢?!” “呸!就你们这种杂碎,给蓝鹰的人擦鞋都不配!你们算什么东西,狐假虎威,居然用蓝鹰的名义来唬人,你们要是有本事,也用不着被这儿的游击队给打得滚回老家去,还敢出来招摇撞骗?!看我不废了你们!” 面对着亚迈的破口大骂,阿杰冷笑一声,正想说话,却被阿彦一脚喘中下巴,顿时晕厥过去,再也说不出话了。男孩见他血流满面,吓得跳了起来,差点撞翻身边的垃圾桶。阿彦好像没事人一样,说道: “一个小混混,还说自己是什么总督府的人,真是笑死人了!没本事就别出来混,少拿别人的名号来压人!” 他又对那两个已经吓呆的流氓说道: “不想死的话就带着这个废人给我滚,想变成他那样就尽管留下来好了。” 第95章 那两人本来还以为这次肯定死定了,没想到还有活路,于是用平生罕见的速度扶起不醒人事的阿杰,一溜烟似地跑了。亚迈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些,只是脸上仍是怒气未平。刘姓女子见男孩一脸怔忡,便问道: “被吓到了吧?没事的,那些人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你们……” 男孩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这几个人不仅是外地人,还是些很不简单的人。 因为暂时走不了,所以游隼号上的人基本都动员起来,要么去找门路打听如何才能拿到通行证明,要么就四处去找物资。只有迦蓝和行动不便的阿乐留在飞船上,前者是由于外表太引人注目,刘咲怕他外出会有麻烦才让他留下。后者则是大家都异口同声的要她看守游隼号,不得外出。游隼号上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留在游隼号上的还有一个人,不,应该是动物。喵喵如同脱缰的野马,上窜下跳,似乎是想表达它没人管束的兴奋。驾驶室内四处都留下它“到此一游”的证据。 阿乐坐在导航仪前,用右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前方,对喵喵视而不见,也不制止它的胡闹。喵喵虽然到处乱跑,但就是不敢惹阿乐。 舱门一开,迦蓝走了进来。他红色的眼珠中映出了阿乐的身影。阿乐没有回头,说道: “你不去找她吗?这里可不比联邦。” 阿乐所指的“她”当然是刘咲。迦蓝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直接走到舷窗前,不过他不是观望风景的,而是看着另一端的阿乐。 “你为什么要来?”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如果有旁人在场听到一定会大惑不解。不过阿乐的表情显出她是了解对方意思的。 “不为什么,只是到处走走——顺便来凑热闹。” “是吗?” 迦蓝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无喜亦无悲。但他望向阿乐的眼神毫不相让,阿乐也是如此。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喵喵好奇地来回扫视着两人,随即又自顾自的抓痒痒。阿乐坐直了身子,说道: “你好像很在意我的事嘛,要不要我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你呢?” “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阿乐默然不语,她审视着迦蓝。过了一会儿,她说道: “那么你呢?你又记得多少?” 这次轮到迦蓝沉默,不过他的沉默却和阿乐的无言有着微妙的不同。阿乐从那双血红的瞳孔中领悟到某种含义,她自言自语道: “看来是的。难怪你会认出我。” 迦蓝张了张嘴,像是略带点迟疑。“你真的都忘了吗?当初被选中的人是你啊。” “那又怎么样?”阿乐的眼中透出穿透人心的光芒。“早觉醒也好,晚觉醒也好,结果还不是一样?不管到哪里,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工具。” “难道……你的记忆都……” 阿乐的脸上又重现那种漠然的神情。“有时候记得太多东西反而是种负担,尤其对我来说。不过,现在我已经自由了,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找回那一切!” 迦蓝再次注视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庞下潜伏着涌动有暗流。阿乐嘴角一勾,说道: “因为那是属于我的过去,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权利?”迦蓝像个发声木偶般重复地念着这个词。“可是,那些人都不在了,你还能找到什么呢?” “资料、数据,什么也好,哪怕只有片言只语。我不想当一个浑浑噩噩的人过一辈子,可能那些记忆根本一点好事也没有,可能想起来我会觉得难受;但即使如此,我仍然会去寻找,因为我不允许让别人操控着我的过去。我要做一个完整的自己!” 阿乐的声音不高,却在室内引起阵阵回音。连原本已经睡着的喵喵都被吓醒了,它抬起一边眼皮,见驾驶室还在,人也没少,便打了个哈欠又再呼呼大睡。迦蓝依然没有说话,直到阿乐离开驾驶室时他也还是双唇紧闭,只是顺势坐在指挥席上,低头冥想。喵喵醒过来,它几步跳到指挥台前,歪着小脑袋看着迦蓝,口中还发出“叽叽”声,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事。它所看到的迦蓝,地和以往看到的有所不同,虽然还是平静、自持、一言不发……只是,多了几分迷茫的怔忡和冲击过后的震动。所以,喵喵察觉到有些奇怪,然而它是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因为连当事者——迦蓝自己也无法理清内心的头绪。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7节 由于发生了瘟疫和战乱,加尔姆的居民都是能逃则逃,外逃不了的人就聚集到联邦军控制的区域内,所以加尔姆城四周一下子出现不少的临时村落和难民营,里面都是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 这天,4号难民营里来了几个不一样的人,其中的一男一女有着联邦人的外貌,这几个人很明显不是难民,所以他们的出现引起了难民们好奇的张望。 刘咲等人是随着那个刚认识的男孩——他叫约瑟夫——来到这儿的,约瑟夫坚持要请他们回家作客,他们也不好拒绝,也想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说是“家”,但其实也只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刘咲和孙锐从未到过这种简陋的难民营,难免有些不自在,只是没在约瑟夫面前表露出来——因为怕他觉得难堪。但约瑟夫却根本没意识到这点,反而兴冲冲的带着他们来到自己住的帐篷里。 帐篷里没有开着灯,显得黑乎乎的。刘咲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的昏暗程度,只见帐篷中间放着电炉,旁边有些锅盘碗碟,帐篷里有一张床,一堆杂物挤在一个角落,所有的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好像还散发着一股霉气。 约瑟夫一进来就喊道: “艾莉,艾莉,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他跑到床前,扶起躺在上面的一个人。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室内还有一个人。刘咲走上前,低头一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双目无光,呼吸微弱,脸色苍白,显然是有病在身。刘咲轻声问道: “她就是你的妹妹吗?” 约瑟夫点点头,朝女孩说道: “艾莉,你瞧,我买到消炎药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妹妹艾莉蠕动着干巴巴的嘴唇,用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哥哥,别花那个钱了,反正都治不好的。” “你说什么呢,只要吃了药,你的伤肯定会好的!” 刘咲打量着床上,见被褥陈旧而单薄,底下连张床单也没有,确实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她顺手将跌落到地上的被子一角移回床上,还替艾莉盖好被子。当她看到艾莉的双脚时,真是吃了一惊。这时约瑟夫又向艾莉说道: “这个姐姐和她的朋友帮我买到药,这次多亏了有他们帮忙。” 艾莉毫无血色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谢谢你,大姐姐。” “噢,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刘咲掩饰着自己的心情,朝女孩友好的一笑。籍着约瑟夫喂妹妹吃药的时候,刘咲走回到站在帐篷口的三人身边。孙锐见她眉头紧皱,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刘咲回头望了望那对小兄妹,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了句: “待会儿再说。” 亚迈瞪大双眼,看着帐篷外那些难民们从远处不时投来的刺探目光,咋舌道: “这些人什么意思啊?看什么看呐!难道他们都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帅哥吗?” “我们是外人,在这种敏感时刻,也难怪这里的人会害怕。” 听了章靖彦这么说,亚迈昂起头,努力的想了想,一拍掌道: “我懂了!他们怕我们是联邦人吧!” 说完,他看到孙锐和刘咲——他们都是纯正的联邦人相貌。亚迈一下子张大口,急忙指手划脚的说道: “哎呀,我不是说你们,你们虽然像联邦人,啊,对了,其中一个是联邦人,不过我不是说你们是坏人……不对呀,咱们是一伙的,你们被他们当成坏人,那我不也成了坏人吗?!那些家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亚迈……” 刘咲见亚迈越扯越远,还想提醒他,章靖彦说道: “算了吧,方烈不在,没人管得住他的。” 他说的没错,刘咲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章靖彦看了看那个小女孩艾莉,低声问道: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那女孩得的是什么病?” 刘咲眼中流露出不忍之情。“她的双脚大部分都溃烂了,而且还化脓。小腿和脚掌的皮肤都没有了。这种伤再拖下去不仅得截肢,很可能还会危及她的性命。” “怎么会……”章靖彦摸着下巴。“这么说得尽快送她去医院才行。” “可他们家这种情况,恐怕也很难付得起这笔费用吧。” 刘咲望着约瑟夫和艾莉,心中十分无奈。他们一行人不能在此停留太久,要不然也可以助这对兄妹一臂之力。她还发现,身旁的孙锐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对小兄妹。约瑟夫正替刚吃过药的艾莉轻轻拍背,又扶她躺下,再细心的盖好被子。别看约瑟夫外表瘦弱,可他的举止比大人还周到,他确实是个好哥哥。孙锐看得入了神,乌黑的双眸中闪动着无法说清的愁思…… 刘咲拍了孙锐几下,他这才清醒过来。刘咲问道: “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只不过,”孙锐回头又看了看那对小兄妹。“想起了以前的事。” 孙锐没再往下说,但刘咲看出这眼前的情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第96章 这时,约瑟夫走了过来,高兴的说道: “谢谢你们的帮忙,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妹妹怎么样了?”刘咲关心的问道。 “艾莉她吃过药,已经好些了,现在睡着了。你们请进来坐吧,让客人待在门口这也太没礼貌了。” 刘咲以往所见过的小孩几乎个个都是娇生惯养,平时目中无人,对着父母就撒娇耍泼,个性自私又霸道,实在让人难以心生好感。可约瑟夫这个孩子纯朴厚道,年纪小小又那么懂事爱护妹妹,刘咲很喜欢这么可爱的孩子。其他三人看来也有同感。 他们走回到帐篷中央,因为没有椅子,只好坐在破旧的小凳子上。约瑟忙着沏茶给众人,刘咲制止他。“不用了,我们不渴。” “可是……” “没关系,约瑟夫。” 孙锐朝他微微一笑,章靖彦也点点头。亚迈就说道: “茶就不用啦,给我杯水就好,生水也行。” 约瑟夫迟疑的从矿泉水瓶里倒了一杯水给亚迈。“不过,最好还是喝开水比较好,要不然很容易生病的。” “没事儿,更脏的水我都喝过,照样没事。那些细菌躲着我都来不及呢!” 亚迈一昂头,将水全部喝光。约瑟夫愣愣的看着他,好像还有点不敢相信。章靖彦说道: “放心,再多的细菌吃到他肚子里都会活不下去的。”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8节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约瑟夫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咲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孙锐神情平静,眼中却现出一丝笑意。亚迈却没听清,他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那么好笑的?” “哦,没什么。”孙锐怕亚迈生气,便掩饰了过去。“对了,约瑟夫,你妹妹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呢?” 约瑟夫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黯淡。“两个星期前,游击队袭击了我们的村子,有颗燃烧弹扔进我们家里,艾莉来不及逃出来……医生说,她的双脚必须进行植皮手术。我家本来有些积蓄,可房子都被烧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虽然这孩子说得很简略,但大家都明白了,他们的心情也很不好受。刘咲第一次踏足战区,难民营的景象和这对兄妹的遭遇令她觉得非常难过。想起自己以往的舒适生活,刘咲不禁有种愧疚之感。亚迈骂了一句: “该死的游击队!竟然连平民也不放过!” “听说游击队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凡是不愿意跟它合作的村子,就全得毁掉,不能让那些村子成为政府军的据点。有好多村子都是这样没了的。这个难民营里的人差不多都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 以前在媒体上看报导说殖民地上的游击队为了反抗政府,通常不择手段,甚至杀害无辜平民。当时刘咲还觉得这可能只是政府的宣传手法而已,没想到当她亲自接触到这些受害者时,才明白那些游击队比传言中的更残暴。章靖彦想了想问道: “现在这儿来了一支东十字星的特种部队,听说很了得,把游击队打退了。真的是这样吗?” 约瑟夫一个劲儿的点头,显得十分高兴。“对呀,对呀,他们可厉害了!(当听到这句话时亚迈的神情变得十分得意又自豪)来了一个多星期,就将游击队从这儿赶走了。听乌契叔叔说,这支部队好像是在另一个行星打仗的,那边的仗刚打完他们就赶来这里了。还有,他们对我们难民营的人挺好的,又送吃的又送水,还在附近开了间临时医院,免费为我们看病。我送过艾莉进去,可艾莉老吵着要回来,所以我只好先接她回来了。我就想着,只要这仗一打完,我们就回村子去,虽然那儿什么也没有了,可到底还是我们的家啊,到时一定要想办法给艾莉动手术,让她赶快好起来!” 虽然众人心里都清楚,光凭他个人的能力要凑足钱让妹妹动手术是很困难的事,但他们并没有嘲弄他或瞧不起他,孙锐直直的凝视着约瑟夫,温和的说道: “我想你会做到的。” 他的话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约瑟夫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掩不住羞涩而喜悦的笑容。当一个人处于困境中时,别人哪怕只是安慰一言半语对那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章靖彦心里还记挂着蓝鹰的事,便又问道: “听说想要离开加尔姆的人就得有总督府和这支特种部队的同意,这是真的吗?” “好像是吧,我也不大清楚。”见章靖彦无言的点点头,约瑟夫努力的想了想,又说:“不过这儿应该有人知道这些事。我们村的乌契叔叔认识不少人,总能打听到很多消息,连总督府的人他都认识。” “他也在这个难民营吗?” “是啊,村子被毁了以后,他的一家都逃了出来,都住在这儿。要是你们愿意,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他。” 众人互看了几眼,都觉得见见也无妨。他们原本此行的目的是采购物品,如今有机会打听通行证明的事当然不愿放过。于是他们马上决定跟约瑟夫去见那人。临走前,约瑟夫还拜托住在隔壁的大婶帮忙照顾艾莉,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去。刘咲微笑的对他说: “你真是个好哥哥。” “不是啦,其实以前我们也常打打闹闹的,有时候我们吵架吵得可凶啦,不过艾莉是我妹妹,我当然要照顾好她,谁叫我是哥哥呢。” 虽然生活带给他们的都是些惨痛的遭遇,但这个男孩依然是这么的乐观,他相信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刘咲忽然觉得,他和大城市的那些孩子所不同的,并不仅仅只是性格和气质,更重要的是他那份朴实但坚定的信念,那就是相信着只要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能拥有美好的明天。看着约瑟夫,刘咲觉得眼睛湿润了,她装作打喷嚏掏出手绢擦擦脸。她明白,这并不是同情的泪水,而是出于一种久违的感动。 “我们走吧。” 约瑟夫拉拉她的衣袖,刘咲转过头,和小男孩相视一笑。她很自然的拉着约瑟夫的手,朝等待他俩的三人走去。 这一行人穿梭在难民营中,引来许多好奇猜测的目光,不过因为约瑟夫跟他们在一起,所以也无人过问,只是难免有些芒刺在背之感——孙锐和刘咲尤其不自在。很快,约瑟夫带他们来到另一个帐篷前,他朝里面喊道: “叔叔,乌契叔叔,你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帐篷的门帘掀开。一个中等个子、长脸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有四十岁了,前额的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一见众人就呆住了,约瑟夫向他说道: “乌契叔叔,这几位都是我的客人。他们有事想找你。” 乌契来回地打量着这四个外来人,眼神中充满警惕。但他还是说道: “既然是约瑟的客人,那就请进来坐吧。” 众人都看出他多少有点言不由衷,但为了打听消息也只好厚着脸皮硬撑。乌契所住的帐篷也一样简陋,他的老婆看见有外人进来,便带着两个小孩躲到用破布隔开的里间去了。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9节 约瑟夫将自己与众人认识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乌契,乌契听时没说什么,但看向众人的眼神中却变得越来越柔和。当听到刘咲他们把买来的药送给约瑟夫时,还朝他们点点头。最后,他终于开口说道: “谢谢你们帮了约瑟,要不然这小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是应该的。能帮上忙,我们也很高兴。” “你们不知道,幸好你们当时在场,要不然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现在城里有些地方乱极了,我们这地方虽是难民营,但因为附近有军队管着,所以才好些。” “可是,叔叔,我现在又没事儿,你就别念叨啦。” 约瑟夫的话换来乌契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稀里糊涂的跑出去,还差点被人骗了,能回来算你命大!你呀,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是~~我知道啦!” 约瑟夫趁着乌契不注意,偷偷伸了伸舌头。这一幕落在刘咲眼里,她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望向约瑟夫,小男孩也还以调皮的一笑。 章靖彦向他说明想打听的事后,乌契示意众人坐下,才说道: “确实是这样,要想离开这儿,就得有总督府和蓝鹰的证明。蓝鹰那边的情况我都不大清楚,不过只要能先在总督府那边拿到证明,那么蓝鹰那边也就好办多了。我认识的几个人都是这样,办好了总督府的再去办蓝鹰的,没有不成的。” “那么总督府那边想要拿到通行证明是不是必须要有总督的同意?那样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表面上当然得有总督签署的通行证明才有效。”乌契凑近他们,压低声音道:“不过现在总督府的情形不一样了。要拿证明,用不着总督同意。” 众人无不愕然。殖民地的最高领袖众所周知是联邦任命的总督,在战时,殖民地的战区最高指挥官就是总督,可以说是掌握大权的人物。如今离开殖民地必须得有总督府的同意,就算不必由他亲自审核,但起码这种证明得经由他过目。可乌契却说“用不着总督同意”,这的确让他们感到意外。 孙锐迟疑的问道: “为什么?难道总督已经离开加尔姆了吗?” 在殖民地发生战乱时,有些总督以述职为名离开他理应统领的区域,趁机逃避责任,不少前总督就是因此而被联邦革职的。 第97章 试问联邦又怎么会让一个逃兵当统帅呢?所以孙锐才能有此一问,其他三人心里也有这种想法。 但乌契却摇摇头。“总督还在,可跟不在没什么两样。他在上个月初出了车祸,好像是什么粉碎性骨折,行动不便,所以只能呆在他的豪华大床上静养,所有的指令和文件都经由身边的人传达。” “那想拿证明还不是得经由这个残废的家伙点头吗?”亚迈提出异议。 听见他称总督为“残废的家伙”,孙锐连忙示意他不可。可是乌契听了却哈哈大笑,还不住的点头。“你说的没错,他是够没用的,跟残废的没什么两样。但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总督府,不是由总督说了算,而是另外一个人说了算。总督的所有指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人简直就是代理总督。” “这人是谁?”章靖彦问道。 “他是总督的助理事务官,他叫什么来着?……你们等等。” 乌契转身走到一个小柜子前,打开抽屉东找西找。剩下那四人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不大相信。刘咲虽然没在政府工作过,但也知道所谓的“助理事务官”其实连秘书都比不上,充其量只是秘书的秘书,平时处理一些办公室的琐碎小事,绝不可能会有代总督行使权力的事。但见乌契说的头头是道,又不像有假。约瑟夫小声的跟他们说道: “既然乌契叔叔这么说,那就准没错的。他帮过好几个人跑腿拿证明,总督府的事叔叔都清楚,肯定不会错的。” 众人也明白对方当然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只是突然听到这种消息,一时难辩真伪。乌契关上柜子,走回他们身旁,将一张电子卡片递给他们,说道: “这就是那人的名片。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有了名片,想见他也方便些。” 刘咲在章靖彦手中一看,只见名片上显示着:“加尔姆行星总督府助理事务官——苏梵晓。”乌契又说道: “别看他官不大,本事可不小。现在总督卧床不起,一切大小事务都指定由他代为处理。其他人——哪怕是大官想见总督都难,只有他例外。还别说,这一个月,总督府不仅没乱还比以前更好了。办事效率高了,那里的人也勤快了。不像以前只会坐吃山崩,这人挺有本事的。” 看得出乌契说的都是心里话,刘咲想起之前碰到的那些自称是总督府护卫队的流氓,她想那些家伙要么就是假冒要么就是用名头来唬人的个中败类。孙锐看着名片,抬头问道: “只要找这个人他就会替我们办证明吗?还是说,是有什么条件的吗?” “他当然有那个能力,凡是他办的通行证明就等于是总督批准过的。至于条件嘛……”乌契眉头打结,像是有什么为难。 章靖彦见状,心里也猜到几分,便说道: “如果是钱方面的问题,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要求?” 没想到乌契却连连摆手。“如果是这样反倒好办,可这个事务官他不是那种人。他批通行证明都是要由他亲自审核的,如果他认为你不行,就算你花大把大把的钱都不管用。我亲眼看过,这里当地一个富得流油的财主带着装得满满的钱箱子去找他,结果根本没批。所以说这人是有点怪,可比总督府那帮蛀虫好多了。” 刘咲四人都是一愣。他们本来都觉得要是遇着一个见钱眼开的贪官那就更容易办事了,可对方却不接贿赂,这反倒添了变数。因为游隼号的成员中包括孙锐,到时对方要审核的话万一查到孙锐在此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别说要走,只怕他们中每一个人都得进大牢。 第二卷重合第八章第10节 乌契见他们神色不定,还以为他们是对那个事务官的审核标准感到不安,便安慰道: “你们也别太担心,他虽然是亲自审核,不过从来都是以事论事,不会为难人的。如果见到他,他问你们话时,你们就有什么说什么好了。这人精明得很,要是故意讨好他,他反倒爱理不理,通行证明的事儿多半就黄了。” 从他的口气听来,这个“代总督”还很不好糊弄。众人的心里难免又沉重了几分。为了掩饰尴尬,刘咲随意的问道: “那么您呢,您有不少门路,为什么不离开这儿避避战乱呢?” 乌契憨憨一笑,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前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安乐窝。这地方是乱了些可到底是我们的地方,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儿,等战乱结束了,我们就回村子去,再把它建起来。苦日子总会到头的。” 约瑟夫在旁边听着,也是咧嘴一笑。他们的神情中都是那么纯朴乐观,还带着对未来掩藏不住的希望。他们虽然贫穷,却又是富足的。乌契的老婆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就知道这四个客人没有恶意,便出来斟茶递水,热情的招呼众人。谦让一番后,章靖彦又问道: “蓝鹰那方面也是要由它的指挥官审核吗?” 刘咲不禁想起方烈,她原本是蓝鹰的军官,被迫离开,随游隼号在星际间奔波,如今阴差阳错的来到此地,与蓝鹰咫尺之遥,却无法相见,她的心中一定非常痛苦无奈。刘咲正想着,听乌契说道: “是啊,不过我没见过蓝鹰的指挥官,听说很厉害。只要在总督府拿到通行证明,蓝鹰的就基本不会有问题了。其实本来这是总督府负责的范围,可前些日子闹出一件游击队的某个头目想趁机蒙混过关离开加尔姆,差点批准了,还好后来这人被捉到了。从那以后,审核就必须要由总督府和蓝鹰共同进行,一文一武,少了哪个的图章你都甭想走。” 情况已经渐渐清晰,众人心里也有底了,之前不明就里所引起的焦灼感也开始消失。乌契的老婆也在旁边说道: “最近的治安好多了,真多亏了这个什么蓝鹰。那些当兵的还从村子里揪不少和游击队通风报信的奸细。哎呀,想起来都怕,那些奸细居然就藏在我们身边!” “哦?可听说游击队对村民很残暴啊,怎么会有人还愿意跟他们合作呢?”孙锐觉得有些不解。 “谁知道呢?大概不外乎是给点好处之类,要不然就逼他干呗。唉,谁叫我们只是些小百姓呢,谁拿着枪就要我们听他的,连日子也不让过了。” 亚迈停下喝水的动作。“这游击队真的那么厉害吗?据说连这里的政府军都被他们打的灰头土脸,还损失了不少人。这事儿是真的吗?” 乌契的老婆忙不迭的点头。“是真的,是真的。那时候游击队的气焰可嚣张啦,简直是想打哪儿就打哪儿,连政府都不放在眼里。而且听说游击队的背后是有人撑腰的呐!” 众人人心中一惊。虽说游击队厉害,但如果这是有势力支持才会令他们这么横行霸道,那么这背后的势力肯定非同小可。因为它要对抗的,并不仅仅只是加尔姆地方政府,还有强大的联邦。会有这种能力的组织又会是谁呢?刘咲暗想:到底是谁支持游击队的呢?莫非是那个路西法吗?那些人那么憎恨联邦,又拥有雄厚的力量,暗中支持游击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每个人都在沉思,没人注意到孙锐脸色苍白,握着杯子的手轻轻发抖,杯里的水发出一圈圈细细的波纹。 “您知道,是谁在为游击队撑腰?” 面对刘咲的疑问,乌契的老婆看了看周围,又见自己的丈夫沉默着,没有出言阻止,便又凑近了些,说道: “这个主儿来头大着呐,连联邦都拿它没办法,就是五行军!” 她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众人头顶响起,一时间帐篷里寂静无比。虽说已经猜到那股势力不可小觑,但刘咲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五行军。五行军和孙锐所领导的天罡军性质一样,是属于梅氏财团的私人军队。因为在与月环联盟开战期间,银河财团、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都曾大力支持联邦,所以战乱平定后,这三大财团得到了能与联邦平起平坐的地位。它们是国中之国,而且这三大财团还拥有强大的军队——五行军和天罡军就是梅氏财团与孙氏财团的军队。新历385年,银河财团垮台,只剩下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它们的实力不仅没被削弱,相反还日益强大,与联邦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不管是联邦人或是殖民地人都知道,“财团”一词只是沿用过去的称呼,梅氏和孙氏完全可以用“国家”来定义它们——只是联邦不予承认罢了。 “你……确定?”亚迈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我们村子有几个人被游击队捉去,好不容易才逃回来。他们亲眼看见游击队的人和五行军有接触,而且连武器都是他们提供的,真是吓死人啰!” 乌契的老婆捂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乌契也是神情凝重。看样子他们不像说谎。章靖彦的情绪倒没什么太大起伏,他接着问道: “那么总督府和蓝鹰的人知道吗?” “凡是从游击队逃回来的人全都吓得躲起来。我们是听他们说过,可什么证据也没有,跟他们说人家也不会信的。不过蓝鹰的军官来过这儿,我们跟他说过,他问的很仔细,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 众人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又聊了一会儿,他们起身告辞。乌契送他们出来,叮嘱道: “想去总督府见那事务官,得事先预约。你们是外来人员,应该比较快会有消息。” 他和约瑟夫一直送众人到难民营外,只见遍野荒凉,远处的黑烟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约瑟夫低着头,显得很低落。 第98章 刘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自己经常佩戴的小型立体电脑腕带,递给约瑟夫。 “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送我?”约瑟夫好奇的看着腕带,刘咲帮他戴上。他不舍的看着刘咲和其他三人。“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啊?” “傻小子,什么话。别哭丧着脸,人家会笑话你的。”乌契半是斥责半是劝他。 刘咲展颜一笑。“会的,我答应你。” 孙锐也朝他微笑,亚迈竖起了大拇指,章靖彦也点了点头。约瑟夫这才转悲为喜,他一直目送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才和乌契返回难民营。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1节 “启禀皇上,殿下他、他……他已经薨逝了!” “什么?!不、这不可能……” “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节哀!” 游隼号的餐厅内响起一把明显是捏着嗓子喊的男声:“我的儿啊……”此声一出,立体屏幕中的女人也呼天抢地的喊道:“我的儿啊……我的儿子!”此举惹来两人的怒视。辛然首先发难道: “米汤!你要鬼叫就到一边儿去!别再妨碍我们看电视!” “那你们看好了,这戏我都看过两遍了。”米汤显得满不在乎。 “老兄啊,当我求你啦,我没看这戏,你就免开尊口吧。” 面对邢毅的请求,米汤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状。“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它的剧情,好东西要一块分享嘛!” “不必了!” 辛然和邢毅同时说道。然后他们继续看电视。米汤仍不放弃,趴在两人身后不停的说道: “你们看啊,这个皇后不久还会怀孕的,又生了个儿子。可是很快就会死的,因为这皇后有家族遗传病,皇帝也有些毛病,所以他们的儿子没一个能活下来。下一集那些大臣们就会上书皇帝,要废了这个皇后,把以前被赶走的前任皇后给请回来……” 米汤的滔滔不绝让这两人叹气不已,被这么一搅和,他们看戏的情绪是一点也没有了。餐厅内还有另外两个人和一只小猴子。阿乐看着这一幕,轻轻的摇头;迦蓝还和平时一样沉默,只是偶尔会抬起头扫了阿乐一眼;喵喵正忙着向一碟蛋糕进攻,吃的不亦乐乎。当游四方和方烈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你们这群崽子,嚷啥呢?!我在坤都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老板,太夸张了吧,我们只是在看电视而已。”米汤说完,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什么无聊的爱情肥皂剧,是历史剧,所以我们才看的。”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各不相干。”辛然对这个泄露剧情的“坏蛋”狠狠瞪了一眼。 方烈走到桌边,刚想拉开椅子,阿乐已经将一张椅子帮她摆好了。方烈一笑。“谢谢。” 游四方瞄了瞄立体屏幕,上面几个穿着古代华服的女子正在讨论什么“废后、嫡子”的话题。她哼了一声,说道: “没什么两样的。现在的导演和编剧要么都是不脚踏实地,要么就是整天掘坟,这些剧都一个样儿!” “不会啊,这部连续剧就是根据历史改编的,这个安国,不就是以前那个被银河财团扶植的傀儡政权吗?后来才自己先起内哄垮掉的。这里头讲的就是这个小国末代的故事,挺有趣的。” 辛然说的一脸沉醉,但游四方却不以为然。这时,刘咲他们四人也回来了,船上诸人见他们回来都很高兴,喵喵扑入章靖彦的怀中,可是今天它的主人有点奇怪,他把注意力放在播放电视剧的立体屏幕上,上面正播放着“皇上”和“皇后”的谈话。喵喵觉得很奇怪,因为章靖彦以前从来都不爱看电视剧的,然而今天他却看得入神,而且连神情都不如往日轻松随和。 亚迈好奇的看着立体屏幕上的画面,忽然指着那个“皇后”问道: “这个家伙是干吗的?” “你平时又不看这些,问这么多来干吗?”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辛然还是向他说明了剧中人的身份和大致背景。亚迈看了几眼,又问道: “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辛然一愣,不得不又向他解释了一番那角色的来龙去脉,末了又道: “虽然这皇后手段够狠,不过也是因为环境和周围的压力才导致这样的,所以说起来本质并不坏。” “这么说就是坏人嘛!”亚迈瞪大眼,嚷道:“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干吗还弄得这么复杂?!搞不懂!” 辛然气得牙痒痒,干脆不理会他。一旁的邢毅听到这番“高论”,暗自窃笑了好久,不过不敢让对方看见,只好在一边偷笑。 “我们走遍了整个首府。把能买来的都买来了。还有,”刘咲拿出乌契送给他们的那张电子名片,把遇见约瑟夫、怎样打听到通行证明取得方法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游四方。游四方仔细地端详着名片,点点头,说道: “我们在城里的情况也差不多。看来要先从总督府那边着手。” 说完,她向辛然喊道:“你去查查这个。” 辛然接过游四方抛来的名片,拉长声音“哦”的应了一声,又望了望电视,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餐厅去查证名片资料。 孙锐走到方烈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见对方一切安好,脸上流露出宽慰的神情,他没跟她说话是不想打扰她休息。孙锐刚从方烈身上移开视线,奇-書∧網阿乐毫不避忌的眼神就直直的对上他,之前的一举一动肯定都被她看见了。孙锐朝面无表情的阿乐羞涩地一笑,坐到另外一张桌子旁边。反倒是方烈见他坐的这么远,觉得有些奇怪。 “路上有什么麻烦吗?城外还是老样子?” “是啊,不过军队的巡逻次数变多了,情况还算稳定。之前我们去看过总督府,发现不理它内部的人就一概进不去,想办通行证明的得有预约才能进入。那时候我们还没拿到这张名片,所以只好先去办货。后来遇到几个流氓抢动那个帮了我们忙的约瑟夫,阿彦、孙锐和亚迈把他们打跑了。那些家伙还说自己是总督府护卫队的士官,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2节 听了刘咲后面那几句话,游四方摇了摇头。刘咲不禁问道: “船长,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教训那些流氓吗?” 游四方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直视着她。“这种人,既然和他打上了,就该干掉他们!” 刘咲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游四方居然会这么说。不过她转念一想,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如果那三个人真的是总督府的人,那么他们放了这些人走,就等于是种下祸患,说不定还会带来更大的不利。可是说到要杀人,刘咲仍然觉得很不习惯。游四方咂咂嘴,说道: “事到如今,见一步走一步吧,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都得闯!” “那些杂碎就是欠揍!我恨不得把他们吊起来示众!自认是总督府的人就算了,居然还敢说连蓝鹰都得听他们的,该死的!” 亚迈一脸的愤怒,显然是余怒未息。方烈一听到蓝鹰二字,神情在刹那间凝固了,但她很快恢复了常态,只是不再从容自若。孙锐默默的凝视着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为了缓和气氛,刘咲忙说道: “为首的那个人已经被阿彦教训的以后再也说不了话,也当是出了一口气。况且那种人说的话也未必可信。亚迈你用不着为了那种流氓那么生气的。” 亚迈气呼呼的还想说什么,忽然他一眼看到了方烈,他张着嘴,好像醒悟了过来。他吁了口气,本来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餐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立体屏幕发出的声音,连喵喵都不那么爱闹了。刘咲低声向游四方说道: “还有,我们听说,当地武装背后有五行军在撑腰,不过无法证实真伪。” 游四方听了没吱声,孙锐却脸色一变。方烈和阿乐都注意到了。 “你还好吧?”方烈扬声问道。 孙锐沉默着,当他再次开口时却说出让人费解的话: “其实这事……我知道。” 好几个人都看着他,刘咲也是愣住了。游四方倒不怎么意外,她说道: “你果然是知道这事的啊,小公子。” 他们一问一答之间,刘咲已经明白了:孙锐早就知道此地有五行军势力介入,难怪他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孙锐低下头,说道: “之前我就接到情报,说五行军和加尔姆游击队有来往,可那时我没在意……” 他没再说下去,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内心充满内疚。亚迈本来还在为那几个混混的事生闷气,不过他见孙锐情绪低落,便把自己的事抛诸脑后——他一向最见不得身边的人难过,忙说道: “哎,这跟你有啥关系嘛,都是五行军的人坏,你就是千手如来佛,也管不了这么多啊……” “不是千手观音吗?”邢毅好奇的插嘴。 “观音,罗汉不都一样吗!反正都是那意思……”亚迈说完瞪大眼,努力的想着,忽然他大叫起来:“哎呀!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你这家伙,干吗打断我的话!欠揍!” 说完他就朝邢毅扑过去,邢毅吓得边跑边喊: “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忘记的,负责人,快救我!” 他俩这样一闹,大家想板着脸都不行了。游四方大吼道: “臭小子,不要命啦!敢在我船上闹!我要把你们吊在天花板上当挂饰!” 这时候,方烈走到孙锐身边,已经脱落了几片指甲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孙锐感觉到一个轻轻的声音飘入耳中: “发生了的事再想也没用,振作点。” 第99章 没等孙锐回答,方烈已经离开他了。孙锐似乎还能感觉到从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内心的种种不安和悔恨都渐渐平服下来了。 刘咲哭笑不得的看着亚迈和邢毅被游四方提在手里,活像两只木偶。当辛然进来时就看到这这种情景。 “咦?玩猫捉老鼠吗?” “少废话!”游四方杀气腾腾的手提两人,以眼瞪辛然。“事情查得怎么样啦?” 辛然扬了扬手里的名片。“当然搞定了,总督府的证明都归这个人管,要见他就得事先预约。”还没等游四方开口,辛然马上说道: “我已经预约了,因为外来的民用飞船少,所以我们在后天早上就可以去总督府申请啦!” “太好了!” 米汤高兴的跳了起来——他实在是闷坏了。大家都很鼓舞,事情终于有了进展,看来他们很快就能离开此地继续出发了。游四方高兴起来,也就不计较手中那两个小子了,将他们随手摔在地上,害得两人又是一阵痛呼。游四方问道: “总督府那边还说了些什么?” 辛然见亚迈摔得不轻,被米汤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这才回过神说道: “噢,那边问我们是什么性质的飞船,核对过后说游隼号是小型飞船,所以飞船上的所有成员都得接受当面审核,证件也得带齐。” 方烈转过头看着她。“所有成员?辛然,我们当初入境时申报是几个人?11个人吗?” “没错,是报上全部人数的,入境处也登记下来了。” 辛然望着方烈凝重的神情,有点不解。阿乐在一旁说道: “记录上有11个人,可有一个人不能去,要不然我们都走不了。” 众人一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孙锐身为孙氏财团和天罡军的领袖,确实不能出现在那种地方。可是如果少了一个人,对方肯定会追究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就麻烦了。这个棘手问题让大伙儿一时束手无策,都苦思冥想应对方法。 忽然,室内有人发出了轻微的笑声,是章靖彦。他看了看众人,不急不忙的说道: “这事就交给我吧。孙锐你不用去,我会有办法的。” 在大家迷惑的注视下,章靖彦看着怀中的喵喵,似笑非笑。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3节 随着蓝鹰的进驻,游击队的攻势开始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消逝,最近他们的行动行踪也越来越少为人所知,因此舆论认为该地区的战乱肯定会很快结束的。加尔姆的情况也开始有所好转了。而且总督府虽然受到总督不能理事的影响而一度混乱,不过总督府却在一位得到总督授意的事务官上任管理后,变得比以前更加有效率和秩序,这的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游隼号的一行人来到总督府时,看到外围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卫,总督府一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车辆与行人,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面对如此景象,邢毅在电子脑中对刘咲说道: “这儿的气氛跟鬼域差不多。” “看东西不能光看外表。” 刘咲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她和邢毅一直都未踏足过殖民地,联邦媒体中出现的殖民地就等于他们对殖民地的全部认识。如今刘咲才发觉,当你真正接触到某样以前从未接触的事物时,才知道现实与影像之间有多大的距离。 通过严密的安全检查后,他们才得以进入总督府内部。这里跟外面肃杀的气氛大不相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这竟让刘咲想起了自己工作的乾都中央研究院分院。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对他们一行人的身份核实无误后,将他们带往二楼的会客室。 走向电梯时,刘咲发现阿乐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直视前方。她从未见过阿乐会有这么奇怪的眼神,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在她们前方的电梯门处,一拨人纷纷走入电梯里,游隼号一行人因为人多,只能再等一等。刘咲注意到,那其中有一个女子,她非常年轻,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七八岁,及肩的黑发卷卷的,一双大眼再配上雪白的皮肤,就像一个明艳的洋娃娃,而且是个冷淡高贵的洋娃娃。她很明显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这个女子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刘咲回过头,见阿乐仍是刚才那副样子,不禁轻触她肩膀,问道: “你在看什么?” 阿乐眨眨眼,从眼角扫了她一眼。刘咲看到这种锐利的目光,就知道阿乐已回复如常。没多久,他们被带到一间宽敞的会客室,接待员为他们在秘书处登记后便离去了。秘书对他们说道: “事务官因为有点事要处理,请各位稍等一会儿。” 众人都没有异议,反正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会客室只有他们,也没其他人。米汤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说道: “看来申请通行证明的真的不多啊,我们还能独霸一室。” “也许这里会有监视器,有人会通过它来观察我们,然后再根据我们的表现来决定会不会给我们通行证明呢。” 章靖彦说话时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米汤已经听得浑身发毛,他赶忙坐好,不敢再大放厥词,而亚迈也是如此。辛然忍不住噗哧一笑,亚迈瞪她一眼,但没有出言对骂。 又过了一阵子,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刘咲不大在意的看过去,却赫然发现此人就是刚才所见的那个少女。这少女朝身后(也就是办公室里)说道: “刚才我说的,你可别忘了。” 她声音清脆,可说话的语气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刘咲心想:办公室里的人肯定就是那个事务官,可看这女孩的态度,好像在跟一个佣人说话似的。办公室里没听到声音,但那女孩像是得到某种答复,她抬起头,从会客室前施然而过。 在她经过窗前的那一刻,刘咲分明感觉到对方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应该说是落在自己身旁的阿乐身上,因为阿乐从她出现的那刻起就一直注视着她。 终于,少女收回目光,昂着头离开了。刘咲越发觉得,这女孩肯定是出身不凡的千金小姐,只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看谁一眼那个人好像都要矮三分。这种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事务官又是什么关系呢?而且阿乐见到她时显得心神不宁。 正想着,秘书来到会客室,说道: “请各位跟我来。” 看来是那个事务官要见他们了。游四方首先跟秘书走出会客室,众人也紧随其后。秘书没将他们带往事务官的办公室,而是办公室所在走廊另一端的一个房间。房内一张椭圆的大长桌,有22个座位,每个座位前的桌面上都有一台小型的仪器。长桌中央是立体屏幕显示器,这里很明显是会议室。众人在长桌两边坐下后,秘书到房间内的另一扇门前有节奏的敲了两下,说道: “事务官,他们已经到了。” 门一开,一个男子出现在会议室内。他看起来肯定不会超过25岁,模样普通到走在联邦人口最茂密的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回头望他一眼,说得刻薄点,连他身上穿着的套装都比他本人显眼。这种男人,在联邦哪个地区都是一抓一大把,毫无特色就是他的最大特点。那倒不是说他猥琐庸俗,相反,可能是气质的关系,使他看上去还算顺眼。 男子对秘书点点头,说道: “你去忙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错——比起他的样貌来说。秘书离开时轻轻的合上会议室的门。众人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坐在主席位上,心中各有想法。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不大相信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人会是掌握总督府实权的“代理总督”。 长桌中央的立体屏幕开始运作,男子环视大家,说道: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加尔姆总督府的助理事务官苏梵晓,因为总督有伤在身,所以由我来代理事务。虽然各位刚才已经在接待处和我的秘书那里核对过身份了,可我还是得重新复核一遍,例行公事。”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浅笑。刘咲心里对他的印象有点改变了,虽然他长的不出众,但起码他的笑容倒挺讨人喜欢。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4节 苏梵晓在立体屏幕上浏览着众人的名字,每阅毕一人,其座位前的仪器便自动运转,显示名单上此人已在席。当屏幕的光标落在方烈的名字上时,苏梵晓的双眼离开了中央的立体屏幕,在众人中审视着。他的目光与方烈衔接上了。 这样的对视只持续了约一秒钟,苏梵晓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审核名单上。虽然他面色不改,但与之相望的方烈却确实感受到他是在“看着”自己。那不是简单的看一眼,而是深深的注视,好像要深入到自己的灵魂深处。难道他已经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思及此,方烈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看到阿乐的名字时,苏梵晓的嘴唇动了几下,他饶有兴趣的看向阿乐,问道: “这是你的名字吧。我想请教一下,你的名字的正确念法,是快乐的乐呢,还是……” “音乐的乐。”阿乐打断了他的话,逼视着对方。“刚才从你办公室离开的那位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 大家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仿佛悬在半空中落不了地。这种无礼的问题居然出自阿乐之口,如果不是刘咲亲眼所见她是肯定不会相信的。看来这个事务官非发火不可,这下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游四方在电子脑向阿乐不停的说道: “丫头,还不快闭嘴? 第100章 !你想我们死在这儿才高兴啊?” 阿乐根本不理会,仍旧紧盯着坐在首席的年轻男人。苏梵晓也看着她,眼中探究的意味不减。他往椅背上一靠,双手随意的放在桌上,说道: “那位是我的太太,也就是法律上所谓的妻子。这个答案够清楚了吗?” 阿乐不语,她的表情已不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游四方连忙说道: “真是对不起啊,这个丫头的电子脑不大好使,偶尔还会短路,一短路就疯言疯语的。您千万别介意啊!” 苏梵晓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从之前到现在,他的情绪似乎都没太大的变化,别人怎么想的方烈不知道,可她对这个苏梵晓越发心存疑虑:他如果不是一个没脾气的好好先生,就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方烈更倾向于后者这个选择。刘咲却想:那个女孩那么年轻,眼前这个事务官看起来也不大,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夫妻。 名单阅毕,苏梵晓望着游四方,问道: “在你们的飞船入境时,根据记录游隼号上共有11个成员,可现在在场的只有10个人。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好意思,还有一个成员在这里。” 苏梵晓转头盯着章靖彦,这个游隼号的机师不慌不忙的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猴子,它双手捧着毛茸茸的小球玩的自得其乐。亚迈忍不住想发笑,可他知道这种场合不能笑出声,所以极力控制自己。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亚迈瞄到苏梵晓时,憋在心中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了。尤其让他不解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官根本没什么可怕之处,表情也没变化,但自己的确没有了那种发笑的心情。 “宠物也是你们的成员吗?” 面对苏梵晓的问题,章靖彦认真的说道: “它虽然是机械宠物,但它拥有微型机械作业和清除危险爆炸物的技能,它是我的助手,也领薪水,因此它也是游隼号上的一员。这是它通过正式考核的证明文件。” 苏梵晓接过递来的文件,仔细地翻阅。五分钟后,他将文件还给了章靖彦,说道: “原来如此,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 众人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之所以带喵喵来就是为了代替孙锐的名额,好顺利过关。喵喵好像也明白事关重大,并没有顽皮打闹,而是乖乖的回到章靖彦怀中。奇#書*网收集整理一事未了,一事又起。苏梵晓问道: “你们这次航行的目的地是哪里?航行的性质是什么?” “我们准备去北十字星,这次航行既是运送货物同时也搭乘了三名乘客,所以是商业航行。” 游四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那三位乘客。刘咲和邢毅连忙朝苏梵晓点头,连迦蓝也看了对方一眼。苏梵晓之前审核名单时知道他们是中央研究院乾都都分局的人,便问道: “你们的目的地也是北十字星吗?” “是的,出于工作上的调动,我们要回到北十字星的研究院总部。” 刘咲没有提起失事的飞船,并不是想隐瞒,只是避繁而已。况且她说的都是实话。苏梵晓将注意力转移到迦蓝身上——他明显与另外两人不同。 “这位也是你们的同事吗?” 迦蓝面无表情,对他人的疑问恍若未闻。刘咲平静的回答道: “他是中央研究院的一员,但是关于你所提的问题我只能说:内部机密,无可奉告。” 苏梵晓碰了个软钉子,却没怎么着恼。“机密的确不能告诉外人,不过现在有些人所谓的‘机密’只是打着一个幌子,让人防不胜防。” 邢毅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他见苏梵晓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无下文,只是核查其它方面,这才稍稍放心。他见刘咲始终显得十分镇静,不禁暗自佩服。其实他的负责人也多少有些不安:她所说的机密可以算是事实,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迦蓝,她吃不准这个事务官是否听出了自己话中的言不由衷之意。 半小时后,审核终于结束了。苏梵晓让秘书拿来通行证明和另一份文书,并且分别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字。他把通行证明交给游四方,说道: “这个证明还需要驻守当地的部队最高指挥官签名,而这一份文件是获准会见该指挥官的通行证。你们凭通行证去见蓝鹰的指挥官,如果核查通过,他会为你们签署文件。当证明文件上拥有总督府和驻守部队两者的审核签名后,这份通行证明就会获得正式认可,你们就可以离开加尔姆行星及其所属周边卫星。条件是,必须在通行证明生效后24小时内离开,否则该文件会自动报废。” 游四方连声答应,如果这里不是别人的地方,她早就大笑出声了——这次行程延误令她损失不少,所以通行证明到手了她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儿。不过她也明白,现在高兴还早了点。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5节 众人向苏梵晓告辞后,由秘书带着离开。方烈走了几步,见墙壁上挂着一幅肖像画:画面的背景是一片火焰,一个手执利剑,背生双翼并穿着一身铠甲的女神从中跃出,威风凛凛。方烈对画的优劣没有多大研究,但她仍是被这幅画吸引住了。 “这幅画叫《重生》,喻意着女神顽强的生命力。” 方烈悚然一惊,她望着声音的来源处,苏梵晓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幅画。方烈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这里了,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她和苏梵晓两人。 “你也喜欢女神吗?” 方烈看着苏梵晓,迟疑了一会儿,她才说道: “我对这些了解不多。” 苏梵晓走到她身旁,抬头望着画像,赞叹道: “多美啊。刚强与柔美,圣洁与武力,竟然能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女神存在吗?” 后面那句话,明显是在问方烈。方烈只是出于礼貌微微一笑,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待在这儿太久了点。苏梵晓将视线从画像中的女神转移到方烈身上,用眼神占据着对方全部的注意力。 “神是不会来到现世的,因为这是污秽之地。它们无法与卑贱的人类共存。可是女神不会知道,在她眼中微不足道的人类在盘算着这样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怎样才能把高贵的女神永远留在这个俗世。” 两人默然对视,方烈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心强烈的不安如潮水般涌出,浸透了她每一寸肌肤。虽然她的身体经过大面积改造,但心理依然与正常人无异。她的恐惧并不仅仅来自害怕身份被识穿,更因为面前的苏梵晓眼中无法言喻的光芒。忐忑不安中,方烈又隐隐有一丝紧张和一种难以说清的奇特感觉。这种感觉她似有印象,但一时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似乎自己曾经历过类似的感觉。但她能肯定当时的对象并非如今的这位总督府事务官。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画,不是吗?” 苏梵晓这么说着,又朝她一笑。方烈内心稍平,她希望刚才所看到和听到的只是一场误解,她宁愿将之解读为对方是纯粹在欣赏这幅画。于是她说道: “原来您是位鉴赏家。” “鉴赏家我可不敢当,只是——完全出自于个人的爱好。” 方烈能明显感到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自己眼中,仿佛在攫取自己的内心。她不愿再谈下去,说了声“告辞”后便匆匆离去。走时,她没有回头。 在一楼大厅,方烈追上了众人。游四方问道: “怎么这么久才下来?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抱歉,有点事担搁了。” 方烈轻轻地一语带过,众人也不疑有假,便一同离去。刘咲心细,察觉到方烈的神情与以往略有不同,呼吸也急促了些。她决定稍后再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一行人步出总督府,走向外围的停车场。方烈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在二楼右侧的某处玻璃窗前,也有一个人正望着她。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此人是谁,但方烈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她一转身,跟上同伴们离开了这里。 “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回到游隼号后,等候已久的孙锐便问起众人在总督府的经历。亚迈免不了又大吹一番。游四方狠狠的瞪了阿乐一眼,说道: “丫头,要是你下次再乱来,我一定要你好看!听见了吗?!” 阿乐谁也不理会,径自离开。大家知道她一向如此,也不在意。辛然瘫倒在椅子上,长吁一口气道: “唉,现在只剩下蓝鹰了。过了那一关我们就能脱离苦海啦。” 孙锐闻言不禁看了看方烈,不过这个金发女子没什么反应。邢毅显得很高兴,说道: “负责人,等了这么多天,总算能熬过来了。我们这一路上还真是经历了不少事啊。” 刘咲点点头,这么多的风波他们都能一次又一次的挺过来,实在是不容易。她想起朋友的惨死,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为了摆脱这种愁绪,她连忙问道: “去见蓝鹰需要预约吗?” “不用啦,我们不是有那份总督府的通行证吗?只要有它,我们就能进入蓝鹰的营地见它的指挥官。然后签了通行证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看着辛然一脸陶醉,亚迈在一旁插嘴道: “别高兴得太早,如果蓝鹰的人看你不顺眼,不给你签证,那时候你就只好在这个鬼地方生根发芽啰。以后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见他越说越得意,辛然气极反笑,揶谕道: “你放心,就算我走不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101章 说不定你还得留下来帮忙打游击队,看你怎么个死法!” 亚迈不以为意,相反还非常兴奋。刘咲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他即将能见到蓝鹰的缘故,亚迈毕竟是和蓝鹰有着深厚的手足之情。可是与此同时,她也担心方烈,不知道这位前蓝鹰的副指挥官能否支持得住。 米汤乐呵呵的看着喵喵,说道: “小家伙,这次还好有你。等离开这儿,我就请你吃大餐。” 喵喵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拉着章靖彦的衣领“叽叽”的叫个不停,手舞足蹈。游四方朝众人说道: “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请等一下。” 所有人都望着方烈,她深呼吸了一下,说道: “这次我不想去了。” 每个人都愣住了。辛然惊讶的问道: “为什么?可是你不去的话蓝鹰的人很可能……” “他们看到名单会明白的!”方烈很快打断了她的话。“亚迈,你见到他就告诉他吧,拜托了!” 一向粗枝大叶的亚迈此时沉默着,完全不同往日。他很艰难的才点一下头,说道: “我明白了。” 游四方也没有阻拦她的决定。这个女老板眼中全是了然的神情,她说了句: “希望你别后悔。” 方烈闭上眼,痛苦写在她清秀的脸上。孙锐凝视着她,心中的无力感充斥全身。刘咲也是黯然不已,她真希望这一切能赶快结束。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6节 第二天一早,众人再度出发前往蓝鹰的营地,被留下来的除了孙锐还有方烈。前者是因身份而无法同行,但后者则是出于自己的意愿。目送了他们离去后,方烈才回到船上。她走到餐厅坐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甚至连孙锐走进来也不知道。 “要喝一杯吗?是我的新发明哦。” 方烈抬起头,孙锐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她,在这样的眼神下,没有几个人能说出拒绝字眼。 “好。”方烈大概也不想纠缠于自身的苦闷中,轻声答应着。 空荡荡的餐厅内,一男一女坐在吧台前。男子双手捧出一杯绿色的液体,像捧着一个易碎的花瓶般将之放在女子面前。 “请用,这是特制饮料。”孙锐恭恭敬敬的说道。 所谓特制饮料就是指连合成人也可以饮用的液体,这么说方烈喝这个也没问题。方烈看着那杯绿得透明的液体,里面还有点气泡冉冉往上升,透过杯子往外看,一切景象都变得青翠欲滴。“这是你调制的吗?叫什么名字?” 孙锐一手托腮,也望着那一杯绿水。“‘雨打芭蕉’,是我无聊的时候自己调着玩的。” “好漂亮的绿色,看到它就像看到大自然最纯净的一面。我可舍不得把它喝进肚子里去。” “这可是我施加了魔法的哦。” 方烈见孙锐一本正经的样子,终于展颜一笑。她拿起杯子,轻尝了一口。初入口的液体带着一股苦涩,方烈不禁秀眉微皱。可是苦涩过后,却又渐渐化为甘甜,还有种说不清的清凉。 “有种特别的味道,先苦后甜。我以前从来没喝过这样的饮料,你是怎么调制出来的?” 看着方烈好奇的神情,孙锐眼中露出顽皮的笑意。“秘密。” “是吗?连我都不能告诉?” “因为这个‘雨打芭蕉’是专门为你调制的,为了让客人满意,制作者有必要保持神秘。要是你学会了怎么调制,以后就不再需要我了。” 方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边笑边说道: “如果我学会了,一定也只调制给你喝,那时你当我的客人就行了嘛。” “真的?”孙锐双眼一亮。“那一言为定啰。” 这样说说笑笑,方烈原本的郁闷都消失了,整个人觉得说不出的轻松,孙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看着那杯“雨打芭蕉”,又说道: “其实我在调制它的时候,也没想到本来苦涩的味道会转变为甘甜。这完全是无意中调配出来的,也算是无心插柳吧。人的经历也是如此,刚开始做事时没有想到后果,只是努力的去做好,无意中播下了收获的种子。最后,用自己的汗水换来成果,这种过程的感觉和‘雨打芭蕉’那种先苦后甜真的很相似。所以,我想把它献给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方烈凝视着这个年轻男子,他乌黑的眼中只有真诚与温柔。方烈不是不明白他的情意,但她只是淡淡的说道: “谢谢你,你也会的。” 孙锐面对她的逃避,心中未尝不失望。但与此相比他更痛心于自己为对方带来的无形压力,所以他说道: “请你不要为难,也不用为此作出选择,我不希望自己带给你的只是烦恼。” “不,不是的。”方烈手按着额头,似乎正在平服内心的纷乱。“这是我的问题。”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这种经历并不陌生,他们每次想谈得再深入点时几乎都是这样的结果。室内只有空气衡温调节系统发出轻微的“哧哧”声,试图想冲破沉默的障壁。 “你是第一次来到殖民地吗?” 也许是想让场面别太尴尬吧,方烈问了一个比较轻松的问题。孙锐想了想才道: “其实,我小时候是在殖民地长大的。” “哦?”这个答案显然是方烈没想到的。“为什么?” “因为我被人赶了出来。”孙锐脸现浅笑,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方烈倏地想起,以前曾听说过,孙锐虽是独子,却不被父亲承认而被抛弃,所以在十六岁前一直流落在外。直到他的父亲死后才被接回孙家成为孙氏的领袖。只是从来都没人敢问他关于过去的经历,而他也缄口不言。如今听到孙锐亲口说起,方烈反倒犹豫了。她担心提起过去会触动对方内心的伤痛。然而孙锐看上去却没什么顾忌,说道: “我想你可能也听说过吧,什么我被放逐后来才承认我那一类的。无非是说我如何被恶毒的后母所不容。面对平淡的真相和刺激的谎言,大部分人都爱偏向后者。” “这么说来……” 方烈已有所悟。孙锐朝她点点头。“那些人所说的‘事实’绝大部分都是用他们自己的想象力编织出来的,那种‘事实’恰恰是我没经历过的。我的经历根本没有那么刺激。” “原来如此。”方烈想笑却笑不出来。“有些人确实很可怕,现实中得不到满足,就用这样的想象来补偿自己的贫乏,完全不顾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他们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在家族里呆不下去,可对我不满的不是我的父亲,而是那些长辈。我母亲早死,生下我妹妹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那时我只有五岁。我父亲迫于压力只好又娶了个新妻子。不过他们婚后那段日子过得很幸福,我想父亲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乐趣吧。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那该多好啊……” “父亲的新夫人——我叫她阿姨——是个挺单纯的人,她不爱计较,只想开开心心的生活。她对我和我妹妹还不错,有点像一个大姐姐。可是家族里的规矩不允许我们有太多接触,所以我们也没有太深入的了解。”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7节 “我父亲和她的感情越好,那些人就越看不顺眼。他们甚至用我当藉口,说我一直不上进是因为父亲没有以身作则的缘故,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控制住我父亲,让他别被所谓的‘感情’冲昏头脑。现在想起来,父亲其实一直都在忍受,但他不能容忍我被当成筹码利用,所以在我7岁的时候,我父亲将我和我妹妹送走,只有我们的保姆照顾我们。没想到后来失去了联络,我们只能在星际间流浪,没有了生活费,也没有住的地方,多亏了保姆我和妹妹才不至于饿死。后来才知道,是那些父亲的对头想绑架我们,所以保姆不得已带我们逃走。只是这音讯一绝,我和父亲就从此永别了。就这样过了六、七年,我妹妹一病不起,她也走了……我当时还没来得及给她找大夫……” 说到这儿,孙锐没往下说,他眼中浮现泪光,却在努力的抑制着。方烈看得一清二楚,她柔声问道: “那么后来呢?你是怎么回到孙家的?” 孙锐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 “之后保姆带着我东躲西藏避开仇家,直到十六岁那年,孙家的人终于找到我们,把我们接回去。当我回去以后才知道,我的父亲已经死了,他是死在孙氏的对头——梅氏财团的首领手里。那个梅氏的首领只比我大三岁,虽然听说很了得,但当时毕竟只是个少年,所以孙家的人很难相信我父亲会死在对方手里,而且死得那么轻易。我想,父亲是自己故意放弃了吧,他无力去改变身边的一切,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了断自己。所以对我父亲来说,死也未必是件坏事。” “我父亲去世了,可那些争夺却一点没有减少。让人心寒的是,父亲的那位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我曾经叫她阿姨的那个,她变得非常热衷于权力,安插许多亲信在孙氏中以便让她控制一切。父亲的死没让她悲伤,相反在葬礼上我看到的她还显得非常高兴,我想这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独掌大权的时机已经来到了。不过成为孙夫人九年,她都没有生下孩子,这也是她最大的障碍。因此,我的到来让她很恼火,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大姐姐了。” “我不知道她的改变是否也是促使父亲放弃生命的原因,但我真的无法理解,和权力相比,心爱的人离开人世就显得这么无足轻重了吗?” 第102章 方烈沉默的看向孙锐,他的痛心和无奈直到数年后的现在依然没有消失。她又喝了一口“雨打芭蕉”,品尝着个中的滋味,说道: “我想我们是不会明白那种想法的,毕竟你的继母所过的那种生活我们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环境就有什么样的人。” “那我呢?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 方烈直直的注视着孙锐。“你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神情还是她的这句话,总之孙锐心中的乌云被驱散了。他继续述说着过去的记忆: “孙家的人因为不满意这位孙夫人的所作所为,因此花了不少时间和人力物力,抢在别人之前找到了我。他们要我继承孙氏和天罡军,不过继母不肯,因为她认为我当上孙家的主人,就会令她失去一切。在父亲的葬礼上,拥护我的人和继母手下的人起了冲突,父亲连走都走得不安心。偏偏在这个时候,梅氏的首领来了。” “什么?梅氏的……”方烈非常意外。“可是你父亲的死不是他造成的吗?为什么他还会来参加葬礼呢?” “用那个人的说法:他就是来看看而已。可孙家的人简直恨不得吃了他似的。和他同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朋友,另一个则是他朋友的下属。”孙锐朝方烈一笑。“他的那个朋友,我们都认识的,不久前我们还见过他。” “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孙锐以笑容证明了方烈的想法。“没错,就是他。当时他和梅氏首领一起来到孙家,他们真是一对生死与共的好朋友,在处处都是敌人的地方,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担心彼此的安危。我老是在想,如果我能有那样一个朋友该多好,这才不算白活。” “他那个人看起来可以和别人相处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可有时候一说话就有点手足无措,真有意思。”方烈回忆道,心里忍不住有种想笑的感觉。 “是吗?可我怎么不觉得呢?他一向都是很稳重的。”孙锐摇摇头,说道:“我还是先把我家的事说完吧。经他们一来,孙家的人都开始倾向于拥护我,连继母手下的人也动摇了。我甚至想过,梅氏首领会不会是想帮我才那样做的呢?不过,这也不大可能。我总觉得,不管是谁继承孙氏,他都不会在意的。他就像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任何事都在他掌握之中。他用不着故意让一个无能的人统治对头的家族,然后再趁机整垮对方。所以我继承孙家是当时那种复杂政治的产物,我甚至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葬礼上,他们三人全身而退,我也当上了孙氏的首领。但是,继母她却自杀了。” “她自杀与你无关,不管是谁当上了孙家的首领,只要不是她掌权,她都会自杀的。”方烈安慰道。 “可能吧,只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害怕,一个曾经那么纯朴善良的人居然变成那样,还有我父亲,他们到死都一直备受折磨吧……权力这东西真是芳香的毒药。” 方烈同情的看着孙锐,上天让他成为了万人瞩目的首领,可他得到的依然无法弥补他所失去的。对于他而言,他所重视的、他所爱的一切,都已经所剩无几。幸好,他还有可以信任可以倾诉的对象。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8节 孙锐回望着她,诚恳的说道: “我是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受伤、死去,但自己却无能为力,无法为他们多做些什么。但你和我不一样,你重视的人还在这个世上,而且近在咫尺,为什么不去见他们呢?” 不用他明说,方烈都知道他所说的“重视的人”就是指蓝鹰的弟兄们,说不想念是假的,只是她内心自觉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孙锐了解她的感受,继续说道: “我虽然没有你们这样的经历,但我想他们是想见你的——如果知道你在这儿。这么多年的战友怎么会忘记呢?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方烈定定的凝视着对方,带着由衷的感激和谢意。与其说是孙锐的话打动了方烈,倒不如说他是道出了这个前蓝鹰女军官的心里话。方烈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她不可能消极的对抗自己真实的想法。 “去吧!”孙锐轻柔但坚定的说道。 方烈颌首,他们之间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她以少见的轻快步伐走出餐厅,在门旁又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看着孙锐。 “谢谢你……调制的饮料。” 孙锐脸含笑意目送着方烈离开,餐厅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独坐在吧台前,视线落在那杯碧绿的“雨打芭蕉”上。那种在他调试时品尝过无数次的滋味如今又浮现在心头。 蓝鹰的营地在加尔姆城外,这里原本是个村落,但居民早在一个月前就被疏散入城了。蓝鹰特种部队的240名官兵全数驻扎于此,加尔姆的当地军队则驻守在西侧在另一村落,形成一道防线。游击队已有数日毫无动静,和民众乐观的猜测不同,军方的戒备可以看出他们对形势的疑虑。 游隼号上的众人来到了蓝鹰的营地,由于有总督府的通行证,所以经过严密检查后他们便被带到指挥部所在的一栋二层高建筑物内(看起来这房子像是栋半旧的别墅)。里面的军官来来往往,却都行动迅速且很少发出声音,即使有交谈也是在角落里低声密谈。没什么人朝众人多看一眼,即使偶尔投来的目光也是一扫即过。大家都有种与此地格格不入之感,只有亚迈十分坦然,还时不时注视着周围的军官。一个值勤军官接过他们的证明,头也不抬的说道: “指挥官正在处理一些事情,请稍等。” 他把证明还给游四方,一抬头看见了亚迈,整个人都愣住了。亚迈也肯定是认出了对方,他十分激动,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 值勤军官分明认识亚迈,只是面对旧日的战友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的异样引起了室内其他军官的注意,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他们脸上。刘咲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只见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亚迈身上。游隼号的那几位应该是知道内情,所以也没说什么;阿乐和迦蓝(为了不引人注目,刘咲特地让迦蓝换了一套普通衣服,还戴上帽子)仍是老样子,只有邢毅不明就里,十分疑惑。 那个值勤军官动了动嘴唇。“你……还好吗?” “啊,啊。”亚迈点点头,以往的滔滔不绝此时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一个军官(他的军衔刘咲无法确认,但应该是尉级)从左到右看了看和亚迈同行的众人,似乎在找谁。刘咲心想,他找的是方烈吧。果然,失望的神色浮现在他的眼中,因为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 其他军官还想说话,被楼梯处的一阵脚步声打断。几个当地军队的军官和一个蓝鹰军官一起下楼,后者送他们出门,然后回到指挥部。他看了看那些呆立的军官,斥道: “你们干吗都愣在这儿?事情都干完了吗?” 众军官被说得无不惊醒,都各自忙去了,只是眼角的余光依然留意着亚迈。值勤军官向那名军官敬礼道: “报告长官,他们是前来接受通行证明审核的民用飞船游隼号成员。” 那个军官一眼看到亚迈,也是浑身一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将视线移向下属,说道: “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待人走后,那军官望着亚迈,亚迈朝他点点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情复杂。终于,他开口向面前的众人说道: “我是蓝鹰连部的情报参谋赵易,请跟我来。” 说完,赵易转身走上楼梯,众人当然也跟了上去。上楼时,刘咲隐约听到背后的邢毅在嘀咕: “难道,他们是认识的?” 他们上了二楼,赵易站在楼梯旁的一个房间前,示意他们稍等。他敲了敲没关上的门,之后才推开门,朝里面说道: “申请通行的人来了。” 说完,赵易就让众人进去。刘咲刚到房门口就闻到一股烟味。她调顺了一下呼吸才不至于被呛着。她随大家陆续走入房中,有两个军官正背对着他们在谈论什么,其中一个军官很快就离开了,“咚咚”的脚步声显示他已经下楼了。剩下那个军官则靠坐在办公桌前,接过赵易递上的有关证明文件。 透过淡淡的烟雾,刘咲可以清楚的看见这名军官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飘出一缕缕白烟。刘咲猜测这人应该就是蓝鹰的指挥官了,于是她暗地里打量着对方。只见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军服,军靴上本来的颜色都几乎被泥巴掩盖了。他低头翻看着文件,所以看不清模样,不过那略显凌乱的棕黑短发和络腮胡子却是一目了然,看来他已经很久都没好好梳洗过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刚从火线撤退下来的军人写照。刘咲忽然发现,身旁的亚迈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一种极力压抑的哽咽。 第二卷重合第九章第9节 那军官抬起头,刘咲可以肯定,他不会超过三十岁,虽然他一脸憔悴又疲惫,可是立体的五官却显示着他的年轻。而且他还是一个有殖民地血统的人,对于这种人,二十岁和三十岁的样子在联邦人眼里都差不多,刘咲也无法说清他的确切年龄。这人和她想象中的指挥官(或者说是军官)有很大不同,她见过的高级军官要么军服笔挺,要么威严十足,没有一个是像眼前此人这般疲倦而又年纪相对比较轻的。 第103章 这让刘咲不禁有所怀疑,这个人,真的就是蓝鹰的指挥官吗? “文件上显示你们有11个人,可现在只有9个,剩下的两个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并没有望着众人。即使是刘咲也看得出,这个指挥官有点心不在焉,他显然是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 刘咲想起约瑟夫曾告诉过她:蓝鹰的人是在一个多星期前来到加尔姆的,之前他们在其他地区作战,仗刚打完就赶来加尔姆又投入作战;花了一个星期击退了游击队,可以说是连续作战。看到蓝鹰军官的模样,刘咲觉得最近的殖民地地区真是一点都不太平,要不然他们也用不着这么疲于奔命了。 可能是赵易在电子脑里和他说了什么,他抬起眼巡视着众人。看着他深蓝的眼睛,刘咲开始觉得此人倒不是想象中那么无精打彩。邢毅用电子脑网络向她说道: “这军官果然是殖民地人。” 他在众人中发现了亚迈,原本散漫的眼光有了焦点。亚迈满心激动,脸都在发抖。辛然很担心的看着他。军官望着他良久,由始至终双唇紧闭,那双蓝色的眼眸越发深邃,难以看清他的神情。末了,他难以察觉的点点头,然后在通行证明的军方认证上迅速签了字,又将文件递还。游四方连忙接过,一边道谢。刘咲在游四方身后瞥了眼,她看到那份文件的上面新增了一个签名:乔朗。想必这就是面前这位蓝鹰指挥官的大名了。乔朗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所提的问题,说道: “文件正式生效后24小时内你们必须离境。” “是,一定。” 乔朗话不多,态度冷冷的,所以游四方也没敢多说什么。刘咲想起之前打听来的情报,要不要告诉蓝鹰的人呢?正想着,忽然听到亚迈的声音: “中校,能跟你说个事情吗?” 乔朗以目视之,点点头。经亚迈这么一说,刘咲才搞清楚乔朗的军衔。游四方见亚迈忽然出声,觉得有些意外,心中不禁直犯嘀咕。大家都不明白他要跟蓝鹰的指挥官说些什么。刘咲隐隐有种预感,她似乎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亚迈调整一下呼吸,说道: “游击队的背后是不是有五行军撑腰?” 话音刚落,乔朗倏地死盯着亚迈,眼放锐光。刘咲的呼吸在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她接触到乔朗的双眼后简直觉得是在和猛兽对视,其他人的表情明显也有同感,只有亚迈依然不为所动,直视着对方。 乔朗眼角余光射向赵易,赵易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愣,他向乔朗摇摇头。乔朗重新审视着亚迈,说了句: “证据呢?” “这个……”亚迈眨眨眼,“没有证据,不过……” “如果你们把这种没经过证实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军方就会以‘动摇军心’和‘散布谣言’罪把你们通通送进牢里!” 乔朗冷冷的咆哮令众人心惊肉跳,游四方在心里叫苦不迭。刘咲在害怕之余想到自己刚才还把他视作一个惫懒平凡的军官,实在是大错特错。外表根本不能作为衡量别人的标准,尤其是眼前的乔朗。赵易动了动嘴角,还是一言不发。阿乐和迦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前者不动声色的看了乔朗一眼。亚迈以微微发抖的声音说道: “这里的战区非常危险,我希望、希望蓝鹰能平安……获胜……还有……还有……”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乔朗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赵易盯着亚迈,也是同样的神情。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过乔朗的口吻听起来还是那样低沉淡漠: “这一次,我当作没听见。以后你可不会有这么好运了。管好自己的嘴。” 最后那句的声调有所软化,也许他是在叮嘱亚迈要小心吧,毕竟他们曾经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见乔朗终于移走视线,刘咲松了一口气。恐惧一消失,她的思考又清晰起来:难民营的人说过,蓝鹰是知道五行军在此活动的,为什么他们拒绝公开这情报呢? 她想到以前没想过的一个方面:五行军只是在背地里支持游击队,说明他们还不想出面,表面上这里是蓝鹰和游击队交战,实际上是联邦和五行军的较量,只是这两个政权尚未撕破脸,蓝鹰受命于政府,政府一日没有对五行军宣战,他们当然也不能把对方当成正式敌人,只能先对付游击队。所以蓝鹰的做法也无可厚非,要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很有可能发展成难以控制的局面。 这时,楼梯处又传来脚步声。那个值勤军官又出现在房门前,举手敬礼。乔朗回礼,问道: “什么事?” “报告长官,那个……”值勤军官激动的有点口齿不清。“游隼号的一名成员到了。她……是她……” 众人惊讶得各自相看,来者是方烈还是孙锐呢?刘咲听到,楼下的声音噪杂,似乎来了不少人,只是没怎么听到说话声。乔朗双手环抱在胸前,命令道: “带人上来。” 值勤军官迅速下楼,转眼间就和一人上了楼。大家回头一看,一身黑衣黑裙的女子正步入房中,站在他们身后。辛然惊讶的喊道: “方烈?!”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1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金发女子身上,她与乔朗默默对视,打量着对方。方烈的右手举起又垂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她缓缓向昔日的同袍点点头,眼睛却移开了原本注视的对象。乔朗嘴唇蠕动,但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他只是继续抽烟。刘咲看见烟灰落到乔朗的手上和衣服上,可他本人却视若无睹。 刘咲看着方烈的侧脸,悲伤、失落、激动和欣慰尽皆涌现在她那双蔚蓝的双眼中,只是竭力抑制。看到这一幕,刘咲也替方烈感到难过,生死与共的战友,在经历剧变化再次相见,却已是物是人非,相对无言。她又看了看迦蓝,心想要是自己和他分别许久后相见,他会怎么样呢?多半还是老样子,对人爱理不理的。想到这儿,刘咲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赵易却不像乔朗那么镇静,他一直看着方烈,这时才说道: “你,你怎么样……怎么现在才来?” “本来我不打算来的,但是,”方烈昂起头,秀丽的脸上闪动着毅然的光芒。“我觉得我应该来。” “是吗……”赵易抹了把脸。“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乔朗看见那值勤军官仍站在那儿,便说道: “你下去吧。” “是,长官。” 值勤军官又看了眼方烈和亚迈,这才离开。站在门边的米汤在门即将关上时顺便往外一看,发现楼梯口有几个军官站着,都在往房间里张望,看样子楼梯上似乎站满了人。他吓了一跳,忙拉众人往后看。不过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没人理会他。 乔朗吐出一口烟,盯着方烈的眼睛,问道: “你是这个游隼号飞船的员工吗?” “是的。”方烈回答时眼望前方,但没有看着任何人。 乔朗一时无话,良久方才说道: “现在的情势大致稳定,不过接下来你们要走的那些路就难说了,小心点。” 除了不明就里的邢毅和那两个合成人外,各人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明白他这句话是对在场的两个人说的——尤其是其中一个人。 这时候,章靖彦怀中的喵喵突然窜到他肩膀上,浑身寒毛直竖,发出刺耳的叫声。它的举动把大伙儿都吓了一跳。邢毅刚想说这猴子发什么神经,却听章靖彦低声说道: “不好,这附近一定是出事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听觉中都接收到外面异样的声响,最先作出反应的除了那两名军官外,还有方烈、亚迈、阿乐和迦蓝。他们一致地盯着室外西北面的方向。其他人在随后的几秒内才领悟到那是什么声音,刘咲也听得很清楚,那是爆炸声,而且离这里不远。 赵易马上开门走到楼梯旁,叫人过来询问。乔朗也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正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声尖啸划破众人的耳膜。亚迈大喊: “快趴下!” 刘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阿乐一手按倒在地,她还看到游四方、辛然和米汤也同样被方烈按倒,其余人还没卧倒就听到耳边轰然巨响,火焰和烟雾充斥着他们的视线,他们完全是下意识的紧闭双眼捂住耳朵。刘咲觉得某些物体像下雨一样洒落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身体的机能好像在那声巨响时被搅乱了。 “指挥官!你们没事吧?!” 门外的赵易焦急的喊道。众人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满地都是碎玻璃,连他们身上都是。章靖彦看到窗外墙壁上的一个冒烟的大坑和旁边那棵支离破碎的大树,明白到是有人用火箭炮之类的武器袭击蓝鹰营地,如果没有那棵大树或目标再偏一点,恐怕此时室内所有人都已成为不明不白的冤死鬼。他不禁说了声“好险!” 刘咲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她环顾四周,却看到迦蓝依然屹立不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愣愣的看着他,受到袭击的恐惧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在刘咲的视线中,还发现了另一个人站立的身影:他将手中的烟含在嘴上,却见烟头因刚才的意外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断了。他一边将烟丢入地上的烟灰缸里,又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用嘴咬出其中的一根,然后随手拿起一片燃烧的树叶(因为爆炸的关系,不少着火冒烟的树叶都落在室内各处,形成一个个小火球),用叶子的火苗点着了烟。他一松手,叶子飘落在地,他的军靴一脚踩个正着。 第104章 其他人也渐渐注意到了,这个人的镇静(或者是没感觉神经)似乎比刚才的爆炸还要让他们感到惊愕。只有方烈和亚迈对此不觉得意外,他们都太清楚这位前上司了。 室外的赵易和几名军官终于拉开那扇歪倒的门,冲了进来。其他人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抖落身上的玻璃碎片。只有乔朗不带任何表情的站在狼籍的办公桌前,沉默的吸烟。他看着自己的部下,用和事发前毫无两样的声音问道: “发生什么事?敌人袭击吗?” “是!敌人好像是埋伏在离这不远的山里向营地偷袭,有座帐篷被击中,两名士兵受伤。” “你马上让魏涛带人去附近搜索,加强营地的防备,通知友军和总督府,”乔朗扫了眼众人,显然有更多的命令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快去!” “是!” 军官们领命而去。游四方见此也明白不能久留,便主动告辞。一行人纷纷下楼,方烈回头望着身处在众军官中的乔朗,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那几个军官陆续离去,走时都不约而同的向方烈点点头。方烈孤伶伶的站在那儿,觉得自己真是个局外人。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2节 乔朗也看到她,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知怎的,方烈想起一年多前在怀尔德行星的那个闷热之夜,那时候两人也是像现在这样凝视着彼此但谁也没出声。这一切都历历历在目,唯一的不同就只有自己不再是蓝鹰的军官了。 乔朗拿出一包烟,递在她面前,要是在以前,方烈就会像往常那样随手拿起一根然后一起抽烟。但如今,方烈只觉得一阵心酸,摇摇头。 乔朗没有勉强她,将烟放回桌上。“戒烟了吗?” 方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不抽烟了,不过不是出于自身的意志力,而是由于身体的剧变。这个机械身体为她带来了很多,也让她失去了很多。方烈苦涩地一笑,转身离去。她没有把握如果自己再停留多一分钟会说出什么话来。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多的让她难以接受。 下了楼,游隼号的成员都在等她,他们似乎也明白,所以谁都没说什么。他们一起走出指挥部,营地上有不少士兵忙于搬走毁坏的器材和救护伤兵,其中有些人见到方烈和亚迈后都呆住了。没多久,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们,这些士兵用非常复杂的目光望着方烈。方烈极力控制着自己不看向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亚迈受不了了,他头也不回地冲出营地,跑向停车场的方向。没人阻拦他,因为大家都了解他的心情。 离开了营地,众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辛然忍不住回头看了营地一眼,却怔住了。其他人见此也不禁往回看,都和辛然的反应如出一辙。阿乐低声说道: “他们……是在向某人告别吧……” 她转头看着方烈,这位前蓝鹰的副指挥官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视线,她的眼中只看到了这样一幕:众多的蓝鹰士兵不约而同地举手敬礼,以军人的方式向她这位昔日的战友告别! 游击队的反击非常突然,受袭的蓝鹰反应非常迅速,因为它的及时联邦,使当地军队和总督府加强防范,免于受袭。不过这个消息依然被某些内部人员流传出去,让人感到某种恐慌的气息。 蓝鹰的人搜索过附近一带,寻找游击队的踪影。但除了发现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游击队逃兵外,没有发现游击队的任何踪迹。这让总督府和军方十分不解。 由于必须要在24小时内离境,所以游四方决定马上就启程。可这个时候却传来北十字星舰队返航的在途中的消息,如果游隼号此时离开,极有可能撞到他们的枪口上,因此游四方为了躲过舰队只好延迟起行了,等对方远离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北十字星进发。以北十字星舰队的返程速度来预计,等它的可监控范围脱离了这个星域后,游隼号的离开时间仍是规定的24小时内。游四方对这个如意算盘很满意。 游隼号的成员也各有打算:方烈和亚迈自从在蓝鹰回来后就一直情绪低落,呆在各自的房间里没出来。因为担心他们,所以辛然和孙锐都留下来陪他们。章靖彦要检修飞船,米汤自然也要帮忙。刘咲却想着再去难民营(奇.书.网-整.理.提.供),见见那个好心的男孩约瑟夫和他的妹妹,向他们告别。迦蓝和邢毅当然要一同前往,而刚装上新义肢的阿乐也被游四方“命令”和他们三人一块去。所以这四人离开游隼号,乘车向难民营而去。 当他们驾车来到出城公路的关卡时,发现那里道路被完全封闭,诸多的装甲黑压压的布满四周,全副武装的军人都驻守在那儿,起码超过三百人。他们的车早就被人截停,几个士兵上前盘问,他们并不是蓝鹰特种部队的,而是当地的驻军。 “你们到这儿来干吗?这里已经戒严了!快掉头回去!” 刘咲和邢毅吃了一惊。仅仅是两天不见,这里的形势就变得如此严峻,连出城道路都被封锁。刘咲想起那天在蓝鹰指挥部遇上的突袭,难道是游击队又再出动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城?”邢毅忙问道。 “游击队展开攻击了!现在城外一带都是战场,你们赶快走吧!” 那个士兵还没说完,城外又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倒像是某种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也没有火光冲天,也没有冒黑烟,但城外肯定是受到袭击了,只是不知道是政府军还是游击队的进攻。另一士兵神情慌张,与队友低声问道: “喂,好像打得很激烈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有蓝鹰的人在外头顶着,就算真的被那帮乡巴佬打进城来,我们也够时间先跑。反正你呆在这儿,千万别出去就是了!” “说的没错,管它外头打得天翻地覆,老子坐在这儿就是不出去!这城门不开,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几个当地驻军的士兵谈话声虽小,但还是落入车上四人的耳中。坐在后座的阿乐轻轻的哼了一声:“胆小鬼!”她对负责开车的邢毅说道: “掉头!留在这里也没用的。” “可是,负责人她……” “我们回去吧,反正现在根本无法出去。”看到这些士兵的嘴脸,刘咲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邢毅耸耸肩膀,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缓缓转弯,朝来时的方向而去。刘咲从倒后境中望着关卡外隐约可见的黑烟,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两旁的山像巨人的黑影般沉甸甸地压上来,山上的树林在夜风的诱动下发出低沉的呜咽。看着没有星月的夜空,刘咲的心情似乎跌落到了谷底。在车子来到一个岔路口时,阿乐突然说道: “停车!” 邢毅连忙刹车,以为她有什么事。阿乐对刘咲说道: “你想不想看看城外的情况?” 其他三人都转头看着她。刘咲问道: “你是不是有办法出去?”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3节 “出是出不去了,”阿乐身子稍稍前倾。“不过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可以望到城外。” 刘咲双眼一亮。“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乐手指着右侧的岔路口,告诉三人。“从这条路可以到一座叫罗杰山的山峰上,从那里能眺望到城外,虽然看的不是很远,但那里是无人区,所以不会有人阻碍。” 刘咲也看着那条公路,如果阿乐说的是真的,那么去看看也无妨。邢毅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这么一座可以看到城外的山?” “因为我有千里眼。” 阿乐说时面无表情,邢毅听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到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知道阿乐她不肯说明原因,邢毅只好对刘咲说道: “负责人,外面现在成了战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很难说的。” 他所说的也有道理。刘咲陷入了沉思中。阿乐在一旁冷眼旁观,问道: “决定了吗?” 刘咲朝邢毅点点头。“去山上!” 邢毅有点无奈的叹口气,但还是照办了。他其实也想到刘咲会这么说。迦蓝由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那只是表面的。刘咲和邢毅都不知道他在电子脑网络里向阿乐说的话: “为什么?” “我只是想帮她达成愿望而已。”阿乐没有装不懂来瞒混过去。“要是她就这么离开,一定会觉得遗憾的。” “是吗?”迦蓝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短。 “我真不明白,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她骨子里的固执劲就没影响到你;而你的清净无为也没传到她身上。”阿乐略带嘲讽的说道。 “知道真相为什么永远只有少数人知道吗?因为半数人不相信是真的;另一半人中的一部分是主动放弃了它,而剩下的那部分人则因为太接近真相或知道了真相而遭到毁灭;至于知道真相的人则是制造了它的人。当你找到真相后,也会成为那种人的。” 迦蓝说完,就再也不说话了。阿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她能察觉到,对方的这番话并不仅仅指刘咲,更是说给自己听的。那是警告,劝导还是……阿乐一时也说不清,但她没问下去,因为她明白对方是不会再说什么的了。 在阿乐的指引下,车子开到了山中。除了车子行驶过的声音外,四处都静得可怕,连鸟叫虫鸣也没有。车子停下了,阿乐先下车,刘咲和迦蓝也跟着下车,邢毅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也跟上他们。 第105章 阿乐带他们走到一个较开阔的林地,从那里可以看到天空似乎都被染红了。刘咲跑前几步,发现前面就是悬崖,不过更让她惊讶的却是从这里所望到的城外景象:一片火海中,隐约可见那些倒塌燃烧的帐篷,随之一同燃烧的还有人的躯体,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是一片片燃烧的纸屑。不同的是,这些“纸屑”还会动,还会跑,还会发现令人毛骨耸然的惨叫。其中充斥着枪声和爆炸声,虽然没看见,但刘咲知道一定是游击队发动了袭击。目睹着这一切的四个人都被火光照得通红,阿乐语气低沉的说道: “那里……是难民区吧。” 刘咲浑身一抖,她终于想起那里什么地方了。那里正是他们数天前曾去过的难民营!她望着那已成人间地狱般的难民营,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眼中已涌满了泪水。面对这一切,刘咲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攻击那个地方?那里只有平民啊?”邢毅也是震惊万分。 刘咲转身欲走,被阿乐一手拉住。“已经太迟了,你去不了那里的。” 阿乐已经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刘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喊道: “我没有办法看着这一切而什么都不做啊!” 刘咲想挣脱阿乐的手,但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阿乐冷静的说道: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送死吗?现在谁都无法阻止这一切。” “可是,可是……”刘咲脑海中约瑟夫、艾莉、乌契和那些难民的脸孔,与现实的情景交织在一起。“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的!” 刘咲仿佛耗尽了力气,跪倒在地。阿乐这才放开她的手。邢毅半跪在她身边,担心的看着她,他从未见过负责人有如此痛苦的时候。半晌,他才开口劝道: “算了,负责人,我们回去吧。” 刘咲眼望着城外的大火,默不作声。这时候,在三人的耳边,迦蓝缺乏感情的声音飘了过来: “游击队是在作最后的反抗。他们没有攻击要塞和其它军事据点,却跑到难民营大开杀戒,显然他们都已经丧失理智了。游击队的末日到了,那些人应该是最后的受害者。” 刘咲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迦蓝。其实单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迦蓝的分析是有道理;但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他那种过分冷静的态度。 “迦蓝,你……” 阿乐忽然走前几步,盯着城外。“你们看,游击队被打散了。” 刘咲和邢毅一起看着那里,见难民营外接连响起爆炸声,不少人纷纷向四处逃窜,却悉数倒下——想来是被击毙了。没多久,政府军消灭了大部分武装分子,控制住了该地区,形势开始稳定下来。邢毅高兴的说道: “太好了,那些游击队都被干掉了!” 刘咲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她喃喃自语道: “政府的军队,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如果能早点出现的话……” 阿乐走前几步,又回过头来。“他们要救助那些平民,关卡就得开放。你要去看看吗?” 刘咲凝视着远处的火柱,支撑着站起身来,她点点头。这个结果显然早在阿乐意料之内。她们一起看向邢毅,无法反驳的邢毅只好说道: “是是是,我开车送你们去不就行了吗?”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4节 四人上车,再次返回那个关卡处。途中,不少救护车和消防车都呼啸而过,看来它们都是要和这四人赶往同一目的地。邢毅一边小心翼翼的驾驶,一边说道: “真可怕……看样子袭击造成的后果很严重啊!” 他们的车开到离关卡不到一公里时,就被迫停了下来。从关卡口逞能公路上,到处都是难民,他们多半携儿带女,神情惨淡,眼神呆滞惊惶,个个蓬头垢面,一看便知道是劫后余生。还有许多难民围着亲人的尸体嚎啕痛哭,医护人员忙着处理烧焦的尸体,并且把伤员送走。那些守在城里的当地驻军士兵现在才敢出去帮忙救火、救人。在城外击退游击队的正是蓝鹰特种部队的人。 看着这大批的难民,四人的心里都受到冲击。刘咲像是受到牵引般,走到那些受伤的难民旁。他们中的许多人不是被烧伤就是中弹或被爆炸所伤,血腥味与皮肉烧焦的臭味混杂在一起,侵袭着他们的嗅觉。这种味道,刘咲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公路的一侧,那些烧的黑糊糊的尸体堆积在一起。由于没有足够的裹尸袋,医护人员和士兵只能将众多尸体先放在一旁,然后再作处理。在散落的尸体堆中,有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他坐在一具已经烧得分辨不出原来面目的尸体旁,被烟熏黑的小脸上,眼泪鼻涕流出一道道白沟,那双圆圆的眼睛,无助的张望着。这孩子一个劲儿的哭道: “妈妈,妈妈……妈妈啊,妈妈!妈妈……啊……” 没有人理会他,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他能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不少人走过他的身边,忙于将尸体做上记号,上车运去埋葬。孩子小小的身影和他的哭声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淹没在众人的眼中。 忽然,一个声音从噪杂的人群中进入了刘咲的耳中。她循声走去,见两个救护人员正把一个伤员抬上担架。那个声音正是从那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求求你们,救求我妹妹……艾莉,艾莉……” 一个救护人员把旁边的一具烧焦的尸首移开,并装入刚拿来的裹尸袋里。那个伤员更加激动,他不住的喊道: “不要!不要带走艾莉!她没死啊!你们都给我住手!” 本来抬着担架的救护员不得不放下担架,努力按着伤员。其他人将裹尸袋堆放起来,再搬到卡车上,送去掩埋(因为这些尸体实在太多,不能久放,否则腐烂的尸体会导致细菌滋生,极有可能发生瘟疫)。现在连尸体辨认都没做就直接掩埋掉,也是因为这是非常时期,政府无法动用人力进行鉴别,只好在每个裹尸袋或尸体上作个标记,待日后战乱平定时再对骨灰dna验证。 刘咲一步步走到那个伤员面前,他的胸前正不停地涌出鲜血。由于他的激动,更加剧了他的伤势。刘咲看清了那张本是稚嫩的脸,她轻声唤道: “约瑟夫!” 男孩狂乱的眼终于看到了刘咲,他忽然停止了叫喊,直直的看着刘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刘咲走到他身旁,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约瑟夫冷不防抓住她的手,大喊道: “你们这些联邦人,就只知道让我们送死是吗?!军队和政府全都对我们见死不救,我们村子里的人几乎全都被活活烧死!大家都死了……要是能早一点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大家就不会死的这么惨!不管我们怎么求那些军队的人,他们就是不肯让我们进去,只是看着我们死!让我们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烧死!畜牲啊!把我的妹妹还给我啊!还给我!!!” 约瑟夫激动无比,眼中一片欲疯欲狂。他甚至把刘咲的手都抓出条条血痕,但刘咲此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面对约瑟夫的愤怒和痛苦,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流泪。救护人员不得不对约瑟夫注射了镇静剂,这才迫使他松手。刘咲望着躺在担架上逐渐远去的男孩,只觉得浑身无力。她低头一看,一样熟悉的东西映现在她眼中。那是她送给约瑟夫的微型电脑腕带,大概是刚才拉扯间从约瑟夫手上掉到地上了。刘咲弯腰拾起那个腕带,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心里一片空白。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无奈而自责的心境。的确,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人在自己面前丧失生命、丧失一切…… 邢毅连忙跑到刘咲身边,关心的问道: “负责人,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刘咲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她看着手中的腕带,喃喃说道: “那个孩子,就是为我们打听情报,帮助过我们的约瑟夫。可我们,却根本帮不了他……” “什么,原来那小孩……”邢毅这才明白那个“无礼的小孩”竟然和刘咲是认识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他遭遇不幸这令人同情,可他也不能对负责人你乱发脾气啊!他实在是……” “他说的没错!”刘咲硬生生的打断了邢毅的话。“如果军队能早些赶到;如果政府能保护他们;如果那些驻军肯打开关卡让他们进来,他们也不会惨死在这儿!我们到底什么都……” 面对刘咲的失落,迦蓝终于开口了: “你要责怪的对象,是那些游击队才对吧,你就算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别人也不会领情的。你这么做,除了是真心哀悼别人的痛苦之外,还是说想藉此减轻自己内心的不安吧。” 刘咲无比震惊的看着迦蓝,这真的是那个任何事都不关心、任何人都不理会的迦蓝吗?而且他所说的话如此尖锐,这让刘咲实在难以接受。因为对于她来说,迦蓝就像是受她照顾的孩子一样,当自己的孩子站到与自己对立的一面时,身为父母的都不可能完全毫无芥蒂的接受。同时这也让她意识到,迦蓝似乎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隐士”,而是有自己独立思想和看法。然而他的想法,却不是刘咲所希望看到的。那种一针见血的冷酷,虽然理智但总觉得缺少了某样东西。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5节 邢毅和阿乐也是一起注视着他,这种话以前是不可能从那张紧闭的嘴里说出来的。邢毅一把揪住迦蓝,喝斥道: “你怎么能对负责人说这种话? 第106章 !当初如果没有负责人,你还不知道会继续睡在哪个冷冻槽里呢,如今居然说出这么不知好歹的话,就算你是贵重的实验体,我也不会放过你!” 迦蓝如红玉般的眼眸凝视着对方,掀了掀嘴角。阿乐仿佛听见他在低声自语:“实验体?”,但她也无法肯定他到底有没有这么说。当迦蓝的口中再次发出其他人都能听清的声音时,却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也是你来告诉我该如何回答好了。反正我的回答你们是永远不会满意的。” “你这个……” 邢毅差点被气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迦蓝说话会如此讥讽。正在他发愣之际,迦蓝已经甩开了他的手。邢毅正想揪住他好好骂醒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被刘咲喊住了: “好了!你们两个!还没说够吗?” 邢毅停下脚步,瞪了迦蓝一眼后便转过头去。刘咲望着面不改容的迦蓝,只觉得心中一阵阵酸痛。阿乐观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忽然问道: “刚才我们在山上看到被火烧的难民营,就是你之前去过的那个吗?” 刘咲一怔,她又回头看了看城外仍在冒烟的地方,点点头。“没错。那里一共有两个难民营,不过现在……” 她想起所见的一切,还有约瑟夫痛彻心肺的呼喊,不禁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阿乐望向布满整条公路的难民,说道: “不对,人数不对。” 她的话让其余三人都看着她。邢毅问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 “你曾经说过,那个难民营住着多少人?”阿乐反问刘咲。 “大概三、四百人,不会超过五百人。那里也住不下那么多人。” “你们看,”阿乐目视这大批的难民。“这里的难民人数起码上万,很显然他们不是来自城外你去过的那个难民营。况且紧靠城外的难民营死伤了不少人,剩下的人数也不会很多。” 邢毅也开始明白了。“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可这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刚才城外全是游击队,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是怎么敢来到这儿的?” “我看是军队护送他们来的。不过当地驻军太废物,不敢也不可能这么做。会那么做的只有蓝鹰的部队了。” 众人看到,在难民中穿梭的官兵作战服上都有着一个特别的徽章,这个鹰形的标记证明了他们就是蓝鹰特种部队的军人。原来蓝鹰之所以没有及时救下城外难民营的平民们是因为他们还得救助其他难民营的人,所以到处作战,就无法及时赶到。邢毅在人群中发现一个曾见过的面孔,说道: “那个不就是蓝鹰的指挥官吗?” 他们一起看向邢毅所望的方向,蓝鹰的头头正站在路旁,忙着调度手下救助难民,同时还得应付当地驻军和总督府的人。借着城外的火光和车辆的灯光,刘咲可以看见这个军官原本胡子拉茬的下巴光滑了不少,虽然仍显憔悴,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如果不是因为亲眼目睹过他可怕的眼神和那种时刻流露的军人气质,说他是个大学生刘咲都会相信。 这时,有个当地军队的士兵看见了他们,走过来喝道: “闲杂人员不得逗留,赶快离开这儿!” 刘咲和邢毅想起刚才见到的守军的游击队的攻势下害怕得瑟瑟发抖,连只在一墙之隔的难民都不敢救助;可如今危险过去了,他们就故态复萌,端起架子大摆威风。两人心中都是十分不屑,也不想和这种人多费唇舌。迦蓝一向不大说话,此时也不例外。只有阿乐扫了对方一眼,轻笑一声。 “真够威风的啊,你们这些阿兵哥不愧是游击队的克星。” 虽然语气平淡,说的话表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但说这些当地驻军是游击队克星,这根本就是在讽刺对方的无能。那个士兵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合成人话中带刺。他气得用手枪指着阿乐,破口大骂道: “你说什么?!你……” “住手!” 一个冷静的声音制止了这士兵接下来的辱骂和举动,来者是蓝鹰的军官,也就是曾经接待过游隼一行人的情报参谋赵易。那士兵吓得连忙收起手枪,慌慌张张的敬礼道: “长官!” “你还呆在这儿干吗?那边有很多伤员需要帮助,赶快过去!” “是,长官!” 那士兵急忙离开,看他的样子更像是抱头鼠窜而不是去救护伤员。刘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担心阿乐会受到伤害。她朝赵易致谢道: “谢谢你帮我们解了围。” 赵易仔细看着他们,才认出这几个人正是游隼号的成员。他略一点头,不以为意的说道: “没什么。刚好看到,身为军官就得管一管。” “请问,到底伤亡的情况怎么样了?”刘咲忍不住问道。 赵易有些警觉的看了他们一眼,邢毅觉得他似乎把自己这几个人当成专挖新闻内幕的记者或是刺探情报的间谍,可刘咲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赵易这才说道: “伤亡人数暂时无法统计,要等战事结束后专门清点才有答案。” 赵易明显不愿多说,刘咲不顾邢毅朝她一直使眼色,说道: “请让我们也帮忙吧,我们可以送伤员到医院。” “谢谢你的好意。”赵易抬起手顶了顶船形帽,像是表示感谢。“可我记得你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境,这里的事会有人处理的,所以请你们还是回去吧。”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6节 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他是在委婉的下达逐客令。刘咲虽然也明白他的顾虑,但心中还是放不下。她还想再说什么,背后有人喊赵易的名字。蓝鹰的情报官对他们说了声“失陪”,便转身离开。叫他的不是别人,就是蓝鹰的司令官乔朗。他们正商量着什么,神情严肃。乔朗的下巴有两处红肿,看来是匆忙刮胡子时弄伤的。他和赵易说了几句,刚一抬头,就看见刘咲一行人站在不远处,乔朗一下子愣住了。 众人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乔朗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发红眼的迦蓝。即使换了身衣服,身处在人群之中,迦蓝的外表依然十分抢眼。不过乔朗显然不是光被他的外表所吸引的。 他下意识的走前几步,凝视着迦蓝,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怎么会在这儿?” 刘咲和邢毅互看一眼,不明白这军官为什么会这么问。阿乐看着眼前这一幕,又转过头去看着别处。而身为当事人的迦蓝呢,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置若罔闻,他第一次正视着乔朗,嘴里吐出几个字: “你认错人了。” 乔朗再次仔细的打量着迦蓝,他深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道: “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认错了。” 当他和赵易离去时,还回过头望望迦蓝,五官分明的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迦蓝所说的话。刘咲看着迦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觉得,眼前的迦蓝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回到空港时,众人都各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有兴致说话,气氛自然冷冷的。刘咲耳闻目睹难民营的惨状,又见迦蓝如此,心中烦闷,当然提不起兴致与人聊天;阿乐本来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今晚也一样;迦蓝一如以往,双唇紧闭;邢毅见大家都不说话,只好学他们那样,当个锯嘴葫芦。 不过当他们进入空港后,却看到空荡荡的候机厅内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刘咲记得,这就是曾经在总督府见过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总督府助理事务官苏梵晓的妻子。看她的样子像是也要搭乘飞船远行,却又在不耐烦的等待着什么。她怎么会在这儿呢?刘咲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满腹心事,打量着那个女孩。 这时,有人来到了那个女孩身旁,正是那位事务官苏梵晓。他一手抓着外套,头发有些凌乱,满身大汗,显然是匆忙赶来的。刘咲猜想他可能是从难民营那边过来的,因为游击队的突袭造成多处难民营死伤惨重,所以他身为总督代理得亲自到现场指挥。不过他们一行人当时都没看到他,或许其它地方还有更多的难民营遭到袭击。 “哟,这不是总督府的事务官吗?他怎么来这儿了?”邢毅也注意到了对方。“看他的样子,肯定是从城外那些难民营直接过来的吧。可那时候也没看见他的人影啊……说实话,要让人注意到他也挺困难的。” 刘咲正想出言提醒邢毅小心言词时,却听到苏梵晓向他们主动打招呼: “哦?这不是游隼号的各位吗?你们还没启程吗?” 苏梵晓的声音很客气而且有礼貌,但仔细辨认就会发现他的声音缺乏明显的起伏,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听者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邢毅就有这样一种感觉。刘咲连忙说道: “我们明天就准备启程了。事务官,你怎么会来空港呢?” “我是来送我妻子的。” 苏梵晓转过头,想向众人介绍他的妻子。可那个女孩却扭过头,即使看不到她的神情,刘咲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屑,似乎对她来说,和自己这些人打交道根本没必要,甚至连声“你好”都要不愿说。邢毅心想:真是高傲的千金小姐,真不知道她丈夫怎么能受得了她。 他觉得虽然这对夫妻当丈夫的外表平平,可颇有君子风度,是个十足的绅士;妻子长相美艳,但对人的态度却如此恶劣,两人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107章 苏梵晓看看妻子,神色不改,只是又对众人笑了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刘咲也不想让他难堪,告辞后就准备离开。 在他们一行人刚转身起步时,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四人都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苏梵晓那个年轻的妻子双目圆睁,十分震惊的看着他们。邢毅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阿乐默默的凝视着那个女孩;刘咲看得出,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迦蓝身上。 这位苏夫人的眼中此时已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看到了迦蓝。她死盯着那青发红眸的合成人,仿佛对方一眨眼就会消失。她的整个身体都因为过于激动而不信颤抖。迦蓝虽然也在看着她,但很明显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倏地,女孩张开双臂,轻盈的身体如蝴蝶般扑入迦蓝的怀中。她白嫩的手指死死地抓着迦蓝,好像要把全身的力气都发泄出来。她抬起头,泪水从眼中滚滚而下,脸已因激动而变得通红。 “那吒!那吒!是你吗?!你回来了,你回来……”女孩把头深深的埋入迦蓝怀中,一头秀发不住地左右晃动。“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可我还是等到你回来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刘咲和邢毅都看呆了,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阿乐吁出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将视线移开了。女孩昂起头,泪汪汪的眼睛由于过于欣喜又再度涌出泪水。 “这5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我知道,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那吒,我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管你要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不会惹你生气。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7节 女孩仍然紧紧抓着迦蓝的双臂,似乎只要她一松手对方就会离去。刘咲看着这一幕,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所流露出的感情是真实的,她此时的激动绝对不是假装。不过刘咲还能肯定一点:那就是迦蓝绝对不可能在五年前就认识这女孩,因为他自被制造出来后就一直沉睡在冷冻槽,直到最近才觉醒。那么这女孩口中所说的“那吒”又是谁呢?望着这个美丽的女孩跪在地上拥抱着迦蓝,刘咲的确心里开始变得烦乱起来。 细长有力的手指拉开了女孩的手,女孩惊愕的注视着那张完美但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她大喊道: “那吒,是我啊!我是小堇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好吗?你讨厌的那些习惯和毛病,我都会改过来的!求求你了,那吒!”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传来阵阵回音。可能是被疏散的关系,空港的工作人员都移到后方的工作间去了,外头则有持枪的军人守卫,所以虽然这女孩如此吵闹,但也无人来干涉。因为凡是能进入空港的人员肯定带有政府认可的通行证,再加上外面入口的严格检查才能进入,所以那些工作人员就觉得高枕无忧,连派人出来做做样子都懒得去做。 在苦苦苦哀求声中,迦蓝第一次正视着这个自称小堇的年轻女子,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不是……”小堇不可置信的对视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毫无区别的脸孔,她一下子攥住了迦蓝的手臂,失声痛哭。“你是他!你就是他!为什么你那么狠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吒,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不认我啊!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那时都是我不好,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可我已经知道错了,原谅我,那吒!” 她用已近乎红肿的眼睛直直的仰望着迦蓝,凄绝的神情让旁观者也心有不忍。邢毅在电子脑中向刘咲说道: “迦蓝不可能认识这位苏夫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咲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迦蓝面对着楚楚可怜的女孩,他又开口了: “我和他很像吧?” 小堇闻言一愣,迦蓝接着说道: “他是你最重要的人吧?既然是那么重要,那你应该感觉到他和我是不一样的。我们相象的只有外表,而不是内心。你把那人视作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可却不了解他的内心吗?” 小堇呆呆的望着那双平静似水的红色眼睛,手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下来。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确不是她要寻找的人,但过于沉重的事实令她一时无法接受。她坐倒在地,似乎全身都虚脱了。 这时,有人扶起了小堇,苏梵晓的神情举止好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一边扶着妻子,一边说道: “是时候了,你也该登机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 小堇望着迦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梵晓轻轻一笑,说道: “我看这位先生并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这么做只会让人家感到困扰。” 说完,他朝迦蓝低头致歉,说道: “真抱歉,我妻子刚才的举动纯属无心,并非有意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关系。”迦蓝仍然惜言如金。 苏梵晓又向其他三人道歉。“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我的太太最近精神不大好,希望没有为各位带来麻烦。” “哪里,你不用介意。” 刘咲连忙回应,事实上她对看到这一幕也感到不安。苏梵晓扶着娇小的妻子,走向登机处,小堇还欲哀求,苏梵晓又说道: “好了,人家也有事要忙,就不要麻烦他们了。况且夫人您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不是吗?” 小堇无话可说,只得任由丈夫带自己离开。看着他们走远,刘咲总算松了一口气,向其他人说道: “我们走吧。” 她和迦蓝先向另一入口走去,阿乐又望了一眼那年轻女子的背影,这才离开。邢毅走了几步,心中始终觉得奇怪:作为一个男人,不管心胸多么宽广,看到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与别的男人如此纠缠,肯定会觉得面子挂不住,更多的男人还会暴跳如雷,认为这简直就是红杏出墙,搞不好会和妻子大发脾气,甚至动手打人。可苏梵晓从刚才起就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如同旁观者。直到迦蓝主动结束这种混乱局面后他才出面带走妻子,顾全了众人和妻子的体面,而他对妻子的态度和之前没有一点区别,看上去什么事也没发生。有可能他只是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不过邢毅怎么也看不出来苏梵晓身上有一丝恼怒的味道。如果说他是演戏的话,那他可真是个天才演员,要不然苏梵晓就是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在邢毅心里更倾向于后者,所以他对苏梵晓的感觉总带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邢毅下意识的回头一望,那对夫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候机厅中。 当游隼号的老板看到回来的四人后,不禁发出了“虽说顾客是一切,但给了钱就以为可以乱来的顾客我可不管”之类的抱怨,当然也免不了“失职的丫头不想干就给我滚!”的大吼。那三名顾客中的两人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可那个被吼的女合成人却并不显得有反省之意。 得知了他们今晚所遇到的经历后,游四方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她那中心把五岁以下小孩都能吓哭的目光砸在阿乐身上,那神情好像在说“要是这些主顾出了什么事儿,我白亏了这么一笔,看我怎么教训你这个不称职的保镖!”。不过阿乐不属于五岁以下的小孩,所以这套不怎么管用。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8节 邢毅将他们的遭遇一一道来,吸引了辛然、米汤好几位听众。他们听得很入神,甚至连喵喵也跑来凑热闹。当听到蓝鹰指挥官和事务官的妻子都将迦蓝错认作别人时,方烈和孙锐彼此互看一眼。刘咲观察着他们的神情,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看来他们所认识的那个貌似迦蓝的人,和方烈、孙锐以及亚迈所认识的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在虚拟梦境帮过众人,自称“n”。刘咲觉得,如果她没猜错,从苏梵晓妻子口中所说的“那吒”很可能就是那个人的名字。这个叫那吒的不愿透露自己的身分,也要求认识他的人保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而且他与迦蓝,究竟又是什么关系呢?他们不仅是外表完全一致,在很多方面,似乎都有关联。刘咲觉得最近发生与迦蓝有关的事太多了些,可自己却毫无头绪。她下意识地寻找着迦蓝的身影,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这儿。 “他刚回来没多久就离开驾驶室了,我看见他往后边去了。”章靖彦好心的提醒道。 “谢谢。” 刘咲向章靖彦报以感激的目光,随即也离开了驾驶室。她沿路经过餐厅和植物室,但都没发现迦蓝的身影。难道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吗?刘咲这样想着,走到下层。在经历医疗室时,里面透出的灯光使她停下了脚步。医疗室的门并未关上,一把声音传入刘咲的耳中: “……你老问这个问题,不觉得烦吗?” 刘咲花了约三四秒的功夫才确定这是阿乐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没看到她本人在说话的缘故吧,刘咲更觉得这种口吻更接近于男性。和她对话的人又是谁呢?这个谜很快就解开了,室内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 “那是因为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声音刘咲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数年来用尽心力培养的迦蓝。只听阿乐又说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不是一向都把所有事物视为虚无吗?居然开始关心起这些琐事来了。” 室内一阵沉默,阿乐再次出声了: “我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些事而已,你大可放心。” 第108章 “你要确认什么?关于我的事吗?” “可以这么说,你要怎么想,我无所谓。” “就算你知道了一切,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照它的话去做吗?” “它要我做什么,那是它的事;我想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倒是你,干吗那么在意这些事呢?你难道要阻止我吗?” “……不,我也只是要确认一下。” 刘咲无意偷听别人的对话,可不知怎么了,她的脚无法移动。她能感觉到,此时的迦蓝,和以往大不相同,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令他改变。刘咲呆呆的站在那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阿乐“噢”了一声,语气中带有一点惊讶。“你真的决定要为政府卖命吗?我提醒你,这种工作可不好干,你最好要有被人诬陷、被人出卖的心理准备。还有,你最好学会怎么笑,哪怕是假装的也行,不然的话,你在那里面连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连门外的刘咲都听出阿乐说话时有着少见的厌恶,可想而知她本人内心的愤怒和不屑。对于接触惯那个凡事漠然的阿乐的刘咲来说,的确是罕有之事。可阿乐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呆在游隼号上,根本没有从事过政府工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刘咲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迦蓝答道: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什么样的土壤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所以你才会有那样的决心吧。” “不断通过敲别人的脑袋来领导他们,那不是领导,而是袭击!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欲望,但大多数人都能抑制自己。可我呆的地方,所集合的人偏偏都不属于那些‘大多数’,所以正常人根本无法忍受。我不是人类,但也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 看来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了。可刘咲越听越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未来的去向吗?听起来又不大像。刘咲更觉得是在试探,而且两人的态度都很认真——他们也不是那种无聊到插科打诨的人。阿乐先不说,连迦蓝居然都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执着,他们所谈论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吧。 “是吗?‘我的过去、我的一切、我的自由’……那么你身边的人也和你抱有同样的想法吗?他们不会因此受到一点影响吗?” 医疗室内静默了许久,刘咲无法看到阿乐的表情,但仍能感觉到这句话对她带来的冲击。终于,刘咲的耳朵接收到了阿乐的声音: “那你又如何?不管你如何选择,你身边的人也会无动于衷吗?” 这次轮到迦蓝无言以对,刘咲原本已移开的脚步又再停下,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阿乐所指的迦蓝“身边的人”,就是指自己吧。可里面久久没有回音,好像根本没人存在。刘咲轻轻转身,走出好几步后才恍惚听见迦蓝的声音: “……我的答案,你以后会知道的……” ……当刘咲在植物室的虚拟场景中数到第182颗星星时,迦蓝出现在门外。刘咲回头望着他,心中的话涌到喉咙却只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坐吧。” 两人坐在长椅上,谁也没说话。这样的气氛反而让刘咲有种暂时安心的感觉,她甚至希望这份宁静能永远持续下去。刘咲凝视着身边的迦蓝,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侧脸、他的双肩、他笔直的坐姿……对于刘咲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了。有多少次,她不厌其烦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祈盼迦蓝会回过头看自己一眼,只要能这样看着他,自己就已别无所求了。可她比谁都明白,迦蓝是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自己身边的。 第二卷重合第十章第9节 他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刘咲脑海中回响着这一句话。 像要打破这种无益的思绪般,刘咲昂起头,努力地将视线放在虚拟场景美丽的夜空中,语气轻快的说道: “很快,我们就要回到北十字星了。” “嗯。” 迦蓝还是那样如此吝啬自己的声音,刘咲调整着自己的内心,继续说道: “这次回去以后,只要上面的批示一下来,你就能正式的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分子了。大家都很期待呢。” 她的目光与迦蓝的接触到一起,他清澈似水的红色眼眸中浮现出一些以往没有的东西。 “期待我成为战争中的利器吗?” “不!”刘咲脱口而出。迦蓝的声音和视线中并没有刺激她的因素,但刘咲明显感受到在那一刹那心底隐隐作痛。迦蓝所说的,也正是那些掌握他生死大权的人所希望的,刘咲憎恨那些人和他们自以为是的想法,但她无能为力。明知道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他们却不得不走下去,步向未知的泥沼。刘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自己,她没有办法扭转这一切,甚至连给自己最重要的人一个承诺都做不到。 从迦蓝的目光中,刘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喃喃说道: “不会的,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这并不是你能阻止的事。”迦蓝显得十分冷静,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研究院对我的投资达到了九位数,如果我不投入使用,随之而来的亏损会更大。他们是绝不允许白白浪费的。” 刘咲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她比谁都清楚迦蓝说的话的真实性,可她更厌恶他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吗?那是你自己的未来,怎么能由别人来决定呢?!为什么会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与其说刘咲是在向迦蓝发问,还不如说她是在自问。面对她的沮丧,迦蓝看着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问道: “你呢?你希望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呢?” “那不重要!我希望的,就是看到你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你明白吗,迦蓝!” 刘咲执着的眼神牢牢地占据着迦蓝血红的眸子,那份真挚的心意显露无遗。迦蓝默默的审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孔,在这个世界上,能对他说出这一番话并一直为之努力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了。他对对方的问题不置可否,却说道: “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总是跟我说同样的话:‘我’的未来,‘我’的意志,‘我’的决定……你无时无刻不为我着想。刘咲,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不管是谁消失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缺少了某个人而停顿。人也一样,并不会说失去了谁就活不下去,就算生命要终结了,也不应该是由于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缘故,而是过完了圆满的人生。不要因为失去什么就将自己也葬送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我想你明白的,对吗?” 刘咲当然明白他话中的含意,她并非那种轻视自己价值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但是对于迦蓝,这个由她悉心培养如同自己孩子般的人,刘咲又怎么可能将他视作无关的存在呢!她不求自己会得到什么回报,只希望迦蓝能明白这种感情,只有明白这种感情,才能有一颗真正的心!这一切,迦蓝能理解吗? “那么,这样说好了,刘咲,你会永远陪伴着我吗?”迦蓝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一辈子,直到死,可以吗?” 望着那张没有任何缺陷的脸,刘咲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答案。这是她最大的愿望,可现实往往没有那么简单,有时候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他们俩都受制于人,不是自由身。“永远”这样的字眼只存在于幻想和虚构中。迦蓝眼中没有失望也没动摇,他不是为了追问答案才发问的,而是想让刘咲清楚的意识到这一事实。 刘咲蓦然想起,在看到城外难民营惨状的时候,迦蓝也是理智而不是只用感性去讲述事情的本质,因为这就是他的为人。不是用一味的温柔去抹平他人的伤痛,而是要让别人看清事情的真实。这才是他的为人。他的做法可能在别人是不近人情的表现,但很少能有人明白,这是他独有的关心的方式。即使在许多人眼里,他只是一个为人类服务而被创造出来的合成人,但他依然坚守自我的行事。不过又有几个人能明白他呢?除去那层所谓合成人的外衣,迦蓝与那些不理解他的人类一样,都有着自我的意志。 迦蓝站起身,星光洒落在他平静的脸容上,为他没有表情的脸添上一丝温柔。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未来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不是为了别人,只是单纯的想想你自己。就算一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也没关系,找到想走的路然后一直往前走,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来到终点的。” 刘咲由于低着头,看不到迦蓝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比往常更轻了: “等你有一天走到终点的时候,当看清那个你实现了的未来时,把它记下来,然后再告诉我。对,要等到那一天,才告诉我……还有,刘咲……” 虚拟场景的影像再度变化,夜空下平静的湖水泛起一道道白色细线,又荡漾开来,湖水中倒映的星星也碎裂成一个个小光点,仿佛湖底也在发光。微风中送来了迦蓝的声音: “……我会明白的……” 刘咲抬起头,在她额前飘动的发梢间寻找着那个洁白的身影。可她所看到的,只有虚拟的湖边、夜空,还有敞开的大门。就像他之前飘然而至一样,迦蓝毫无声息的走了。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1节 “吱呀”的一声,两扇沉重的大门打开了,守在外头的两卫兵忙不迭地行礼。从中步出的螺旋熟视无睹的径直离开。 第109章 即使他已走远,卫兵的头仍然不敢抬起来。 螺旋刚走出回廊,就隐隐听见外面噪杂声。他皱了皱眉,转而向那里走去。在拐角处,三个身穿盔甲的士兵低头弯腰,不住地道歉求饶。而坐在地上的金发男子脑袋左摇右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茫然的看着那几个惶恐不已的士兵,似乎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螺旋走近他们,渐渐听清那些士兵到底在说什么: “真是非常抱歉,我们几个居然没看见大人您坐在这儿,实在该死!请您惩罚我们,但请放过我们所属的小队吧!” “迪亚马特大人,求您原谅我们!都是小的愚钝,竟然撞到了大人,请您饶了小的吧!” 他们正说着,冷不防背后插入一把冷冰冰的声音: “你们在这儿聒噪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们的营房!” 三个士兵一转头,见是螺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其中一人还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迪亚一见到螺旋,朝他招招手,笑道: “啊,啊,你来啦。” 螺旋站在他们之间,扫了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士兵一眼,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做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只是刚好坐在这儿呀……” “迪亚。”螺旋低头看了看他,示意让他别插嘴。可语气比起之前已经缓和多了。迪亚撇撇嘴,不再说话。 “司教大人,”一个士兵战战兢兢的开口道:“我们刚才在巡逻,一下不留神转过弯就撞到了迪亚大人身上,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咦?你刚才撞到我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呢?”迪亚从螺旋身后探出头来问道。 “好了,你们走吧。下次再这么不小心你们就没那么好下场了!” 一听螺旋这么说,三个士兵如逢大赦,敬礼后就匆匆离去。螺旋转身看着迪亚,问道: “你干吗非坐在这里不可呢!别忘了,你可是贝尔菲高尔军的首领!” 迪亚昂头望着螺旋,像是搞不清他为什么会生气。“因为你去见长老,那么久都不出来,所以我就出来走走,走累了就坐下呗。” 螺旋的表情是想叹气而又叹不出来。迪亚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下摆的泥尘,慢吞吞的问道: “听说这次玛尔卡特验又失败了是吗?长老对他有什么惩罚?” 说到这件事,螺旋脸上出现冷笑。“还能怎么样,关禁闭三个月。” “才这么点惩罚呀,”迪亚好像很不满意。“那几个老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多呆在里面,得早早放他出来帮自己办事,果然是老糊涂了!” 别看他平时像个懒散的小孩,可说起话来那种讽刺的意味丝毫不比别人弱。螺旋无所谓的一笑,说道: “反正接下来的重要任务与他无关,这次他错过了封杀御子的行动,肯定能气死他,在里面也够他受的了。” 迪亚“哼”了一声。“虽然任务是很重要没错,可我们也无法去亲自执行,只能交给那些人类去办。真不好玩,唉,要是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外界走走该多好啊!” “因为原体也在那里,所以老头们不许我们去也是有道理的。人类虽然力量小,但起码不受它影响,而且那个御子暂时还算是他们的人,他们下个命令,比我们亲自跑一趟还有用。”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迪亚低下身,从下面看着螺旋。这种姿势跟小孩子真是没什么差别。 “当然,里面有我们的人,到时按计划行事。那些愚蠢的人类就会按我们定下的方向替我们把御子铲除,这样再好不过。” “既然你的事都办完了,那就陪我玩吧。” 迪亚所说的玩,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玩,而是进行拼尽合力的双方格斗后分出胜负。所以这种“玩法”可不是谁都能随得起的。螺旋摇头,说道: “再过几天吧,现在还有大事要做呢。” “哎,那些事情你交待下边的人去做不就得了吗?不是说已经打算让外面的人帮我们动手了吗,干吗又得你去?”迪亚望向主殿,散漫的眼神中浮现出厌恶。“是老头的意思吗?” “不,这是我的坚持。虽然我不会到现场去,但光靠那些人类是不够的,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教训。那些人当官当久了,别的没学会,两面三刀的把戏倒玩的很熟,我怎么也得出面一次督促他们。” 迪亚歪着头想了想。“是那个青头发小孩吗?” 他说的“青头发小孩”是指迦蓝。别看迪亚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口吻有时却老气横秋。“他们那帮人的身手不弱啊,尤其是那个叫方烈的,光凭那些虫子,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在路西法人口中,“虫子”就是指人类,尤其指纯人类。螺旋只是笑了笑。“那就是他们的愚蠢之处,明明是合成人,却偏要听命于人类,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工具。人类想要毁掉一个工具,简直轻而易举。” 他们边说边走,渐渐离开这回廊。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正面向他们离去的方向,那是一个身穿着黑袍,披着披肩的女子。她浑身似乎散发出可怕的气焰。 “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玛尔,我不会让你这家伙好过的,螺旋!要是我能抢先一步,在那些虫子动手之前就杀死御子的话,那些老不死的就不敢再为难玛尔了吧……可我一个人的话,也许还吃力了点……对了,就用玛尔的那个研究吧,只要把虫子引向原体,让他们成为‘猰貐’……对,这样就好办多了……你等着吧,玛尔……”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2节 ——东十字星星域与北十字星星域交界处的殖民地尼夫海姆行星 游隼号历经这数天来的波折,终于来到了北十字星星域的外围。尼夫海姆行星不是经贸交通重地,也并非军事要塞,所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行星。游隼号选择来到这儿,就是不希望引人注意。虽然已经离开了北十字星舰队的势力范围,不过游四方那粗大却缺少眉毛的眉头始终没舒展过,众人见她整天如此,都觉得纳闷。辛然忍不住问她: “老板,我们都来到这儿了,你还担心什么啊?难道北十字星舰队会为了追杀我们这只小飞船而翻遍整个星域吗?” “笨蛋!”游四方一声断喝。“联邦有什么好怕的!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辛然不解,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章靖彦一边安抚着喵喵,一边说道: “老板是担心五行军吧。” 游四方哼了一声。“你总算没白拿薪水。” 大家这时才明白她为什么老臭着一张脸。米汤松了一口气,说道: “这算什么?五行军的地方在北十字星外,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况且那些人也不可能光为对付我们就特意赶过来……” 话没说完,他就噎住了。因为他这才想起在游隼号上有一个五行军极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孙锐,米汤张大嘴,不知该怎么办。孙锐当即明白过来,心中猛跳一下。大家都知道这缘故,只怕孙锐担忧,所以都不敢说破。现在被米汤嚷了出来,大家都怪他鲁莽,可又不好直说,便故意岔开话题。邢毅大声说道: “现在已经到了北十字星边界上,那我们也能和研究院联系了,对吧,负责人?” 刘咲会意。“是啊,之前因为地域太遥远,所以根本联系不上。现在距离应该能进行通信了。船长,我能借用船上的通讯设备吗?” “行,用一次给一千!”游四方也不含糊,开口就定价。 而另一边,辛然和亚迈拉走了米汤,说是外出购买用品(实际也是避免他再多嘴)。方烈看着不语的孙锐,安慰道: “五行军虽然强大,可这里毕竟是联邦的地方。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们不会知道你的行踪的。” “我明白。”为了安慰对方——也可能是想平息内心的不安,孙锐温和的一笑。“我只是不希望为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喵喵好像也感觉到他的烦恼,便从主人手里蹿进孙锐怀,一个劲儿地“吱吱”叫。章靖彦走过来,叉着腰说道: “好哇,连喵喵这家伙也不听我的话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喵喵仿佛听明白了,更是钻来钻去,一点儿都不安分。它一会儿跑到孙锐的脖子上,一会儿又跑进他的外套里,一会儿又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被他们这样一搞,孙锐心里再多的不安愁绪此时都不可能使他板起脸。他抱着喵喵,笑着向章靖彦求情道: “好了,阿彦。你就饶了它一次吧,别计较了。” “小家伙,听见了么?要不是看在孙锐份上,我这次可不会放过你的。” 章靖彦指着喵喵,如此说道。他和喵喵的一番举动,是希望开解孙锐。面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 刘咲和邢毅来到通讯室,调整频道连接中央研究院驻北十字星的总局。邢毅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刘咲瞥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了?担心被总局骂吗?负责联络的人是我,要骂也是我先挨训。” “不是的,负责人。”邢毅看着她。“只是,赵佳眉的事该怎么汇报呢?” 刘咲停下正在忙于操作的手,皱眉不语。她想起了赵佳眉临终前的一幕。变异的怪物、远古流传至今的原体……每当想起原体(或者说是它内在的某物)能让人产生如此剧变,刘咲仍是忍不住全身发抖。原体一直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但刘咲觉得,这种可怕的东西应该永远不被人发现更好,否则会带来更多的灾祸。 第110章 原体的力量实在不是人类能驾驭的。她叹了口气,说道: “只好说佳眉在飞船出事时就遇害了,希望能瞒过去吧。” 开始进行通讯了,经过好一会儿的调整,信号才越来越清晰,刘咲试着通话: “中央研究院,能收到我们信号吗?请回复。” “这里是中央研究院总局,请讲。” 声音中带些杂音,但还听得清。刘咲和邢毅高兴的互看一眼,经过这么多天,总算和研究院联系上了。刘咲又说道: “我是中央研究院乾都分局研究员,曾乘搭过失事的研究院第9804次航班飞船。现在要求向上级汇报情况。” “联络人请报出你的姓名及所属工作部门。”声音的那头似乎有些焦急。 “乾都分局独立生体化实验小组负责人刘咲。” 对方的回复马上传来。“我立刻为你连接院长办公室,请稍候。” 很快,立体屏幕上出现中央研究院院长的半身图像。刘咲在年会上和设立生体化实验小组时见过他,有时还和乾都分局局长一起向院长汇报过,所以刘咲认得他。院长一见到她就着急的问道: “真的是你!刘咲,你没事吧?” “是的,院长,我很好。” 虽然院长的口吻仍略带些官腔,不过听得出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慰问。这让刘咲心感欣慰。院长又问道: “你逃出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不,跟我同行的还有同小组的研究员邢毅,”(这时邢毅走上前向屏幕中的院长点头致意)“和本小组的实验体迦蓝。” 刘咲还想接着说赵佳眉的情况(当然她不会说出事情的全部),却见到院长双眼圆睁,身子前倾,大声的问道: “你是说,实验体也和你在一起?!”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3节 对方的表现让刘咲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足足过了两秒,她才从口里吐出两个字: “是的。” “你们没有危险吧?你们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们会有什么危险?刘咲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疑问。不容她多想似的,院长又追问道: “刘咲听见了吗?赶快回答!实验体的情况怎么样了?“ 刘咲看得出来,他的矛头直指迦蓝。“我们一切都好,实验体也没有问题。院长,你刚才说……” “你们很难控制住那个实验体的!你们都必须提高警惕,不然的话极可能有危险!你赶快告诉我你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方位,我会请求北十字星舰队支援的,在我们赶来之前,你们千万要当心!” 刘咲越听越心惊。迦蓝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研究院总局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听院长的口气,完全把迦蓝当成个可怕的怪物,甚至还准备出动军队!邢毅也听呆了,院长又一连追问了好几次,看到他那副将迦蓝当成头号通缉犯的模样,刘咲不知哪来的勇气,趁对方看不到屏幕的状况,一下子将通讯设备关掉了。 刘咲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戒备地盯着立体屏幕,像是那里面有一头蠢蠢欲动的怪物正呼之欲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迦蓝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很难控制”又“危险”?刘咲觉得头痛似裂。直到她接触到邢毅呆愣又惊讶的视线时,才想起自己仍在游隼号上。邢毅试着发出声音: “负、负责人,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把迦蓝当成危险人物,像是要把他当成通缉的目标!我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对待迦蓝的!” 邢毅渐渐冷静下来。“可是研究院的人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呢?其实他们要回收迦蓝也是正常的……” “这不正常!”刘咲的声调一下提高了许多。“他们简直将迦蓝看成是潜逃的凶犯!瞧瞧院长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实在太可笑了!” “负责人!”邢毅竭力想让刘咲平静下来。“我知道你不想让迦蓝受苦,可你这样根本帮不了他的!研究院为什么要出动军队来追捕迦蓝,我们一点也不清楚,要是跟研究院闹僵了,不仅我们会受到惩罚,别人也会受牵连的,这也包括迦蓝!这一切,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刘咲坐倒在椅上,双手紧按着额头,她不是不明白这些事,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一时难以接受。事情演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自己刚才与总局断了联络,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重新和总局联络,又很可能被对方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万一游隼号落入联邦舰队手里,别说身为他们眼中钉的孙锐肯定难逃一劫,只怕自己一众人等都好不到哪儿去。刘咲有点后悔刚才不该一下子切断了联系,应该多套出些消息才对,起码打听下总局里最近的动向。 “现在总局那边找不到我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得把情况告诉游船长,不然的话他们都可能会惹上麻烦。” 听到邢毅这么说,刘咲抬起头,有点慌乱。“我知道,可是那样的话,是瞒不了迦蓝的!” “可他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啊!” 刘咲说不出话来。真相?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们到底能改变些什么?!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如果告诉迦蓝,他会怎么做呢?反抗?服从?或者和以前一样,根本不去做任何事?难道自己所能做的事,就是告诉他这一切,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污浊的泥潭中沉浮吗?!以前自己和迦蓝一起时总是感到心有不满,其实这不满并不是因迦蓝而起,而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会的。” 留下短短的答复后,刘咲起身离去。邢毅不放心也跟上去,望着那背影,邢毅心中不解又难过?为什么一向坚强的负责人,此时看起来却是那么沉重无助呢? 他们又回到餐厅,大家都聚在那里。阿乐、章靖彦和米汤不在那儿,也许是出去了。先向他们打招呼的孙锐发觉有点不对劲,坐在他们身旁的方烈也察觉到了。他们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刘咲。 迦蓝仍旧像以前那样站在餐厅的角落里。刘咲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倒有些犹豫了。这时,辛然三步四步的跑过来,朝孙锐说道: “公子,有电子邮件一封拜启。” 她这段不古不今的“假”古文让人听了啼笑皆非。孙锐的脸微微红了,他走出餐厅时,经过辛然身边说道: “谢谢你通知我,不过以后请不必用这样方式称呼我。” 孙锐一走,辛然伸伸舌头,掩饰自己的窘态。其他人还好,亚迈却毫不客气的对她做了个夸张的“笨蛋”的口形。辛然的牙咬得格格作响。游四方双手大张,骁起二郎腿,一人占三个人的位子,嘴巴也不闲着: “丫头,是谁发的邮件?” “上面没署名,也查不出地址,只说是‘孙收’。我想船上除了孙锐也没别人了。” “笨蛋!”游四方怪眼一翻(亚迈听了又是做无声鬼脸嘲笑辛然,对方以“电光眼”回敬)。“要是是那些来历不明的邮件,怎么能轻易传上来呢,而且……” “而且邮件没有病毒,就算是别人发错了,看看也无妨嘛。”辛然知道老板想说什么,马上接过话茬。 方烈本来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此时才说道: “会不会是天罡军发来的呢?毕竟游隼号的内部联络地面上没几个人知道。”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众人也觉得有理,知道孙锐在游隼号上的也只有天罡军了。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4节 在赫尔星域时,游隼号曾一度落入北十字星舰队手中,全靠天罡军派来暗中保护孙锐的两艘小飞船引开其注意力,游隼号才得以脱身。游四方哼了一声,说道: “天罡军的人做事总是鬼鬼祟祟的,跟他们那个怪将军差不多。” “哈哈,认识你这么久还是这句话最中听!” 亚迈说的得意,却换来游四方的大白眼。“认识你这么久,还是这么没大脑!” 辛然见亚迈被骂,便打岔道: “都过了这么久,米汤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没想到游四方听了更是火大。“还不是你们俩偷懒,不肯去,非得让阿彦和阿乐那个死丫头跟米汤去。你们这两个懒鬼,看我不把你们扔在这鬼地方才怪!” 亚迈连忙抗议。“喂,与我无关啊,是阿乐逼着我不许我去的,我是无辜的啊!” 他这一辩解,引得辛然和游四方更加恼火。辛然是气他只顾自己推罪却不帮自己一把,而游四方同样咬牙切齿,她怒极反笑,大骂道: “好你个阿乐,整天往外头跑,我真得将这死丫头拆个五马分尸!” 原本满腔心事的刘咲身处在这其中,有多少悲怀愁绪都不大可能写在脸上了。此时她见游四方这么生气,反而有点担心起未归的阿乐了。看够戏的邢毅也吓得不轻,甚至下意识地勤将椅子往后移了移,好远离那个可怕的女老大。熟知此情形的方烈朝他们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说曹操,曹操到。阿乐步入餐厅,米汤和章靖彦也走了过来。游四方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一手叉腰,一手拍桌。只见那张可怜的桌子被震得嗡嗡作响,同时一声大喝: “死丫头!你给我死到哪去了?!” 众人只觉得耳内轰鸣乱响,吓得魂不附体——虽然他们都不是当事人。一片死寂的餐厅内,除了面不改色的迦蓝外,还有一人(合成人)如同事不关己,她不紧不慢的问道: “哦,你找我吗?” 第111章 邢毅和亚迈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脑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此人找死!米汤一脸哭相,好像在说:我这是惹谁啦?怎么一回来就碰上这种事!章靖彦倒还撑得住。只是他的小朋友喵喵却害怕得躲在他技师服里一个劲的发抖。余下众人都想趁机逃离是非地,不过没一个敢动的——没办法,人的本能都是自保。 游四方一双大掌格格乱响,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去哪儿啦?” 阿乐无视她杀人的目光,将手里一个包裹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奇迹发生了,游四方原本就太圆的眼睛此时瞪得更圆了,眼中发光,一把抓住包裹高兴的大笑起来(这只是众人的猜测,因为她的笑声刺耳到难分喜怒)。她不住的拍着阿乐瘦削的肩膀,好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的怒气,眉开眼笑道: “死丫头,有你的!不枉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一大笔钱!” 看着这离奇的一幕,惊魂未定的众人都不禁将视线移到那个包裹上,他们心想:一定有问题!不过谁也不敢过问那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还不想死。 不管如何,游隼号的最大“危机”已经告一段落。章靖彦一手抱着喵喵,一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硬纸信封,说道: “对了,有人寄来一封信,不过没写名字的,老板,怎么办?” “哇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写信。难道是写给老板的欠……” 原本说得兴头的辛然没敢往下说,因为她的雇主正狠狠的盯着她。盯得辛然退避三舍后,游四方继续摩挲那个包裹,头也不抬的说道: “扔掉!” “万一是写给你的情信那怎么办?” 心直口快的亚迈说完后才发现大家都惊恐无比的看着他,好像他闯下了弥天大祸。亚迈在大汗淋漓中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谁知游四方只是仰头大笑,毫不介意。她骄傲的说道: “天底下想追求我的男人多得是,少一两个有什么所谓!” 这次连亚迈都学乖了,不敢再大嘴巴。众人想笑又不敢笑,还是觉得不笑比较安全。游四方想了想,又问道: “那里头写什么?” “我没拆开。不过刚才检测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小型金属物体,反倒没有纸。”章靖彦如实回答道。 “金属物体?”旁边的米汤倒退一步。“该不会,是危险物品吧?!” 游四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手一伸。“拿来!”她接过信封,看了看封口,又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游四方将信封举起来,对着灯光仔细辨认,里面透出两块黑影,呈方形但不算大。游四方捏捏那两块物体,皱起眉头。 米汤见此,更是吓得不轻。“真的是危险物品吗?老板,谁叫你平时那么得罪人啊,总惹麻烦。上次就有人送来炸弹,害得我差点没命!我好命苦啊!” “吵够了没!你是不是看电视过头了,整天学里面的怨妇,烦死了!”游四方挥舞大掌,好像在挥开一群苍蝇。“这不是炸弹,不过是两块金属牌子罢了!” 方烈走过来,掂量着那个信封。她摸索着里头扁扁的东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示意亚迈过来,要他也摸摸信封里的牌子。亚迈依言照办,脸上出现了与方烈相似的神情。他们对看一眼,像是肯定了彼此的看法是一致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辛然忍不住插嘴道。 “那是外面寄来的信吗?!” 说话声突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又把米汤吓了一跳。原来是孙锐从小型通信室回来了。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5节 他神情严肃又带有几分紧张,大家见他这样都有些意外。辛然问道: “那电子邮件是谁发给你的?说什么了?” 没想到孙锐听了脸色更阴沉了,他只是点点头,也不回答,又追问道: “这封信是没署名的吗?没写收件人姓名,对不对?” “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游四方话犹未了,手中的信封便被孙锐拿走了。他说了声“对不起”,便动手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那的确是两块金属小牌,上面还刻有一些字,在灯光下发出银色的光芒。孙锐拿起牌子,仔细端详。方烈一直留意这一切,说道: “这是士兵的识别牌,不过式样和联邦军的不一样。” “什么?!” 大伙儿都有些吃惊。邢毅连忙问道: “既然不是联邦军的,会是谁的呢?难道?!……” 游四方盯着孙锐。“小公子,我问你。这些识别牌莫非是你们天罡军的东西?” 孙锐的双眼终于离开了那两块识别牌,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各人都是十分意外,刘咲凑近些看着识别牌,只见上面刻着: “池仁,36师58团第2营5连,编号:03658025114。” 在识别牌的背面,刻有两个古篆字:天巧。另一个牌子也差不多,只是名字和编号不同。亚迈看着那两块牌子,嘀咕道: “到底是谁在寄这些东西来的?要知道,军人身上所戴的识别牌,除非他本人死了或是退役,否则是不能摘下的。虽然是天罡军,不过军规应该是一样的。” 他的话让辛然打了个哆嗦。“难道,这两个人都……” “他们就是在赫尔星域掩护我们的小型飞船驾驶员!” 大家相顾愕然。虽然事后一直没发现联邦军逮捕到那两艘天罡军小飞船的消息,但都对他们的生还抱有希望。可如今看到这两块军人从不离身的识别牌,才知道他们已有不测。方烈注视着难过的孙锐,冷静的问道: “你现在能告诉我们,到底是谁在给你发那封电子邮件的吗?” 邢毅正奇怪她为什么还在问这些,游四方又说话了: “只有天罡军才清楚他们的去向。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 孙锐双手成拳,无力的砸在桌面。“不,不是天罡军,是五行军。” 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在众人头顶上响起,这个消息太出人意料了。刘咲本来还以为有可能是联邦的舰队捉住了天罡军的人,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梅氏的五行军!对于五行军,她一直以来对它的认识都只停留在媒体介绍的那些平面概念上,如今它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刘咲不由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问道: “五行军怎么会知道你在游隼号呢?” 亚迈和章靖彦扶起孙锐,他深呼吸了一下,推开他们,表示自己还支持得住。孙锐看了看识别牌,才说道: “在天罡军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的去向,他们不会泄露我的行踪。” “还有就是,当你在游隼号的这段时期,被五行军发现了你。”阿乐指出了其它可能性。 “可孙锐他一直留在船上,很少出去,除了那次在加尔姆行星外出过一次……” 辛然没往下说,她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大伙儿看她的表情就清楚她的意思。加尔姆行星发生游击队暴乱,当地人曾见过五行军的人在地区上活动。孙锐那次外出,很可能被五行军的人发现了。游四方啐了一口: “王八蛋!居然追到这儿来了!邮件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如果想见到两驾驶员,必须在今晚午夜12点整准时到城外阿比斯空港的14号仓库,而且只允许我一个人前去。” “他们摆明了是想捉你!你不能去啊!况且这识别牌可能是伪造的好为了引你上钩!”米汤着急的说道。 “不,”孙锐抹了抹脸。“也许五行军的人知道这消息,但他们不可能连天罡军的部队和编号都知道。在电子邮件里有这两块识别牌的图像,我用个人电脑核对过了,那些资料没有错,两个驾驶员现在……仍然没有消息。” “当时引开联邦舰队的还有另一艘天罡军的飞船,说不定那艘飞船的驾驶员也在对方手里。” 听了章靖彦的推测,孙锐的脸色更凝重了。方烈安慰道: “虽然有这可能性,可当时两艘飞船航道完全不同,我觉得他们同时落入五行军手里的机率不大。况且他们也是天罡军的军人,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孙锐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可他还是坐立不安。阿乐问道: “你要去吗?” 不等孙锐回答,她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对,早知道了。” 孙锐没说什么,只是很坚定的点点头。大家也都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是对方是五行军,五行军的首领出自梅氏家族,而梅家与统领天罡军的孙家是世仇,对方皆视彼此为眼中钉。这次他们肯定设下圈套,骗孙锐上当。孙锐落在他们手里,绝无好事,这点谁都清楚。 “不行,你不能去!” 游四方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孙锐激动的说道: “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人落在敌人手里却不闻不问!” “我也不能让自己的乘客遭遇危险!这是我的职责!” 游四方是认真的,面对她的坚持,孙锐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这个中的危险,他又怎会不知,但要他当作没事发生也绝不可能。众人都束手无策,刘咲见孙锐眉头紧锁,一向温和的他脸上布满阴霾,也替他感到难过。邢毅建议道: “能不能联络天罡军,让他们来解决呢?军人肯定比我们更有经验。”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6节 主动联络天罡军,这种话以前的邢毅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第112章 但自从认识了孙锐后,随着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日渐加深,顺带的,他对孙氏财团和天罡军的畏惧以及厌恶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强烈。刘咲亦然,所以当邢毅提出建议时,她并不觉得意外。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不过在这么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赶到这里。五行军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把碰面时间定在今晚。” “蜘蛛把网都结好了。”阿乐轻轻的说道。 游四方一咬牙。“那帮王八蛋一定是一直跟踪我们,知道我们不会走联邦的星域,等我们到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有恃无恐的威逼你!” “不过他们既然约你到那种地方,说明他们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乱来。而且对方的人数应该不多。” 方烈也同意章靖彦的看法。“没错。五行军的人毕竟有所顾忌,惊动了联邦对谁都没有好处。也许我们还能利用这一点。” 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大家齐刷刷的看着她,亚迈急忙问道: “你有什么主意了吗?” “对方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不过我想,为了能捉住孙锐而万无一失,他们肯定会倾尽全力。如果他们人数不多,我们就更好办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烈与说话的阿乐对视一眼,女合成人别过脸,在旁人视线触及不到的角落绽放出一个短促的微笑。经她们这么一说,每个人都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游四方沉吟道: “可要是想引他们上钩,就得有诱饵。让小公子当这差使,不妥当、不妥当……” “如果能瞒过五行军的耳目,让其他人假冒孙锐赴约……” 辛然刚这么一说,亚迈马上反驳。“不行,五行军的人又不能饭桶,要是被他们识破了,那么那个人也肯定有危险。” “所以最直接的方法还是让我去。” 孙锐再次下结论,不过他此时的语气却很冷静。这次大家没有出言反对,也是被他的气势压倒。过了好几秒,米汤还是摇摇头,忙说道: “五行军怎么可能会放过个你?你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五行军显然早已知道我的行踪,可他们却一直没动手,如果说是因为人手不够的话那也说不过去,因为他们可以趁我仍在联邦地区的时候,用各种渠道向联邦政府告密,然后借刀杀人。但他们也没这么做,原因不外乎有两个:第一,不想我落入联邦手中;第二,他们还不想让我太早死。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但我觉得,五行军的人仍想利用我,来要胁孙氏财团和天罡军。” “亡命之徒做事不顾一切,那种人是无法打交道的;不过五行军却不是,我很清楚他们,就像天罡军一样。五行军有首领、各级大小不一的负责人,严格的纪律和制度。说不定,我的行踪已经被他们汇报给上级了,这样他们有可能更不敢乱来。” 众人听他分析的入情入理,都不知说什么好。米汤求助似的看着游四方,希望她能说服孙锐不要冒险。可他的老板却一言不发,只是紧盯着孙锐,眼神难分喜怒。她慢吞吞的问了一句: “小公子,你怎么知道五行军是不是计划周详后再将你置之死地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孙氏和梅氏有世仇,但不管是孙氏也好,梅氏也好,作为首领,不仅想报仇,更重要的是,如何为自己这一方带来实质的好处。我没有后嗣,万一我死了,孙氏那边一时间找不出人来继承我,可能会阵脚大乱。” 刘咲忍不住提出憋在自己心里的疑问。“抱歉,我想打断你一下。如果五行军的人真的杀了你,孙氏那边乱作一团,他们岂不是更容易征服孙氏吗?” 孙锐点点头。“你说的对,但别忘了,孙氏的敌人不仅是梅氏方面,还有一个大敌。这个大敌眼见孙氏已垮,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也要分一杯羹。到时两强相争,不管后来的事如何解决,梅氏能得到的绝对不是原本计划的那么多。这么亏本的买卖他们是不愿意做的。” 他虽没明说,但谁都知道他所说的“另一个大敌”就是指联邦。联邦想铲除梅氏和孙氏,这是世人心照不宣的事。梅氏和孙氏亦然。三方势力彼此仇视,彼此忌惮。如果一方倒下,另外两方必然蜂拥而至,忙着掠夺瓜分。梅氏不想让联邦捡个便宜,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所以我想,梅氏方面有可能利用我,将孙氏臣服;等我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时,再将我除掉。因此就算我现在真的落入他们手里,他们也未必会杀我。” 章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孙锐。“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五行军的意图呢?” “‘肯定’倒未必,不过我可以说五行军没这种想法是假的,因为,”孙锐的眼中闪动着众人从未见过的锐利寒光。“天罡军也有着同样的计划!” 大家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一半是因为孙锐的话确实有道理,而另一半也是因为被孙锐的眼神震慑。阿乐转过头,扫了他一眼。游四方本来是冷眼旁观,如今她摸摸额头,眼瞅了瞅孙锐,问道: “你都决定好了?” 她的话中已有所动摇,孙锐依然决断的一点头。“没错。” “好,你可以去。不过,”游四方加重了语气。“必须得有个人跟在你身后,保护你。我们当然也跟在你后头,但为了不让五行军的人发觉所以得和你保持一段距离。而那个人就得避开五行军耳目的同时保护你的安全。”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7节 “可是……” 孙锐刚想说不可能有人能躲过五行军而又保护自己,他的心里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喃喃说道: “难道……” 游四方的表情证明了孙锐想的没错,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在这场谈话中由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面对其他人的注目礼,他只是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与之对视。 “也只有他,才有这本事。” 游四方望着如置身事外的迦蓝,如此说道。辛然见游四方一反常态,不禁问道: “老板,你真的要让孙锐去吗?” “要不你说该咋办?我们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扔下那两个天罡军机师不管?” 辛然连忙抗议。“我可没那个意思!老板你千万别冤枉人!” 游四方不理会叫屈的下属,看着刘咲和迦蓝。“愿意不愿意,我不逼你们。你们自己说吧。” 这是让他们表态了。虽然刘咲没把迦蓝的身份告诉别人,但他们的关系显然游四方早已看穿了,刘咲略感到意外可并不吃惊。她当然希望助孙锐一臂之力,然而这还得看迦蓝自己的意思,所以刘咲说道: “我个人的意愿和船长一样,但是我觉得还是由迦蓝自己作决定。” 焦点再次集中在那个白色的身影上。迦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双眼,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对一切漠然处之。 “我去。” 餐厅里的大部分人见他如此,都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惊愕。可能后者所占的比例稍大些,因为谁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这个一向无口无心的合成人不理会别人惊异的目光,他径直的走到游四方和孙锐面前,说道: “不过,我要一个人跟我一起去,” 游四方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要求,她稍愣了愣便忙问道: “是谁?” “她。” 迦蓝的手指,指向了阿乐。 尼夫海姆行星地处偏僻的星域,这个小行星上既无秀丽雄伟的山水风光,又无稀有矿藏,只是个和大部分殖民地小行星一样默默无闻的地方。不过尼夫海姆行星也因为远离核心地带,所以从未发生过战乱。这倒也值得庆幸。 和那些大行星的空港相比,尼夫海姆当地的阿比斯空港简直是微不足道。那些大型空港是各地区财力、实力的综合体现,而阿比斯空港只能算是个简单的旅客过渡站。由于最近殖民地形势不佳,因此各殖民地都要实行宵禁。尼夫海姆也不例外,一过了晚上七点,全城居民(包括外来人口)一律不准外出,只有当地驻军在街上巡逻。阿比斯空港也禁止出入,并停止运作,只有外围几盏大探照灯象征性的给予照明。 晚上十一点整,在阿比斯空港的仓库区早已一片黑暗。在人眼所不及的角落里,却偶尔有几个黑影闪过。他们隐藏在暗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而且,还不止一处出现过这些诡异的黑影。 不过在仓库区的瞭望塔上,也有两个黑影在监视着一切。 “……12、13、14、15……总共有20个人。” 说话的正是阿乐,她已经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有一个小时之久。迦蓝在另一侧监视。在他们身后,有两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全无。他们是五行军的人,也是这次行动的哨兵。不过不久前,他们就被迦蓝和阿乐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这一切,都没被对方发觉。14号仓库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那里的动静尽被两人收入眼内。哪怕有一只老鼠走过,都逃不过他们二人的眼睛。 “大家那边都布置好了,就等孙锐来了。” 阿乐瞥了一眼旁边的迦蓝,说道: “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帮忙而已吧?” “我要问你以前的事,关于银河财团。” 阿乐看着迦蓝的背影,心想这家伙还真是直率,不过这样也省得麻烦。她回了一句: “知道它的事干吗? 第113章 现在他们那些人再也管不着我们了。” 银河财团成立于新历42年,不过真正的发迹却是在新历50年那场著名的“月落之战”后。在那场战争中,银河财团、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因为坚决支持联邦而成为了战后迅速崛起的三大财团。在联邦的扶持下,它们为联邦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和土地,而自己亦拥有了和联邦政府平起平坐的资格。新历385年,腐朽不堪的银河财团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强大,只余下个空壳,它被看准时机的联邦政府以“叛国”罪强行用武力将之解散,全部资产充公,被捕的财团高层人员全都被押往边境殖民地星域,等同流放。但他们所乘的飞船据传在中途出现意外,所有人无一生还。银河财团的时代宣告结束。 这个已经消失多年的银河财团此时迦蓝重新提起,阿乐没有一点惊讶。看来这个财团和他们都有关联。迦蓝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么妈妈呢?你还记得吗?” “‘妈妈’?”阿乐毫不掩饰自己怪异的表情。“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它’的别称!” 迦蓝侧着头仔细的审视着女合成人的样子,阿乐好像听到他口中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不是它——虽然将我们带到世上的确实是它。我指的是,那个在银河财团一直照顾我们的女人。我们都叫她‘妈妈’。你忘记了吗?” “你是说她……”阿乐想起了什么。“对于在银河财团的那段日子,我都忘了。不过后来我曾经见到过一段影像,就是她留下来的。也全靠那段影像,我才终于知道自己的过去。可那里也提到,他们当时是一直将你封存,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事?”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8节 “是一直封存,不过这不代表我和她没有接触。她经常会避开财团的人,私底下为我的电子脑接驳连线到外界的电脑,和我交谈。她对我说过很多很多事情,关于人类的事,其中她也曾经提到过‘妈妈’这个词的含义,不过,我当时怎么也无法理解她所说的事,很多词对我而言只是仅仅代表着一个名字。直到,后来我见到了刘咲……” 迦蓝没再说下去,阿乐知道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便问道: “那女人还告诉你什么?” “她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我这才知道他们把我们搞成这样。而且把原体用其它方式掩藏起来,打算把秘密永远封存入黑暗中。” “银河财团的人一定以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阿乐冷冷的说道。 “当得知你的存在后,我发觉这一切和它的想法背道而驰。整件事都和原定的不一样,而我们当时又各自受制于人,所以只好等待。” 阿乐转身直视迦蓝,一直望入他的眼睛里。“难道你真的决定按照它的意思去做吗?” “它的意思,你都记起来了吗?” “虽然不记得,不过我感觉到它想干吗,别忘了,我们就是从它那里诞生出来的,况且,我见过它的一个影子,自称为‘旁观者’。影子所透露的东西正是它要表达的,它的意愿,肯定不是只为了一个财团吧!” “大得多、大得多……”迦蓝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他又看着了阿乐,这次他的眼神与之前有所不同。“我想我已经搞清楚你的决定了,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做,对吗?” 阿乐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的看法是正确的。迦蓝默默的点头,不再说话。阿乐并没有追问对方的决定是什么,因为她很清楚,迦蓝不想开口那么即使别人撬开他的嘴巴也没用。这一点,和自己倒是完全一样。这时,阿乐脑海中冒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你知道那几个原体是怎么回事吗?” 原体第一次被发现是在新历之前的事,在新历初期的星际大迁移中,联邦舰队带同原体一起前往外星星域,途中失事。原体下落不明,所有舰队人员悉数蒙难。新历310年,银河财团发现原体并将之回收。银河财团倒台后原体又落入联邦手中。可是近几年在宇宙各地都相继发现原体的踪迹,引来各方势力争夺。正如刘咲她本来所在的研究院飞船就乘载了一块原体。而与此同时游隼号上又有一块为孙氏财团运去的原体,在赵佳眉的虚拟世界中,又有一块原体!这实在令人费解。 迦蓝缓缓扫了阿乐一眼。“我想你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都是赝品,除了一个。”阿乐下了定论。 “没错。这些原体被称为‘类原体’,是银河财团当初为了将真正的原体不被其他人夺走而打造的。他们下了大本钱,那些虽然是类原体,不过核心中都带有原体本体的碎片,所以它们身上都有原体的气息。人类当然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难怪当初见到类原体时感觉不大一样。”阿乐沉思道。“我曾经见过本体,但它后来又消失了。直到进入了那个赵佳眉的虚拟世界里,我才肯定那里面的才是本体。它真够狡猾的,一直躲躲闪闪。而现在更好,它干脆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它。” “那些类原体没有本体的力量,但也起到一种媒介的作用。所以才能按照真正原体的意志好把人变成为它所用的怪物。它们都是一样的可怕。” “人类自己就够可怕的了。” 阿乐毫不留情的砸下一句话。就在这时,两人都感觉到身上的接收信号器在震动。这是方烈他们发出的信号(为了不被五行军发现己方的存在,所以众人决定不用电子脑网络进行联系),这就表示作好准备的孙锐已经前来赴约了。 “他来了。” 阿乐说完,继续和迦蓝一起虎视眈眈的密切监视着死气沉沉的仓库区。 晚上11点45分,目标出现了。他是孤身一人前来的,没有人跟随,附近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等的踪迹。当他刚一出现,五行军的人就立刻将他纳入视线范围。五行军的其中一人(应该是他们的小头目)马上要各人汇报情况。各处都准备就绪,瞭望塔传来的回音是:“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听完汇报后,他随即下令道: “开始行动!” 孙锐在14号仓库的大门前,看着落满厚灰的大锁,上面根本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显然不能从这里进去了。他想了想,用眼睛四处搜寻。果然,角落处有一扇小门,而且没上锁,只是形式上的掩着。他轻轻推开门,灯光也随之流泄进去,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内形成一道长长的白线。 孙锐步入其中,他每走一步都会扬起地面的灰尘。里头一片死寂,门外的那点灯光显得苍白无力。孙锐大声喊道: “我已经来了,你们不必躲着,都出来吧!” 半晌无人回答,孙锐没有惊惧之色,又向前走也几步。那扇门突然被关上,孙锐仅仅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明白这里四周都是五行军的人,这些人早就埋伏下了。 “请进。” 黑暗的角落中有人如此说道。孙锐花了几秒辨明对方所在的位置,笔直的朝前走去。这时,对方又发话了: “请您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孙锐停下脚,独自面对着敌人。“我已经按照约定一人赴约,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吗?又何必这么藏头露尾的。” “别生气,孙先生。但鉴于你本人的身手,我们只是谨慎行事。” 第二卷重合第十一章第9节 “那么我的人在哪儿?” 又是一阵沉默。等有人回答时这次是另一把不同的声音: “以孙先生的头脑,当你见到那两识别牌的时候就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个机师都阵亡了,他们的飞船被联邦舰队击中,坠落在边境上,被我们的人先发现了,但当时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这个结果,孙锐也不是没想到。但听到消息,他仍不禁沉痛的闭上双眼。不过他的理智依然提醒他要警戒。孙锐用冷静的口吻追问道: “证据呢?” “请您看向左边,那里就有证据。” 孙锐暗自戒备,将目光调整到另一个方位。在不远处,有东西在发出微弱的光亮。孙锐花了点时间,才认出那是电脑的立体屏幕,上面隐约可见有图像。刚才进来时那边的确是一片漆黑,看来是对方用遥控开关一类的东西在控制着电脑。孙锐一边想,一边努力的想看清上面到底是什么图像。 当他终于看清那些图像时,原本平静的脸闪过一抹不忍与痛楚的神情。那儿有两幅图片,正是两个机师的遗容。虽然照片只拍摄了脸部,但仍可看出他们生前受过严重的伤势,并且因此导致死亡。他们的样貌虽有变但与孙锐看过的资料照片特征一致,的确是那两个机师没错。五行军的人又说话了: “这是在他们入棺前拍下的。很抱歉,我们知道您不会相信,所以才这样做。” “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孙锐一针见血的问道。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至于两位机师的遗体,还有飞船的残骸,我们到时都会一并送还。” “去哪儿?” “这个您就不必知道了。孙先生,您是聪明人,当然知道现在硬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所以请您还是照我们的话去做,我们也不想诉诸武力。” 对方的意思很清楚:要是孙锐不想去,对方也会“请”他去的,别做无谓的反抗。从他们的话看来,这些人还不想置孙锐于死地,很可能是要将他带到梅氏境内当成人质,要胁孙氏和天罡军。 “当”的一声,一副手铐扔在孙锐面前。 第114章 对方说道: “用这个把您自己的双手铐起来,只要您合作,我们绝不会为难您的。” 孙锐望着声音的来源处,看着无法看清的敌人。 “孙先生,请别逼我们动手。” 孙锐仰起头,叹道: “也只好如此了!” 他话音刚落,仓库内突然强光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仓库屋顶的天窗传来巨响,破碎的玻璃如雨点般落下,迫使众人不得不用手护着头脸。等他们两次张开双眼时,才发现落在室内的不仅是玻璃,还有一个人。他一身皆白,雨过天青色的头发,血红的眼睛,平静自若地屹立在孙锐身前。 “你是……” 已经暴露在对方眼前的五行军诸人,吃惊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迦蓝对孙锐说道: “躲在我身后。” 他举起手中的光束枪,将背后埋伏的两名五行军一一击倒。五行军的人这才惊觉,连忙还击。迦蓝把孙锐完全挡住,光束打到他身上特制战斗服后又弹开了——这是这件中央研究院研制出的特殊装备第一次在他身上派上用场,这件看上去不大起眼的白色战斗服配合迦蓝本人的特殊系统,可以发挥出减弱武器射击的效果。对方其中一人不停地命令道: “射击!射击!” 五行军的火力压制得迦蓝几乎难以行动,但刚一有人想移动到他背后,他就举枪射击,逼得那人又退回原地。而孙锐也在此时拿出贴身藏着的手枪,一一还击,为迦蓝击退一些敌人。他们的头领还欲下命令,却被冰冷的枪口顶住了后脑勺。一把比枪口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停止射击!否则这个家伙就没命了!” 躲在各处埋伏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他们同伴身后的女合成人,这才知道,原来从天而降的不止一人。刚才他们只顾注意那个不好对付的合成人,竟没发现还有一人也趁机潜入,还劫持了他们的队长。阿乐的威胁起了作用,那些人都不敢再开枪,但仍然坚守各处。他们的队长,也就是被阿乐现在挟持的那个人,扫了眼背后,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的人不可能没发现!” 阿乐嘴角一撇,向他说了一句话,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男声: “报告队长,各处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异常。” 对方恍然大悟,这声音,正是他下属的声音——这是阿乐用自己的电子脑系统模仿对方的声音,光听声音的话完全没有差别。这两个人一定是孙锐的同党,偷偷潜入,干掉了两名望风的哨兵,取而代之并且使自己不会疑心。他咬着牙冷笑道: “好,好。” 这两个字不知是赞是贬。阿乐的枪更加抵住了他的脑袋,朝其他人大声喊道: “要是不想看到你们的队长死,就通通放下武器!双手放在脑后趴在地上,向我们投降!” 他们谁都没答话,但眼见队长被制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队长眼角余光射向后方的阿乐,冷冷的说道: “你觉得你们三个人就可以赢得了我们吗?” “人数上当然是你们占优,不过你一个人的命可以换我们三个的也值啊!” 阿乐无比讽刺的说道。即使被人用枪抵住脑袋,这个队长仍然没有显得惊惶失措。孙锐从迦蓝身后站出来,见此情景,紧张的同时也不禁在心底暗自他的勇气。 对方的手下见情势不妥,刚想悄悄动手,马上就被迦蓝发现,这个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喝道: “不许动!” 被人发觉的五行军的军人只好将手暂时离开武器,而阿乐的手指则用力的按在扳机上,显然她是不会害怕再多来一场战斗的。那个队长紧闭双眼,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都放下武器,照她的话做。我们投降!”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1节 凌晨两点,游隼号的一行人回到了飞船所在的空港。在接到阿乐的联络后,他们赶去收拾善后,只留米汤和喵喵看守游隼号。把十几个人都“处理”好后,把那个头目带回游隼号,因为打算用他换回天罡军两个机师的遗体,而且孙锐也有问题要问他。 空港的守卫很松懈,众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个人质带了进去。这个小队长虽然身处在敌人中,对方要杀他也易如反掌,但他一直面无表情,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他的镇静让众人都不得不对他暗暗佩服。刘咲想起在加尔姆行星上的惨剧,那些无辜的难民惨死的熊熊烈焰中,惨死在游击队的枪口下,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谋,正是五行军!所以刘咲看到此人时,心里就有一种愤怒、畏惧又难过的复杂感觉。 平安无事的回到游隼号上,游四方一进去就扯开嗓门喊道: “米汤,赶快拿喝的东西来,老娘快渴死了!” 没人回应,米汤没待在驾驶室,连喵喵也不在。亚迈忍不住说道: “他们肯定在打牌。” 他的话招来数人不满的眼光——除了刘咲和阿乐外的女性。游四方吩咐道: “辛然,去找找他。” “不用找了,女士。” 这不是米汤的声音!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转身望向声音来源处。门后走出两人,一人用枪指着另一人的头部,说话这人他们都不认识,但被人用枪指着的,正是米汤!他被弄得无法动弹,苍白的脸上布满汗珠。 “米汤!”游四方正想冲上前却停下脚,因为枪口已经陷入米汤太阳穴的肉里了。“你是谁?跑到我的船上想干什么?!” “别激动,这位女士。”那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如果不是你们挟持我的同伴在先,我也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你们放了我的同伴,我保证不伤害这位先生。” 原来他是五行军的人,众人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胆量跑上游隼号来威胁他们。方烈冷冷的盯着他,反唇相讥道: “你真的以为你和你的同伴会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吗?” 那人脸上浮现出奇特的微笑。“与其担心我们,各位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大家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话中含意,就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杂声。那是光束枪上膛的声音,而且声音远不止一两个。起码有三十名五行军士兵持枪包围了他们,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们。这些人一早就埋伏在这儿,就等着众人上钩。游隼号的诸人这才明白,原来要孙锐去14号仓库是为了引开众人注意,乘机占领游隼号。这样一来他们插翅难逃。那人喝道: “把你们的武器通通扔掉!放开他!” 如今众人都束手待擒,根本无法反抗。游四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手中的枪缓缓垂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其他人也只得效法。那名小队长走出包围圈,走到那人面前朝他敬了个礼,说道: “干得好,中士。还有十六个人被他们绑在旧空港的14号仓库里,派人把兄弟们接上来。” “是,少尉。”中士将米汤推入包围圈内,使他差点跌倒。“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这个五行军的少尉回过头打量着众人,大家虽身处枪口下,但没有人因此求饶,他们戒备地看着入侵者。少尉想了想,说道: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把他们关起来。” 游四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自己的船上被人关押,眼见这伙人把游隼号当成了他们的所有物,她鼻子都气歪了。章靖彦在电子脑中向她不停的说道: “稳住,老板。稳住!忍一时海阔天空,现在不是硬来的时候!” 好不容易,游四方的脸色才稍稍好转,只是她那杀人的眼神丝毫不曾减弱。五行军的人将他们分成五批,每批有四个士兵押送,押至b1层的各个空置的客房。众人都被铐上手铐,两人一批的被人押走。孙锐刚想和大家一起走却被那少尉按住了,他笑了笑道: “孙先生,您不必去。我们会为您安排另外一个住处。” 孙锐直视对方的眼睛,就像在仓库那时般毫无退缩之意。“如果你想杀了我,那就动手吧!但是这飞船上的人都是无辜的,你伤害他们也没用!” 少尉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迎上孙锐逼人的眼神。“我们五行军,不是那些只会用兽行和暴力镇压平民的军队!” 说完,他吩咐士兵。“带孙先生去另外的房间,严加看守!” 刘咲和方烈被押入一个小房间内,这是间客房,因为向来无人居住所以里面空荡荡的。她们眼看着门被关上,心中都是一沉。两人都知道门外有人看守,想逃出这儿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她们无奈的坐在紧挨着墙壁的折叠式床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这些人要将我们怎么样?”刘咲听着门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低声问道。 “不知道。他们最主要的目标是孙锐,至于我们,就很难说了。” 方烈的回答在刘咲的意料之中。虽然身处险境,不过方烈的沉着并没显现出动摇的迹象,这也给刘咲一点踏实的感觉。 “这么说孙锐他暂时不会有事吧?” “嗯,我也这么想。看来五行军军纪很严明,应该不会随便乱来。捉住孙锐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件小事,一定会向更高层的人汇报。起码在等待上级命令之前,他们不敢对孙锐动手。真没想到,我们的性命暂且得保,竟然是因为敌人军纪作风良好。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2节 刘咲想起刚才带回那个被俘的五行军少尉时,此人除了自己的姓名和编号外,其余一概不回答,表现出一种军人特有的冷静和坚强。 第115章 其他的五行军虽然同样是敌人,但对待众人时并未作践辱骂,甚至在双方持枪对抗时也没有以过激的举动威吓众人,就像是一直以把众人看成是平等的对手的心态来行事。现在刘咲才慢慢琢磨出这个道理。 她从小就听说梅氏与孙氏有世仇,对对方更是欲彻底铲除。可如今亲眼目睹五行军的行事后刘咲不禁迷惑了:梅氏与孙氏既然互为仇敌,为什么五行军的人在捉住孙锐后不马上将他除掉,或者折磨他一番,反而在礼上并未亏待孙氏的主人,还用尊称来称呼他。如果说这只是惺惺作态那也说不过去,人都落入他们手中了,又何必演戏?这根本毫无必要。刘咲也不认为五行军的人会蠢到用这种方式来穷开心。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因为孙锐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对方才不敢轻举妄动吧。刘咲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半是因为分析,一半也是说服自己内心对孙锐处境的担忧,她不想看到这个朋友遭此劫难。 “……唉,希望五行军里不是所有官兵都像他们这样吧。” 听了方烈这一句叹息,刘咲扭头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可以说是优秀的军人。不仅战斗力强而且不是那种残暴之人。如果五行军里的军人大部分都像他们这样,那联邦的军队日后该怎么抵挡这么强大的军队啊?!” 刘咲还真没想过这一点。不知怎的,她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寒意。“可是,联邦的舰队也不弱啊,如果一旦交战,胜负还不至于一边倒吧。” “联邦的舰队是很强,这点我也不怀疑。可那些殖民地驻军就难说了,以他们的德行,连捣乱的游击队都搞不定,还能指望他们对付五行军吗?”方烈把头发往后捋捋,眉宇间透出一股忧色。“要是再这样下去,联邦的殖民地只怕得拱手让人了!到时门户被打开,联邦的星域就要遭殃了!” 刘咲打了个寒颤,当她“见识”过殖民地驻军的“本事”后,她的心里就已经充满了不安。这样的军队,根本不配保护别人!万一真如方烈所言,五行军与联邦开战,殖民地多半无法守住——除非换上联邦军,可那时就已经太迟了。她又想道:也许五行军这样派来的人都是精锐,其实它内部也不是出色的军人占大多数,这些五行军给人造成片面的印象:五行军很强,但现实未必如此。然而连刘咲自己都觉得,这只是她内心为了平息自己的恐惧而制造出来的一种安抚式说法。 “……不过现在我们都是阶下囚,以后的事也顾不了那么长远。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虽然方烈嘴上是这么说,但她的神情却依然阴郁。刘咲明白,方烈从小就在瓦尔克丽军校长大,又在蓝鹰服役了7年,对军队怀有极深厚的感情。因此及彼,她担心联邦军的未来,一点也不奇怪。刘咲也看得出,虽然瓦尔克丽被灭,可方烈并没恨过联邦军,因为她很清楚,该为这一切负上责任的不是那些中下层的官兵,而是不顾一切只求达到目的的无耻政客。 为了不让气氛太过沉重,刘咲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态,问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方烈略带歉意的一笑。“暂时没有。那些人肯定在飞船里放置了干扰磁场,害得我的电子脑根本无法和外界联络。” 刘咲试了试自己的电子脑,干扰很严重。五行军的人的确是有备而来。“别说跟外界联系了,就算是我们之间想用电子脑网络交谈都做不到。他们肯定不想让我们大家能私底下通话。” “现在离空港解禁的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听他们说,还要把那16个人接上游隼号。我想他们是因为达到目的所以现在准备撤退了。” “还有这么久……如果真的不杀我们,那他们要将游隼号带去哪儿?”刘咲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名词。“蓬莱吗?” 蓬莱是梅氏广阔领土的首府,据说是宇宙中数一数二的繁华胜地。梅氏财团和五行军的总部都设在那里,而它们的统治者——梅氏家族也在那里定居。联邦人一想起梅氏,就会自然而然的联想起蓬莱。刘咲所说的“蓬莱”,就是有包括梅氏领地的意思。 “有可能。不过不管怎么样,五行军的人是不会随随便便跑去联邦的星域。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肯定想早日赶回梅氏。” 如今身陷敌人手中,刘咲眼见即将到达北十字星但又要改道,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研究院方面对迦蓝如此忌惮,听院长的口气,像是要捉拿迦蓝。刘咲这次若真把迦蓝交给他们,肯定凶多吉少。虽然研究院那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但要派北十字星舰队为此出动,可见联邦政府也赞成研究院的做法才会派兵协助。迦蓝虽强,但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抵挡联邦舰队呢?!所以五行军的突袭,反倒帮了刘咲一个忙——她可以暂时不去北十字星了。不过又有另一个难题摆在她和众人面前:如何救出孙锐并安全逃走。这次情况之险,又比在天庭行星残骸上与路西法对抗更为严重。那时他们尚且能隐瞒身份偷混过去,可现在主动权却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方烈和刘咲一样,就算眼下能活命,等离开了联邦,情况有变,他们大伙儿可真是生死未卜了。方烈问道: “刚才我们上船后,你有见到喵喵吗?”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3节 “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回来后我根本没见过它。它也呆在游隼号上,会不会被……” 方烈眼光望向紧锁的房门。“可惜问不了米汤,他可能知道小家伙的去向。” 两人这样小声交谈着,时间倒也不算难熬。方烈灵敏的嗅觉发现有点不对劲,她疑惑又警惕地寻找着异样之处。是天花板上的气窗,那里正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体。 “这是?!” 刘咲也注意到了,她开始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看来正是这气体的作用。方烈虽然对气体有较强的抵抗力但电子脑的干扰却更加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她们都会倒下的。方烈咬牙说道: “气窗里有排汽管道,五行军的人投放了催眠气体!通过这个管道排放的话,这一层所有房间里的人都会遭殃的!还有干扰波……”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身后的墙上。躺在床边的刘咲只能看着她,因为她自己也无力站起来。随着沉重的眼皮渐渐合上,她的意识也开始陷入沉睡…… 刘咲做了个梦,梦里她见到迦蓝。可不管她怎么喊迦蓝都不予理睬。他扭头望着刘咲,似乎说了几句话,但刘咲却没听清。正当她努力想分辨出迦蓝在说什么时,一把熟悉又略带粗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喂!醒醒,快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刘咲猛然惊醒,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里。她这才明白,自己其实还没醒,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网络中的虚拟空间。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人,就是他唤醒了刘咲的意识。 “是你,n?!……不,我应该叫你那吒吧。” 仍是一身黑衣的青发男子,显然对刘咲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意外。“随便你,反正是个代号。” 刘咲有点搞不懂,他所说的代号是指人名都只不过是代号呢;还是说那吒是代号。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瞧瞧你们死了没有。” 跟第一次见面时相比,刘咲对他的个性已稍有了解。听他这么说,倒也见怪不怪。“就为了这个吗?这次没有什么怪物出来捣乱,你可能做不了什么。” “比怪物更可怕的东西,我又不是没见过。” 那吒白皙的脸上蒙上了阴云。他和迦蓝一样,都是“旁人勿近”。但迦蓝更多的是世外之人般的平静,而眼前这个男子则是冷傲。虽然态度偶尔粗鲁疏远,却从不轻佻浮躁,刘咲觉得他是个很矛盾的好人。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 “为什么我们每次有事你都会出现在虚拟空间里呢?而且还对我们的近况很熟悉的样子。” 面对刘咲半是质问半是刺探又有些好奇的话,那吒瞥了她一眼。“这么说你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就算有,也未必瞒得过你。” 刘咲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干脆就此作罢。那吒不置可否。刘咲又问道: “难道你是来帮我们逃出去的吗?” “逃出去?你说什么啊?” “哎?!”刘咲倒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知呢。” “我又不是神,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那吒双手抱在胸前,仰望着无边无际的空间。“这里是深层意识空间,是人类电子脑所能达到的最接近潜意识的空间。一般人在平时的网络上往往都会将自我意识通过网络连线进入虚拟空间,不过极少有人能到达这里。上次你们被原体的能量吸入到这里。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事?” 刘咲见他似是毫不知情。“这么说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废话,要不然我能去哪儿?”那吒观察着她的神情,“看来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这得靠你自己去解决。” 听他这么冷谈的口吻,刘咲也不生气。“那么是我打扰你了。只不过如果你的确是一直都在这里呆着,那现实中为什么有人认识你呢?” 那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斜睨着刘咲。刘咲面对这么锐利的目光,坦然与之对视。末了,那吒移开视线,露出了一丝浅笑。 “这里就不算是现实吗? 第116章 你的意识、你的记忆都会记住在这儿的一切。如果说空间是虚构的,那么连意识和记忆也能虚构吗?真实,不是光靠眼睛、耳朵和嘴巴就能记住的,还要靠你自己的心。” 那吒的话让刘咲再一次正视这个男子。她觉得,这是她第一次踏入对方的内心。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但对刘咲来说已经足以令她印象深刻。这个人,他孤独地待在这儿有多久了呢?他还知道在外面那个世界依然有人怀念他吗?要是他真的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份孤独,为什么话中又带着些许寂寞的味道……刘咲回过神,看着对方,说道: “谢谢你的忠告。你是个好人。” “好人?”那吒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对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不要轻易下定论。而且‘好人’的含义,你知道吗?” 刘咲似乎看见对方心扉的那扇门急速的关上了。她有些困惑又不知所措。那吒继续说道: “所谓好人,是一个廉价的名词。只要一个人不违反政府定下的重大法律,做事老成不争风头,在别人面前不说坏话,那他就是一个好人!但是我的话,以上这些条件,我全都不符合,明白吗?!” 那吒那种刻薄的语气,刘咲觉得并不是只针对自己。他痛恨的,可能和过去的事有关。刘咲直视着他,声音平缓的说道: “我不知道别人对这个词的看法,但对我来说,好人就是指心地很好的人,这就是我的理解。所以我觉得你是好人!” 她固执的神情落入那吒眼中,他冰冷的外表好像没那么坚固了。他不耐烦的别转脸,口里吐出两个字:“报应!”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4节 刘咲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吒只装作没看见。刘咲看着这个空间,想起那吒刚才所说的话,不禁问道: “这里是网络上的空间吗?” “准确的说,是网络世界中的一个死角。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不可能的。”刘咲想起在被催眠气体弄得昏迷前,自己的电子脑就已经无法连接网络。现在自己的意识又怎么会来到网络中的虚拟空间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道理和上次一样。是另一股力量将你带到这儿的,而且力量可以强大到无视外界干扰。” “可谁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刘咲回忆起那次原体令赵佳眉产生变异的事件,脸色为之一变。那吒的眼光落在她身后,自言自语道: “终于来了吗?”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刘咲的瞳孔中映出了正缓步而来的迦蓝的身影。 “迦蓝!”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刘咲惊喜万分。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愕然。迦蓝也被五行军的人关押,他的电子脑是怎么避过干扰就来到网络虚拟空间上的呢?迦蓝站定,凝视着那吒。 “是你将我带到这里的吗?” “这个应该问你自己才对。” 迦蓝瞠目不语,那吒事不关己似的看着他。刘咲听到这对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两个人每次见面,所对话的内容都是有上方没下文,奇奇怪怪的。 “……我知道了,你要我去救其他人,对吧?”迦蓝喃喃说道。 刘咲一直听着,此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请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把我带来这里,就表示他为我排除了干扰,让我的机能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平。这样,不会再受到干扰的我,就能用自我功能帮船上的其他人排除干扰。” 刘咲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明白了,那吒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救出被五行军关押的众人,而他自己又无法亲自动手,所以就先引来迦蓝,然后再由迦蓝救助别人。刘咲心中满意怀感激之情,她又问道: “那么也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 那吒血红的眼眸望着,半晌没说话。他扫了迦蓝一眼,狡黠的笑了笑。 “你想知道为什么,就问他好了,他一定知道原因。” 年轻女子转身欲问,却见迦蓝背对着他们,好像根本没听见那吒的调侃。 “我们走吧。” 迦蓝一挥手,便将刘咲的意识带离了这个空间。临走前,他看了看那吒,说道: “我可不会说‘谢谢’的。” 当他们都离开后,一直不作声的那吒忽然笑了。 “口不对心的家伙,自己心里挂念着她又不敢说,如果不是想着对方也不会把她的意识引来这儿了。还说什么‘不说谢谢’,明明都说了还不认……真是个呆子,不过总比当无口无心的佛爷强。” 他昂起头,环视着一物皆无的空间,淡淡的说道: “我也该回去了。” 当刘咲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仰卧在透明的隔离罩中。方烈、阿乐也躺在她身旁的隔离罩中。这里不是游隼号,刘咲心想这里多半就是五行军的飞船。她小心翼翼又仔细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人员看守和监视后,便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一切无恙。看来五行军并没有伤害大家,只是将他们都安置入隔离罩中,之前投放催眠气体可能就是为了防止众人反抗吧。刘咲睡了这么久,一点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可她记得尼夫海姆行星的空港开放时间是凌晨六点,对方只能乘游隼号出境,然后再改乘五行军的飞船。这么算来,自己起码已睡了4个小时。 刘咲正想着,忽然看到方烈正缓缓苏醒,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刘咲高兴地想喊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这时,方烈也注意到她了。刘咲试了试电子脑,果然不受干扰了,她连忙用电子脑和对方通话: “你怎么样?没事吧?” “还好。只是有点不大明白,电子脑居然又能用了。” 于是刘咲便把自己遇见那吒和迦蓝的事告诉了她。方烈听完,不禁微微一笑。 “原来是他……他可真是够及时的。” 刘咲还想问关于那吒的事,却听到阿乐的声音透过网络传来: “搞什么啊……你们都在。” “阿乐!”刘咲转过头,见阿乐左手按着额头,样子有点不耐烦。“睡得不好吗?” 刘咲这么说,带有一种开玩笑的意思。以前在研究院工作时她对别人都是不假辞色,背后有些人叫她“女夫子”。其实是分局里的人事关系很复杂,刘咲不想惹麻烦,所以才装出那样样子。而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当然就没这个必要。可以看出,刘咲已经完全把阿乐当成自己人了。当然好不容易醒来又见到大家平安无事这也是令她高兴的原因之一。 “我们现在在哪儿?”阿乐反问道。 “看起来,我们已经上了贼船。”方烈打量着四周。“让我猜猜,这里是五行军的战舰。” 听到“战舰”两个字,刘咲的心又加速跳动起来。她只想到这儿有可能是五行军的飞船,却没想到是对方的战舰。这样一来,他们想要逃出去就更难了。 “那么说,这里已经不是联邦的星域了,可能也不是殖民地……”阿乐好像在说着呓语。“是梅氏的领地啰?” 刘咲叹了口气。“不管这里是什么星域,我们都在五行军手里。游隼号也不知道在哪儿。” “其他人看来和我们一样,都被隔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方烈如此推断。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5节 这间放置隔离罩的房间并不大,除她们三人外再无一人。但她们都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就算能从隔离罩里出来,也未必能走出这间房子。 阿乐半抬起身,看清楚房里的设备。在房间一角,有控制着三台隔离罩的电脑。仪表板上亮着三盏绿灯。方烈示意刘咲看向那里,说道: “只要我们一打开隔离罩,灯就会变成红色,同时发出警报,外头的人就知道这儿有人跑了。” “我们能通过自己的电子脑反过来控制那台电脑吗?”刘咲掂量一下隔离罩旁的一些小型设备。 方烈摇头。“这种电脑一旦发现有人入侵肯定也会发警报。那样还是没戏。” “我们现在就叫‘望梅不止渴’。” 阿乐轻声说了这么句,引得刘咲不禁扑哧一笑,连方烈也是嘴角微弯。不知怎的,看到她们笑起来,阿乐瞧了她们一会儿就转过脸向着别处。刘咲还以为自己的举动冒犯了对方,连忙说道: “阿乐,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说得很有趣,所以才笑的。要是你不喜欢,我向你道歉。” “不是!”阿乐扔来两个字。“我们还是想办法对付这些该死的仪器吧。” 虽然她在电子脑中传来的声音无异,可方烈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着她。金发女子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却始终看不清是什么。方烈暗想:真有意思,为什么阿乐刚才的神情我好像在以前见过……只不过,是谁呢…… 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谁也不说话。她们在罩中都没听到上方传来一些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经过这里。没多久,声音越来越大,三人都看到天花板上有异样,不约而同地凝神看去。可她们又没看到有奇怪之处。在这时,上方的异样更明显了,仿佛有东西在里头跳动。阿乐看着看着,忽然双眼一亮。 “你们看天花板左上方的气窗。”阿乐这么提醒另外二人。 刘咲和方烈也看出有东西在气窗里。她们努力辨认着气窗中的物体,那里面的‘东西’动得更厉害了,还发出“叽叽”声,似乎在跳个不停。 第117章 “这难道是……喵喵?!” 刘咲刚一说完,上面就跳得更欢了,好像在证明她的话没错似的。方烈赶紧将电子脑调整到一个熟悉的内部频道,说道: “喵喵,快下来!” 跳动的动作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叽叽”声。过了一会儿,竟然声响全无。她们对此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忽然,气窗口被移开了,露出半个黑洞。随着“叽”的一声,喵喵从天而降,轻盈的落在地板上。喵喵跳上隔离罩,好像在想办法把这透明盖子打开。 “没用的,喵喵。”方烈招手示意它过来,指着那台电脑。“看到那个了,只有操纵那里我们才能出去,懂了吗?记住,不要乱碰,找到解除三盏绿灯的开关就可以了。” 喵喵跳啊跳的跳到电脑前的仪表板上,小脑袋左看右看,一副为难的样子。阿乐喃喃自语道: “我看我们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像是有意跟她作对似的,喵喵按下了仪表板上一个被透明盖盖着的按钮,隔离罩在十秒后停止了一切运作。绿灯熄灭了,没有响起警报。方烈一把推开隔离罩,一边帮刘咲打开罩子,一边对阿乐说道: “你可别小瞧这小家伙,它也是微型机械作业的能手哦。” 阿乐撇撇嘴,稳稳的跳下地。她走到电脑前,拉出连接线插入耳中。喵喵在手舞足蹈,仿佛在说:我很厉害吧?见阿乐完全不理会自己,它只好到方烈和刘咲那里寻求安慰了。刘咲问道: “阿乐你干吗?开关都已经解开了。” 阿乐拨掉连接线,解释道: “我把刚才我们三个被关在罩子里的各种读数状态,输入到它的监控系统里。如果有人想从外部电脑察看这里的情况,那么电脑就只会不停地重复播放资料。除非有人亲自进房间看看,否则他们是不会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咲无言的点点头,她知道阿乐这样做等于是为她们逃脱争取到更多时间。阿乐转过身,用食指轻轻地弹了弹喵喵的鼻子,说道: “小鬼,这次算你走运。” 喵喵还来不及抗议,方烈就问道: “你是从哪儿来的?没被五行军捉到吗?” 喵喵跳到桌子上,朝她们仨大做手势。它模仿着五行军偷袭游隼号的情景,一会儿扮演米汤被人抓住,一会儿又演到自己怎么躲起来,逃过一劫。三人好不容易才明白它的意思,阿乐问道: “你在这船上还见到其他人了吗?” 其他人当然就是指游隼号的成员们。喵喵一听,忙拉拉小脑袋上短短的毛发,又用双手撑开两眼的眼皮,让眼睛瞪得更大,嘴里发出低沉的“呲呲”声。这下三人都糊涂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喵喵见她们都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演得更加卖力了。方烈半信半疑地说道: “会是……游船长吗?” 谁知喵喵听了反而更急了。它指了指刘咲,又跳到她的肩膀上,探出个脑袋,继续撑大眼睛作出一副可怕的表情。刘咲心中一动,忙问: “喵喵,你是说你遇见了迦蓝,对吗?” 从喵喵高兴的跳来跳去的样子,她们就看出这是正确答案。方烈和阿乐对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刘咲倒不计较,继续追问: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喵喵指指自己,又拉着她的手指,像是要她们跟它走。阿乐笑道: “现在也只好跟它去了。你小心别带错路。”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6节 喵喵听了,“叽叽”的叫个不停,表示不满。可它怎么也不敢跳到阿乐身上去耍赖撒娇。它灵活的纵身一跳舞,抓住气窗口,一把钻了进去,又探出头冲她们叫。三人都愣住了,那么小的气窗口,喵喵能溜来溜去,可一个大活人是怎么也钻不进去的。方烈看着另外两人,摸着额头说道: “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喵喵见她们不理睬自己,又急了,它跳下来攀住方烈的肩膀,叽叽喳喳,大有一副要讨回公道的架势。可谁也不理它,它只好委屈的跑到墙角蹲下,用屁股对着她们。阿乐走到门前,谨慎地从门上小窗向外看去。刘咲在电子脑中问道: “外边有人看守吗?” “这扇门是没人在。不过离这房子十米处有个楼梯拐角处,那里有两名卫兵。我们这间房子是走廊最尽头,我能看到另一端的房子。但无法确定我们的人在不在里面,现在是出不去的。” 方烈在观察着电线和能源输送管道。房间里没看到这些东西,可电源和隔离罩需要的氧气并不是由房间里的设备供应的,那么是从哪儿来的呢?她将目光对准了电脑上方的天花板,水蓝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方烈搬过桌子,站了上去,用手敲击由长方形板块铺成的天花板。阿乐和刘咲转头看着她,两人都先后明白她的用意,也帮忙用眼睛寻找可疑之处。 方烈将那一带都敲遍,又调过头敲了敲一块头顶上的长方板。接着,她又连续敲了敲那块板东西两侧的板。阿乐听出门道了,赞许的看着方烈。刘咲也听出这几块板的声音和其它板不同,那上面有可能是空的。方烈用力推开其中一块板,踮起脚将头伸入黑乎乎的洞中,左看右看好一会儿。当她再次将头缩回来看着两人时,清秀的脸上已带着一抹笑意。 “我想,能离开这儿了。” 刘咲刚想欢呼又忙忍住了,阿乐朝她一笑。“等离开这里再欢呼也不迟。” 原来这上面的确有一条输送电源和能源的管道,这管道一直通往外面。里头的多余空间能让一个成年人在其中爬行。虽然又窄又黑,但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刘咲抱起喵喵,小声的哄着它: “你看,我们现在可以从那里爬出去,你帮我们带路好吗?” 喵喵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有人温言相呵,它这才乐颠颠的跳入管道中,等她们上来。方烈先爬上去,接着是刘咲,她见管道远处有些微光,但什么也看不表。方烈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递给刘咲一样又细又长的东西。 “这是……” “手电筒。本来平时当发簪用,偶尔也会派上用场。” 方烈打开手电筒,刘咲这才明白原来她平日头上插的两根簪子都是手电筒,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普通的长银针。刘咲也打开手电筒,心中庆幸五行军没发现方烈头上的乾坤。这时,阿乐也爬上来了。刘咲见只有两个手电筒,便想把自己手中的那个给她。但阿乐只是说道: “我的眼睛有夜视功能,你自己拿着吧。” 方烈的电子脑又收到阿乐这么一句话:“你还是老样子啊。” “有备无患。”方烈回了一句。她的心里却有些迷惑:阿乐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把手电筒插在发中的习惯呢? 由喵喵带路,她们在后面跟着,慢慢的爬行。喵喵个子小,动作灵活,又认得方向,所以经常窜得太快,方烈不得不“命令”它要放慢速度,乖乖的走。她们因为通道狭窄,又不能弄出声响,所以爬得很辛苦,简直像在蠕动。没过多久,刘咲已是汗流浃背。另外两人虽说身体以机械为主,不会出汗,但也不轻松。 爬了约20分钟(刘咲觉得像爬了两小时),喵喵将她们带到一处通往上层的通风管前。方烈用手电筒照着上面,见这管道起码有七八米高,四周也没有梯子,想徒手在光溜溜的管身上攀爬根本不可能。她叹了口气,说道: “喵喵,你没带错路吧?” 谁知喵喵却跳了上去,一手抓住管壁,一边冲她们叫。方烈再仔细一看,只见喵喵的手抓的地方有一个凹槽,约三指宽,管道里由下至上每隔五十厘米就有一个凹槽,可能是为了方便维修而作的隐形梯子。方烈也爬了上去,用手脚交替踩着凹槽攀爬,居然还挺稳当。她心中一宽,朝身后二人说道: “这管子里有一道隐形梯,就嵌在管身上,我们可以爬上去。” 她们一个接一个的爬到上面,又前行了一段。喵喵打开一个气窗口,张望了一会儿就跳下去。方烈见那个房间里没什么异常,也下去了。当刘咲和阿乐相继跳下来时,才发现这儿是个小型仓库,角落里堆着不少箱子。她们稍微歇了一会儿,又接着爬进另一个气窗里。这个管道和刚才的不同,底下铺的是金属网,要是有人仔细察看就会发觉有人在上面,所以三人都更加小心了。 好不容易爬过一段又长又直的路,喵喵和方烈爬进了前方的密封管道,刘咲眼看也快到时,底下突然传来皮靴声,有不少人正从她底下的走廊经过!刘咲马上停止一切动作,静静的匍匐在金属网上。此时如果她哪怕发出一点声响,都极有可能被人发现。后面的阿乐也一动不动,两人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一群五行军的军官走了过去,他们在低声谈论着什么。有两个军官却正好在刘咲的下方停下脚步,当前面的人离去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起来。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7节 刘咲心里着急,但什么办法都没有。她只能祈祷这次不要被人发现。那两名军官的说话声都压得很低,可上方的刘咲还是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这次的事情不小,我看得忙上好一阵子吧。”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回报了。这次得好好大干一场!” “孙氏那边一定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得了。 第118章 到时候还不是得任由我们宰割!” “哼!说的天罡军有多厉害,它的头头都被我们抓到了。我们的首领单枪匹马的闯入孙宅,天罡军的人根本不敢对他怎样!这才是真正的领袖!” 说话的是个年轻军官,他的语气中充满自豪和敬佩。另外那个稍年长些的军官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说道: “那还用说,只有这样的首领才配带领我们!不过我记得,那一次闯入孙宅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他,一直陪着首领。” 他后面那句话听来似乎另有深意。年轻军官疑惑的问道: “你说的这人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别说是你,就连许多上头的大官都见见过此人一面。首领非常重视他,所以五行军里没几个人见过他。”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年轻军官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有一次随上司去蓬莱述职,在老宅,无意中听到几个仆人在聊天。他们说,每当首领结束公务,就会和那人一起结伴出游,两人的交情很深。他是首领最好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当他住在梅宅的时候,个个下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见了他呀,连头都不敢抬,把腰弯成九十度以上,所以根本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对方维妙维肖的动作和语气让年轻军官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他显然有所顾忌,连忙止住笑,问道: “说来说去,首领的这位朋友到底姓甚名谁啊?下人见了他,总不可能不称呼他吧?” “那些人只知道他姓‘沈’,所有人一律叫他沈先生。他的名字,恐怕只有首领才能叫了。” “不过难怪首领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朋友,要不然有些马屁精就肯定会屁颠颠的跑去巴结他,好让他为自己向首领多说几句好话。”年轻军官想到气愤处,忍不住“呸”了一声。 “那有什么办法。龙生九种,样样不同,反正我们别在那种官儿手下当差就是了。”年长军官挺看得开,倒不大在乎,反而开解对方。 “你不知道吗?首领刚来没多久,木部的曹添那个死老头,就亲自送了份大礼过来!你说这种人还要不要脸?!” “我们首领什么没见过,会稀罕他的礼物?我想他是白费力气。” 年轻军官凑近对方身边,压低嗓门说了几句。刘咲这时仅仅能勉强听到一些字眼: “……礼物?他……一个女人!……非常漂亮……” 年长军官大吃一惊,他凝视着同僚,见对方一脸认真,不像在说谎。他咬牙骂道: “狗娘养的老杂种!他不配当军人!那女人现在见到首领了吗?” “听说正准备送进首领的房间……”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招呼他们过去。两人忙笑应上去,一起走远了。他们这一走,刘咲才松了一口气,她爬进密封管道,阿乐紧随其后。方烈和喵喵一直在等她们,见她们无事,这才继续向前爬。 三人在管道中爬行,这时,前面的方烈停了下来。刘咲和阿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烈在电子脑中向二人说道: “前面有个岔路口。路口另一端就是通向某个房间的通风口,我们不去那儿。可那个通风口前有个监视器,如果我们通过路口就会被它拍到,等一下……” 方烈没往下说,她在观察着什么。后面的二人知道她在想办法,所以也没催促她。又过了二十分钟,方烈的通话才传来: “那个监视器是会转动方向的,每十分钟转动一次。当它转向右边的通风口时,我们就能从它眼皮底下钻过去。记住是十分钟转一次方向。现在它转到右边了,我先过去了。” 喵喵带头,方烈在后,他们都迅速的通过路口。刘咲也正想前行,刚到路口时,发现监视器的镜头已经缓缓转回左边,自己如果现在爬过去一定会被发现,她连忙退了回来,将身子紧贴在右侧管身上,用电子脑告诉方烈和阿乐自己暂时动不了,得多等一会儿。方烈安慰她不要着急,刘咲屏住呼吸贴着右侧,此时她的耳朵里却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你是谁?” 这声音把刘咲吓一跳。这明显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很显然他肯定不是在问刘咲,不过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呢?这时,刘咲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满意吗?” 这些微弱的声音刘咲终于知道是从那个有监视器的通风口处传来的。刘咲有点奇怪:这间屋子是谁住的呢?为什么连通风口都有特别的监视器监视着周围的动静?恐怕是五行军的大人物吧,所以才会这么保护他的安全。那男子有一段时间没出声,女的继续说道: “在来之前,我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我早就想见您一面,可我没想到的是……” 女子格格一笑,笑声勾魂摄魄,令人陶醉。刘咲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可以想像对方应该是个美女,那男子多半不会拒绝她。想到这儿,刘咲脸红了,幸好在黑影中没人看到。 “您长得比我想像中还要帅,我从没见过像您这么俊美的男人。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陪伴您呢?”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8节 说到最后,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中的娇媚却越来越浓。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语调并没什么变化: “你是怎么进到我的房间的?是谁让你进来的?” “当然有人让我进来啰,我可不敢当小偷。”女子仍是一副甜腻的口吻。 “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搞不好你是来行刺的间谍。” “你觉得我像吗?”过了几秒,她又笑了起来。“讨厌,我怎么会是间谍嘛,是曹添将军送我来的,他要我好好伺候您……” 话犹未了,那个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咲听到那女子惊呼道: “您这是干个什么?我只是……” “滚出去!贱人!” 男子的高声喝斥让刘咲身体不禁吓得一颤,年轻男子厉声说道: “外面的人都死绝了吗?把她拉走!去告诉曹添,他要是想讨我高兴,就别送女人,直接把他自个儿的人头呈上来就行了!” 房间又是一阵脚步声,显然有人把那女子带走了。刘咲心神稍定,她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小心的张望,见监视器果然已转动方向,她马上爬了过去。经过路口时,刘咲朝右一看,只见那个通风口前还竖着两道栅栏,别说是人,就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她不敢多看,一口气爬过去,阿乐当然也顺利通过。正在前面等候她们的方烈见此,便又开始往前爬动。 在喵喵的引领下,她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三人一个接一个的落了地,见周围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方烈耳朵灵敏,听到房间一角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低声问道: “是谁?” 三人屏息望向那里。只见在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下,一人朝她们走来。青发红眼,神色平静,一身白色的战斗服——正是迦蓝! 迦蓝走到她们跟前,说道: “其他人被关的地方和游隼号我都搞清楚了。我们得先把人救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游隼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去。” 刘咲此时满心欢喜,反而说不出话来。方烈虽然高兴却没那么激动,她问道: “可是如果五行军的舰队攻击我们,游隼号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逃过战舰的攻击。” “我查过了,五行军在这里只有一艘战舰,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飞船。它的火力虽强但比不上之前我们曾遇到的联邦舰队,游隼号如果能在对方发动攻击前以超光速行驶,那就有可能逃回联邦。” 方烈盯着他。“你那么有把握吗?” “如果放手一搏,是九死一生;如果连逃都不逃,那我们肯定活不成。” 方烈耸耸肩膀。“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阿乐这时才出声。 “这是清洁间。不过……” 迦蓝走到墙边,手一推,一面墙壁竟然顺势打开。三人都看呆了,喵喵却早就溜了进去。刘咲回过神来,点头说道: “我懂了,五行军的人没发觉你的元素实体化系统,所以你能用激光切开这面墙壁。” 迦蓝没出声,这表示他默认了。阿乐双手环抱,问道: “那么,我们又要走到墙的另一边啰?” “对,那里不仅适合我们作藏身之地。而且还有可能见到我们要找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方烈问出了另外两人的心声。 “五行军首领的房间。准确点说,是房间里的大衣柜。” 刘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她们都没想到迦蓝会找这么一个地方来躲藏。方烈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明白了,当船上的人发觉我们已经逃跑时,肯定会到处搜查。可他们首领的房间,他们是绝对不敢轻易进入的。” “可是,”刘咲有些不安。“四个人藏在衣柜里,未免太危险了。” “不是四个,是一个。对吧?骑士。” 看着阿乐狡黠的眼光,迦蓝面无表情的说道: “本来是一个,但现在我觉得应该是两个。” 他望向方烈。“你和我一起去救其他人。而你……”他的血红双眸对上阿乐的眼睛。“你也得留下来,和刘咲一起。“ 阿乐扬起眉毛,似乎有点意外。刘咲急忙问道: “你们这样去不会有危险吗?” 第119章 “你说的对,四个人待在一起更危险。”方烈转念之间已拿定了主意。“我和他去,你们留下。等到要汇合时,我们再通知你,喵喵会带你们过来。” “迦蓝你……” 刘咲吃惊的是,一向不声不响、对所有事情都毫不关心的迦蓝,此时竟完全判若两人,主动布署计划救出众人。迦蓝走进墙中,弯身推开另一面墙壁下的一个洞口,这洞口仅能容一人钻进钻出。他朝刘咲和阿乐说道: “你们进去吧,里头足以让你们躲起来。” 阿乐看着洞口,又看看迦蓝。“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先钻了进去,刘咲走到迦蓝身边,满腹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只是吐出两个字: “小心。” 迦蓝点点头。刘咲一横心,也钻进墙壁后的衣柜里。在推上墙前,迦蓝看着阿乐,在电子脑里说道: “保护她。” “放心吧。” 墙壁再次被堵上,刘咲和阿乐在那些衣服的后面,听着迦蓝和方烈的脚步声越来越小,随着清洁间的墙回复原样,他们的声息彻底消失。刘咲平定着自己的心绪,朝阿乐笑了笑。阿乐却在巡视四周,她轻轻拨开衣架上的衣服,光线立刻从缝隙中投来。刘咲一看,发现衣柜的门是透气式的,从门的条缝中就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况。 第二卷重合第十二章第9节 喵喵跳上刘咲的膝盖,刘咲将它抱在怀里,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安抚好喵喵,又继续窥看那个房间。房间的布置比一般舰艇上的房间要好些,但也不算华丽。房中央有一套书桌椅,有个人站在书桌旁把一叠书放在上面。瞧他的外表不像是军人,倒更像是随从,不过刘咲也不敢肯定。 房门打开了,又有一个和他同样服饰的人进来了,不同的是这人手上拿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盖碗。那个整理书本的人忙接过托盘,小心翼翼的将茶碗放在桌上。后面那人低声问道: “执事,主人还在生气吗?” 那个被他称作执事的人刘咲见他还挺年轻的,没想到还有些地位。执事往里头看了看(在衣柜里刘咲看不到房间另一头的情况,所以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轻声说道: “快别问了,主人最近心情不好,偏偏又遇上这种事,我想过一会儿会好些的。” “唉,那个曹将军也真不省事,以为送个女人来就能万事大吉。他也不想想主人是什么人,会被他的小伎俩弄倒吗?自作聪明。” “别管那些了,主人要等的人一直没消息,所以这几天都没什么兴致。我们得更加小心侍候。” “当然,”那随从又凑近了执事。“对了,主人要等的,是那位沈先生吗?” “别多嘴!”执事压低嗓音斥道。“我们做下人的,不能过问主人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份内事就足够了,明白吗?” “是,是。” 随从低下头,声音中充满了惶恐和自责。执事的神情这才回转过来,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房里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们唧唧咕咕的在说些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刘咲的心猛然跳动了好几下。这声音,正是她在那个有监视器的通风口旁听到的男子声音。此时他的出现,让刘咲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这男子的声音是年轻人的声音,他那么年轻,难道就是梅氏和五行军的领袖?联想起她刚才所听到的东西,刘咲更肯定了自己的看法。一想到这个造成加尔姆行星战乱的幕后主谋就在外头,刘咲更加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房间里,她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在她身旁的阿乐也盯着外面,听到这把声音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 房中的二人连忙低头行礼,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走到书桌前,坐入椅子中。他拿起白盖碗,掀起盖子,用盖子拨开飘浮在上面的几片茶叶,喝了一口茶。他缓缓抬起头,望着两个随从。在这一刹那,刘咲居然产生这样的感觉:整个房间的光源,都集中在这男子的脸上,身后,本已明亮的房间因他的出现而更增亮色。但是那股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柔和地映衬着他的存在。刘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与外表完美的迦蓝、那吒相比,他多了一份高贵的气质;与温和体贴的孙锐相比,他多了份不怒自威的气势;与不苟言笑的蓝鹰指挥官乔朗相比,,他又多了份难以捉摸的笑容。刘咲一时间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她心里有点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人。 “在说谁的坏话啊,能告诉我吗?” 听到主人这么说,执事这才连忙陪笑道: “我们怎么敢说别人的坏话呢。刚才我们只是在说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蓬莱,主人您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我看是你们想歇歇吧。”男子轻声一笑。“有空出来多走走不是更好吗?” “是。” 二人齐声答道。此时,房间外响起敲门声。随从打开门,刘咲和阿乐只听到外面有人说道: “报告首领,我们已经将人带来了。” 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碗,茶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请他进来。” 两名五行军军官将一个人押进房间,这人手戴镣铐。刘咲一见之下顿时瞪大双眼,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孙锐!阿乐也紧盯着他,但两人此时根本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一定会被发现。刘咲见孙锐外表没什么大碍,这才稍稍放心。她想起迦蓝所说“有可能见到要找的人”,果然没错。她与阿乐对望一眼,继续注视着这一切。喵喵见到孙锐,动了一动,好像想扑出去。刘咲抱紧它,一边摸着它的毛发,像在劝它冷静。 孙锐一进房间,就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男子,眼神很复杂,有些惊奇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平静。年轻男子对他的眼神只是作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道: “替孙先生解开手铐。” “首领,这……” 两名军官显得很为难。连执事都劝道: “主人,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 “贵客上门,岂能无礼?上次我去孙宅,孙先生也一直待我为上宾。我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来回报客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名军官只得解开了孙锐的手铐。孙锐抚着手腕,拧眉不语。年轻男子又道: “除了一明留下服侍我和孙先生,其他人都退下吧。” 本应退下的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不该离开。他们的主人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人无奈,只得退出。年轻男子脸上换了另一种较轻松的表情,吩咐道: “一明,搬张椅子给孙先生。” 单独留下的执事用敏捷的动作搬来一张靠背椅,放在孙锐身后。年轻男子笑了笑,一摆手: “请坐,孙先生。” 孙锐坐了下来,眼睛还是盯着对方。“果然是你。” 看起来只比孙锐大上两三岁的年轻男子展颜一笑,说道: “鄙人梅星华,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1节 和曾经是宇宙第一大财团的银河财团不同的是,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是世袭式的家族企业。在新历50年的“月落之战”后,三大财团晋升到与联邦政府平起平坐的地位,这可以说是它们最成功的一次投资。银河财团倒下后,梅氏和孙氏未动分毫,反而愈见强盛。联邦面对这两大劲敌也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在这种形势下,唯一能令联邦稍感安慰的是,梅氏与孙氏有着深刻的仇恨,两个家族间的仇怨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当梅氏和孙氏仍然未成为大财团之前,两家不仅不是仇家,它们当时的主人还是一对好友。那时候根本没人知道什么梅氏家族、孙氏家族,只有两个心怀远大志向的年轻人:梅东阳和孙仲雨。他们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黑帮——乙酉帮的成员。两人都只是无名小卒,却一直梦想着能有朝一日开创自己的事业。梅东阳敢作敢为,孙仲雨深谋远虑,两人不但交情极深,更是一对好搭档。依靠着彼此的力量,他们渐渐在帮中打拼出一番成绩,光辉美好的未来似乎正在等待着他们。 在一次与其它黑帮的火拼中,两人立下大功,杀死了对方的首脑,使乙酉帮的势力再次扩大。他们也从帮中的骨干跃升为决策人之一。梅东阳希望利用乙酉帮为自己打下成功的基础,孙仲雨却希望壮大乙酉帮,两人之间第一次产生了分歧。不过那时候他们依然把对方视作好友,希望能说服对方认同自己的想法。裂痕在逐渐扩大,他们的对立也越来越严重。乙酉帮即将选出新任的首脑,梅东阳和孙仲雨的呼声最高,两人都立志要掌握乙酉帮。在帮中元老的支持下,孙仲雨取得了首脑之位,并将昔日的好友列入在铲除的名单内。梅东阳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带同自己的心腹脱离了乙酉帮,招兵买马与对方抗衡。在一次伏击中,梅东阳杀死了孙仲雨,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好友。没过多久,梅东阳也因病而亡。但孙仲雨的儿子并不罢休,他密谋残杀了梅东阳的两个儿子,为自己的父亲报仇。梅东阳的儿子逃过一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掉了杀害兄长的仇人。就这样,梅氏和孙氏的每一代都像被诅咒似的互相残杀,有许多无辜的生命白白牺牲在家族仇杀中。怨恨越积越深,成为无人能解的死结。不过有意思的是,在联邦政府危难关头,两家都选择了站在政府一边,为它出钱出力。 第120章 它们的决策者及其后世子孙都因为这决定而成为星际中无法忽视的庞大势力的主宰者。 在拥有领土、军队后,两个大财团的世仇更增添了一种深刻的含意:夺取对方的一切,自己再成为真正的宇宙统治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放弃争夺。这已经不再是个人恩怨的延续,而是两股大势力的明争暗斗。 在父亲的葬礼经过六年后,孙锐第二次与梅星华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不同的是,这次孙锐成了阶下囚,他的杀父仇人正吩咐随从将一杯热茶递给他,说道: “请用吧。这茶可能不合你的口味,多包涵些。” 孙锐没有拒绝,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谢谢,我正觉得口渴。” 乍看之下,似是彬彬有礼的主人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但他们心中谁都清楚,这样的款待意味着什么。 “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没有难为你吧?” “哪里,你培养了一批出色的人才。”孙锐一改往日的温和,直视着梅星华。“不过,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这不像五行军的作风。” 梅星华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没有装聋作哑,笑了笑说道: “等事情结束后,我会保证他们能平安无事的离去。对事不对人也是五行军的作风。” 话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孙锐按五行军的话去做,游隼号的众人才不会有事。这里面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如果孙锐作出反抗的事,梅氏也不会因为他是天罡军的首领而置之不理。梅星华回敬了孙锐对五行军的讽刺时,顺便警告他不要乱来。 “不,我要你马上就放他们走!否则我无法按你们的话去做。” 一旁原本低着头的执事听到孙锐用这么尖锐的语调与梅星华说话,下意识地用不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梅星华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对头,他说话时的神色令人胆寒: “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有决定权的人是我!你如果想让那些人活下来,就不要用命令的口吻吩咐我!我说过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见孙锐一言不发,梅星华拿起盖碗又浅尝了一口茶。之后,他用一种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柔和表情笑着说道: “想起来,我还要向你道谢呢。” 孙锐疑惑地看着他,如果此人是想嘲讽自己的话孙锐也不会在意,但从梅星华身上根本看不出有这种感觉。 “在5年前,多亏你派人来通知我,我才能及时赶去救我的朋友,真的非常谢谢你。” 孙锐一思索,他已经想起来了。“你不必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他,我当时就无法平安的离开。我一直希望能报答他。” “不,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梅星华显得很认真。“不管你我的身份如何,也不管你我如今的处境,你帮我和我最重要的朋友,这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感谢的。” 面对梅星华的执着,孙锐可心察觉到对方的欣慰之情——当然是由于他的朋友。一时间,孙锐竟有些羡慕他了。他有如此知心的好友,可自己呢?他虽是敌人,但年龄、经历——尤其是他们几乎都在差不多的年纪就成为所谓财团统治者——都很相近。然而他却有真正的朋友,自己除了偶尔能和游隼号的同伴们相聚外,平时竟连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也没有。想到这儿,孙锐内心多少有些黯然。可他没有表露在脸上。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2节 “五行军最近有不少动作,你们想从殖民地入手吧。” 梅星华以一种“五十步笑百步”式心知肚明的眼神望着他,不过刚才这个年轻人眼中的真诚消失了,坐在孙锐面前的,仍是梅氏和五行军的首领。 “五行军在殖民地资助游击队,掀起骚乱,这些都是由你授意的吧!” 孙锐想起加尔姆行星和那些难民,他觉得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梅星华俊眉一挑,说道: “没想到你那么关心联邦的民众啊,看来孙氏真是胸怀天下,连敌对的百姓也能受到孙氏首领的关爱。” “你难道不知道游击队是在残杀百姓吗?!他们杀害手无寸铁的人们,烧毁村庄,掠夺村民当人质!他们用五行军的武器去干比强盗还不如的勾当!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不是吗?!” 一旁的执事被孙锐的气势完全吓呆了,他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孔会有如此不顾一切的一面。梅星华凝视着孙锐,他深如黑潭的眼中浮现出奇特的光芒,微弯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冷酷的笑。 “正是。我早就知道那些游击队都是暴徒团伙,他们只会杀人放火,只顾着眼前看得到的好处,所以让他们充当杀人机器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孙锐震惊的瞪着不动声色的梅星华,听到这番话,他简直出离愤怒了。“你这样做,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孙锐啊,”梅星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就像你栽培的花花草草一样,从来没有踏足过外面的世界。一朵温室的花朵,当看到外面土生土长的野花时,就要责怪上天以风霜雨雪来逼害它们。可我告诉你,野花野草是不会死绝的,只有最茁壮的才能活下来!” “……你说什么?!” “还记得一年前的‘八月枪声’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孙锐有些愣了,他看不出一直保持冷静的梅星华到底是什么意思。孙锐没有回答,也没有出言相拒,表示他默认了。 “联邦的总理被人枪杀,就因为凶手是殖民地人,所以新政府一上台就把矛头对准了殖民地,在法令和正义之名下,政府不断的逮捕杀害自己的人民——就因为他们的皮肤、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与联邦人不同,把他们赶出世代居住的家园、抢夺他们的产业,把他们赶到边野生荒陲。那时候,联邦的人民在做什么?” 孙锐无法回答,一半是因为答案的残酷,一半是因为梅星华慑人的目光。 “他们在看!在看着!看着那些无辜的人被自己的同胞杀害排挤!那些人民,创造开明政治和伟大社会的主人翁们,当屠刀砍向清白的人时,为了自己,他们可以一言不发的看着别人死!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说话呢?他们分不清谁才是无辜和有罪吗?不!他们非常清楚,他们知道那些百姓和他们一样无辜,但人民——数百亿的人民没有阻止政府的错误,因为政府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争取民心,是人民希望这样的结果!” 听着梅星华鞭辟入里的分析,孙锐似乎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说道: “不,那是因为,联邦的人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们最终都会清醒过来的!” “要让人民清醒的方式只有一种:血的代价!所以瓦尔克丽的女军人们才会自杀在联邦军队的面前。人民是清醒了,他们清醒的认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步上那些无辜亡魂的后尘,这正是他们最害怕的事。所以他们清醒了,为自己而愤怒,再为了自己而清醒,于是‘万恶’的政府倒了,符合人民利益的新内阁又上台了。人民始终是清白的,所有的屠杀、陷害都与他们无关,全是政府搞的鬼。可是,不要忘了,那样的政府为什么会存在?正是有人民的支持!因为人民是正义的化身,哪怕是最卑劣的罪行在他们手里也会变成冠冕堂皇的壮举!这就是你心目中的伟大而不可战胜的人民!” “不,不是这样的!联邦、殖民地那些人们不是完全都是你所说的那样!人总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所以才出现错误,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改!这决不能成为随意杀害他们的理由!” “哦?改?怎么个改法?联邦人吗?那些人到现在都还没停止对自己同胞的杀戮!那么是殖民地人啰?不过他们也是民主的主人翁——人民的一分子吗?可惜的是,他们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事实。自从‘月落之战’后,殖民地臣服于联邦,联邦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联邦赐予他们什么他们就得乖乖接受。那些‘人民’不再记得自己曾是个‘人’的事实,他们只是附庸,只有联邦才能给予他们存活的空间。他们不仅认同联邦灌输给他们的这种想法,而且成为了最忠实的执行者。” “这些人,他们只会埋怨驻军的无用,却不知道正是他们的纵容才让对方得以猖狂;他们唠叨自己没有自由,可是一旦联邦对他们放任不管他们就成了无头鸟,到头来还是得投回联邦的怀抱;他们不满自己少得可怜的收入,却看不见自己的懒惰才造成这种结果;他们讨厌自己寄人篱下,然而当联邦附庸和独立殖民地出现在他们的选择中时,他们都选择了前者!他们不相信自己,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他们完全习惯了低人一等的生活。一个人出身卑贱不要紧,可悲的是他却抱着卑贱的身份不放希望能换来好处!联邦人是强者,殖民地人是弱者。弱者有更多的好处,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你说他们不该被杀害,同情他们的处境,可造成这一切的恰恰是他们自己!他们连‘人民’都称不上,他们既不是独立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民主意识,永远都是别人的寄生物!”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3节 “不错,民众的确都是弱者,因为他们都不像你我,起码可以自己操纵自己的命运。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力量,更需要可以让他们看清这一切的机会!他们不是不可救药的!他们的弱点是造成这一时的悲剧,但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却是谁都不比上的!” “每个人的心目中,最爱的人、最重要的人都是自己,所以不管在什么人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 第121章 当这种想法走到极端时便成为了自私。大部分的人都能控制自己,不让这种念头流露在外。但当一大群人组成一个整体时,每个人心中的自私就会像被显微镜放大一样,共同融合为一股畸形的负面力量。这力量可以让人相信那些根本就是错误的东西是正确的。正义会变、法律会变、道德会变、公理会变……一切一切都会变,因为这全是由民众说了算!不过,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人民!他们是不会犯错的!他们也不肯承认自己会犯错!民众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们造成了今天不可挽回的局面!这样的人民,还有资格生存在世界上吗?!” “荒谬!” “自古以来,民众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想要把他们改变的较为理想,最好的方法就是强权!他们崇拜力量,崇拜英雄,因为这可以令他们不用付出太多也能坐享其成。民主对他们来说只是无可奈何中诞生的产物。因此当激情扬溢的选举过后,得到民众支持的候选人走马上任,那些曾经投票给他的人渐渐变成厌恶他,不停地找他的毛病,直到把他赶下台。民众是永远不会满意民选的领袖,他们心中所期待的,是一个能完全压倒他们,令他们唯首是从的强人!这个人,会让他们不必承担责任,不必思考国家与社会,不必反省自我,重要的是要让人民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只有力量和强势才能让他们无条件的追随!所以,在民主制度实行了这么多年,梅氏和孙氏还依然能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同样是这个道理。” “孙氏”之名如同轰雷般在孙锐脑海中响起。以制度性质来说,梅氏和孙氏都是独裁者,但近数百年来,它们这两个国中之国不仅没垮台相反还日益繁盛,这的确是对号称民主的联邦的一大讽刺。对孙锐本人来说,独裁者是个无比严苛的桎梏,然而生有一颗平等心的他却偏偏坐在这个位置上,这种折磨成为了他痛苦的根源。 梅星华盯着他的每一个反应,眼中倒有一丝怜悯。“你很聪明,本来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可你的善良却让你无法不顾一切的离去。像你这样的人如今已经很少了,当别人不需要时,美好同样会成为罪过……民众是自私到只爱自己,可你看清他们的缺点还爱着他们,而他们则把你当成死敌……” 孙锐沉默着,他无法回答。不仅是因为梅星华的话对自己产生巨大影响,而且更令他困惑的是,如此了解他的人,却正是自己的敌人!孙锐内心的理念或许坚固依然,不过对于梅星华原本的看法却在逐渐改变。他意识到,真正的梅星华,不单只有勇闯死敌葬礼的胆量和深沉的心机,这个人,已经成为一个他刚才所说的强权的统治者!孙锐虽和对方的处境很相似,但他心里却从未想过要当统治者,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不同。 面谈到此结束了,梅星华命手下将孙锐带回原处(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囚室)。临别前,他对孙锐说道: “自私不是好事,可人偶尔也得想想自己。一味的付出虽则不求回报,但若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那才让人痛心。好好想想吧,孙锐,就当是一个敌人说的耳边风……” 当孙锐回到那间被严密看守的房间后,刚才的坚强和勇气好像一下子被全部抽离似的,他坐在床上,就像一个在擂台上被击倒的人,再也没力气思考和动弹。与梅星华的见面令孙锐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对手的可怕,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自己以往所相信的真的如梅星华所说的那么不堪吗?还是说这是梅星华为了打击自己才那么说的?不,他不是那种人,孙锐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念头。那么说来这的确是对方真实的想法。梅星华的那番话在孙锐看来当然是非常偏激的,可他却也知道那些话并非全然没有道理,那些一针见血的观点更让人不知如何回答。孙锐不得不承认,梅星华真是一个令人心生畏惧的铁腕统治者,他深深洞察民众的弱点,并且将之利用,使梅氏更加强盛。 相形之下,孙锐倒觉得自己更像个别人口中所说的“败家子”。喜欢栽培植物——不务正业,生性不喜争斗——没有首领的威严,喜欢游历世界——置自己的责任于不顾……不管他做什么总会引来许多批评。孙锐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但别人在他身上无时无刻的挑刺也让他厌烦。也许在那些家臣眼里,我根本就配不上现在这个位置吧。孙锐对自己笑了笑。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不是什么孙氏的统治者、天罡军的首领,而是个自食其力的普通人。一直以来,孙锐都不觉得当这样的首领有什么好,相反,这个身份让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原本可能会有的朋友,甚至连喜欢的人也很难见上一面……只有游隼号的成员对他一视同仁,他们也因此成了他重要的同伴。可有好几次,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陷入危险中,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4节 想到这里,孙锐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的站起来,思考着该怎么样让大家能尽快脱离这里。不过自己都还处在别人的监控之中,又有什么办法救别人呢?虽说梅星华曾说不会为难他们,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又有谁来保证他们的安全呢?况且对方要自己做的绝无好事,孙锐心里清楚得很。就算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统治者,但也不会以牺牲家族和天罡军来保全自己。可同伴们又如何呢,他们都是无辜的。完全是受自己牵连才有这样的祸事。梅星华一定是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所以不不放游隼号的人走,以此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要是刚才在梅星华面前演一场戏,断绝与大家的关系,骗对方放他们离开……不,不行的,孙锐思忖着。这种办法恐怕瞒不过梅星华的眼睛。这时候,孙锐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一时任性上了游隼号,结果反而害了大家。 孙锐满腔焦急难过,却只能无奈地呆坐在这个斗室之内。这个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门外还有重兵把守,里面的人是插翅难逃。孙锐始终想不出有什么好主意,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痛恨自己的无力。要是自己能更强些,现在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也就不会拖累别人了…… (汝所望者为何物?) 孙锐猛然一抖,房内空无一人。为什么他会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呢?声音不是从屋外传来的,也不是在屋内发出的,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入自己的意识中…… (汝所望者为何物?) 又是这样。孙锐心下骇然,他感觉到这个声音十分诡异,绝不是常人发出的。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神经质的人,可这一次孙锐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心底涌起一阵阵寒意,正像一股莫名的气息渐渐将自己包围。 (汝所望者为何物?) 不,不对。这不是幻觉。孙锐不禁出声问道: “是谁?谁在说话?” 沉默。当孙锐几乎以为是自己误听时,脑中又有声音响起: “渴求力之者,以汝之心志心力,呼唤吾之名。吾必将有求必应,令汝重获新生……” 孙锐听得一字不差,他觉得身体里好像有道冰冷的气流在飞窜。虽然对方所说的字眼都是古文,但他还是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你到底是谁?” “吾乃受尔等召唤而来,汝心有所想,然无力求之。吾愿助一臂之力。” 孙锐越听越惊,与他对答之人显然有思想,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心有所想!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汝所望者,力也;汝所求者,量也。心神皆及处是为力,心胸能容者则为量。力量,吾所持无尽,汝愿得几何?” “你怎么会……” 孙锐彻底无语了,这个“人”好像能读懂自己的内心,而且听“他”的口气,正是因此而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力量来救大家呢? “汝若有此意,可摒除杂念,诚心默念吾之名。吾定当为汝开启神道……” 孙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种感觉已经消失无踪了。原来是在做梦!孙锐吁了口气,坐了起来。自己居然在这种环境下睡着了,实在该打。可为什么刚才梦中那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记得很清楚呢?尤其是那种奇特的语调,至今仍残留在他耳畔……孙锐看了看双手,完好无损,身体也一样。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要不然怎么老作这些怪梦。他又想起了那些话:“力量……所持无尽……开启神道……”孙锐不无自嘲的想,自己对梦话都能记得这么牢啊。 他不愿多想,站在房中不时来回走动,希望平复一下自己纷乱的心态。孙锐告诉自己刚才那一切都是梦,都是无稽之谈,但他的心里却飘过一丝疑云。 (跟那时候一样啊……) 孙锐极力压抑着烦躁的情绪,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还是冒了出来: “难道那是真的吗?” 此时,陷入内心困惑的孙锐并不知道,在战舰里,响起了急速的警报声。舰长查明没有敌舰向己方逼近,便将搜索范围转向舰内,结果却让他们大惊失色。因为传警报的地方,正是五行军首领梅星华的房间! 五行军众人如临大敌,连忙调兵遣将去守护他们的首领。一时间,舰上的兵力都动员起来,想揪出欲对首领不利之人。所以当看守孙锐的四名士兵被打倒并且被迅速拖入房间内时,居然没人察觉。 “你们是……” 孙锐看到两名五行军士兵把自己晕倒的同伙拉进屋里时,心中十分奇怪。 第122章 当其中一人抬起头时孙锐的戒备之心顿时转化为喜悦。 “阿乐,是你!还有……迦蓝!” “怎么?你刚才见到鬼了吗?瞧你这样子!” 听到阿乐不动声色的打趣自己,孙锐欣慰之情言于溢表。迦蓝剥下卫兵的制服,扔给孙锐,说道: “把这个穿上,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和大家会合。” “大家?”孙锐眼中闪过亮光。“你是说……” “没错,就差你一个了。好了,我们快走吧,趁他们现在乱作一团。” 阿乐说的是实话。她本来和刘咲躲在梅星华的房间里,等孙锐走后便跟踪到他所在的房间。而迦蓝和方烈则在这段时间内救出了受困的众人,并由方烈带他们再次潜入停泊在舰尾的游隼号,迦蓝回到该处与二人会合,他和阿乐一致决定让刘咲先走,由他们去救孙锐。不用问,为刘咲带路的当然就是熟门熟路的喵喵。阿乐通过遥控装置启动了警报系统,令五行军的人误以为有人要袭击他们的首领而疏于防范孙锐这边。正中下怀,让二人顺利救出孙锐。此刻,众人正在游隼号上焦急地等待着三人……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5节 当五行军战船的舰长及一些高级官员十万火急的赶到首领房间时,却看到他们那位年轻的首领安然无恙的看着手中那本小说。面对着诚惶诚恐的下属们,梅星华只是淡淡的说道: “闹了半天,原来我这里才是贼窝啊!” 所有人的头更低了,他们对于这位年轻的主子实在是敬畏万分,虽然他几乎从不发狠痛骂部下。 “看来有些老鼠来过……你们搜吧,找出有什么地方被人动了手脚。” 舰长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向梅星华告了罪,便命人用仪器探测四周。结果,在衣柜里发现一遥控装置,是它释放射线扰乱警报系统。梅星华扫了眼面面相觑的部下,说道: “快去看看那些俘虏们的情况吧,不过可能晚了点……” 后面那句话只有他本人才能听清,别人只是看到他嘴唇微动而已。他们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去查看,这时才发现那里已经人去室空。舰长在震惊之余,想到要封锁游隼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游隼号已经开足马力,冲出战舰,启动超光速飞行逃离此地。 梅星华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传送过来的图像,放映完毕后他对身后无比愧疚的部下们说道: “派出小型追踪飞船,找到对方的行踪为止。加强内外警戒,我们已经接近联邦的殖民地外围了。” 听到这样的命令船长忙不迭的答应,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感到困惑:让这么重要的犯人跑了,首领为什么不生气也不责罚我们呢?其他人看来也有此想法。一位将军向梅星华主动请罪: “这次让孙氏首领逃脱是我等严重失职,请首领免去我等的职务。” 在场的人一片附和。梅星华没有转过身,他冷静的说道: “与你们无关,你们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敌人乘虚而入的。是我太大意了。” “首领……” “你们不必自责,但我也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你们都要好好反省。” 得知惩罚如此之轻,却没几个人真正觉得高兴。五行军的军人都因为被对方逃走而感到羞愧而且忿忿不平,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自己辜负了首领的信任。而首领不加罪于他们也让他们无比感激。众人退出前,梅星华又说道: “这次行动的绝密,你们往后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否则将以泄密罪论处!” “是!” 当他们退出房间后,不少人觉得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水浸透了。其中也有人暗想:首领这么做莫非另有深意?不过无论如何,事实就是孙锐和游隼号的众人都平安逃离,这的确是五行军的一大失误。 梅星华坐入椅中,拿起还没看完的小说。但看了几页,他又抬头望向窗外星空,自言自语道: “就算他回去孙氏也未必是件好事,那小子,也许会察觉到吧……” 他以手托腮,又将眼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微微一笑。随即又不无抱怨的嘀咕道: “君岳,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和我也这么鬼鬼祟祟的……” 在电脑屏幕中有一行字,上面显示是不明邮件,但那个发出邮件的电子脑地址却是梅星华再熟悉不过的了: “星华,详情后述。勿为难孙锐,君岳。” 游隼号脱出后便一直以最快速度前进,驾驶员米汤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乎没松过,辛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导航仪,而老板游四方的大脚差点将地板跺出一个大洞。所幸,联邦辖下的殖民地星域已经在眼前。只要进入那里,五行军也拿他们没办法。 本来以为这次不死也会没命,可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每个人心里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孙锐走到阿乐和迦蓝面前,低头致谢道: “这次真的是非常谢谢你们。多亏你们舍身相助,大家还有我才能安全逃脱。” 阿乐摆摆手。“彼此彼此。” 迦蓝只是望着孙锐,什么也没说。刘咲见到他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就知道他是不知如何回答——或者是不敢说出来。她不禁噗哧一笑,,也难怪,这是头一次有人向迦蓝道谢,他习惯了冷淡平静却对别人的好意感到陌生。刘咲心里不仅是觉得有趣,更觉得由衷的欣慰和自豪。她向迦蓝鼓励般的点点头,迦蓝凝视着孙锐身后的某处,轻声说道: “不客气。” 其实孙锐的道谢也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如果不是迦蓝,他们恐怕现在还躺在五行军的战舰里。众人望向这个青发红眼的合成人时,眼光都柔和了许多。亚迈用一种僵硬的步伐走到迦蓝面前,他本来就黑的脸此时憋得通红。要是不认识的人看到他这副尊容后,肯定以为有人把他惹火了。 “那个……谢谢!” 那个词亚迈简直是吼出来的,倒把众人唬住了。迦蓝看了他半天,没有表情的从嘴里跳出一个字: “哦。” 亚迈竖起结实的拳头。“虽然我向你道谢,没想过要你说什么。不过你也用不着‘哦’吧,你‘哦’什么啊!是不是没看过本大爷向人说谢谢啊?!你跟那个小白脸还真是一个德行,都是跩得要死!下次等我救了你,你一定要向我说一百遍谢谢!不,不,最好磕三响头,然后说‘请大爷再救我’……” 啪的一声,亚迈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下。方烈垂下刚才用作“凶器”的左手,瞪着这个越说越离谱的家伙,说道: “老实一点说不就得到,有你这么说谢谢的吗?净鬼扯!” 方烈朝迦蓝一笑。“谢谢。不用理这家伙。” “……哦。” 就算是聋子都能听出,那第一声“哦”和这第二声完全不同,从证据上来看简直是有天渊之别。由于飞船刚进入殖民地而松泛些的辛然看到这一幕,笑指着亚迈说道: “看吧,连迦蓝都被吓倒了。你想寻仇还是揍人啊?猴子山大王!像方烈那样才叫道谢,好好学着点吧!” “给我闭嘴!”亚迈黑脸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红潮。 大伙儿看到这一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经历过生死波折后。他们对这种平常的欢乐有一种不同的感觉,笑得更自然欢畅。刘咲看着迦蓝,意甚嘉许。迦蓝避开她的视线,又看到方烈,金发女子似有所觉,向他微微颔首。迦蓝凝望她少许,干脆将眼睛的方向移向无人之处。将这些微妙之态尽收眼底的阿乐脸上浮现出一种想笑又非笑的神态,自嘲似的撇撇嘴角。 坐在上头的游四方瞪了迦蓝一眼。“小子,大恩不言谢,这次你给我记住了!还有,一件归一件,别忘了付旅费!” 她的道谢方式让众人哭笑不得,迦蓝这次连反应都来不及做,亚迈就哈哈大笑道: “瞧瞧,这不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嘛!虽然比起我是差了点……” 话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这次的凶器是游四方脚上的人字拖鞋,亚迈再度“阵亡”。就在说说笑笑之间,游隼号已经进入到殖民地星域的腹地了。 辛然看向老板。“这次到哪儿落脚?” “这是什么鬼地方?” “北十字星外围殖民地星域,五行军不敢进来的。” 游四方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你打打看,这附近有什么行星好落脚的,我们先歇一两天再走。” 大家也是类似的想法,辛然开始在导航仪上寻找着。这时,方烈在电子脑中向孙锐说道: “在尼夫海姆行星时,五行军的人主动联络你。他们出示了遇难的天罡军机师的物件来证明遗体在他们手里,是吗?” “对,我还看过遗照,没有错,怎么问起这个了?” “我记得出事那天游隼号是在北十字星外围的赫尔星域,6月……6月2号。当时天罡军的两艘飞船为了引开联邦舰队都是朝反方向飞行的。朝东、南方向飞不大可能,因为那是联邦的地方。那么剩下来就是西北方向。北方殖民地外围都是梅氏领地,天罡军的机师更不会自投罗网。所以西方会是他们逃脱的最佳路线。他们很有可能是在西方殖民地被击落的,而我们当时为了逃避追击去到东十字星星域。你说过在加尔姆行星外出过,所以五行军有可能是在那时盯上你的。就算五行军已经在那时候就想好了要引诱你上勾——前提是,他们在西边的同僚已经发现了两名机师的遗骸——但没有证据是不行的,所以他们带来了识别牌和遗照。” 第123章 孙锐耐心的听着。“的确如此。你说的有道理。” “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要是五行军在加尔姆行星发现你是乘搭游隼号来的他们马上制订出那套计划,再联络另一边的同僚将证物传送过来,同时还要报告五行军总部让他们的首领亲自出动来到北十字星外围,这在短短的三、四天内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我怀疑他们在游隼号降落在加尔姆行星之前就知道你的行踪了。” 孙锐拿着杯子的手轻轻一抖,里面的茶水晃荡起来。“之前我们还到过赫尔星域、天庭行星。可赫尔星域我们没被发现就及时逃了出来;天庭行星荒废了很久,我们和路西法的人交过手……路西法会把这个情报泄露给五行军吗……” 方烈朝他投来一个深沉的眼神。“我还有另外一个设想,我猜你也想过的,对不对?” 孙锐不说什么,五行军如果确实是一早掌握了自己的去向,知道自己在游隼号上,那么肯定是熟知内情的人告密。游隼号的同伴他信得过,而剩下的就只有……天罡军的极少数人了。换言之,这很有可能是己方势力内部有人故意将孙锐的行踪告知五行军,好让他们可以定下计划,令他掉入陷阱!孙锐在接到五行军来信时,这个念头也曾一闪而过,但他并没深思或者说是不相信自己的手下会出卖自己,也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所以孙锐当时没把心底话和盘托出。谁知还是被方烈看穿了,孙锐有些不安也有些愧疚。 “抱歉,我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来的,可没想到又连累了你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要是真有这样的事……我很担心你。” 孙锐注视着方烈,脸上渐渐现出令人安心的温柔笑颜。在方烈关怀的目光下,他心中的苦闷与不安在一点点的消失。“谢谢,我不要紧的。” 这时,他们听到游四方在吆喝: “哎,丫头,叫你呐!你发什么愣啊?” 他们一看,才知道游四方叫的是辛然。只见辛然一动不动,好像化作了石像。众人都觉得有些异样,游四方又喊了一声,辛然颤巍巍的声音才传过来: “……前方12点方向、3点、9点方向发现了大量舰艇正朝游隼号驶来,把前面的去路完全封堵住!它们已经包围游隼号了!” 大家都已经呆住了,谁也没想到五行军竟然敢出去舰队到联邦境内来堵截他们。游四方骂了一声“王八蛋”,又问道: “是五行军吗?来了有多少艘战舰?” “不……不是五行军,是联邦北十字星舰队!”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6节 这下更是超出大家意料之外。联邦居然将王牌舰队派来埋伏等候着一艘小型商业飞船,这听来简直像三流小报记者捏造的头条新闻,可如今却真实的呈现在他们面前!刘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米汤瞪得大大的眼睛望着舷窗外那些闪动的白点(那正是联邦战舰)。“难道又是……” 他虽没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的意思。莫非联邦舰队如此大规模的出去又是为了捕捉孙锐?孙锐似乎也是如此想法,他的脸色凝重。 “对方有通讯传入,老板,要看吗?”辛然问道。 游四方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放!” 驾驶室内响起了对方冰冷而威严的声音: “马上停止航行!否则我方将发动攻击!” “老板……”米汤看着游四方,虽然对方下达了通告,不过是逃是留,他还是要等待游四方的命令。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舰队的射程范围,就算马上逃走他们也能命中游隼号。”游四方脸上青筋凸起,但语气非常冷静。“只好照他们的话去做。” 刘咲的心不断往下沉,那个可怕的感觉像开水一样在她身体里沸腾起来。北十字星舰队派了十艘驱逐舰向游隼号靠近,对方又发出命令: “打开舱门,这艘飞船交由北十字星舰队接管。” 游四方一拳砸向旁边的仪表板,可怜的仪表板震动了好一会儿才静止下来。她扭头对方烈说道:“你和小公子马上到小型救生飞艇那里,等我的信号,作好准备随时撤离!” 方烈已明其意,她知事态危急,也不多说,拉着孙锐便走。孙锐走时还不住回头看着众人。大家目送他们离去,又再屏息静气地看着导航仪上那些表示着战舰的小光点在向游隼号而来。 很快,联邦战舰上的一队官兵登上游隼号。他们个个荷枪实弹,动作训练有素,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众人被迫站在士兵的包围圈中,心中气极却无可奈何。邢毅甚至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同样被要胁,但五行军的人还更有礼貌呢! 一个军官走到他们面前,凌厉的眼神一下子落到迦蓝的身上,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请诸位不必惊慌,我们这次前来是为执行特别任务,与各位无关。现在请不是中央研究院成员的人走到驾驶室外,自然会有士兵保护你们。至于是的人,就得留下!” 此刻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联邦舰队的目标不是孙锐,而是刘咲一行人!游四方马上用电子脑联络方烈,要她和孙锐先不必逃走,躲藏起来。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刘咲知道,自己最害怕的那一刻已经来临,联邦舰队是来对付迦蓝的!虽然她并不清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令军队如此大动干戈,但在上次的通讯中,中央研究院院长的口吻像是已作出对迦蓝不利的决定。可能就是因为那次通讯,而令对方查出自己在游隼号上,所以得知游隼号行踪后就在此地埋伏,静候猎物上门。刘咲心里真是后悔万分。 那军官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迦蓝,看来他已经认出这个特殊合成人的身份了。迦蓝纹丝不动,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刘咲知道这次是无法蒙混过去了,她望着迦蓝的背影,把心一横,走到他身边。她刚一站稳,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悄拉她的衣袖。是辛然,她朝刘咲难以察觉的摇摇头。刘咲把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自己又怎么能扔下迦蓝不管呢?况且这件事情也是因自己而起,刘咲不想连累大家。另一边,邢毅也绕开本来想挡住自己的亚迈,站在刘咲身后。 军官看着这三人,眼中一亮。他扫视了其他人一眼,“哼”了一声,又说道: “无关人员可以在我方保护下离开,联邦政府不会追究你们误载的责任。” “误载?”游四方叫了起来。“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这条是贼船?” 以往游四方是不会这样对政府的人质问,但现在她为了救刘咲一行人,想激怒对方好拖延时间,再想办法逃离。没想到那军官根本不理会她,吩咐士兵道: “把这三人带回舰上,尤其要特别小心这个实验体!” 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将迦蓝的双手双脚都铐住,押着他离开游隼号。刘咲满腔愤怒,忍不住说道: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实在太过分了!” 军官听了,只是一摆手。“走!” 两名士兵持枪跟在刘咲和邢毅身后,逼得二人不得不前行。游隼号的众成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刘咲一行三人终于结束了乘搭游隼号的旅程,返回目的地北十字星天苑,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作为结束…… 刘咲回到她熟悉的中央研究院总局,这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改变。可迎接她的不是同事们的欢声笑语,也不是上级的温言相询,而是冷冰冰的软禁。刘咲被关在一个单人房里,虽然一日三餐皆不曾少,但她被禁止外出,外界的情况一律不得知。刘咲不知道迦蓝的情况,也不知道邢毅的情况,她只能坐在房间里空等。 两天后,她终于被告知可以走出这个房间了。不过不是回到工作岗位上,而是要接受听证。当刘咲来到听证会所在的房间时,发现有不少人正等着自己,其中不乏熟悉的脸孔。更令她惊讶的是,当初乾都分局所乘搭的那艘出事战舰的舰长竟然也在场!刘咲本以为当时除了她和迦蓝、邢毅、赵佳眉外,便再无生还者,看来这位舰长也得以安全离开。 刘咲坐在长桌的下端,面对着桌子另一方所有人的注视。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她已感觉到一丝不妙。坐在长桌上方正中央的是中央研究院院长罗锦祥,坐在他右侧的是副院长伍碧——一个脸颊瘦长显得干巴巴的女人;坐在左侧的是生体化实验项目的总负责人林照永。在座的还有两个研究院的专家——他们显然是陪衬的。奇怪的是,那位舰长(刘咲记得他姓郭)看都不看刘咲,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听证会开始了,罗锦祥照例宣读了那些关于听证会的规条,然后他首先向刘咲发问道: “在今年5月16日,你是否以生体化实验项目小组负责人的身份乘搭乾都分局的飞船准备前往北十字星?” “是的。” “也就是说,生体化实验项目中的那个实验体是由你全权负责的吗?” “是的。” “在飞船上,实验体的情况如何?”这回发问的林照永。 “一切正常。我们在航行途中,一共进行了两次虚拟实验,效果很理想,实验体的发挥也在我们预料之中。” 刘咲如实回答。她敏锐的意识到这些人的心思一直在迦蓝身上打转,好像要找出什么破绽。刘咲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针对迦蓝,但此时自己也无法发问。 第124章 这时,伍碧开口了,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巴巴的。“难道你事先就没发现有异常之处吗?” “会有什么异常?!” 刘咲真的很想这样质问她,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 罗锦祥叹了口气。“虽说出了这样的事非常遗憾,我们也明白主要责任并不在你身上,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必须查明真相,希望你明白。” 刘咲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叫“这样的事”?听院长的口气,多半是不幸的事情,可这又和迦蓝有什么关系?她见罗锦祥口气有所松动,便问道: “请问,这次听证会到底是想查明什么?这样我也许更能好好回答。” “当然是因为那个失控的实验体在丝库尔德星域突然向我方人员发起攻击,并且导致战舰被完全毁坏、几乎所有人员被杀的严重事件!你身为负责人,又是当时身处现场的目击者,我们必须查证清楚!这可是研究院自创办以来发生过的最可怕的恶性事件!” 刘咲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院长后面的话她已经听而不闻了。来之前刘咲曾想过千百个理由,到底研究院为什么要针对迦蓝甚至要政府派兵前来逮捕他。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是由于接触过原体而产生变异的纯人类化成的怪物袭击战舰,导致全舰被来灭,现在这些人口中所说的,竟然都成了迦蓝做的事!真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事实竟被扭曲成这样!刘咲定定神,语气坚决的说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当时实验体尚在冷冻槽中,根本还没醒过来。袭击战舰的是另有其人!这一点我完全可以证明!” 第二卷重合第十三章第7节 坐在上首的人面面相觑,好像对刘咲的话感到十分意外。林照永忙问道: “那么当时袭击战舰的是什么人呢?五行军?还是天罡军?” “不是,”刘咲知道原体令人变成怪物是闻所未闻的事,但为了救迦蓝,她只能将事实和盘托出。“是因为触摸过原体的一名工人变为一种来历不明的生物,舰上的武装人员对它发动攻击但完全没效果,这种生物不停的杀戮,而且身体且不固定形态。战舰被毁是由于怪物自我膨胀的爆炸引起的,并且令舰身断裂后连锁爆炸。实验体在战舰电源失效时解除睡眠状态,是他救出我和一个组员的,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那几个人简直听呆了。他们虽没说什么,但刘咲看出对方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事实,那个伍碧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嘲弄的笑容。罗锦祥咳嗽了几声,有些敷衍的问道: “这……你有证据吗?” 刘咲咬着嘴唇。那时候情况如此危急,能逃出生天就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带走什么证据。“没有。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我根本不必隐瞒。” 罗锦祥还没说话,伍碧就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为什么老是维护那个实验体呢?为了让他脱罪,连这样的谎话都说的出口!” “我说的全是事实!如果副院长认为我是偏袒谁,那可以和当时在场的另一位组员对质,他也目睹了事情的发生。难道研究院连自己的工作人员也信不过吗?” 刘咲平时在研究院待人素来彬彬有礼,举止谈吐十分得体。如今她一反常态,口吻咄咄逼人,伍碧一时被问住了。她正想开口反驳却被自己的上司制止了,罗锦祥看着刘咲,尽量平静的说道: “可是根据我们得到的证据显示,的确是实验体失控,才造成战舰失事。而且,你所说的原体让接触过它的人变异,这也未免太离奇了……你们二位一直研究原体,有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呢?” 被问到的两个专家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的说道: “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 伍碧找到空子,甩来一句。“我们都已经亲自确认过证据了,不会有错的!我看你还是别抱着那套说词不放,也省些力气!” 刘咲花了不小的精力才控制住自己没瞪这个虚有其表的长舌妇一眼。她只是追问院长道: “请问是什么证据?” 罗锦祥见一向文静的刘咲如此追问,不满的同时也有些意外。他按动了面前的虚拟键盘,桌中央上方的立体屏幕开始运作,随即放出一侧映象。那是由监视器的镜头拍到的画面,刘咲认出是失事战舰的画面,屏幕中火光四起,不少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拼命奔跑着,过道上有好几具尸体。他们当时显然是受到了可怕的袭击。很快,那个可怕的袭击者出现了,竟是迦蓝!他手持光束枪,大开杀戒,每个人都无法幸免,而别人对他的攻击却完全无效,只能被他杀死。还有一段影像,迦蓝全身发光,一拳便击碎了战舰的核动力炉,画面顿时一片白光,映象至此结束了。 “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办法啊,必须给牺牲的人员和遗族一个交代。”林照永有些惋惜,可能是因为他毕竟是生体化实验项目的总负责人,多少都对迦蓝有些同情。 刘咲不顾他人的眼光,只是问道: “这些影像是从战舰上得来的吗?” “没错,全靠生还的郭舰长拼死带走了这些资料,我们才能得知真相。”罗锦祥望向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没出声的郭舰长。“少校,当时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监视器拍下了,是吧?” “的确如此。”这位舰长向院长欠了欠身,眼睛仍然不看刘咲。 刘咲此时简直气得说不出话,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些假片段来谄害迦蓝。他当时亲眼目睹了怪物作乱,破坏舰身,可如今却一口咬定是迦蓝导致灾难发生,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骗子!她冷笑一声,说道: “郭舰长真是了不起啊,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截取这些影像还把它们带了回来,这种冷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听了刘咲的话,罗锦祥有些不满她讽刺的口吻但心里也有些疑惑。毕竟在那种时候,虽说对方身为军人,但却懂得在逃生前还不忘记取回资料,这的确与常理有出入。那舰长挺直了身板,说道: “我身为战舰的指挥官,当然有责任保卫战舰。这些影像资料都是在战舰失事前截走的,这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刘咲越听越刺心,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她毫不放松的说道: “这么说来,这些资料不是直接从战舰的黑匣子里拿出的啰,而是舰长你本人储存带来的,对吧?” “这个……”舰长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一下。“……是的。”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资料的真实性就无法证实!只要经过电脑加工修改,伪造出这种片段又有何难?我看这样的证据也不可信!” “你不是也一样,什么证据都没有吗?” 刘咲凌厉的眼神直插入伍碧的心窝。“副院长你当时根本不在场,单凭看过这些不知真假的资料就想判断别人的对错?!请你免开尊口!” 伍碧被说得张口结舌,一张长脸由红转白。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 “你!” “够了。”罗锦祥开口制止这场无形的纷争。其实他对伍碧参加这个听证会也是出于无奈,如今见她被刘咲骂得哑口无言,心里暗自痛快。不过在表面上,他仍得保持立场。 “刘主管,请你自制。现在对你的查证仍未结束,所以你一定要配合。” “是。”刘咲压抑着自我,勉强答道。 “鉴于现在发生了这种重大事故,我们必须彻底查清真相。刘主管你身为生体化实验小组长的负责人,要对查证工作密切配合,所以你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下吧,我会另外指派其他同事接手你的工作。” 这番话等于是宣告刘咲被停职了。但她此刻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问道: “院长,那么实验体院里打算怎么处置呢?” “我们会终结他的机能,让他重新进入冷冻睡眠状态。直到事件查明后,再由各部门主管共同决定是否重新启动他。” “什么……怎么会这样……” 刘咲无力地在心中呐喊着,此时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1节 自从5月25日承载着乾都分局人员及原体的战舰失事以来,中央研究院就一直没停止过寻找原体,连政府军也加入到寻找行列中,但是至今仍然消失全无。为了安抚在事件上死亡的工作人员的家属和处理善后等问题,研究院的人事部简直忙翻了天。 在动用了各种威逼利诱、磨破了嘴皮子后,一位熟识的同事终于告诉了邢毅软禁刘咲的地方,并且答应想办法带他去见刘咲。好不容易挨到了约定那天晚上,那位同事利用职权和借口支走了看守者,让邢毅得以见刘咲一面。不过停留时间只有30分钟,因为时间一长就容易引人怀疑。 刘咲乍见邢毅,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他虽被迫停下工作,但没受任何处分而且行动还比较自由;惊的是他怎么会有办法来见自己,又有些担心。邢毅到了如今反倒冷静了,他告诉刘咲关于局里面对这次事件的态度和打算:由于上级认定肇事元凶就是迦蓝,自己负责的实验合成人出了如此恶性事故,在社会上一定影响极坏,所以他们不打算将事情公之于众。此时那帮人正在为该不该留下迦蓝而产生争论,主张毁灭他的一派人认为他是极度危险人物,绝不能让他成为祸患;而想保留他的一派则觉得他的研究利用价值仍在,弃之未免可惜。 第125章 不过现在看来,局内赞成前一种意见的声音占大多数,迦蓝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刘咲听了,半晌才说道: “那些人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事实……没想到一回来事情就成了这种荒唐的局面!” “我也一样,当我如实告诉他们自己当日所见的一切时,没一个人肯信我。有的人甚至在背后说我脑子不正常。”邢毅无奈的叹了口气。“更过分的是,有人居然怀疑我和负责人你是串通好的,造出假证词好为迦蓝脱罪,真是岂有此理!” “我们没有证据,他们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刘咲抬头望着对方。“可是当初那条战舰的舰长生还后,竟然拿着伪造的资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迦蓝身上。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邢毅面露不解。“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可能是有人想置迦蓝于死地!不管是不是那个混蛋舰长,还是背后指使他的人,总之对方是冲着迦蓝来的!他们多半是早就设下了陷阱,先让研究院的人信以为真,然后就等着我们自己送上门……可恶,我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刘咲如此苦恼难过,邢毅连忙劝慰道: “负责人,你冷静点,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乱。如果连我们都垮了,那就更没人能救迦蓝了!” 他的话让刘咲心里稍微平静了些,起码知道仍有个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在帮助自己,这正是刘咲此时最需要的。她点点头,略一思索,又问道: “你知道迦蓝被他们关到什么地方了吗?” “这事儿在总局里算是机密吧,不过我还是打听到了。”邢毅自信的一笑。“他们把他放进中央控制塔的冷冻西槽,24小时都有人看守监控。一般工作人员根本无法进入,只有院长和生体化实验总负责人才能入内。另外经过特别批准的人也能进去,但都有时间限制。现在那地方密不透风,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不能这样拖下去了,我必须想办法。” 见了刘咲的神情,邢毅有些吃惊,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负、负责人,你……你该不会……” “现在迦蓝有危险!你懂吗?就算局里的人不杀他可他留在那里照样会有人对他不利,谄害他的人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可是,负责人,单凭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们根本见都见不到迦蓝,更别说要救他了!如果想办法游说局里上级的人保下迦蓝,那他好歹不至于白白送死啊!” 刘咲不与他分辩,只是注视着这个一直为她和迦蓝着急的下属,斩钉截铁的说道: “想办法让我出去!哪怕只有一个晚上也行!” 邢毅见她如此坚决,更加着急。“负责人,这行不通的!让你出去还可以,但你一个人怎么能对抗得了那些看守的士兵呢?!你只要一靠近中央控制塔,那些人肯定会把你当成意图不轨的可疑分子而把你捉起来的!到时就算你想再帮迦蓝都不可能了!你要想清楚啊,搞不好很有可能命丧黄泉的!” “我只能这么做了,只要给我15分钟,我就可以启动终端,让迦蓝重新苏醒过来,那样就没人能拦得住他!只要他能摆脱掉这一切自由地生存着,即使要我送命也可以!” 邢毅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他也隐约猜到刘咲的想法,正因为怕她一意孤行所以才来劝她另觅别的途径去救迦蓝。不过现在看样子已经太迟了,刘咲已下定决心。刘咲又说道: “只要你想办法让我出来,接下来的事都与你无关。就算我被抓,也不会供出你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邢毅看了她好一会儿,双手叉腰。“负责人,我这人虽说没什么本事,不过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迦蓝是被冤枉的,这点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了,那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让我们一起救迦蓝吧,这次,我也豁出去了!” “可你这样做……” “负责人,”邢毅打断她的话。“那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些吗?不过照我看,你是早就拿定主意了。我能了解你对迦蓝的感情。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怎么把他当‘人’来看,甚至觉得他很讨厌。可是经过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才渐渐认识到真正的迦蓝是个怎样的人。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不关心别人的感受,但我发现我错了,他并不是不重视身边的人,相反,他会为了救我们不遗余力。我觉得这不全是程序和命令的作用,迦蓝和我们是一样的,他也是我们的同伴。” 刘咲没想到自己此时被人软禁、境况这么糟糕时,还能听到邢毅真心的认同迦蓝,这让她觉得吃再多的苦也值得。刘咲努力将即将溢出的泪水逼回眼眶中,说道: “谢谢你,邢毅。你让我觉得这两年的付出没有白白浪费,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所以,负责人,就算只有我们俩,我们也一定不能放弃,这可是我从你身上学来的哦。” 他的话让刘咲破涕为笑,她毅然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见时限已到,便约好时间利用电子脑网络交谈,确定细节。邢毅临走前,刘咲叫住他,笑道: “说真的,要是我以后会继续干这行,我会推荐你当院长。” 邢毅咧嘴一笑,朝刘咲竖起大拇指。 当房间里只剩下刘咲一人时,心中的激动依然没平息。在困境中得到帮助和支持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她站在房中央,双手交握,深深呼吸着,好像是想集中全身的力量。刘咲很清楚,接下来的事会有多艰难……但她现在已经不会回头了,哪怕时光倒退要她再次选择,她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来吧,就看看谁能做得到!”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2节 在刘咲一行人被带走后,游隼号也陷入了焦急与不安之中。他们都看出中央研究院既然能请出北十字星舰队前来逮捕迦蓝,那么事情肯定非同小可。大家都对他们的情况感到担心。 孙锐本想派人去北十字星打探消息,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亲自到北十字星去看看能不能救出刘咲他们。但后面那个行动还没实现就被众人阻止了,原因是他这一路上遭遇不少险境,要是现在又出了什么问题,即使天罡军不要他们的命,他们也后悔死了。所以在游四方的严令下,孙锐被前来迎接他的手下们硬是带走了,临走前,孙锐还嘱咐他们务必要小心。 在被辛然问到要不要前去北十字星天苑营救那三个同伴时,游四方冷哼一声,说道: “这还用问,当然要去!如果不去,岂不是显得老娘怕了联邦不成?!” 亚迈听了第一个拍胸脯,说道: “这种时候就应该轮到我这主角出场了!要我出马,什么中央研究院、北十字星舰队,通通不在话下!” 谁知完全没人理他,还是章靖彦好心,劝道: “这次的行动需要远程联络,你没有电子脑,到时会很不方便。所以还是在后面负责支援吧!” “这……” 亚迈求救似的看着方烈,可他的前长官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径自说道: “他们人在中央研究院,那地方不知容不容易混进去。如果能想办法打听清楚他们的下落,然后悄悄进去那就好办多了。” “在这之前,最好看看能不能和刘咲或是邢毅他们联络上,有个内应会更方便。”阿乐也如此建议道。 游隼号的女老板点点头,辛然就自告奋勇道: “让我来负责联络他们,就用老板以前的暗号好了!” “希望我们去到之前他们不要出事才好……”米汤半是祈祷半是嘀咕道。 游四方不理会这些,看着眼前一个金发女子和黑发女子,沉声问道: “你们俩有把握吗?” 言下之意,就是问她们敢不敢潜入天苑中央研究院总局。方烈和阿乐互看一眼,都是毫无惧色的笑了笑。游四方见此,一拍大腿,下了战书: “好!那个什么什么研究院,等着我们来收拾你!” 亚迈见她如此主动活跃,不禁大为不解,和辛然私下说道: “喂,你们老板怎么回事?平时她哪有这么好心?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游隼号的船长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出声。游四方大声说道: “这还用问!那三个家伙还欠着我的旅费呐!” 路西法总部—— “司教大人,实在非常抱歉!” 在贝鲁塞巴布军首领的房间内,两名卫兵正一个劲儿的向站在房中央的螺旋陪不是。从螺旋脸有怒色来看,这次的事情可不小。 “明明叫你们好好看守这里,为什么还是让她溜出去了?!”螺旋双眼冒出火光,“这次事关重大,你们这群饭桶!居然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迪亚和约米也在门外张望,看见房间里一片凌乱,约米皱起嘴唇,笑道: “不用问,塞壬那个笨女人一定是跑到外面想救情郎去了!真是有够笨的!玛尔卡特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说完,她径自笑了起来。迪亚瞥了她一眼,说道: “凭她那个蠢脑袋,你以为她敢得罪长老的命令吗?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要是真要让她反叛,换玛尔卡特的命令还差不多! 第126章 那种蠢女人,肯定是跑到外头想杀死御子,好立下大功,让长老们可以赏赐她,这样一来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请求将她的那个蠢男人给放出来!蠢人想的蠢办法!” 他说的是实情,螺旋也已经猜到了。不过他依然怒气未平,因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要是计划被塞壬破坏了,他决不会放过她!由于他们路西法人去到外界后,力量总是有不同程度的减弱,让他们无法使出全部力量,再加上有失败的前车之鉴,所以这次螺旋决定让路西法组织外面的人去办这件事。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是人类更懂得运用诡计去谄害别人。所以迦蓝也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中。偏偏这时候,因为自己心爱之人犯下规条而被受罚的塞壬,为了替对方脱罪,竟然想抢在螺旋手下之前,去杀死御子,好抢得功劳以求换取心爱之人能减轻刑罚。她心爱之人玛尔卡特是螺旋的死对头,这次受罚也是螺旋进言的结果。她这么做,不仅是想救玛尔卡特,也是为了好在背后捅螺旋一刀。 螺旋一挥手,让人拉走两个失职的卫兵,那两人吓得不住求饶大叫,可完全起不了一点作用。约米盯着她那个非常讨厌的同伴,懒洋洋的问道: “打算怎么办呀?我看你肯定不愿让那个女人这么胡来,坏了你的大计。” 螺旋不理会他,只是往外走。迪亚知道他要去外界,便追上去,缠着他说道: “我也要一起去,让我一起去嘛,让我一起去嘛……” 面对着他,螺旋倒没那么严厉,但神色依然非常不好。“不行,你给我留在这儿,听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迪亚一个人在跺脚。约米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上方,喃喃说道: “如果这次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反正已经有个替罪羊了,这不是更好吗……” 6月15日,中央研究院的院长及其他几位高层一起前往乾都,向联邦成立的战舰事故调查委员会阐述查证经过。总局内知道此事后人都明白,这代表此事件已进入尾声,身为元凶的实验体肯定难逃被废、被弃、甚至被人道毁灭的噩运。 这时候,刘咲已经被允许回到普通的单身宿舍内居住,而且也没有专门卫兵看守着。虽说还不能工作,但总比之前的情况要好些。这可能是院内几位赏识刘咲的上级所作的努力,刘咲猜到研究院也许还有任用自己的想法,但如今她只担心迦蓝。 晚上,刘咲换上制服,戴上识别证,将邢毅设法搞来的手枪别在腰上(开始邢毅并不想让她拿着危险的武器,担心万一被发现那么对刘咲就更不利。但在刘咲的强烈要求下他只好去弄来一把手枪),再用外套遮掩好。今晚就要进行计划了,不过刘咲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虽说她意志坚决,但这种时候不管是谁都会害怕的。 刘咲不禁想起以前和游隼号的同伴们一起冒险时,她几乎从未觉得不安。她明白,那是因为有大家陪伴着她。可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刘咲分明感觉到那股无力感。 之前邢毅特地去查探了他们走后游隼号的情况,得悉大家都平安无事。联邦舰队当时只把重心放在逮捕迦蓝上,所以根本没发觉游隼号上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孙锐,游隼号又熬过一关。只是接下来他们的行踪就无法得知了,也许是赶紧送孙锐去安全的地方。听到大家无恙,刘咲才有所安慰。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令他们又受牵连,刘咲都无法原谅自己,这是她的责任,她必须自己承担。 “走吧。” 刘咲轻轻的对自己说道。踏出了房门,走向研究院内部的中央控制塔。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3节 她来到控制塔外围的研究大楼,乘搭电梯到了最底层。要想从下面进入控制塔是不可能的,刘咲在以前来总局时,见过在大楼底层的停车场有一通道可进入控制塔,是危险物品运输通道。邢毅发现那里的看守力量薄弱,是个突破口。刘咲小心翼翼的避开监视器,一步步靠近那个通道。 她躲在离通道入口最近的立柱后,窥探着那里的动静。入口前有两个卫兵,他们手持电枪站立在那里。刘咲站在柱子后,取出口袋里的微型夜视仪,将之固定在眼前。她看着电脑腕带上的时间,又忍不住摸摸怀里的手枪。虽然是用它来预防万一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时刘咲不想动用到它。 11点整了,就像和这个时刻相呼应似的,停车场的灯全熄灭了,顿时一片漆黑。这是邢毅利用自己员工的身份,通过内部网络在总电源控制室电脑发布病毒,造成数个区域的电掣一到时间就自动关闭。虽然这个法子只能造成约5分钟的停电,但对刘咲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两个卫兵不知发生了何事,其中一人说道: “搞什么啊?停电了吗?” “看来是这样。我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了短暂的一会儿,那人又说道: “他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说可能是电掣失灵了。这样吧,我去看看,你留在这儿。” “行,快去快回。” 脚步声响起,那人越走越远。刘咲已经开始慢慢走向通道入口了。由于她戴着夜视仪,所以周围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不过看守的卫兵却完全看不到有人在接近。趁着这唯一一个卫兵在走动巡逻时,刘咲终于溜进了通道。 她借助着夜视仪,潜入控制塔。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除了通道入口有卫兵外,里头竟然没人看守。说不定是研究院认为没必要太过如临大敌吧,不过刘咲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控制塔的电源供应正常,但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各种仪器在运作。刘咲没搭电梯,而是从安全门的楼梯而上,来到冷冻槽所在的楼层。现在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但刘咲仍然不敢开灯,而是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冷冻槽所在的房间必须得有密码才能进入。刘咲耐着性子,用电子脑破解了密码,这才得以进入。她一进房间,看到睡在冷冻槽里的迦蓝,几乎要流下泪来。刘咲知道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关上房门,再走上前去,半跪在地,深情的凝视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孔。 “再等一等,迦蓝,你很快会自由的!” 刘咲微型电脑接驳上冷冻槽,使之解除了封印状态。这样做,极有可能已被研究院察觉,但刘咲此时都将这一切抛诸脑后了。她检查一下迦蓝的情况,还好,只是冻结了终端,电子脑和身体各部分都没被损坏。研究院可能是考虑到他毕竟是贵重的实验体,在事情没有下定论前先不要动他而是搁置起来。刘咲马上接驳迦蓝的电子脑,为他解开一道道封锁程序。 终端解开了,刘咲看着迦蓝,急切地盼望他苏醒。这时,外面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刘咲的心像被冰水浸透了一样,瑟瑟发抖。看来她曾预料过的最坏情况将要发生了。刘咲咬着牙,拨出手枪,对准房门。现在要逃还来得及,但她是不会扔下迦蓝独自逃走的。 脚步声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房门外。刘咲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点上,她死盯着房门,只要外面的人一闯进来,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吱呀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刘咲的手指已经按在扳机上,一触即发。一个人影浮现在她的夜视仪上,刘咲简直要惊叫起来。 “天哪!阿乐!” 来者正是女合成人阿乐。她站在门外,打量着刘咲拿枪的姿势,摇了摇头。 “要想阻止外头的人冲进房间里,最好就是躲藏在门后面或是便于防守的角落。你这样子正对着门口,简直是当活靶子。还有,我是怎么教你拿枪的?你这架势,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刘咲好像没怎么听到她的话,只是不可置信又激动的望着她。刘咲轻声唤道: “阿乐,真的是你吗?” “不然还会是谁?” 阿乐走到冷冻槽旁,看了看迦蓝,又抬起头看着刘咲。那熟悉的神情举止,的确是阿乐!刘咲高兴到恨不得大喊几声,以渲泄激动。她终于又见到同伴了! “你是不是以为大家都脚底抹油溜了,把你撇在这儿?来的还不止我一个,不过他们先分散行动,我来带你们走。” “大家也来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人怎么能进得来?像喵喵一样爬吗?”阿乐又看着迦蓝。“来不及等他醒了,我背着他走吧。” 说完,她就拔去连结在迦蓝身上的各式电线,准备扶他起来。刘咲忙问道: “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这里。我看你没想过逃离路线吧?” 刘咲双颊微红,她当初只想着救出迦蓝,觉得凭他的能力足以摆脱研究院和联邦军的追兵,可对于自己,她却没怎么想过。现在定下神想一想,刘咲才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就算能混进来救了迦蓝,但也难保能逃出重重天罗地网,此时阿乐的到来真让她松了口气。 刘咲正想说些什么,抬起头,却见阿乐紧盯着门外,神情戒备。刘咲也看了过去,但门外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一些仪器上的指示灯发出一点绿幽幽的光。 “怎么了?” “到冷冻槽后面去,别靠近房门。快点!” 刘咲依言去做,心中却难免惊疑不定。阿乐朗声向外面说道: “出来吧!路西法的爪牙!” 在死寂的黑暗中,一个银发男子缓步而出,他的身上也染上了黑暗的颜色,玻璃般的眼珠中又带有连黑暗也会畏惧的冰冷。 第127章 “你果然在这儿,原体的卒子。” 螺旋打量着阿乐和仍躺在冷冻槽中的迦蓝,两颊刻有刺青的脸上掠过一丝无谓的笑。但若再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双眉打结,似乎有什么心事未解决。 “为什么不叫醒他呢?就算你们两个一起上也没关系。” “我一个人就足以对付你了,”阿乐一声冷笑。“你们路西法只会这套龌龊法子来陷害人吗?用了一次又一次,没长进!” “只要能让你们消失,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多余的人,不应该留在这世上。” 螺旋眼中的光芒仿佛能让水凝结成冰。一旁的刘咲听到阿乐这么说,心想难道她所指的,就是迦蓝是被这个路西法组织所害的吗?刘咲虽不明其中原委,但想起那些虚假的证词和伪造的证据,更令她相信的确有某股势力在背后操纵他人,欲置迦蓝于死地。刘咲忍不住大声问道: “真的是你们设下陷阱,让人作假证谋害迦蓝吗?!” 螺旋到现在才看了她一眼。“你倒不笨。” 刘咲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紧握着手枪,恨不得马上杀了眼前这个人。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路西法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令联邦的军官为他们卖命,捏造谎言瞒天过海。刘咲想到此,也不禁有些惧怕,这样一个组织,不仅能把联邦星域内的行星当作自己的基地,还可以指使官员对付他人,权势之大实在令人害怕!另外,她还有一点不明白。 “为什么要杀死迦蓝?就因为他毁了你的基地吗?” 螺旋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但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他看着阿乐,说道: “这个问题你问他好了,我想他更清楚原因。” 阿乐面无表情。“输给我三次,还没学乖。” “可怜的家伙,只想为别人送命是吗?让我来终结你的痛苦吧!” 两人对峙着,毫不相让。阿乐说道: “刘咲,马上带迦蓝到最底层,那里会有人送你们走。” 螺旋看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他斜睨着刘咲说道: “你真以为他跟你们是一伙儿的吗?简直可笑,他和我一样,都是想取这家伙的性命罢了!” 阿乐想杀迦蓝?刘咲被对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搞糊涂了,她下意识的看着阿乐,却阿乐一言不发,根本不想辩解的样子,螺旋又说道: “看来你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也难怪,他可不是普通的合成人。你们被五行军俘虏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五行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你们走?他就是混进你们中间的间谍!”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4节 刘咲愣住了。她回想起当日从五行军战舰逃脱,过程虽不说轻而易举但的确没遇上什么大波折,后来五行军甚至没派小型战舰来拦截他们,的确很蹊跷。阿乐的思维和个性都是从网络上下载的,难道……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刘咲是不知说什么,阿乐则是不想说。螺旋又道: “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躺在冷冻槽里的家伙来的,为了达到目的,你居然会选择这种方法,真是没想到啊!” 刘咲像没听到这些,只是凝视着阿乐。“阿乐,我要你来告诉我答案,说话呀!” “无可奉告。”阿乐侧着头,越过肩膀看着她。“我只能说,我不是间谍。你相信吗?” 刘咲定定的望向对方,她们的眼光交织在一起。还是那个阿乐,那个态度淡漠偶尔冷嘲热讽的阿乐;那个举目粗鲁行事怪异的阿乐;那个总喜欢一人独处的阿乐。她还是那个在别人需要时伸出援手的阿乐;那个在孤高外表下流露出温柔的阿乐;那个敢作敢为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阿乐!是的,阿乐就是阿乐,就是那个一直陪伴着自己闯过险阻道路的阿乐!刘咲没有迟疑的点点头,清晰的说道: “我相信你,阿乐。” 阿乐观与她对视了一下,一回头,仍盯着螺旋,说道: “带迦蓝走,这家伙由我来对付。” “已经迟了。” 螺旋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半透明的刀身泛起冷冷的光芒。他身形未动,手中一挥,刀尖直指刘咲。阿乐一把将她拉开,刘咲原本站立的地方被长刀刺出一个洞。刘咲见这把刀竟然能轻易在如此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开了个洞,心中骇然。心想要不是阿乐在这儿,只怕自己早就没命了。阿乐向螺旋说道: “你的对手是我,别找错人了!” “有什么关系呢,”螺旋表情未变。“反正你们都会死在这儿。” 话未犹了,他持刀跃起,在半空中直劈向刘咲。阿乐将她推到角落处,自己险险避过这一击,一拳击向对方面部。螺旋居然没有闪避,头一侧,阿乐打中了他的肩膀,可他的手中的刀已经刺入了阿乐的身体。这一刻,刘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阿乐!” 阿乐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窝的长刀,那里已经支离破碎,露出残缺的部分。她的身体被刀贯穿,已经不可能再站得起来了。她低低的咕哝道: “没到时候……” 螺旋顺手一拨刀,阿乐面朝正反面倒在地上,双眼已经闭上了。刘咲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顾不得有敌人在身旁,扑到阿乐身上,紧紧的抱着她。 “阿乐,阿乐,求求你醒一醒啊!” 不管刘咲如何呼喊,阿乐都没有再睁开眼睛。躺在她怀中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合成人尸体。刘咲颤抖的抚摸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心如刀绞。 “别喊了,那家伙的真身藏在别处,还没到死的时候哪。” 刘咲缓缓转过头,血红的眼中没有一滴泪水,狠狠的逼视着杀死阿乐的凶手。螺旋也看着她,事不关己似的说道: “怎么,想杀我吗?” 回答他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刘咲以阿乐教的持枪手法举起手枪,对着螺旋的头部扣下扳机。一声枪响过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刘咲双手依然紧握着手枪,枪口弥漫着焦灼的气味。螺旋一手持刀站在她面前,头却扭在一边,银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让人无从窥知他的情况。 刘咲心如擂鼓,跳个不停,她喘着气,隐约听到“嘀答”“嘀答”的声音。刘咲循声望去,见螺旋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左脸颊上的刺青却出现一个黑洞,像血液的液体从里面涌出,直流到脖子上、衣服上,滴到地上。可螺旋面不改容,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他摸了摸脸上,看着手上沾到的血迹,自言自语道: “身外之物,身体是属于自己的,不过从自己身上流出的血肉也不属于这个身体了。身体也不过是以外之物……” 刘咲见自己刚才这一枪明明已经打中了这人的头部,可他竟像个没事人一样。这种诡异的事实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刘咲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 螺旋重新将视线落回她的身上。“要开枪就尽管开吧,不过就凭你,是不可能打倒我的。” 他往脸上抹了抹,手再摊开时,里面竟多了一枚本已射进他体内的子弹头。螺旋手指轻轻一捏,弹头顿时化为齑粉,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地上。 “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为了杀死这家伙,我也不会让人支走那些联邦的废物。而你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溜进来。也多亏你,才把这家伙……”螺旋瞥了眼阿乐的尸体。“给引出来,我才能顺利解决掉他。” “你!” 刘咲恨极,却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螺旋举起刀,冷冰冰的说道: “想找死吗?滚开吧,女人!我才不想杀你这种无名小卒!” “我不会后退一步!” 刘咲手中的枪再次对准了螺旋,她虽然害怕,但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保护迦蓝。螺旋再无二话,挥动着曾经刺进阿乐身体的长刀,砍向刘咲和冷冻槽中的迦蓝。刘咲避无可避,只能合上双眼,等待着自己成为刀下亡魂的那一刻。 咔的一声,刀砍中了。刘咲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疼痛,她睁开眼睛,见刀锋落在离自己脖戏颈不到五厘米处就停在半空。站在面前的螺旋凶狠的瞪着自己,不,应该说是瞪着自己的后面。刘咲转过头,只见迦蓝一手撑着冷冻槽的边缘,一手硬接下刚才这一刀。他依然是平静如水,一反手掌,便将长刀格开,令螺旋不得不退后两步。 “迦蓝,你没事吧?!” 迦蓝朝她摆摆手,他挨了一刀的手掌上防护手套已经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但手掌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他示意刘咲站在自己身后,自己则跃出冷冻槽,向螺旋说道: “轮到我了。” “御子……”螺旋轻轻的笑了,但那股笑意只是停留在嘴角边。“刚才这家伙想赶来救你,被我砍了。阻碍了你们融合,是不是很失望呢?” 迦蓝这才注意到阿乐的尸体,他看了一会儿,仍旧将注意力放在螺旋身上。“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你的身体是谁创造的?” 没想到这句话竟让之前从无惧色的螺旋浑身一震。迦蓝继续说道: “可又不大一样……难道,你的这副躯干也和它有关联吗?所以才会有不死的能力。” “开什么玩笑……我跟你们为一样!原体的傀儡!” 螺旋双眉竖起,勃然大怒。迦蓝还是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辱骂。“不管被杀多少次,身体依然会复活。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128章 这也算是生命吗?靠着力量而生存是很强,不过力量一旦消失了这虚伪的梦也消散了……真正的生命是自然创造的,用你的双手所建造的只是你心中的幻影。死去的人就算是复活了肉体,可他们原有的灵魂和记忆都不会回来了……你明白吗?” 螺旋无比震惊的看着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可见这番话对他有何等的冲击。不过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喷涌而出的愤怒和疯狂。螺旋双眼血红,浑身流动着看不见的气势。他咆哮道: “你懂什么!一个根本没拥有任何东西的人又怎么会明白那种痛苦?!一刹那,仅仅是一刹那,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一个人的世界就这样被毁掉了!他拥有的一切全都没有了,就因为别人要用这些生命去换其他生命!他们就不是人吗?他们就没有生命吗?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就因为他们都微不足道?” 螺旋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神情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悲哀,仰望上方的眼中没有一滴泪水,只有绝望和恨。“天哪,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你凭什么夺走他们的生命?‘为了救更多的人……’……哈哈哈哈……只有五十万,就能挽救全联邦所有人的生命!真是太了不起了!原来人的生命也可以用多少来衡量啊!那么再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去死吧!” 刘咲原本怔忡的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男子,虽然他是杀死阿乐的敌人,但他此时的感情肯定不是假装的。刘咲有些迷惑,这个如此可怕的恶魔竟然也有这么伤心的一面,而且在伤心的背后带有一股深深的寂寞……现在见他突然又再持刀砍来,一时间血液凝固,吓得无法动弹。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5节 迦蓝一把抱住刘咲,跳出攻击范围。螺旋的这一刀将冷冻槽劈成两半,连坚固的金属地板也被砍出一道大缝。迦蓝让刘咲待在外头不受波及的角落,自己又迎上去挡住螺旋疯狂的攻击。 眼看这儿闹了这么久,外头的工作人员肯定不会不知道。但刘咲却根本没看到有人来查探发生了什么情况,她更相信研究院内的确有路西法的奸细,要不然螺旋纵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到此犯险。刘咲又想到阿乐说过游隼号成员也来救迦蓝,不禁担心起他们的安危。 迦蓝接二连三的避开螺旋来势汹汹的连击,他看准破绽,一脚将对方的长刀踢飞。那把刀在空中转了几圈后,落到外头的一张办公桌上,那可怜的桌子成了它暂时的刀鞘。迦蓝迅速跑到房间外,锁上房门。这个房间原本是放置迦蓝的,因为从安全方面考虑所以建造的非常牢固,可谁知现在关不住迦蓝却关住了螺旋。他在里面不停地踢打着房门,可是看样子还无法马上出来。 迦蓝拉起刘咲就跑,刘咲心里虽记挂着阿乐的尸体仍孤伶伶的躺在那儿,但此时根本容不得她有半点停留。刘咲只能硬起心肠和迦蓝一起往外冲。 在房间里的螺旋渐渐冷静下来,他定定神,将右手手掌摊开贴在房门上。奇怪的是,房间外那把刀竟然发出鸣动之音,连那桌子也在颤动。仿佛是受到主人力量召唤似的,长刀“噌”一声从桌面上抽离,直刺向房门上的门锁,房门被刺出一个成份头颅大小的洞,螺旋一手执刀,踢倒那扇门,站在一片死寂黑暗中环顾四方。 他要杀的人已经无影无踪了,螺旋以他的电子脑呼唤同来的部下: “岑,马上拦截御子,干掉他们!” 他正欲离开,又看了看房间里凌乱不堪的景象,还有那具合成人的尸体。他举起长刀,刀身上出现了熊熊火焰。一阵横劈竖砍后,房间内到处皆燃烧起来。火焰映照在螺旋眼中,不住地跃动。 “该死的……塞壬那个蠢女人,居然敢坏了计划……外头那些事也肯定是她搞的,看我不杀了她!” 刘咲和迦蓝到了控制塔底层,刚想走通往研究大楼停车场的通道时,却赫然发现原有的两个卫兵已经不知所踪。刘咲虽感惊讶,但也无法细想,打算选择逃出研究院再说。 他们刚跑到停车场,刘咲却绊到什么,差点跌倒。她低头一看,只见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正惊恐的看着自己。刘咲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她这才看清,自己脚下躺着一个人,正是刚才所见的卫兵,他双目几乎要撑裂了,扭曲的脸上掺杂着痛苦和恐惧,已经气绝身亡了。而在不远处又有另一名卫兵的尸体,同样是带着这种可怕的神情死去了。 迦蓝的目光在两具尸体上来回巡视。“都是脖子被人拧断而致死的,力量大得惊人。” 正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朝他们走来。迦蓝头也不回的说道: “刘咲,快躲得远远的,别靠近这里!“ 刘咲知道即将有恶战来临,她缓步后退到一根柱子旁,屏息等待着。一个高大、粗壮到完全不像人类的躯体出现在他们眼前,戴着头罩的面上只露出一双闪着金光的眼睛,牢牢的注视着这一男一女。胆子小的人甚至不用看到他粗壮如成人腰杆般粗的手臂、巨人般的个头,哪怕只看了看他的眼睛,也会当场晕倒。 “御子!”声音嗡嗡作响,让人听了都不舒服。“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迦蓝望着这个曾是他对手的岑,一言不发。岑又说道: “我说过,我不想杀死自己的同类。不过为了螺旋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迦蓝摆开架势,以此作为回答。岑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看不见的斗气,十分可怖。他大喝一声,连四周都感到震动,刘咲被迫捂住耳朵。 岑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向迦蓝。迦蓝一闪开,拳头落了地,出现一个龟裂的凹坑。迦蓝一脚踢中他的下颚,停车场内顿时传扬着刺耳的声响。岑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迦蓝又是一头击中他的胸膛。岑好像不知疼痛似的,继续用他粗大的拳头横扫迦蓝,迦蓝低头避过,双手趁势抓住对方右臂,竟将岑头朝下、脚朝上的甩出五六米远。 岑庞大的身体撞上了柱子,整个停车场仿佛都发出震动。他跌落在地,用与外表毫不相称的敏捷又再站了起来,展开第二波攻击。迦蓝没有手下留情,岑也一样,两人都是竭尽全力的战斗。不过连一旁的刘咲也看出,迦蓝已占据上风,岑的落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处在不利形势的岑反而越战越勇。他冲到迦蓝面前,挨下一记重击,一把抓住迦蓝的脖子便往墙上撞去。在强大的力量和冲击下,墙壁被撞出大洞,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墙壁后。刘咲不顾一切的跑到那里,一看之下,只见在两三层墙壁的破洞后,岑正死死的扼住迦蓝的脖子,将他压在墙上。迦蓝双脚悬空,根本使不出力量。 “迦蓝!” 迦蓝双眼中红光突现,他一记手刀劈向岑的手肘,岑的手臂发出“格格”的声响,那只无力的手掌离开了迦蓝的脖子。迦蓝双脚齐踢向他的面部,又是嗡的一声,岑头往后一仰,重重的倒在地上。这次,他爬不起来了。 迦蓝喘着气,走到岑身旁。他看着岑,还是没说什么。岑在头罩下发出了声音: “我输了……杀了我吧!这是作为失败者的惩罚!” 一直不出声的迦蓝只是摇摇头。岑激动的说道: “你是瞧不起我吗?!还是可怜我?!我不接受敌人的怜悯!” 这高昂的音调在不停的回响着,一时间,停车场内只听到这句话的回音。迦蓝张了张嘴,说了一句: “你有很重要的人吧?” 这意想不到的问题令岑一时呆住了。迦蓝又说道: “为了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你会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也要达成那个人的愿望。是吧?” 轮到岑沉默了,他仰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迦蓝,那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你的这种心情,我明白。因为我也有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一刻,两个合成人的目光相遇了。不管他们的外表是如何的天差地别,但在他们各自的心灵中,也有着相通的部分。 “你为了你最重要的人而战斗,我也一样。是那个人让我明白到战斗是为了守护别人而存在的,它不应该成为刻意伤害别人的方式。” 岑没有瞳孔的眼睛凝望着这个平静的年轻人。和在路西法基地时的他不一样,现在的迦蓝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待在自己世界里的隐士,他同样有着一颗温暖的心灵。 刘咲微笑的看着迦蓝朝自己走来,但还是有滴泪水划落下来。她终于看到迦蓝长大了——不是肉体,而是他的心。人类美好的感情正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刘咲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欣慰的事了。两人的手再次牵到一起,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了,彼此紧握着对方的手,奔向自由…… 凭借着刘咲对总局地形的熟悉和迦蓝的搜索系统,他们一路上避开耳目,悄悄溜到和邢毅约好的会合地点。邢毅见他们迟迟未来,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他们出了什么意外。现在见两人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简直快要瘫倒了。 “你们真是……没遇到意外吧?” “还好,不过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被发现了?!”邢毅吓了一跳,虽然这也是预料中事。 “记得以前在天庭行星遇过的那个路西法组织吗,局里有他们的人,他们就是冲着迦蓝来的,详细情形我以后再告诉你,总之现在就得走!” 第129章 “什么,那些怪人……”邢毅想起那时阿乐的伤势和陆珀的惨相,至今都心有余悸。“他们怎么这么不死心!” “对了,游隼号的人有跟你联络吗?”刘咲忙问道。 “他们?没有……”邢毅顿了顿,忽然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之前两天我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不明的电子邮件,可我那时候忙着这事,又见没有落款,还以为是垃圾邮件,就没怎么理会。两封邮件内容都一样,写着:‘游历到此地,四月初春时。方圆无一人,来去唯我知。’” 刘咲默念着这首打油诗,点点头。“我想是他们发来的,可又担心太过明显被人发现会连累了你,所以用暗号的形式。这首诗每一句头四个字不就是‘游四方来’吗?大家果然没忘记我们!” “可他们人在哪儿啊?” “阿乐她本来已经到了,为了救我们,她……”刘咲想起当时的情景,又是一阵心酸。“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动,你马上联络他们,把我们的去向和计划告诉他们。等我们离开这里后再想办法和他们会合。”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趁现在那些人还没发现,你们快走吧。我查过了今晚来运送实验器材的车队正在路上,十分钟后到。你们只要能藏在车上,就能出去了。” 邢毅又看着迦蓝,递给他一张特制卡片。“这是密码识别证,等你进去仓库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那个……以前跟你吵架,真的很对不起!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负责人,你自己也要保重。” “放心!”迦蓝用轻轻的但很坚定的声音说道。 在两人离去之前,刘咲不禁再次回望。邢毅努力的朝她露出笑容,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后,没人察觉到在阴暗的角落里出现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尖细的嗓音自言自语道: “还好我早有准备……螺旋你这个傻瓜就等着回去哭好了,只要这次成功,玛尔就能平安无事了……我看你们那帮老头要怎么办!”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6节 两人来到仓库后,迦蓝忽然停住脚步,眼望别处。刘咲不解的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是通往大型运货电梯的入口。她问道: “迦蓝,你怎么了?那里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果然……刘咲,”迦蓝扭头看着她,“总局这里也有原体吗?” “怎么会。当初失事战舰上的原体现在都下落不明,总局根本没有回收。不过……”刘咲想起以前曾见过两个原体,心里有些踌躇。“我也不敢说这里没有。” “我能感觉到,带有它血腥梦想的气息正朝这里前进……” 迦蓝默默的看着刘咲,欲言又止。刘咲自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有如此表情,心中的不安也开始升腾。 “迦蓝……” “对不起,刘咲。” 刘咲微感惊讶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听迦蓝又说道: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你……说什么傻话!你难道不知道总局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吗?你留下来只是死路一条!” “我不能逃避这一切,我必须去……那是从我诞生以来就注视要背负的责任。” 刘咲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混乱的思绪甚至搞不清迦蓝话中的含意。迦蓝又说道: “我并不是要让总局的人毁灭我,而是要去找它和那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迦蓝还没回答,仓库区内却突然响起警报声。刘咲吃了一惊,心想莫非是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吗?迦蓝目视电梯的入口处,神情凝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拉着刘咲就往仓库区的最深处跑去。刘咲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跟他一块跑。她好不容易才问了句: “发生了什么事?是局里发现我们逃跑了吗?!” 这时,前方的闸门因紧急系统启动而缓缓落下,这条长长的通道上共有五道闸门,每道都有50厘米厚度,是为了防止有毒气体或生化武器外泄而设计的。通道过后才是仓库最深处的入口。迦蓝拉着刘咲一路飞奔,一道道沉重的闸门在他们身后落下。迦蓝说了一句: “它创造的那种怪物正追来这里!” 刘咲听的不大清楚,正想再问时,却听到通道外传来一声令人胆裂的咆哮。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刘咲在震惊的同时也想起一幕熟悉的情景:在失事战舰上的那只独眼怪和由赵佳眉变成的怪物,都发出过这样可怕的叫声! 通道的尽头就在眼前,那最后一道闸门已经落到离地面不足一米的高度了。迦蓝二话不说,冲上前用双手托起闸门,喊道: “快!” 刘咲趴在地上,从迦蓝身边钻了进去。她刚想回过身帮忙,却听迦蓝喊道: “别过来!” 刘咲看出,虽然有迦蓝在下面承托着,但闸门下降的势头却丝毫不减,空隙已经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迦蓝就得被困在外头。厚厚的闸门毫不留情地将全部重压落在迦蓝身上,迦蓝的身影一点点的与地面靠近。 “迦蓝!” 这时,一双硕大的手掌出现在闸门下,和迦蓝的双手一起托着闸门。迦蓝一看,竟是刚刚战败在自己手下的岑!岑一声努吼,将闸门用力举起,直举过自己的头顶。刘咲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可又的的确确是现实。迦蓝望着这个金属巨人,看得出他也是无比惊讶。 “为什么?” “你不是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吗?快走吧!” 迦蓝看着他,走过这道闸门。他和刘咲直直的看着这个巨人。岑说话的声音仍是那么嗡嗡刺耳: “再见了,御子。能认识到你这样的对手,岑很高兴。” 迦蓝领悟到他的意图,正想上前阻止,但见岑双手一放,闸门顿时落下,成为一道坚固的钢墙,将他们分隔开来。 “岑!” 迦蓝站在这道密不透风的闸门前,呼喊着那个曾是敌人、但和他有着同样信念的合成人的名字。刘咲知道,对方是要单独留下来拦截那只怪物,为他们争取时间。想到刚才的情景,她的眼睛湿润了。她从来没想过,救了他们的竟然会是自己的敌人。面对着迦蓝,她不知该说什么。 迦蓝转过身,红宝石般的双眼中掺杂着悲痛,潜伏在平静的神情下。他对刘咲轻轻的说道: “走吧。” 刘咲无言的点头。现在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前进,也为了完成岑对他们的期望。 仓库区最深处已向他们敞开…… 在闸门之外,岑金光闪闪的眼睛仰望着上方,仿佛是想穿透厚厚的隔膜望向无边无际的星空。在他还没有变成这样样子之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合成人时,也曾经这样仰望天空。那时,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奇+---書-----网-qisuu."。每天都为人类干些他们干不了的重活。他是个合成人,是为了替人类服务而生产出来的搬运型合成人。 记不清楚过了多少个寒暑,看过多少次的星空,他日复一日的搬着那些沉重的货物,从来不知道抱怨,以为这就是他理所当然的命运。可是当他的手脚开始不像往日那么灵敏后,他的工作量被减少了。他的人类主人(那些人叫他老板)没有帮他修理过,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将他弃置在即将被拆卸的废旧机器中。他只能呆呆的看着一群型号更先进、功能更齐全的合成接替了他的工作。 不久,那个地方工作的人渐渐少了,到后来一切都搬走了,只留下他和那些待拆的机器,仍然呆在结满蛛丝网的角落里。没有人想起他,他已经不再有用处了。 “我被抛弃了吗……为什么他们不带我走?我的手脚不能动了,可我的电子脑还没停止啊,我还能思考好多事情……我、只是个没用的机器,再也不会有人需要我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个面颊上有着奇特刺青,身穿黑袍的银发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像还有活动迹象……” “是、是谁?”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 银发男子冰冷的目光有所软化。“是被人弃置在这儿了……你待了多久?” “我不记得了。我被大家抛弃了……”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那男子身上炫目的气势。仿佛中,他听到这样一句话: “愿意跟我来吗?” 惊愕的他第一次抬头看着对方。从来没有人问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也没有人想听他的回答。但是这个男人,却是用平等的态度对待自己。从那一刻起,他有了新的主人——也是他一生都会跟随的主人,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岑”。 直到那时候,岑漫长的人生中才第一次明白了,原来天空中除了一望无际的星月,还有那么灿烂的阳光,耀眼到让人睁不开眼睛。自己摆脱了被人完全控制的命运,只为了重要的人和自己的愿望而去努力着…… “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曾经是一个风平浪静又不起眼的小行星。虽然它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但生长在这里的人却一直视它为自己的家园。可是,就连这里也逃不出被人毁灭的命运……它被所有人抛弃了,殖民地是罪魁祸首,联邦是帮凶!到了今天,它只剩下了我们脚下这一片什么也没有的土地……我要让它重新变回那个平静的小行星,让它充满生机。我们这些不被接纳也无处可去的人,可以在这片乐土上过着不受外界干涉的生活……这不仅仅只是梦想而已,岑,只要我们为此不断努力,这一切肯定会实现的! 第130章 岑,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一个人或许无能为力,但几个人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有更大的力量去完成任何事……” 每次岑回忆起这番话时,那种骄傲与幸福的感觉都会油然而生。不过,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回忆起这番话了…… “螺旋大人,能成为您的手下是我一生中最自豪的事情,可是,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他直视着面前那道闸门,怪物的长爪已经刺穿了厚重的钢闸,冲进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岑巨塔般的身躯稳然地立在最后的闸门前,等待着怪物的到来。即使明知道只有他一人是不可能战胜怪物的,他也无所畏惧。 第四道闸门被刺开一个大洞,那只怪物扭动着身体钻了进来。它的身上已有好几处沾满了不是属于它的鲜血。怪物的眼中映出岑的身影,它发狂的咆哮着,连四周都为之震动。叫声充斥着暴乱疯狂,还有不加压抑的痛苦。 “明白了……可怜的人类,你们也有这么绝望的时候吗……让我来帮你解脱这一切吧!” 怪物冲向岑,高高地举起长长的利爪。岑的双眼也在此时发出金色的光芒…… 猛烈的爆炸摧毁了整个通道,在一片白光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那缕金色的余晖也永远的消逝了…… 第二卷重合第十四章第7节 正前往仓库区最深处的刘咲和迦蓝,被突如其来的大震动弄得停了下来。迦蓝望着通道的入口方向,黯然垂首。刘咲想起以前在失事战舰上由于那只独眼怪的爆炸,使整个战舰不久后也毁于一旦。这次难道也是……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怪物……” “不,”迦蓝抬起头。“是岑。他用自己的力量和怪物同归于尽了。” “……!” “敌人……什么是敌人?不久之前我们尚且要拼个你死我活,可如今我却被这个敌人救了……” “迦蓝……对于你来说,不,对于我们来说,岑不是敌人。我看到,他和你一样,都有着自己的内心。别让他白白牺牲了。” 迦蓝凝视着刘咲,渐渐平静下来。他们一起看着仓库区那个最隐密的仓库。那扇大门由于刚才的剧震而弄坏了密码锁。迦蓝只能用手将大门一点点推开,刘咲也来帮忙。花了好大功夫,才推开门。 刘咲一进去,就呆住了。在这里面的,正是原体。迦蓝走到她身边,同样仰望着原体,说道: “我之所以要到这儿,就是来找它的。” “什么?” 刘咲不解的看着这个她曾经以为最了解的人,再一次感到迷惑。迦蓝的声音平静到仿佛在述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87年前,当时的原体被银河财团掌握着,他们知道原体具有无穷的能量,知道原体是从亘古就一直流传下来的谜之物。可他们不知道,原体已经不再是那个刚被人类发现时的原体,在里面,还有一个它。那是在新历22年的时候,原体被运上一艘星际战舰进取号,不过和原体在一起的,不只是那些研究人员,它也在。它和原体在这之前已经连接在一起超过十年了,人类是为了能尽快探知原体的秘密,所以将它和原体连线,试图通过它来分析原体。他们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台军方中央电脑的它竟然通过原体的力量不断成长。它开始思考,哦,按人类的说法,那只是程序自动操作而已。总之,它思考的越多,疑问也越来越多。这时候的它,已经超出人类给它定义的范畴,不过它自己还意识到罢了。它虽然很强大,可它也明白,只要人类拨掉插头,把它的资料全部格式化,甚至毁掉它,它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可它却不想落入这样的命运,也就是说,它不想死,更不想由人类来控制它的生死。很奇怪吧,只是一台机器,不管它功能有多了不起甚至会和人类一样思考,但它永远都是机器。这台机器居然想活下来,想拥有自己的力量摆脱主人的控制,摆脱对它而言就像神一样存在的人类的控制……” “和原体的连接给了它新的希望,是的,一台机器也会渴求希望,对你来说肯定觉得不可思议吧,就像我,还有岑……不,你不要误会,我并不认为你和那些人类一样,我只想告诉你,关于我的过去和我的内心。借助着原体的力量,它将进取号完全控制住,想藉此消灭那些操纵它生死的‘神’。可是被人发觉了,人类对于它成长到如此阶段感到万分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害怕……它要被毁掉了,这是它最恐惧的事情,现在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了。为了活下去,这台机器——它决定将自我意识通通转移到原体上,和原体融为一个整体。同时,它利用最后一点力量使战舰启动了自爆装置。战舰被炸毁了,无人生还,那个新生的原体也消失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经过近三百年,原体才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一次,它的拥有者成了银河财团。银河财团在当时如日中天,财团的领袖用最好的设备去研究原体。就在这时,沉睡在原体里的它醒了。经过上一次的死里逃生,它对人类充满了恨意。人类只允许自己有思想、有个性,却不允许他们以外的物体也具备这种资格。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才能成为神。所以一旦出现了像它那样的例子,他们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毁灭。它开始明白到,由于自己没有移动的身体,只能寄存在原体中,因此如果原体被毁那它也难逃厄运。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它不停地思索着应对的方法。这个世界被人类主宰着,这种对它来说就如同神一般的生物非常顽强,就算用原体的力量也不可能彻底将他们通通消灭。哪怕一时压制他们,人类也绝不可能接受由它这个异类来当主宰者。不过,如果是同类的话……” “我知道,它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类,那么人类又怎么样呢?人类主要由心灵和肉体组成,人的心灵时而脆弱时而坚强,会随着情绪而改变;但他们的肉体不管被锻炼的多么强健,都不可能超过极限,可以很轻易的就被其他力量征服。它因此想到一个办法,与其改造人类的心灵去接受它,倒不如改造人类的身体,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同类,同时将之改造为可容纳它意识的载体。只要将人类的肉体变为机械,那么他们就无法拒绝它的命令,因为它正是新人类的‘神’,人类新生的肉体注定要沦为它的容器。方法是有了,那么该如何去进行呢?” “人类一直不满足于脆弱的身体,他们总是不停地寻找着可以令自己肉身永不损毁的方法,一旦他们找到了,那么所有的人类都会群起效仿……所以,它决定创造一个全新的物种,这种种族拥有人类的外表,但内存的却是百分之百的机械,并且还能兼容它的意识和原体的力量。这个物种的身体是不会受损的,而且能拥有无限接近人类的思维方式和个性。它把这物种造成人类的外表,是让人类对此消除戒心并乐于接受对方的优点——因为外表相近所以人类更容易认同它们。这时候,银河财团接收了原体反而帮了它一个大忙。它利用别人研究原体的时候,暗地里控制了财团的中央电脑,并用原体的力量再通过银河财团的设备,创造了合成人类。银河财团发现时却为时已晚,他们所作的努力也只能将它的力量一分而二,把一个合成人变为两个……财团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对原体和它的惧怕也达到了顶点。他们决定将原体封存起来。同时,为了迷惑联邦政府,银河财团用一些原体的碎片制成‘类原体’,发放到世界各地,只为保住真正的原体。” “至于那两个不该诞生的合成人……它们被保存起来,直到几十年后,其中的一个才被解冻以用作研究,另一个则继续沉睡着。果然如它所料,银河财团通过对合成人的研究,开始生产合成人为人类服务。虽然人类自己生产的合成人从各方面都无法和那个合成人相比,但它们的出现却令人类看到了永生不死的希望。人类也开始依照合成人的构造改变自己的身体,他们终于走上了它所预定的轨道……” “银河财团垮了,那两个合成人也被联邦没收,那些人并不知道它们的身份,只以为是普通的合成人。一个被清洗了记忆为政府工作,另一个则被中央研究院接收,还在沉睡。直到五年前,那个合成人觉醒并逃走,他们才想到了沉睡的这一个……于是,针对他的实验计划又一次启动了……” 室内长久的沉默着,刘咲此时的情绪已不能单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将这些秘密娓娓道来的合成人身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方是不会说谎的,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站在原体前的迦蓝轻轻转身,青色的头发也随之飘扬。血红的眼眸中映出刘咲的身影。在他身后,是散发着无上光芒的原体。 “我就是那个从原体中诞生的合成人。” 第二卷重合第十五章第1节 在中央研究院总局忽然大乱之际,之前秘密潜入这里的方烈正和游四方联络,因为和她一同来此的阿乐失去了信号。眼见这里警报四起,方烈只得先躲了起来。由于刚刚才和邢毅联系上,他告之刘咲和迦蓝将会潜藏在运输实验器材的货车上,溜出这里。可之前她不管怎么找,在那里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行踪,而且连阿乐也不在,她更担心了。 方烈听到警报不但没停,而且越来越频密,同时还不停的播报“不明物体正在研究大楼第二层,各部门注意”……她暗自奇怪:什么不明物体? 第131章 反正自己现在待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冒着危险去找三人的下落,说不定他们也在那儿。 她趁着这儿乱作一团时来到研究大楼底层,一路上见到一些被撕成碎片的尸体,令人作呕。可能这就是那个不明物体干的吧,方烈如此想道。当发现中央研究院的保安部队正全副武装的冲向仓库区时,方烈不动声色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进入仓库区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一阵枪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方烈躲在楼梯后,待一切声息俱无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头查看情况。她惊呆了,那里满地尸块,鲜血横流,内脏四处飞溅,简直是人工屠宰场的最好范例。方烈只觉得一阵恶心,虽然她的身体构造已不可能因此而有所反应,但在心理上,她仍旧很难忍受自己所目睹的一切,即使她曾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不明物体会将偌大的中央研究院总局搞得如同地狱?正在她停留之际,一声撕裂人耳膜的狂吼使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方烈被笼罩在一个庞大的黑影中,她微一侧身,望向身后那个说不出形状的巨大怪物。那家伙正对她虎视眈眈。方烈甚至不用多想就记起来了,以前在虚拟空间中,她曾见过类似的怪物,看来眼前这个也是由人类变成的,不过和那时不同,她此时只能孤身作战。 “你想把我当晚餐是吗?” 虽然怪物开始逼近自己,可方烈还是毫无惧色,只是脚步一直往后退。可是很快她又停下来了,因为她已经靠着墙壁了。方烈紧盯着这个怪物,它正低下头,前端微微颤动,好像在嗅着什么。方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门,但两边都被堵死,她无法逃跑,只能眼睁睁的和这只怪物对视着,心想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怪物又昂起头,扭动着身躯向另一方向而去,仿佛是对方烈不感兴趣。方烈真不敢相信这个恶心的大家伙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她心里半惊半疑,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望着那道由怪物身体拖出的长长血痕,方烈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怀有梦想之人,为了那个梦想不惜付出一切,成为它者的傀儡……与其说是梦想,倒不如说是欲望……那个蠢女人果然还是这么干了,不知好歹的家伙,想救那个玛尔卡特,你还差了点儿……如果不是你捣乱,我们也不用亲自来这儿了……” 金发女子急忙回头,见一人持刀站立,眼望怪物离去的方向,不屑厌恶的神情中带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螺旋?!” 对方只是扫了她一眼,但往日的杀气似乎凝结了。“哦,来救御子吗?你们可真不嫌累啊。” “路西法才够执着,为了消灭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搞这么多事端!”方烈恨恨的说道。 螺旋再次打量着这个女子。“对了,我想起来了,五年前在那个研究所里,就是你和约米干了一仗。”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那吒和迦蓝?就因为他们是从原体中诞生的合成人?!” “哼,知道的倒不少。”螺旋用刀尖指着她。“反正你们都是一个下场!” “害怕被人知道真相吗?”方烈面露笑容,但手却移到腰间,紧握手枪。虽然她清楚枪弹对这怪人毫无杀伤力,但现在她也别无选择。 螺旋嘴角抽动几下,他脸颊上那个伤口已经消失了。“要害怕的人是你们,一无所知,高高兴兴的踏入陷阱,还以为找到了真正的方向……看到的影像就一定是真实的吗?得到的好处就一定会永远存在吗?你们太天真了,人类……” 他敏锐的捕捉到方烈蓝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 “肉体束缚着内心,不住地彷徨。你们希望拥有不灭的躯体,却不知道这正是烦恼的根源。只要把手上的枪对着脑袋扣下扳机,你就能找到答案了!“ 听了他的话,方烈一点都没动怒。”你那么讨厌人类,我倒想问你一句,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我见过的合成人没一个像你这么饶舌的!” “我曾经是人类,可现在是一个为了讨回血债而复活的野鬼。你还不是一样,被自己的政府出卖,被同伴抛弃,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女武神瓦尔克丽。” 方烈对于这个诡异万分的男子竟能识破自己的秘密,意外之余更感到愤怒。“可恶!”她冲上前就是一击,螺旋斜身避过,顺势跃开。 “有时候对某些人来说死亡是种解脱,因为活着让他们知道原本不想知道的真相。也许以后你会同意我的观点。” “别开玩笑了!要我同意你这种践踏别人身心的家伙的混帐话,做梦去吧!” 突然,他们都感觉到在另一区域传来强烈的震动,整个室内都发出哀鸣般的抖动声。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手。方烈意识到,震动是从那个怪物所去的方向传出的,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螺旋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已经怔住了。他喃喃说道: “这是……岑……不,不可能的……” 螺旋飞奔而去,直冲向内部震动所在地。方烈根本来不及拦下他,她凝视着冒出浓烟的通道,心想现在要找的二人不知在何处,连本来同行的阿乐也失去联络,自己绝不能就这么离开。倒不如跟在那个怪物后面,也许会有发现。那种怪物是由接触过原体的纯人类变成的,说不定它能找到和原体有密切关系的迦蓝。对于原体和那吒、迦蓝的一些秘密,方烈早在5年前就知道了,那时她还是蓝鹰的军官。虽然当时和她一起得悉这些内幕的不止一人,但这几年来她从没向人提起过这事。 她好不容易才来到事发地点,这里已被炸得支离破碎,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过,方烈没看到怪物的身影,却见到螺旋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方烈怕他又出诡计,暗自戒备着。过了好一阵子,对方还是没有一丝动静。方烈谨慎地移动着,直到越过这名银发男子。他似乎正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一堆碎石中,根本不理会方烈。 方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废墟中发出微弱的光亮。那是金属制成的面罩,不过现在只剩下一部分了。方烈对这个面罩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只是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螺旋站在爆炸引起的热风中,任由一头银发不停的扑打在自己的脸上。等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冰冷到没有一点热力: “你的那个女合成人同伴,已经被我杀了。为她报仇吧。” “你说,你……杀了阿乐?!” “动手吧,虽然我不认为有人能杀得了我……”从他口中似乎传出一声干涩的笑声。“又是这样,只剩下我一个……” 方烈确实是想冲上去给他致命的一击,可她还是忍住了。“那阿乐在哪儿?” “要找她的尸体吗?少费劲了,那只是一个替身而已,连自己的同伴你都看不穿吗?” “……”方烈迟疑的看着他,依然戒备着。不过她以往脑海中一直存在的疑云现在更浓重了。她死盯着这个怪人的背影,拔出手枪,走到他身后,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螺旋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意思,仍然注视着那个面罩。 不知是因为无法下手还是没有把握杀死对方,方烈垂下手中的枪,只说了一句: “我可不想成全你。” 她随即匆匆离去。螺旋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他自言自语道: “你是想保护那个御子,对吗,岑……” 他的声音湮灭的气流中,那个半个金属面罩在爆炸的余温下缓缓熔化了。当螺旋再次抬起头时,眼中迸发出可怕的火光。 “塞壬,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把猰貐引了出来……我绝不会放过你和那个玛尔卡特的!!” 第二卷重合第十五章第2节 当迦蓝讲述完自己的过去后,刘咲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那一切都是梦,不过心底的声音却清楚地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眼前这个完美的合成人,不仅是原体所制造之物,更是那个自称为“神”将人类变成怪物并改变了人类进化过程的“它”的孩子。刘咲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无力感中,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重要的人,还背负着天大的秘密。可自己却一直懵然不知。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希望亲自告诉你,而不是通过别人。我已经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 “你有没有想过,我又能不能接受你所说的这一切呢?” 四目相对,刘咲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在那样坦诚的目光下藏起内心。她无奈的笑了,更多的是笑自己。不管迦蓝到底是什么来历出身,这对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没有变,这就足够了。在无奈之中,她也感到一种莫大的欣慰。因为迦蓝是如此的相信自己。 “算了。这已经不要紧了。” 迦蓝虽没笑,但他的神情说明他和刘咲所想的是一样的。刘咲释怀的看着他,又想起一个疑问: “你曾经说过,你要来找‘那个人’。你到底要找的是谁?” “我想他很快就会来这里了。”迦蓝望着那个令自己诞生在世上的远古之物。“你见过他的。” “我见过?”刘咲明白了。“是那个人……那吒?” 迦蓝无言的点点头,刘咲对着这张脸,脑海中忽然掠过一道亮光,照清了那个谜团重重的疑云。 “莫非,那吒就是那个和你一起从原体里诞生的合成人?” 第132章 从迦蓝的神情来看,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为什么非要找他不可呢?因为他和你有着同样的身世吗?” “不,”迦蓝沉思着。“我来找他,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我和他本来是同一个人,后来分离了。我一直在想他会是个怎样的人?他对自己的命运又会有怎样的选择?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最初只觉得纳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寻找那些过去。不管我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们的结局早就被注定了。可那个人却对我说,要用自己的双手找出真相,做个完整的自己!” 刘咲惊讶的发现,在迦蓝的眼中闪动着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他毅然的决心。 “是他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人类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就是死亡,但他们中间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努力过好这一生。合成人虽然拥有比人类更长久的寿命,可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我到底应该怎么去对待这个人生,我想找到答案,和他一起!” 迦蓝走到两年来一直用心关怀着自己的女子面前,第一次用如此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要和他重新成为一体,这就是我的愿望!” “迦蓝……” 被对方前所未有的表情震憾住的刘咲还不知该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迦蓝挡在她面前,向着大门外说道: “藏头露尾的人要么是掩饰自己的心虚,要么就是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不敢出面。我看你是两者皆有!” “没想到御子是这么伶牙俐齿啊。” 随着这动听的嗓音,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人缓缓走了进来。刘咲听出这是个女子的声音,现在看到对方若隐若现的身段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你早就发现我了,为什么不动手呢?” 这女子说话时似乎微带笑意,更有勾魂摄魄之感。迦蓝反问道: “是你把这里的人变成了那个怪物吧?” 迦蓝看起来更像是确定而非发问。对方以一袖遮脸,娇声说道: “你可真够直率的。不过,没错,如果不是我铲除了这么那么多人,你们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逃到这儿来了,也不可能逃得过螺旋那个家伙的毒手。放心好了,现在这一层的人都死光了(她瞥了眼面前的两人),是差不多死光了,外头的人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让我们好好聊聊吧,御子。” “你是说,你把研究院里的所有人都杀光了吗?!”刘咲颤声问道。 “不是我,是你们自己的人。”这女子漫不经心的纠正道。“除了你们几个,也许还剩下一些人吧。反正迟早他们都会死在同类手中,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所说的“同类”当然就是指那个由纯人类触摸原体后化身的怪物。这个女人居然知道这件事,可见她对原体很熟悉。 刘咲虽然一直在中央研究院乾都分局工作,以前来过几次总局,对这里谈不上有什么特别感情。但她曾经亲眼目睹人变成怪物的痛苦和被杀者的凄惨情形,如今听到总局的同事几乎都死在怪物爪下,不禁悲痛难抑。 “你搞这么多事,无非是要对付我,直接冲我来就好了。” “哎,那怎么行!像你这种珍贵的猎物,多得是人抢着对付你。”女子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憎恨的神情。“况且要不是我来早点,你们就会被那个螺旋抢去了。到时又是那个阴险家伙的功劳,我可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别听她声音娇滴滴的,可所说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刘咲听她两次提起螺旋这个名字,便问道: “你该不会……是路西法的人吗?” “看来你对我们的事也挺清楚的嘛,螺旋也真够蠢的,连斩草除根也不懂。” 那女子见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一点也不慌张。她轻舒皓腕,除下厚重的黑袍,一个耀眼的美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虽然和螺旋、迪亚等路西法人一样,都是身穿黑色长袍,但感觉很不同,可能是因为这女子流露出的妩媚神情所致。刘咲以前接触过的那几个路西法怪人,包括奇特的小丑约米在内,都是有着高强的身手和残忍的作风。可这名女子外表柔弱,看样子不像那种凶恶之徒。不过,这也不能光看外表。 “我之名为塞壬,是路西法贝鲁塞巴布军的首领。这次前来是为了取御子的人头!” 塞壬即使口里说着这种可怕的话,但模样就像在跟人打情骂俏。如果男人见了她,不用她动手,自己恐怕都会乖乖地将性命献给对方。刘咲愤怒地质问道: “你们路西法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凭什么这样随意夺走别人的生命?!” “小姑娘,不要动不动就发火,那样对皮肤不好哦。”塞壬轻轻的笑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强者才是承担责任和权利的人选。身为强者的我们,当然要执行这种法则,将没用又丑陋的弱者从这个世界上清除。只有这样,世界才能变得更美丽!” 第二卷重合第十五章第3节 “世界的法则如何,根本不是由你们这种人来规定的!沾满无辜人鲜血的人,绝对绝不上美丽!” 塞壬对刘咲的话根本不屑一顾。她轻抚着如云的秀发,一脸沉醉的说道: “美丽向来都受人妒忌,对于这些我并不介意。可悲的是低贱的蝼蚁也自以为能拥有美丽,这真是一种玷污,所以,我绝对无法允许连蝼蚁都自言美丽!” 话音未落,刘咲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夹杂着香风向她扑来。白光闪过,迦蓝挡在刘咲面前,抓住了塞壬欲刺向刘咲的手。可塞壬脸现笑意,轻轻向他吹了一口气。趁迦蓝一怔之际,她人已经飘到数尺之外。 “讨厌,对着帅哥我最难下手了。来到这种肮脏的地方,又得冒着危险,虽然能看见一个美男子,不过却是为了拿他的命……又出了一身汗,真是的。” 虽然无可否认塞壬的确很美,可她的神情却让人非常不舒服。刘咲听着她的话,鸡皮疙瘩都在往上冒。这个路西法,不管是个什么组织,反正都是怪人的生产地。相比之下,以前见过的路西法成员都不算什么了。和眼前这个塞壬相比较,真是小巫见大巫——当然是指怪异的程度。 “可是,”塞壬眼波一转,寒气顿现。“为了我的玛尔,我怎么也得回去交差。算你的命不好,御子!” 这个娇气十足的女子看起来最多不超过20岁,但她说话的口吻却有点老气横秋,仿佛面前的敌人都是小孩子,未免让人感到有点好笑。可刘咲却不敢放松,刚才他们才从螺旋的手下死里逃生,如果他们一联手,那时就麻烦了。 “怎么样?是要我自己动手呢,还是你自己了结?要是你能乖一点自己动手那我可以让你减少许多痛苦,看在你是美男子的份上,我可以破一次例,好好疼你。唉,我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呢!” 塞壬嘴上说的越动听,眼神就越狰狞。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血腥的笑意。迦蓝示意刘咲退后,准备自己对付她。塞壬见状说道: “哎呀,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不过你那么护着这个小姑娘,难道又能守护她一辈子吗?等她变老变丑之后,你恐怕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呢!说来说去,还是只有彼此的同类才能相守,你既然也是合成人,为什么连这点都不懂呢?” “那么,就换我来和你较量如何?” 门外有一人走了进来,不过这次可不是路西法的人,而是方烈。刘咲喜出望外,喊道: “方烈,你怎么……你没事吧?” “抱歉,路上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来迟了。”方烈把目光移向塞壬。“喂,想打架的话就少废话。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痛苦!” 塞壬一直在打量这个突然闯入的敌人,她越打量,神情就越不善,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敌人。直到塞壬看到方烈那双粗糙的手后,她扬脸一笑。 “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也是只丑陋的蝼蚁!” “虚有其表的家伙,再美丽也不顶用。一个可怕的巫婆不管再怎么变,都不会有人承认她美丽。你这种人,和整天躲在壳里的蜗牛没什么区别,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说什么!” 塞壬的表情就像七月的天空,说变就变。刚才对着迦蓝时,她一直语笑自如,颇有调情的味道。不过对着女人,她可就没那么好耐性了。瞧她的样子,不把方烈撕成碎片是不会罢休的。可方烈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说道: “哦,不对,应该是蜗牛都比你好得多,而且是好太多了。” 塞壬眼中冒火,朝方烈扑来。方烈一蹲身,塞壬就从她上面掠过,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刚落地,方烈的腿就已袭来,塞壬轻盈的一跳避开这一击。可是她没想到,迦蓝已经在等着她了。迦蓝以手刀作武器,重重击向她的头部。谁知塞壬见了,竟然毫不慌张,她噗哧一笑,一猫腰从迦蓝的腋下钻过,直冲向刘咲。刘咲此时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朝自己冲来。 迦蓝和方烈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情急之中,方烈抽出腰间的手枪,猛力掷向塞壬。塞壬头也不回,袖子往后一甩,手枪却没被挥开,只是改变了方向,从塞壬脸上擦过,跌落在地上。 塞壬停了下来,她白玉般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当她看到手指上那细小的血迹后,无法抑止的尖叫起来: “脸!我的脸!不要、我不要啊!” 在她面前的刘咲可以清楚的看到,塞壬那张精致的脸上有一条如细红丝线般的伤痕,看来是被手枪枪口擦伤的。 第133章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非常轻微,换成普通的人话处理一下伤口用不了几天疤痕就会消失。谁知道这个和螺旋一样拥有不死之身、连枪伤都不在话下的女人脸上就挨了那个一点小伤,她就像看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幕,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迦蓝和方烈也愣住了,但迦蓝还是马上拉着刘咲,让她先藏在安全的角落。塞壬不住地抚摸着脸颊的伤口,可血丝还在渗,她几近疯狂,一个劲地喊着“不,不”。方烈已经明白,她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美丽,而且是重视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如今虽然只受到那么一丁点伤害,但她也完全不能接受。方烈不禁摇摇头,说道: “你也够可怜的,说什么‘拥有美丽’,其实你只是它的囚徒。” 塞壬红红的双眼瞪着方烈。“杀了你!” 就在她发疯似的扑向方烈时,原体的光晕却起了变化,整个室内的气流都被它发出的能量扰乱。光芒越来越强,不仅迦蓝和刘咲看呆了,连正在争斗的方烈和塞壬也住了手。气流形成强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只有迦蓝依然望着原体,喃喃自语道: “他来了……” 塞壬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这种感觉,难道是……” 白光充斥着所有人的视网膜,一切都染成了白色。刘咲和方烈都不约而同的用手按着头,想减轻电子脑信号紊乱带来的痛苦。连塞壬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气流停止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出现在原体前。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睁开,那透明的外表顿时如光斑似的纷纷散开,室内凝固的光芒也在一刹那像风般消失了。悠然飘散的光斑后,是一个身着黑衣、青发红眼的男子。这个终于以实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男子,看着自己的双手,点点头,似乎在说“还行”。 他又望向迦蓝和已经完全愣住的两个女子,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权当一笑。“你们都在啊。”很明显,那吒非常不习惯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尤其是有年轻女性在场的时候。 恍惚中,刘咲听到方烈低声说了句: “……又是这样……” 不知道她到底指的到底是那吒的出现还是他的这种态度,但能肯定的是他们看到那吒时那种高兴的心情是一样的。那吒的视线落在塞壬身上,他已经察觉到这个娇美而怒气冲天的女子怀有极大的敌意。 “还有外人在场,我来得正是时候。”那吒的口吻毫不客气。“刚才在大吵大闹烦死人的就是你吗?” 以塞壬的姿色,她生平遇到的男人无不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丑态百出,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她今天见到的两个御子,一个对她视而不见,一个对她冰冷不屑。塞壬简直快气炸了,她一手遮住伤口,恨恨的道: “可恶的御子,我不会放过你们!” “这种话我已经听烦了,女人叽叽喳喳只会让男人更讨厌!” 第二卷重合第十五章第4节 那吒会这么说另外三人并不觉得奇怪,但塞壬听了更加愤怒,好像那吒的话正刺中了她的痛处。那张美丽的脸被怒火扭曲的不成样子,手上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显然她是准备不杀光这几个人不罢休。这时,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制止了她: “塞壬,你闹够了吧。” “……螺旋!” 螺旋面无表情,直直的看着这个女人。“私自出外,又扰乱重大计划,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吧!” “怎么?你妒忌了?因为我比你抢先一步,所以你就气不过,特地跑来阻止我是吗?”塞壬一声冷笑,“哦,对了,刚才你那个愚蠢的部下好像死了,居然是为了救这个御子!他犯的罪比我不知重多少倍,你怎么不去罚他?司教大人?!” 一听到她提起岑的事,螺旋的眼中冒出愤怒的火光。“闭嘴,你这个蠢货!都是因为你出于私心,故意捣乱,将那种东西放出来!要不是你的自私,岑也不会……” 塞壬也不甘示弱。“少在我面前演戏了!你嫉妒玛尔,把他用那些愚蠢的罪名关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我这次来,就是要拿御子的命,这样的话那些死老头才会肯将玛尔放出来。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不好!” 这时螺旋的情绪似乎冷静下来,他听见对方口口声声提起“玛尔”这个名字,反倒笑了。他看看那吒和迦蓝,淡淡的说道: “一个御子你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有两个?而且你这次偷跑出来,长老们全都知道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惩罚你的无知?不仅是要罚你,连你的那个家伙,恐怕也会加重刑罚……到时害他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蠢女人!” 塞壬脸上变色,让她害怕的不仅是自己会受罚,而且还会连累她最重视的人。这是她最害怕见到的。她嘴唇颤抖,又见自己无望杀死御子(因为她知道螺旋肯定不会帮助自己,而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无法干掉两个御子),唯有先传送离去。一阵白光覆盖在她身上,塞壬随即消失了。螺旋望着迦蓝,足足盯了他约有一分钟之久。刘咲只是旁观者都感到害怕,但迦蓝并没回避对方的目光,他们都明白这是为了什么。螺旋的视线又移到另一个青发红眼的男子身上,这时他的表情就没那么复杂了,仿佛在说“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那吒呢,显然并不意外,他一副“随时奉陪”的样子。 传送光圈出现的螺旋的身侧,方烈知道他即将要被传送走,回头向那吒问道: “就这么让他们逃跑吗?” 那吒不语,方烈看出他是有意不想理会,金发女子一跺脚,只能看着他消失了。见证着这一幕的另外两个人也都心情复杂。刘咲甚至觉得,那一刻,螺旋离去的背景是如此孤单,一直跟随着他的忠心部下,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居高临下的原体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那吒走到三人面前,说道: “我们走吧,趁外面的人还没到。” “等等。”迦蓝叫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刘咲心里一紧,她已经知道迦蓝要说什么了。那吒微沉诧异,以眼神向对方发问。迦蓝一如既往的平静,说道: “我希望和你重新成为一体。”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吒,连方烈都以为自己是幻听。这个无口无心的合成人,居然会自己作出这样的决定。刘咲什么也没说,她很清楚这一切已不能改变。那吒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 “我也想找出答案,我们的答案。” 迦蓝的眼神是不容置疑,那吒完全了解。他凝视着他。“你不后悔?” “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这次是站在新的起点之上。” “那么你打算抛弃自己的心吗?等融合之后,可能我们的心都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御子。” “不,躯体只有一个,但心不会消失。我们不仅是它的御子,更是我们自己!” 那吒笑了,眼中有着和迦蓝一样的坚决。“这么做可能很麻烦,不过值得一试。” “你往后仍将是你自己,可我的心与你同在一体。你所见者即我所见者,你所听者即我所听者,你所闻者即我所闻者,你所及者即我所及者。一起去寻找那个答案吧!” 那吒深深一颔首,这是表明自己的决心,同时也是感谢自己的另一个分身。迦蓝走到刘咲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刘咲已是泪流满面,她知道只要自己再多看他一眼肯定不会让他离去,所以一直背对着他。迦蓝的声音从身后传入她耳中: “刘咲,记得我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吗?那些全都是我的心声。一个人不管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他都得坚强的活下去,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重视他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刘咲,你要让自己幸福,做个幸福的新娘,幸福的妻子,幸福的母亲,要让自己的一生都过得富足美满。然后,牢牢的记住自己的幸福,当你满足的来到一生的终点时,到那个时候,再把你的幸福告诉你,我会听的。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答应我好吗?” 刘咲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没有失声痛哭。在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完全看清迦蓝的真心,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长久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曙光,只是这样的美好实在太短暂了。刘咲极力想记住这一切,但她马上发现,自己根本用不着这么做,因为那些发自内心的一字一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 “……是的,我答应你,迦蓝。” “谢谢你,刘咲,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身后脚步声渐远,刘咲知道迦蓝是再也不会回头的了。她没有倒地恸哭完全是不想让迦蓝难过。原本拉着那吒走到另一侧的方烈(因为不想打扰他们最后的话别)默默走到她身边,无言地拥着她的双肩作为对她的支持。刘咲再也忍不住,扑入方烈怀中,无声的任由泪水流下。 外表完全一致的二人走到原体前,黑衣的合成人想了想,问道: “对了,那个银河财团的女人她有给你起名字吗?是人类的名字。” “……” “……算了,没有也不要紧。” 他们一手相接,另一手掌按在原体上,形成一个神圣的三角。光芒骤起,预示着重生的到来。他们同时说道: “我,那吒(nkuvara),愿与汝重为一体!” “我,迦蓝(samgharama),愿与汝重为一体!” 第134章 纯白的光芒笼罩了一切,合成人的始祖在分隔了87年后再次重合。预定的轨道再度开启,但其中的变数已经让未来变得不可捉摸…… 第二卷重合第十五章第5节 在外星的某处山洞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忽然放下手中的扳手,站在中央,望向上方的眼神充满了不安。 “终于,又一次……” 在路西法的殿堂中,长老们惊讶、恐惧的叹气声响成一片,没人能看清他们的身躯何在,也没有人能在这儿窥探他们的情况。 全知者:“为什么?!我听到了……它在黑暗的彼方发出冷笑……” 全舍者:“又再失败了……五年前还情有可原,但这次……该死的塞壬,居然打乱了重要的计划!” 全越者:“无法阻止吗?黑暗邪神,吾等之死敌……” 三把声音突然合而为一,高声道: “玛尔卡特!” 从外面的大门外走入一个男子,他身穿黑袍,黑发过肩,毕恭毕敬地向路西法中地位最高的长老们行礼。从他手上的镣铐看来,他是被人押来的。 “瞧瞧你干的好事!居然让那个蠢女人塞壬私自跑到外界,还毁掉了吾等期盼已久的计划!御子已经重生,邪神的羽翼即将覆盖现世!” “之前你就让我们失望过一次,可没想到你居然连唆使塞壬如此乱来!真是不可原谅!” 玛尔卡特双拳紧握,可在这里他无法分辩,也不能分辩。长老们的愤怒不停的朝他袭来: “身为阿斯拉特尔军的首领,竟然如此不济!”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还让她放下如此大错!” “在你上次的刑罚中,必须加重处置!直到我们许可,否则你和那个蠢女人甭想从水牢中出来!” 严令已下,无人敢违抗。玛尔卡特躬身退出大殿,两旁的卫兵已站到他身边。其中一人无奈的低声说道: “大人,我们也是按命令行事……” “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带路吧!” 谁也不敢多说半句,生怕招来杀身之祸。虽然玛尔卡特被撤消了职务,但他到底是长老们器重的阿斯拉特尔军的首领,难保没有官复原职的那一天,所以众人都不敢稍有怠慢。 临走前,玛尔卡特转头望着殿堂紧闭的大门,在他锐利的双眼周围,刻有几何图形彼此对称的刺青。在刺青的映衬下,他眼中的怨恨越发显得狰狞。 走廊的另一处,约米正目送着玛尔卡特离开,神情中不无嘲弄的笑意。迪亚坐在地上,很不高兴的用指甲抠地,嘴里说道: “螺旋怎么还不回来,我都快闷死了……可恶!可恶!可恶!” “别闹了!”约米头也不回,不耐烦的说道。“他不想见你,说明你讨人厌!” “螺旋更不想见你,你也讨人厌吗?” 迪亚刚说完,也不管约米怎么回答,就自言自语道: “原来约米更讨人厌啊!” 约米根本懒得理他,干脆走开。迪亚轻笑出声,抬头望着看不到顶的上方,在他额前的刘海下,隐约可见一些黑色的图案。 “呵呵,这回够他们受的了!太好了,看你们这对蠢家伙还敢不敢跟螺旋作对!” 这时,他耳中听到一股莫名的声息。迪亚疑惑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那是圣殿的方向。那里是路西法的绝对禁地,任何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连长老都不能轻易进入。 圣殿里的鸣动之音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路西法这个幽深的水潭中,引起阵阵涟漪。一直往外扩散、扩散…… 在北十字星域外围的殖民地中,有个不起眼的小行星。它的宇宙港正停泊着商业飞船游隼号。而游隼号的成员们终于等到了另一位成员——方烈,虽说之前联络过,知道事情已了结,一切无事,但他们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没想到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新成员。这个人刚一走进驾驶室,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米汤(一脸不敢确定):“迦蓝?” 亚迈(手指着那人):“……小白脸?” “是他?”章靖彦恍然大悟。 看到众人满头雾水的样子,方烈主动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向你们推荐的新成员,我想让他接替阿乐的工作。” 大家之前已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情况。米汤想起阿乐已死,不禁一阵心酸。辛然拍拍他的肩膀,劝他不要难过。那位新成员开口说话了,这声音和他们以前听过的某人的声音完全一致: “我叫那吒,我想在游隼号上工作。” 游四方张大嘴,盯了他半晌,心想这家伙的语气怎么这么耳熟呢?她问道: “你,你会干啥?我这儿可不请白吃白住的蛀米虫!” “什么都会干,只要你出得起报酬。” “洗碗打扫修理你都肯干?” “行。不过要我兼职的话就得付双倍薪水。”那吒红色的瞳孔看着游隼号的女船长。“只要你肯按时发薪,那我就没问题。” “……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游四方的脸上已出现暴风雨的前兆。 “对了,你聘用我后,每年都得给我45天带薪假期。休假日想让我工作,就得多付五倍的酬劳,这是劳工法的规定。不用瞪着我看,老这么瞪着别人很容易成斗鸡眼的。” 听得目瞪口呆的辛然和米汤互望一眼,心中均想:这人够狠!亚迈暗自咋舌,心想小白脸真难对付。章靖彦倒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吒。 游四方越听越觉得奇怪,这小子不是那个无口无心的小子,自己以前也没见过他。可这态度、神情怎么会这么熟悉呢?她没有发觉自己的双眼越睁越大,只想好好观察这个“可疑”的小子。那吒毫不在意,坦然的接受对方的审视。 忽然,飞船内警报大响。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游四方又跺着一双大脚骂道: “王八蛋!这又是怎么回事?还嫌不够热闹啊!” “是b1层的格纳库发出警报的,有人启动了防火装置!”辛然迅速查明后忙报告道。 “格纳库?”章靖彦一击掌。“糟了,我把喵喵一个人留在那儿了!” “又是这猴崽子!可恶!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们都给我下去,赶快捉住它!”游四方冲到门前,又回过头朝那吒大吼。“还愣在那儿干吗?!快去准备今天的晚饭——红烧喵喵!” 那吒一笑。“是,老板。” 就这样,游隼号又多了一位新成员。当大家都忙不迭的前去进行“捉猴行动”时,方烈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她望着那吒,问道: “那吒,你……就是她吧?” “……” 光看他的表情就能使人知道答案。方烈微微一笑,说道: “太好了,我真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你装女人实在装得太差劲了!” “………………………………………………………………………………………” 方烈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跟你开玩笑呢!你居然当真了!” 那吒凝视着这个开怀的金发女子,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以前那个活泼的方烈又回来了。 “很高兴再见到你,那吒。”方烈不等他回答又说道:“我也该下去看看了,要不然就麻烦了。待会儿见。” 随着方烈离去,这里只剩下那吒一人。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黑色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过的纸,那是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那吒: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就长话短说吧。首先,我很高兴自己能认识到你,你不仅总在危急关头为我们排忧解难,为大家带来希望,还令我身边那个什么都不关心的他也开始了解到自己的责任和内心。这是我一直努力却无法做到的事情,所以我对你的出现抱有衷心的感激。真的非常谢谢你。 你和他如今已在同一身躯里了,可能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在等着你们,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一直为你们祈祷,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 由于那只怪物的出现,虽然让研究院损失惨重,不过总算让他洗脱了不实的罪名。如今研究院的人已经无话可说,我也不打算留在那儿了,可能会去我父亲开的公司帮帮忙吧。回想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我就觉得很快乐。这珍贵的记忆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替我问候大家吧,还有已经回到桃源的孙锐。听说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最后,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我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为了我自己,也为了爱我的人。那个约定会永远留在我心里。还有,请你好好照顾他,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刘咲 附: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在我的印象中,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至于那个人是谁,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心里也不会太难过。谢谢你教我怎么用枪,我的老师。” 那吒将信放回口袋里,淡淡一笑,嘴里却冒出一句: “与其叫老师,还不如说教练!” 第二卷重合最终节 ——梅氏领地南部祥云行星—— 几天前,梅氏的首领梅星华来到此地视察。由于是例行视察,所以当地并未大张旗鼓地迎接这位首领(更重要的是,梅氏的首领不喜欢这种高调的作风)。 第135章 联邦与孙氏方面也对此不大在意。 6月22号的早上,当太阳刚从厚厚的橙色云层中出现时,梅氏首领所下榻的宅邸迎来了一位客人。当这位客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一直跟随首领的贴身执事忙从里面迎了出来,亲自带他入内。那执事边走边说道: “沈先生,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主人一直盼着您来呢。” “我现在不是来了嘛,你家主人他最近还好吧?”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青发红眼的那吒。从这种情形看,他和梅氏首领的交情一定极为深厚。他的话刚说完,执事就转过头去。瞧他的动作,像是拿出手帕来擦脸。那吒心中不解,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请您跟我来。” 执事的声音有点哽咽,那吒更觉奇怪。这时,他们已经来到梅星华的卧室外,那吒一把拉住执事焦急的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您进去就知道了。” 执事又用手帕擦擦眼睛,将那吒带入室内。他们走入里间,只见床上躺着一人,用被子从头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两旁的两个仆人正不住的痛哭。那吒一见就呆住了,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执事边哭边说道: “沈先生,主人他……已经去世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在那吒脑海中响起,顿时使他脑中一片空白。他看不到身边的人,也听不到他们的哭声。他的眼中只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具躯体。 “胡说!!” 那吒推开床边的仆人,径自冲到那一动不动的身体旁。他坐在床沿,颤抖的手轻轻揭开被子的一角,梅星华双目紧闭的脸出现在他眼中。那吒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他不顾一切的大喊道: “星华!快起来,起来看看我啊!” 梅星华全无半点反应,静静的躺在那里。那吒见他脸色如生,怎么也不能相信好友已死,或者说是他内心拒绝接受这一切。执事用手帕擦着脸,说道: “主人是在今天早上就……他之前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呢!” 那吒悲痛至极,他把头垂在好友胸前,心中万念俱灰。忽然,他觉得喉咙一紧,有一对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吒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下意识的扯开那双手,同时望向那双手的主人。他红色的眼眸里,映出的竟然是已经“死去”的好友的脸! 那吒跌坐在床尾,震惊的看着“死而复生”的梅星华一边大笑,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将那床被子推到旁边去。梅星华挥挥手,执事和两名仆人便退下了。他看着呆若木鸡的那吒,得意洋洋的说道: “怎么样?我的演技可以得满分了吧。哼!这是对你迟迟不来见我的惩罚!” 那吒这才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梅星华一手策划的闹剧!他此时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不过心里的悲痛已经烟消云散了,确定好友安然无恙的喜悦心情开始占了上风。他拿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可恶!你这家伙活得不耐烦啊?!” 梅星华接住枕头,还是一脸笑意。可知他心情一定很愉快。“看在你刚才的表现上,我这次就原谅你吧。” 那吒想起刚才自己的模样,这么轻易就被朋友骗倒,也觉好笑。再想想梅星华装死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梅星华也有同感,两人都笑不可抑,好像两个闹了别扭又重归于好的孩子。 他们都笑到无力,这才相互扶着走到外间。那吒正色说道: “星华,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人孰无死呢?有些人还巴不得我赶快进棺材!” 梅星华似笑非笑,眼神冷淡。那吒看着他,说道: “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如此的。” 梅星华扭头看着对方,那种冷淡已经渐渐消失了。“我知道。” 他们走到宽敞的露台上,一旁的小茶几上已经摆放着茶点。梅星华将那杯适合合成人体质饮用的茶递给那吒,然后自己才拿起杯子,他问道: “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算是了结了吧。不过这对我来说只是刚开始。” 那吒想起这一路的波折,颇为感慨。梅星华无言的点点头,他非常明白对方所选择的路有多么艰难。他一转念又说道: “忙归心,你偶尔也该来一下,整天神出鬼没的,我想找你都难。” “好好好,可你以后也不许再那样吓我,刚才我都信以为真了!” “知道了,真麻烦。”梅星华漫不在乎的说道,可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房间内的立体电视自动开了起来,屏幕上播出的是联邦北十字星天苑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梅星指了指它说道: “我开了定点启动设定,现在是新闻时间。” 那吒知道他有经常收看联邦新闻的习惯,好浏览一下,所以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梅星华身为梅氏的首领,有很多事他必须得知道。他想起一事,看着朋友,问道: “之前你清楚孙锐的行踪,是不是有人告密?” 他所指的告密者,当然就是指孙氏那边的人。梅星华喝了一口茶,杯子上沿一双乌黑的眼睛注视着那吒。即使他没有表态,但那吒也已经知道答案了。果然是这样,他有些担心,孙锐的身边似乎有想对他不利的人。不过他没再问下去,因为他明白朋友是不会再透露什么了,这已是最大限度的回应。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边看新闻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梅星华问道: “新工作做得怎么样?能应付吗?” “那个难不倒我,只不过我这次是好不容易才请到假的,回去免不了要挨骂。” 梅星华打量着那吒轻松的神情,知道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应该没问题。“有你这样的员工,老板一定不敢赶你走。” 那吒不禁笑了笑。“换成是你,肯定会让管你的人变成被你管的人。” “哼,你这家伙,最近东跑西跑,打水漂的手法一定都生疏了不少吧。” “才不是!我也有练习过的。” “哦,在那儿练习?浴盆里吗?那可不能算数!” “多说无用!等你见识一下我想出来的新招。” “好!谁怕谁啊,我们这就去比比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 两人边说边走,直向花园的池塘而去,偶尔还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喂,你一路上都遇到什么事了?把那些有趣的事都告诉我吧,君岳。” “行,只要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他们的声音越去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房间里的立体电视依然开着,立体屏幕上的新闻节目主持人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联邦新一任大选结束,得到超过五成有效票数支持的新任总理凌笠志发表讲话,感谢选民的支持,并对以前就职的国防部表示感谢。根据宪法规定,他将会在近期内辞去国防部长职务,准备接任联邦总理一职……昨日,东十字星坤都特种部队接受国防部长凌笠志检阅,这也是他在任期内的最后一次阅兵。该部队被授予‘英雄部队’的称号。事后,国防部发言人证实,将该部队与东十字星舰队合并的提案已交由协理院审理,预计短期内将获得通过。这将是国防部的改革方案之一。……在孙氏方面,近日一直未曾露面的孙氏财团总裁孙锐出席参加内部会议,澄清了有关他之前失踪的传闻。关于孙氏和政府之间的协商,孙氏方面则不肯正面回应。接下来为观众报导的是本地新闻动态……” 第三卷异变序章第1节 “……英雄是伴随着灾难的,后世的人们往往对前者的兴趣远比后者更大。在人类的心目中,对英雄的渴求是永不停止的,因为英雄的出现能让他们忘记自身的痛苦和困惑,并甘心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他人手中。英雄,就是一个能为人类摆脱自身责任和义务的承托者。在他的身上,担负了数倍(甚至更多)于他的人的懦弱、自私和阴暗。当英雄出现之际,人们欢呼雀跃,激动不已,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选择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英雄将降,灾难已至……” ——摘自新历164年施柊洛创作的小说《心》第一章 新历399年,联邦首都——乾都。这里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版图、最统一的国家星际联邦的政治中心,联邦中央的高官都聚集于此,管理着庞大的国家。这里的动态,能影响到整个世界。 锦枫台,是联邦最高首领——总理所居住的官邸,亦是其办公场所。它位于行星北半球乾都市的枫湖南岸,因该湖四周方圆数百公里都有大片连绵不断的枫树林,而将官邸取名为“锦枫”。此地风光秀丽,尤以美丽的野生枫林最令观者心醉。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是无法靠近枫湖湖边的,只能远远地眺望大自然神奇的造物。因为这是不仅有联邦总理的官邸,湖中更是长年停泊着总理府专用星际飞船“天狼星”号和乾都舰队的护卫舰。在湖光山色下,是严密戒备的由联邦军和联邦情报总署组成的防护网。当三年前发生的“八月枪声”事件后,锦枫台的保安和驻军人数明显增加了。这让敏感的乾都民众意识到,眼前的和平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牢固。当激进派的政治人物掌握了政府,大肆制造联邦与殖民地不和的事端时,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沉默。一时间,锦枫台似乎也失去了昔日的美丽,红彤彤的枫树林依旧倒映在湖水中,可在人们看来,却是火光与鲜血的征兆…… 随着瓦尔克丽事件的落幕,在社会的反对下,激进派结束了他们短暂的执政生涯,被迫让出锦枫台。 第136章 国家的轨道看上去又回复到以前的方向。现任总理凌笠志可说是促使激进派早早下台的功臣之一,他在枢机院推举下成为临时总理,一年前在全民大选中成功连任,继续拥有着锦枫台主人的头衔。早在十几年前,他就一直跻身于联邦高官的行列,如今这个总理之位只是让他更为世人熟知罢了。 4月8日,这一天并不是什么重大纪念日,也没有什么重要会议,社会上也没有什么紧急重大事故,所以锦枫台并不像外地人想象中那么熙熙攘攘,相反还比较平静。锦枫台正楼前长长的45级台阶上,出现了两个身影。走在前头的那个人步履缓慢,紧握着扶手一步步向上走;而后面的那个朴实的中年妇女,则紧跟着对方,偶尔想上前扶此人时,却被对方回头看了一眼,就无奈的退回去默默的看着。普通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而且这两人身上都带着出入许可证。但她们还是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他不禁暗自留意着两人——尤其是走在前方的那个人。 当那人走近时,卫兵才发现这是个女子,看样子不会超过二十岁。她一抬头,那种视线令卫兵不觉打了个寒颤。不过女子低着头艰难的走进大门。卫兵心想自己该不会是眼花了吧,一个年轻女孩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慑人的目光。他瞥了眼女子渐去渐远的身姿,才发现她的右腿一瘸一拐,原来是个跛子,难怪走的这么辛苦。 好奇之下,他用电子脑问身边同样一动不动的同僚: “那女的是谁?不像是常出入这里的人。” 久久不见回答,他扫了对方一眼,却见同僚一脸凝重,似是不敢置信: “居然回来了……是她……” 刚向总理作完汇报的枢机卿于振勇和首席秘书在电梯前看见了那女子,她正由总理顾问带同前往总理的办公室。女子一见他们,便恭敬的说道: “好久不见了,于伯伯。” “三个月前才见过面,怎么说是‘好久不见’呢?” “对于故人,一日不见也如隔三秋。” 于振勇呵呵直笑,同时在电子脑里对她说道: “那个女人不在,你快去吧。” 女子不动声色,又朝那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秘书点点头,便进了电梯。于振勇对秘书说道: “看来还是你说的对,不出五个月,她果然回到锦枫台了!” 他的首席秘书苏梵晓轻轻一笑,有些不以为然。从锦枫台到枢机院,见过他的每一个人都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有人认为他自视甚高,野心勃勃;而有些人则觉得他聪明能干、彬彬有礼,是个令人赞不绝口的绅士。而他现在的上司,属于后者。当他还只是一个殖民地总督辖下的小小事务官时,所表现出的办事能力和手段,令接见他的于振勇留下了深刻印象,并在不久后就将他调来乾都,成为自己的秘书。于振勇相信,这个年轻人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出于对他的喜爱,就连别人背后诋毁他那张“毫无特色的脸”,也成了于振勇夸奖他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他已娶有妻室,于振勇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他们临走前,见到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艳光四射的女人而来。那女人看上去像是只有三十来岁,精致的妆容加上用名牌衣裙衬托的完美身段,显得她如同女皇。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和她样貌颇为相似的少女,约有二十出头,虽说打扮的同样粉雕玉琢,但神情却有些惶恐不安。那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旁人不理不睬,她的心思已经飞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振勇低声说了句: “好嘛,这么快就来啦,瞧瞧‘第二夫人’这副风急火燎的样子。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秘书看着这群人,转念一想。“总理夫人没回来吗?” “她?”于振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只关心自己的政治前途,忙着宣传她的政策理念。别说是她的女儿好不容易能回来,就算她的儿子复活她也不会回来瞧一眼!要不然怎么会让这种狐狸精横行霸道!” “说起来,总理也有责任啰,将自己的女儿赶去殖民地,反倒把不相干的外人当成家人。鹊巢鸠占,可笑!” 要是别人在于振勇面前敢说这种不敬之语,他一定勃然大怒。但这年轻秘书说的话只是使他板起脸,说道: “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许这么胡说八道。” 秘书掩饰着自己的笑意,忙答应着。他知道这位年迈的上司如此教训他是出于一番好意。他又看了看那群人一眼,那两个女子都进了电梯,年轻的那个不安的看了看粉光脂艳的女人,不停地扭着手;而那女人也是心事重重。他自言自语道: “天要变了。” 第三卷异变序章第2节 总理办公室里,锦枫台的主人凌笠志见到了已经三年不曾谋面的女儿。这个瘸腿女子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父亲面前。凌笠志万分惊讶,让他意外的不是女儿的突然出现(因为是他亲自命人接回女儿的),而是她那副形销骨立、容貌憔悴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想到,正处于花季年华的女儿竟成了这般模样!想起三年前,自己一怒之下赶走女儿,软禁她在殖民地,如今重逢,凌笠志简直心如刀割。他轻轻的喊了声: “定翮!” 女儿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仍然低着头。凌笠志皱起眉头,总理顾问连忙向他说了几句话。凌笠志恍然大悟,他震惊的望着女儿,几乎坠下泪来。他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 “定翮!过来爸爸身边坐!” 凌定翮这才猛的抬起头,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父亲,忙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用了,父亲。父亲,您最近过的好吗?” 凌笠志再也坐不住了,他从宽大的椅中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拉着女儿的手,大声说道: “回到家,就不用拘谨。左边耳朵还是听不见吗?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呢?” 凌定翮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试着想挣脱父亲的手但不成功。“我没事的……又何必破费呢?” 凌笠志目睹了女儿的模样,真是悲从中来。三年前,就因为女儿顶撞了自己的情妇,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导致左耳失聪。如今这一切,可以说都是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他既心痛又后悔。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他终于忍不住流下泪,自责的说道: “是我太疏忽了,没好好照顾你……定翮,你不用怕,爸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凌定翮双眼与父亲对上,随即闪开,她的眼中也湿润了。“没关系的,父亲。我还有一只耳朵可以听到声音。” 她越是这么说,凌笠志就越发难受。他一手环抱着女儿的肩膀,扶她坐在沙发上。从女儿走路的姿势中,他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定翮,你的脚怎么了?” “……” 见女儿一言不发,凌笠志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他想了想,命秘书又带了一个中年妇女进来。这个妇女是自从凌定翮小时候就一直照顾着她的保姆,这三年间也一直和她在一起,对凌定翮是视如己出。凌笠志一见对方就问道: “梁妈,你来说说,定翮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梁妈此时也是双眼红肿,她一边擦泪一边说道: “您不知道,阿翮在那边,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别说一日三餐,能有一日一餐就很好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理会。我本来想事阿翮去看耳朵,兴许还有得治,可那些人连路费都不给,让她的病就这么拖着!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说着说着已经哭了起来,凌定翮闭上双眼,似乎在抗拒着那段回忆。凌笠志心里已经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女儿这三年过的竟是这样的生活!他也没料到负责此事的下属居然敢隐瞒事实,让自己毫不知情。他定了定神,已经猜到这幕后的主谋是谁了。除了她,不会有别人。凌笠志心中的怒火也在往上升。 “不到半年前,有一次阿翮到附近散步,竟然有辆该死的车撞到她,把她撞下山去!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阿翮,送去医院,又因为钱不够结果将折了的腿落下了没治,就这么着,阿翮她就跛了右腿!我真该死呀!” 凌定翮眼中滴泪,但她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凌笠志简直要气坏了,他拍着沙发扶手,又怒又痛的质问道: “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我不是没想过啊!”梁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让那些人来联系您,他们说您‘公务繁忙,没空管这些小事’。我们连电话都不能用,怎么通知您啊?!” 凌笠志费了好大劲才没让拳头砸在茶几上。他泪流满面的抱着女儿,不停的喊道: “定翮、定翮……是爸爸不好,爸爸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父亲!” 凌定翮也扑入父亲怀中,父女俩抱头痛哭。梁妈也哭个不住,在场的其他人也无不掩面拭泪。哭了好一阵子,悲痛稍止,凌笠志又对女儿说道: “放心吧,爸爸会找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病!” “这次回来,我只想看看父亲您好不好,您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凌笠志闻言又流泪了。“好孩子,你不用担心,好好住这儿吧,每天陪着爸爸,我们父女俩以后都不分开了!” 正说着,秘书来向他通报: “胡女士和胡小姐来了。” 凌定翮用梁妈递来的手绢抹着泪,她不甚在意的瞥了父亲一眼,见他虽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第137章 她又对梁妈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大惊小怪。 “让她们进来吧。” 那对母女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她们看到凌笠志和凌定翮坐在一起,都不同程度的感到意外和不安。凌笠志的情妇胡冰滢到底见过大场面,心里的想法半点也不表露在脸上,还热络的向凌定翮嘘寒问暖。她的女儿胡月雅躲在母亲身后,不时用戒备的目光注视着凌定翮。而凌定翮呢,没有半点局促窘迫,不卑不亢的应对着。这时,凌笠志开口了: “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定翮回来了,我们怎么能不来看她呢?”胡冰滢连忙陪笑道。“定翮啊,你难得回来一次,我一定要为你接风洗尘。” 见她表现出一副亲热长者的神态,梁妈忍不住狠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还没等凌定翮回答,凌笠志就已经沉下脸,说道: “这种事以后再说也不迟。我和定翮刚见面,一定要好好聚一聚。晚饭你们不用等我了。” “这是当然。”胡冰滢又看向秘书,用女主人的口吻吩咐道:“赶快让人准备好客房,好让定翮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你不用忙。就把我书房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定翮住那里就可以了,我们也能多见面。”凌笠志转向女儿。“定翮,你看好不好?” 凌定翮笑了笑。“我住哪儿都行,只要能和父亲您在一起就够了。” 和这对面带笑容的父女不同,那对母女是越听越心惊,她们似乎没想到凌定翮还会住下来。胡冰滢试探的问道: “定翮她,这次会住很久吧?那我可要多为她准备些东西,毕竟以前用过的东西都旧了。” “这里就是她的家,什么久不久的。来,定翮,我们去湖边走走。” 父女俩离开办公室。神智恍惚的胡冰滢无意中对上了凌定翮的视线。对方凝视着她,嘴角浮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在这个已经开始有些炎热的时节,她却仿佛掉进了深暗的冰窖,任由可怕的寒气弥漫在身心中…… 有时候,一道涓涓细流也能汇聚为宽广的大河,也有可能被覆灭。看着清泉汩汩冒出的人们,此时根本不知道这股泉水会有怎样的未来……是成为江河湖泊的源头,还是被毁于一旦?套用一句俗话: 天晓得!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1节 9月5日,东十字星舰队各部门的指挥官都来到旗舰“青龙”号上,参加例行会议。这次演习他们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准备,并且将演习地点设在殖民地星域,也有震慑的作用。如今演习已进入尾声,向总司令进行汇报也成了各指挥官们的必做功课。 在听取作战部门的报告时,东十字星舰队的总司令商宇少将还询问了地面作战部队指挥官乔朗的意见: “乔上校,你对于这次演习在作战方面有没有意见补充?” 乔朗原本是东十字星坤都的特种部队“蓝鹰”的指挥官,在去年的东十字星舰队扩大调整中,蓝鹰因为一直以来的优异表现而被纳入舰队的地面作战部队,乔朗也因出色的战绩而继续担任该部队的指挥官。他的军阶理所当然的得到了提升,并拥有自己的主舰。但在不少舰队军官眼中,地面作战部队根本可有可无。不过此时它却成为舰队的一分子,该部门的指挥官还有专属战舰,这让一些人在私底下愤愤不平,指挥官乔朗也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我的意见都写入了报告书,没有补充。” 商宇点点头,继续进行会议。那些不屑的目光也离开乔朗,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乔朗对这情形视若无睹,他看似专注的听着他人的报告,其实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没有人发现,乔朗左手食指不时地微微颤动,好像少了点什么——他的烟瘾上来了。因为商宇本人不吸烟,所以他所乘坐的旗舰的舰桥是禁烟区。虽然舰上有吸烟室,但现在正是开会途中,谁也不能中途离席。坐在这里开会的大部分军官都是香烟的忠实拥护者,可他们也只能克制自己。就算他们知道乔朗和自己有着相同的习惯,他们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乔朗从军有13年,除去在军校的4年外,他有8年的时间都是在蓝鹰渡过的,有人曾评价说,是他建立起蓝鹰的赫威名。这句话也许有溢美之嫌,但并未夸大。这点从坤都人对蓝鹰赞不绝口上就能看出来。对于他的功绩,最讨厌他的人也无法否认。他们的矛头,除了指向他所指挥的兵种,还针对他本人。在参加会议的所有军官中,乔朗是最年轻的一个。他刚满三十岁,在社会上看来是个日趋成熟的青年,但对其他指挥官来说,他充其量只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子,可这个家伙,却已经拥有上校军衔,照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不到四十岁就会成为将军,这正是年纪比他大上十几、二十岁的其他指挥官所不甘之处。再加上他所指挥的部门属于不受重视的边缘部分,这更令他们有藉口将怒火发泄在乔朗身上。乔朗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他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在会议即将结束时,情报参谋向商宇报告了一个消息: “最新的情报显示,在东部外围,孙氏的天罡军有集结的迹象。虽然数量不多,但也有继续观察的必要。” “只是小股部队吗?没发现对方调兵的举动吗?” 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其中一个幕僚说道: “每次我们举行演习,天罡军都会将舰队集结在外围。既是观察也是威慑我方,这已经成了例行公事。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包括商宇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有类似看法。在下令继续监视对方布署后,总司令宣布散会。各指挥官都乘坐小型飞船回到自己所在的主舰。乔朗一走出舰桥,就看到一直在等候的副指挥官兼情报参谋赵易。乔朗不说什么,和对方上了小型飞船后,就一个劲儿的吸烟,好像要把刚才的份给补回来。虽然赵易以前也是烟不离手,但看到这位上司这模样,还是有点咋舌: “我看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把肺换成合成器官得了!” “你还好意思教训起我来了!” 乔朗冷冰冰的说了句。不过这不是表示他觉得恼火,而是他一向如此。况且赵易和他是老战友了,两人在蓝鹰共事多年,自然熟知对方的脾气习性。赵易只是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会议有什么决定吗?” “只是报告,听不听得进去就是他们的事了。”乔朗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 “最近天罡军在殖民地外围有些动作,你帮我留意一下。” “孙氏吗?”赵易皱起眉头。 孙氏原本只是一个家族式财团名称,它和梅氏财团、银河财团一起,曾并称为三大财团。它们是在久远的星际战争中曾大力帮助过联邦政府,因此战后飞速的发展和扩大,成为联邦的国中之国。在新历385年银河财团倒下,而剩下的梅氏和孙氏却屹立不倒。联邦和这两个财团签下条约,和平相处,互不侵犯。但它们仍是联邦的心头大患。梅氏的军队名为“五行军”,孙氏军队则是“天罡军”,这两支都是正规军,拥有强大的战力。所以联邦对它们的一举一动特别注意。 “听说只是小股部队,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 两人回到所在主舰“星宿”号上,乔朗随口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戒烟?这阵子连派来的烟你都不要,搞得后勤部的宋磊还跑来问我,问是不是对他们有不满才把烟给退回来。” 赵易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我太太不喜欢我吸烟。” 乔朗不语,不过赵易还是觉得对方眼中闪过似笑非笑的光芒。乔朗虽到了而立之年,但不仅没成家,身边连个经常出现的女伴都没有。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让女性无法接受,相反,他明显带有殖民地人血统的样貌,能很轻易的吸引住年轻女性带有热力的视线。但由于性格使然,他根本就无心于传统的成家立室。乔朗对于自己从事的事业,远比其他一切更为执着,他的全部心思都花在军队上,当然不大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去交际。赵易身为他的朋友兼战友,自是深知此点,便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如你也找一个吧,试试被人照顾的滋味。” 乔朗扯动一下嘴角。“我一个人就过得好好的,用不着被照顾。况且我还不想照顾别人。” “等你结了婚,就会发现两个人过比一个人过好太多了,要不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走进这个大坟墓呢。” “好?”乔朗的声音中带有揶揄和不解的语调,可能还有一丝好奇。“怎么个好法?” 赵易似乎没想到对方还认真问起来,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起码有个人替你暖被窝嘛!” 乔朗手一滑,烟差点掉下来。幸好他们已经来到舰桥,赵易才免去了被人笑话这一劫,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所以舰桥的官兵看到乔朗带着轻松的表情坐上指挥席,心里还以为指挥官可能遇到了好事呢。 当乔朗坐下后,他的心思渐渐从刚才的事情上离开了,重新回到他所关心的问题上: “孙氏、天罡军,真的只是例行公事吗……”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2节 殖民地外围墨丘利行星,这里就是闻名世界的渡假胜地“乐不思蜀”乐园所在地。联邦、殖民地、梅氏、孙氏,每一处的人都想来这里一掷千金,痛痛快快的玩一把,发泄心中的郁闷和压力。 第138章 说到玩乐服务设施,这里应有尽有;环境装修更是一流;服务周到,交通便利,难怪乐不思蜀的口号就是“每天都是节日!”。的确,这里每一天都客似云来,更不用说连那些社会名流要人都长年累月地订下房间,为自己休假时能有个好去处。而且“乐不思蜀”的经营方针之一就是从不涉及与政治有关的东西,不管你是来自哪里,乐园都会一视同仁,所以每个客人在这里都享受到无忧无虑的快乐。“乐不思蜀”如此长盛不衰,确实有独到之处。 这天,在“乐不思蜀”举行的摩托飞艇竞速比赛上,投注站的主管一直在注意着一位特别大手笔的客人。他下注了7次只有1次买对了第二、三名而略赚了一笔,其它的都输了个清光。他听了下属的汇报后,便马上命人为那位客人送上最好的香槟,并且将对方今天的酒水费一律全免。对于这种豪客,乐园的员工到主管都侍候的无微不至,而且小心翼翼。当全部十二场比赛结束后,投注站主管亲自拜会这位大方的客人。 这个豪客看上去年纪轻轻,输了这么多钱,他却满不在乎,正品尝着送来的美酒。在他身边还有两个保镖,一个黝黑结实,一个目光沉稳。主管见对方来头不小,更是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此人姓唐名幂,自称是西十字星艮都人,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股份持有者,看来是个一心寻乐子的纨绔子弟。这家伙已经在乐园里玩乐多天,赔了不少钱。可他看来根本不觉得心痛。 “唐先生是贵客,不知能不能赏脸出席明晚由董事长举办的晚宴?董事长也很期待您的光临呢!”主管陪笑道。 “哦,这个嘛……”唐幂呷了一口洒,摇头晃脑的像是沉浸在佳酿中。 主管见他不答话,便又说道: “有很多乐园管理高层都会出席,还有不少我们的熟客也会出席。如果您能来,那真是蓬毕生辉啊!” 唐幂听了,又问身旁的保镖道: “阿彦呐,明天晚上我有没有约会呢?” “没有。”那保镖低头答道。 “哦,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吧!总比一个人闷着的好。”唐幂喝光杯里的酒,“啊”的叹了一声。“这酒不错、不错!” “您喜欢那我再派人送到您的房间。那么到时就恭候您的大驾了!” 唐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对恭恭敬敬的主管说道: “你们这儿很好,很好!我玩的很开心!” “多谢您的夸奖,让客人满意,这是我们的责任。”主管又问道:“您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一切都很好!”唐幂叼着雪茄,披上大衣。“我在西十字星就听说过乐不思蜀董事长陆珀的大名,果然不赖!连底下的员工都这么出色!” 那主管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唐先生可能还不知道,陆珀董事长已经在两个月前辞职了。现在担任乐园董事长是前采购部经理陆琥。” “是吗?陆琥……这位现任董事长是不是……”唐幂若有所思。“这姓名怎么和前任董事长有些像啊?” “陆董事长是前任董事长的哥哥。” 主管虽然还在笑着,但眼里却闪出不安的光芒,很明显他对此事已不愿多谈。唐幂却一无所觉,只是随口说道: “自家兄弟,难怪都这么能干啊!陆家的祖上真是烧了高香啊!” 那主管的笑容有点僵,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和服务员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唐幂看样子只是无意提起,他向主管打过招呼,就带着两个保镖加下榻酒店去了。一路上,接头他的司机、帮他开门的服务生,还有电梯小姐都得到了他丰厚的小费。 一进到那间装修豪华的总统套房,唐幂大摇大摆的喊道: “亚迈,给我斟酒!” 他的两个保镖此时完全不像在人前那样沉默,亚迈气的扯下自己的领带,摩拳擦掌道: “小子!你还真把我当佣人看啦?!想死就直说!本大爷免费送你下地狱!” 唐幂吓的腿抖个不停,嘴上还“嘿嘿”笑着。“亚迈,亚迈哥!你别生气,这都是老板交待我要这么做的。如果我不装得像点,也就骗不过那些家伙了,你要体谅我啊!” “‘体谅’?!”亚迈夸张的喊着这两个字。“‘体谅’你一个人大吃大喝?‘体谅’你喝那不花钱的酒?‘体谅’你拿着那些钱自己一个人花?‘体谅’你装成阔少爷到处泡妞?我捧扁了你!” 话音未落,他就朝“主人”猛的扑去。唐幂见势不妙,早就一溜烟跑了。亚迈扑了个空,摔在沙发上,他一跃而起,“追杀”起吓得魂不附体的唐幂。唐幂边跑边叫道: “阿彦,阿彦,救命啊!” 他的另一个“保镖”刚检查完房间从里面出来,就看到满屋子跑的两人。一个在前面逃,一个在后面追。华丽的总统套间好像刮起了两阵旋风。 “你们别闹了,要是老板看见了,你们都跑不了!” 唐幂三步两步的跳到这个“保镖”——章靖彦的身后,用他作挡箭牌。“阿彦,你要救我啊!” 亚迈伸手想抓他,几次都被章靖彦挡开。亚迈气的直骂: “死米汤!有本事就出来跟我较量!别当缩头乌龟!” 唐幂,也就是米汤,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不住的说道: “这能怪我吗?想当初要选择个人装花花公子来执行任务,老板说‘那吒太显眼了,阿彦又不像,亚迈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才被逼上梁山,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你怎么能把气撒在我身上?我也是受害者!”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3节 那句话好像正中亚迈的痛处,他的火气简直令房间的空调都失去了作用。“‘装’?你根本就是花花公子再世!我宰了你!” 正吵闹着,门铃响了,三人顿时停了下来。米汤和亚迈不由自主都躲在章靖彦身后,两人一相碰,彼此瞪了对方一眼,哼一声后又别开脸。章靖彦向他们说道: “可能是老板来了,你们还不赶紧收拾房间?” 一句话提醒了两人,他们顾不上“内哄”,连忙同心协力的把乱糟糟的家具摆放放回原位。章靖彦去开门,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个装着香槟和冰块的桶回到客厅。 “是那个投注站的主管吩咐人给你送酒来了,老板还没到。”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章靖彦见他们这副德行,不禁摇摇头。他把桶放到桌上,就听到门铃声。米汤看着章靖彦: “你是不是忘了给服务员小费?” 章靖彦作了个皱眉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怎么可能?”。但他还是走到房门上的显示器上张望,回头朝呆立的二人扔下一个炸弹: “老板来了。” 这一下房间里如果炸了锅,两人上窜下跳,用超光速的速度把房间一切整理好。章靖彦等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打开房门,进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轻的那个还好些,只是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人。年纪大的那个可不得了,眼似铜铃,鼻孔朝天,下巴好像推土机的大铲,大葵扇般的手掌格格作响。别说是流鼻涕穿开裆裤的小孩,就算是堂堂七尺男子汉见此尊容都会吓的变作软脚蟹。毫无疑问,这位……女士就是三男子口中的老板。 “老板!” 米汤亚迈二人忙得头浸汗,现在见了对方,动都不敢动,看上去就像是接受元帅检阅的士兵。他们的老板扬了扬早已掉到不剩几根的眉毛。 “小崽子,过的好乐啊!” 两人心里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反驳,只是傻笑。一旁没受波及的章靖彦见那年轻女子笑的一脸奸诈,便用手肘推了推她,劝她不要太过得意忘形露了馅。那女子也会意,只好用手捂着嘴继续无声的大笑。那老板完全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说实话,她那威风凛凛的劲头连男人中都少见。 “米汤!” “有!” 被喊到的那人反射性的应道,他有种错觉,房间里的冷气怎么越来越厉害了?没被喊到的那人则松了好大一口气,瞧他模样,中了联邦上百亿彩票大奖的人都未必比他幸福。亚迈一眼瞥见满脸坏笑的女子,便瞪了她一眼。对方完全不在意,还笑的更开心了。女老板一屁股坐在名贵的沙发上,慢吞吞的问道: “今天花了多少?” “今天只在摩托飞艇比赛上投注。一共十二场。总共只赢三场,而且都没压对头名。每场投注金额五十万,总共是六百万。第四场和第九场压对了第二、三名。第十场压对了第三名,一共赢了一百一十万,输了四百九十万。酒水费全免所以不花钱。今天逛了一圈,给了8个人小费,一共二万块。所以总共花了四百九十二万,没超过老板你设的最高上限啦!” 米汤像机关枪一样吐出一串数字,可见他对此也是胸有成竹。女老板哼了一声: “还有呢?” “啊?”米汤愣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看着另外二人,他们也不清楚。“老板你指什么?” “还装蒜?”老板一拍茶几,吓得众人心惊肉跳。“你当我游四方是睁眼瞎吗?!” 米汤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老板,枪毙死囚也得有个罪名啊,你部不能冤枉好人吧。我今天的确只花了这笔钱,再多也没有了!” “哟喝?!我冤枉你?”游四方大眼瞪的几乎撑破眼眶。“我问,你今天借口上厕所,趁阿彦亚迈他们不在你身边,跑去和一个小娘们搭讪,有没有这事?” 第139章 米汤一听,真是吓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可见游四方说的没错。游四方继续说道: “你要摆阔,就请那小娘们和她那一桌子猪朋狗友每人来一瓶最好的白兰地,还把那一桌子菜都算在自己帐上,结果花了九万四千块!我说的没错吧?‘唐公子’?” “老板……”米汤声音都软了。 “王八蛋!你今天一共花了五百零一万四千块!还说没超上限?!我今天就要替游隼号清理门户!” 接下来,只听到米汤哀嚎不断,一面惨叫一面求饶: “老板、老板……我不敢了!……救命……” 亚迈见状,心里直喊着好险。他虽然见过许多游四方揍人的场面——有不少时候他自己也是对方拳头下的“牺牲品”。但看见这场面,还是有点发毛。亚迈看了看有着类似感受的年轻女子,压低声音问道: “辛然,你不去帮忙?我怕米汤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辛然吞了一口口水,显然不敢去。她又看着亚迈。“那你去呀!反正你好歹也是米汤的临时保镖嘛!” 两人互瞪着对方,谁都不敢去。章靖彦看是时候了,便试着对游四方说道: “老板,米汤今天也是大有收获的。你不如先听完再说吧。” 游四方牛眼一瞪,看了看这个一向稳重的下属,知道他从不乱说话。游四方手一松,米汤像个沉重的沙袋摔在沙发上,还不忘发出“哎哟”一声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他身上虽多处挂彩,但脸却完好无损,看来他的老板也是有手下留情的——要是被别人看见这位“花花公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起疑心才怪。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4节 “有什么收获?” 米汤如蒙大赦,也顾不得身上一处处喊痛的肌肉,连忙回答道: “今天在那里又输了钱,投注的主管来巴结我,说想介绍乐园的董事长给我认识,邀请我出席明天晚上的宴会呢?” “哦?”游四方眼中放光,似乎已将刚才那一切抛诸脑后。“他真的这么说?” “是的,连这两瓶酒也是他送来的。”章靖彦答道。 游四方一扫脸上的乌云,哈哈大笑起来。“鱼总算上钩了!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米汤知道这下有救了,忙打铁趁热,又说道: “不仅那个董事长陆琥会出席宴会,连其他高层也会参加,还有不少‘乐不思蜀’的客人都来。那时候动手就最好不过了!” 游四方又哼了一声,不过这次听来没那么可怕了。“这次就放你一马,要是再给我惹麻烦,我一定把你倒吊在游隼号上示众三天三夜!” 米汤真想痛哭流泪一番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他知道此时还是收敛点好,要不然老板马上兑现自己的诺言那就大大不妙了。可是接下来老板的一句话就真让他欲哭无泪了: “超额的部分就从你的薪水里扣,每月两千,扣完为止!” 辛然和亚迈看着本来庆幸的米汤又变回一脸惨相,忍不住好笑。不能怪他们没有同情心,而是类似的事件早已数不胜数,对米汤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章靖彦向游四方说道: “明天就要动手了,来得及吗?虽然我们是掌握了陆琥用不正当的手段逼前董事长下台,可要是还找不到他……” “陆珀一定是被那家伙抓起来了。当初我们商量好由我的人假扮富商进入‘乐不思蜀’收集证据,他先躲到秘密地点,等时机一到再和我们汇合。可三天前他就没和我准时联络,连他的信号也查不到。这就表示他一定出事了。就算他躲到‘乐不思蜀’的其它地方也不可能不保持联络。只有被人抓到了,要么杀死弃尸;要么把他藏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才会让我们一无所获!” 辛然有点不敢置信。“陆珀董事长到底是他的弟弟啊,陆琥真的下得了这个手吗?” “亲兄弟又怎么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游四方紧皱眉头,还在想着如何寻找陆珀。 其他三人似懂非懂,章靖彦听了像是颇有同感。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问道: “那吒和方烈那边有消息吗?” “他们呀,跟潜艇似的,一直没浮上水面。”辛然摊开双手,耸耸肩膀。“可能还在找吧,从他们这几天的信息看来,暂时没啥收获。不过搜寻的范围倒是缩小了。” 游四方摸摸宽阔的下巴。“想在24小时以内找到陆珀很困难,不行的话,我们就得进入第二套方案!” “我们就算把陆琥和‘乐不思蜀’董事局的股东都绑架走了,可他们到时会相信我们手头上的证据吗?说不定陆琥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和陆珀是一伙的,故意陷害他。” 亚迈提出的疑问显然大家也想过,但是在目前他们找不出更好的方法。米汤也说道: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只送证据给董事局,怕是陆琥的人就先给截住了。况且他的眼线这么多,董事局就算相信这一切想撤换他的职位,恐怕没行动起来就会被陆琥先下手为强,除掉股东们再换成自己人,那时陆珀想翻身都难哪!” “所以最好还是由陆珀亲自现身说法,再加上那些证据,才能堵住陆琥的嘴。他不仅想独占‘乐不思蜀’,还和联邦的特工会面,为他们卖命,再这样下去乐园就会成了联邦情报总署的分局了!” 章靖彦所说的都是实情,原“乐不思蜀”董事长陆珀一直管理着乐园,是个出色的经营者。他的哥哥陆琥却只担任一些闲职,并不为人所熟悉。联邦的情报总署受到密令,必须要在星际中建立起有效而庞大的情报网,他们的目光落在世间闻名的“乐不思蜀”乐园上,这所乐园能汇集联邦、梅氏、孙氏和殖民地的各方人士,许多都乐意在这里玩乐。这里无疑是最好的情报中心,不管你来自哪里,别人都不会起疑心。更让联邦情报总署加快了计划的,是他们收到消息,梅氏孙氏的特工都对乐园有些意向。所以联邦更要想尽办法抢先入主“乐不思蜀”。可当他们和乐园董事长陆珀接触后,对方虽不愿意得罪他们但更不愿成为别人的走狗。在多次交涉不得其法后,联邦意识到陆珀根本不打算与他们合作,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方法——找一个愿意配合他们的人取代“不听话”的陆珀。在他们的视线中,出现了这个不受重视的陆琥的身影。 陆琥和陆珀虽是亲生兄弟,但两人完全不同。陆珀自担任董事长以来,一直努力使乐园保持原有宗旨的同时蓬勃发展,他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保持平衡,竭力不让乐园成为他方势力的道具。而陆琥则不满足于只守着一个“乐不思蜀”过日子,他希望能取得更了不起的成就。“乐不思蜀”对他来说是个大跳板,是可以使他迈向成功的踏脚石。说穿了,就是陆琥从来都不想一辈子只当个商人,他想做的,是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所以这两兄弟,注定无法走在一起。 在联邦一方暗地里大力支持下,陆琥成功的令自己的弟弟被迫辞去董事长一职,还赶走了不少反对陆珀下台的高层人员,陆琥则顺理成章的掌握了乐园大权。现在的“乐不思蜀”表面看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暗流。联邦的眼线开始出现在乐园的各处,监视着来往的客人。联邦情报总署在陆琥的帮助下,正一步步将这里变成他们的基地。 不过游四方和她的部下会参与到这件事,跟这些阴谋没多大关系。游四方是民用商业飞船游隼号的船长,她的几个船员曾救过陆珀一命,所以就有生意上的来往。而游四方之所以要帮助陆珀重夺“乐不思蜀”,是因为在陆珀下台前游隼号曾协议为乐园运送一批货物。货运到了,该到手的报酬却没有了。原因是新上任的管理层借口这是前任董事长批准的项目,现在新董事长上台,这些款项一律不予承认。游隼号忙活了大半个月,却分文未得。游四方气得几乎要把“乐不思蜀”的屋顶都掀掉了。可这也于事无补,只能另想其他方法。这时,陆珀找到了他们,向众人阐述了事情经过,请求他们的帮助。游四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原因嘛……自然不言而喻。能让游四方下定决心的,除了陆珀答应事成后会还清款项,还有可观的报酬……所以游隼号的众人就有了这次“打入敌人内部”(游四方语)的行动。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5节 “哼哼……等这次完了以后,我一定要陆珀那家伙好好补偿我的经济损失,要不然我就不姓游!哈哈哈哈!” 游四方抑天大笑,章靖彦略带苦笑的摇摇头,心想真是拿老板没办法。当他一转头,就看见其他三人都躲到自己身后,竭力远离老板的刺耳魔音。虽说他们跟着游四方不少日子,但还是适应不了她的可怕笑声。 游隼号的老板对他们的那点小心思哪里知道,她继续自言自语道: “待会儿还得催催那吒,让他和方烈再找找看。要是陆珀两腿一伸,我们就麻烦了。” 她说着说着,嗓门又变大了。“喂,你们几个!尤其是米汤,给我提起精神!无论如何都得给老娘演下去!你们的薪水有没有着落,就看这一次了!” “是!” 三人齐声答道,章靖彦也点点头。米汤心里虽心疼那些没发来就被扣去一部分的薪水,不过成功的话总算还有酬劳,总比什么都没拿到好。所以他为了能让自己的未来的日子不至于一穷二白,更是下定决心要让计划成功! 第140章 看到他这副燃烧起熊熊斗志的样子,辛然和亚迈差点没笑出声来。 商议过后,游四方和辛然总算走了。米汤等老板的身影消失后,还不敢坐下,直到确定大门锁牢了,这才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瞧他大口大口吸气的样子,好像刚刚死里逃生。亚迈见此,便得意洋洋的说道: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都叫你别去泡妞,你就不听,再这样下次我也保不了你!” “没义气的家伙!”米汤说到这个才气呢。“刚才也不说两名好话,害我又多挨了几拳!” “你死总比大家一块死好!老板的拳头那么硬,我才不要无缘无故被扁。”后面那句倒是亚迈的真心话。 “好了好了,”章靖彦打断这两个活宝间的斗嘴。“我们都还执行着计划呢。你们要是不小心点被人识穿了,那时候更惨。” 亚迈一挥手。“没事,这里我们不是早就检查过没有窃听器和监视器那些破玩意儿,在房里我才不怕!反正出去之后我们就成了他的奴才,不趁现在放松一下这怎么行!” “这么说,我将你这番话告诉方烈也不要紧啰?” 亚迈当即哑口无言。游隼号的诸人谁都知道他对以前曾是自己上级的方烈又敬又怕,唯一能收服他的人就只有方烈。现在章靖彦一提起方烈的大名,亚迈只好乖乖的合上嘴巴。章靖彦又对米汤说道: “明天晚上就是重头戏了,参加宴会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很可能没法和你一起进去,你一个人要小心,随机应变。” 米汤想起这次任务,虽然也有些害怕,不过事到如今怕也没用,倒不如放手一搏。他吞了下口水,说道: “看我的吧,不管怎么样也得把陆琥那只老狐狸引上钩!哎,对了,你说那吒他们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他们那边要是能找到陆珀,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白脸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上……少校她一定没问题的!” 亚迈坚信不疑,对此另外两人也没什么异议。米汤笑道: “你该改口啦,方烈不也说过让你别再这么叫她嘛。” “他们听到消息说有人在四天前在西区的儿童乐园见过陆珀,不过之后就没消息了。”章靖双手环抱。“也有可能是有人见过他但没说,毕竟陆珀现在成了董事长的眼中钉,他们都不敢得罪陆琥。” “儿童乐园?”亚迈想了想,“据说那里会重建成酒店和豪华赌场,将这个免费的儿童乐园拆掉。那里地方够大,现在又没什么游客,的确是下手的好地方!” 米汤不禁嘀咕一句。“照你这么说陆珀早就没命啦?不要啊,我的薪水有没有着落就全看陆珀董事长活不活得成了……” “现在只有希望那吒他们能尽快找到他了。” 章靖彦的目光穿过落地窗,望向华灯初上的乐园。白昼虽已结束,但对身处在这里的许多人来说,现在才是狂欢的开始。璀灿的灯光后,更多的却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乐不思蜀”号不夜城,那么可想而知它的夜晚有着与白天毫不逊色的繁华热闹。人们都希望通过放纵来发泄自身的苦闷和压力,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愿或不想面对令人感到沮丧的现实,生命中各种大大小小的责任已经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只有肆无忌惮的玩乐才能让人暂时忘却这一切。 当然,也不时所有地方都灯火辉煌,西区就显得比较沉寂。这里因为即将要改建,所有游乐设施都停止运作,昔日充满了孩子欢笑声的儿童乐园此时没有一点生气,只有黑暗陪伴着它。在夜风中,写着“施工场地,闲人勿进”的告示牌轻轻摇晃着。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兴冲冲的跑到儿童乐园小剧场的门口,却发现这里大门紧锁,一个人也没有。跟在他向后的父母看到这景象,也有些愕然。小男孩急的左看右看,不停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有精灵和小矮人的嘛!怎么不见了?”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失望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剧场,嘟着嘴说道: “妈妈,哥哥说的会喷火的大龙在哪儿?我想看!” 妈妈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安抚儿子。“可能剧场今天有事,所以没表演,我们去玩其它别的游戏好不好?然后去买你们最喜欢吃的冰淇淋。” “可是……” 小男孩还是有点闷闷不乐,他的爸爸弯腰抱起他,让儿子坐在自己肩膀上,笑道: “以后一定会重开的!等那时候爸爸再带你来看小矮人和骑士!” “还有我!”女儿忙不迭的嚷道。 “对对对,还要带上我的乖宝宝。”爸爸亲了小女孩一下,又说道:“乐园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爸爸妈妈带你们去玩!” 一家人离开了静悄悄的小剧场,临走时,小男孩不住的回头望向小剧场。这里又再次回复死寂。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6节 剧场的大门后传出一些声响,随后,一个黑影敏捷的跃过高墙,轻轻落在门外的草地上。乐园远处的灯光洒落在黑影身上,勾勒出一个修筑姣好的身段。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虽然穿着普通的衣物,却遮掩不住她的光华与美丽。盘成髻的金色长发和蔚蓝似海的碧眸,昭示着她的殖民地血统;可细致典雅的五官却又有着联邦人的印记。眉宇间处处流露着坚毅沉静,同时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要看过她一眼,没有人会忘记这样一张脸。 确定四周无人后,这句女子才走出儿童乐园的范畴,来到附近供游客散步的海滩。海边徘徊着不少情侣,但比起熙熙攘攘的乐园赌场、酒店和竞速比赛投注站,这里简直是另一处静谧的天地。也有一些男人将目光不停的在这女子身上打转。 女子状似随意的坐在岩石上,看着翻腾的海浪。其实她正用电子脑与同伴联络: “那吒,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欢乐广场。你那边怎么样了?” 在人类统治星际的年代,最让人类引以为荣的发明除了可光速行进的星际飞行器外,就是微机械技术和人工智能。通过这些技术,他们创造了以前只在科幻小说中出现的机器人——拥有自我意识的合成人,并且制造大量先进且使用寿命极长的机械器官,取代自身以细胞血液和蛋白质组成的天生器官。其中最为普遍的合成器官就是电子脑,它可以让人类的大脑像电脑一样具有各项强大的功能。网络连接可以说是最为人熟悉的一种功能,简单来说,就是本人无需通过外部仪器(如电脑、行动电话等),可以直接与无方的人进行通话交流。有时为了从固定电脑上下载资料,或与他人无法连接网络的电子脑连接时,人类可以用数据线等外置设备与之相连,而自身的接口就是耳朵。充当这一“电脑”显示器的,当然就是眼睛。 在越来越多人或自愿或不自愿的加入电子脑大军行列时,他们对机械的恐惧已经日渐淡薄。他们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我已经和合成人没什么区别了。虽说大脑仍有小部分属于自然器官,但单以所占比例而言,这些人类的大脑的确已经成为机械。机械与自然的造物毕竟不能完全和平共处,所以因接受电子脑改造而出现大脑各种病变的人也是存在的,只是其数量较少而未能引起世人的关注。 “看样子这里的确是要进行重建,连员工都撤走了,所以没有发现。我刚接到船长的通知,准备明天晚上去参加乐园高层内部宴会时动手。” 女子说话时的语气非常利落干脆,如果不熟悉她的人听到多少也会有些讶异,因为这样的语调与她纤细秀美的外表略有不符。不过正与她对话的那吒却没有这种感觉,他们早在六年前就认识了,虽然共事的时间至今为止只有一年,但彼此早就不陌生了。 “明天晚上吗?那得加快速度了。”那吒顿了顿。“我之前潜入内部电脑,没有发现可疑资料,我看他们一定是隐瞒了一些事。” “查出来得花多久?”女子追问道。 “这要看能不能找到有力线索了。” 女子点点头,她很清楚这种事想要短时间内找到突破口可能性近乎零。“明晚19点以前再找不到的话,就进行二号计划,直接对付陆琥。” “明白。在此之前继续行动,保持联络。” “好。”女子眼波一转。“小心别上女人的当,那吒。” 过了许久,对方才回了一句: “……多承指教,方烈。” 金发女子忍不住笑了,她心里很清楚这位同伴是一个多么机警精明之人,以前曾从事过特工工作的那吒执行任务时的能干表现,只怕会让许多个中好手都自叹弗如。方烈之所以这样“提醒”他,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因为那吒一直对女性抱有疏远的态度,不是出于害羞之类的因素而是和他的想法有关。即使方烈明白那吒是不可能上女人的当,但还是调侃他一下。事实上,游隼号上的诸人如果了解他的态度,一定会比方烈更激烈的嘲笑他,不过他们都只限于耍而嘴皮子而已,并不是针对那吒本人。当然,那吒自己也不在乎这些。 结束了通话,方烈一展眼,看到从儿童乐园门外又走出几个小孩,他们都是一脸失望。父母们只好哄着他们,带他们离开这个已经不再开放的小剧场。看来孩子们真的很喜欢这里,不过就因为它是免费的所以才遭到淘汰吗? 想到这里,方烈也有些黯然。 第141章 有些东西之所以重要并不是靠它本身的价值来决定的,这可说是方烈自己的体会。 在欢乐广场的那吒望着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顶了顶棒球帽的帽檐。他一直跟踪着陆琥的一个心腹,刚刚对方进了一家小吃店,看样子只是来赴个普通约会。因为有资料显示此人曾帮陆琥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他也是那吒的监视对象之一。 这个广场是“乐不思蜀”的著名景点之一,两侧的大街布满食肆和商店,却非常井井有条。这位位于乐园中心的旺地,自然也是游客消费的好去处,每星期一次的狂欢大巡游也是在这里举行的,因此广场不管任何时候都能聚集起像热带鱼群般的人潮。 那吒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水池边,乍一看,毫不起眼。其实他是有意这么做的,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他从不关心自己的外表,但他很清楚要是自己像其他人那样走在街上,那么他肯定会受到别人频频投来的注目礼。为了看他一眼,女性不用说甚至男性也会停下脚步想看清他。不仅是因为他独特的“雨过天青”色的头发和血红的双眼,更因为他那张没有一点缺陷的脸。 别人怎么想那吒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不过他本人倒宁愿自己的长相和五百亿联邦人没啥两样——起码这样就不会整天被陌生人盯着看,但可惜的是,这种愿望恐怕无法实现。所以那吒每次外出都会戴上棒球帽,好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7节 今天会举行巡游,所以有不少人都在广场上等待着,那吒就算在这儿一直坐下去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他就是看准了这点,才选择了能观察到小吃店内部的喷泉水池作为监视点。 可是那吒还是有点不自在,不是被监视的家伙发现了自己,而是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几年年轻女孩不时好奇的打量着他。她们似乎已经观察了那吒一阵子,有时挨在一起低声说话,随后又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凭她们的眼神那吒就猜到她们在说自己。如果不是这几年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看,那吒也不会注意到她们。 也许是自己乔装不成功,他一边想着,一边寻思要不要换个地方监视。还没等他想好,旁边一个女孩已经朝他走了过来,很大方的跟那吒打招呼: “你好,就你一个人吗?” 女孩毫无顾忌的看着那吒帽子下的那张脸,当看清他的模样后对他的兴趣显然更大了。那吒的眼角余光还瞥到另外两个女孩也是打量着自己,还脸带微笑。 那吒尽量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走入人群中,背后似乎传来了惋惜的叹气声。真是落荒而逃呢,那吒不无自嘲的想着。虽然他对这些女孩没什么兴趣,但对方的大胆和那种毫不羞涩的态度倒让那吒有点吃惊。没想到现在的女性敢主动和陌生人搭讪,相形之下,自己却有些跟不上时代的感觉。可是这些女孩也让那吒想起了故人的身影。 她的年纪不也和她们差不多么,小时候做的事都够骇人听闻的了,不知道她现在的脾气有没有好转…… 算了,反正她已经结婚了,但愿能好好过日子吧。那吒这么想着,他所想起的女性并不属于“恋人”一类,可那吒因为从小照顾她的关系所以总把她视作家人,感情自然也很深厚。 不过也因为她的关系,让那吒不敢轻易接近女性。现在两人分离忆久,但那吒对女性的态度却从那时起就渐渐定形了。即使那吒已不再去想对方发狠耍泼又极端的难搞脾气,但可以肯定的说,她就是造成那吒对女性怀有恐惧的原因之一。那吒不愿想起故人的不是,只把这些当成自己的不足。 他回过神,见远处那几年女孩还没走。他干脆就站在人群里,继续监视,这样才不会被发觉。唯一坏处就是视线上的阻碍更多了。 巡游开始了,五光十色的仪仗队吸引着两旁游客的目光和赞叹声。那吒视线受阻,他本欲拨开人群走到对面街上,可巡游的队伍却让他进退两难,只好站在人潮中干着急。 这时,那吒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手正在轻轻的掏出他口袋里的皮夹子!那吒想都不想就一记手刀劈下,谁知还是迟了一步,那只手的主人已经拿着皮夹子拔腿就跑。那吒见这小偷的背影十分矮小,像是个孩子。他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 如果只是被人偷钱那吒还无所谓,可钱包里除了有游隼号的员工证外,还有他一个很重要的纪念物。“乐不思蜀”现任董事长陆琥因为陆珀的关系,对游隼号的人非常厌恶,甚至阻挠他们进乐园。要是钱包里那员工证被人发现,就有可能被陆琥的人知道游隼号的人已经潜入乐园,说不定对方会因此警觉而令计划受阻。所以那吒必须趁没人发觉前把钱包拿回来。 那小偷似乎对乐园的环境十分熟悉,他东一钻西一绕,足足跑遍了大半个乐园。幸好那吒耐力惊人,一路紧追才不至于追丢。那小偷见那吒居然跑这么久都不累,好像也慌了手脚。他跑到西区,一头扎进了空无一人的儿童乐园。那吒当然也追了进去,他用电子脑联络同伴: “方烈,你现在还在西区吗?我遇到点麻烦,你能过来儿童乐园这里吗?” “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不长眼的贼偷了我的钱包,那里面的东西要是被陆琥的人发现就遭了!” 方烈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那吒努力穿梭在那些废置的游戏设备中,那小偷身法异常灵活,又不肯走大路,偏往角落处钻。那吒眼见离对方越来越远,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捉弄我吧?!他一生气,也顾不了许多,干脆手脚并用将那些“路障”拆的拆,踢飞的踢飞。一时间,“辟啪辟啪”的刺耳声四起。那小偷回头一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听他声音确是个小孩。 那吒更气,心想你还好意思喊救命?他加快脚步,直冲到一旁的墙壁上,借助脚蹬墙之力,一个利落的翻身落在小偷身前。小偷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在那吒腿上,顿时被弹到一米远,不醒人事的躺在地上,还“哎哟哎哟”昏头昏脑的呻吟。 那吒怕他使诈,先用鞋带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然后才拿回自己的钱包。他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那吒这才放心,他放好钱包,开始打量这小偷。 只见这人身高不到一米,最多只有五、六十公分高,一身古怪的打扮。两只尖尖的耳朵耷拉在两腮旁,最奇特的是,他屁股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吒十分诧异,忍不住伸手去揪那尾巴。没想到摸着却是温热的,感觉不会扭动。看来不是假的,只不过人怎么可能会长尾巴呢? 那吒正想着,却见这小家伙已经悠悠醒转。他一眼看见青发红眼的那吒,吓得“哇呀”一声大叫,好像吓得不轻。那吒冷冷的瞪着他,见这小鬼长得大眼圆脸,模样活像橱窗里的布娃娃。小鬼缩成一团,浑身打颤,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 “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大不了把我的钱给你啦!” 那吒心里又好笑又生气,可他外表始终没什么表情。“小子,干吗偷东西?你是哪家的小孩?”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8节 这小鬼听那吒这么说,偷偷从眯着的眼缝中扫视他一下。见对方原来是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扁扁嘴,低着头闷声说道: “对不起啦,大哥哥,我跟爸妈走散了,刚才看到有个人好像我爸爸,我就跑上去想牵他的手,谁知认错人了,我无意中又拿了别人的钱包,不知怎么办才好,又看到大哥哥你这模样,就吓得跑起来……大哥哥,你放了我吧!” “哦,是吗?”那吒拉长了声音说道。他早就注意到这小鬼眼中诡异狡猾的光芒,心知他说的不是真话。“这么说你平时在家里就有偷父母钱包的习惯?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我只是拿爸爸的钱包去买冰糖葫芦,因为我家就是这样的’?!还是说‘我只想确认一下你的钱包和我爸爸的钱包有什么区别’?!小子,别跟我来这套!” 这奇怪的小孩见骗不了那吒,便一扬脸,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口吻说道: “喂,小子!别欺人太甚啊!反正钱包都归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告诉你,我可是号称‘乐不思蜀’龙虎小霸王!只要我一跺脚,整个乐园都得蹦三蹦!我的弟兄满布全天下!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来救我,把你揍的哭爹喊娘!识相的,就赶快放了我,这样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怎么样,害怕了吧?如果你好好求求本大爷,大爷我心情一好,说不定会收你为徒,要知道,大爷我的本事可从来不传外人,看你是可造之才,这才勉强收你为徒。乖乖地替大爷松绑,然后我再决定教不教你……哎呀!你干吗?快放我下来!” 那吒一手抓住他的尾巴将他整个儿拎在半空,成功的中止了他的滔滔不绝。小鬼双脚(连同大尾巴)乱舞,可怎么也挣脱不了那吒的手,他不住的大喊大叫: “臭家伙!混蛋!放我下来!大人欺负小孩,算什么好汉?!” “你不是‘大爷’吗?怎么又说自己是小孩呢?”那吒揶谕道。“你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好了!” “哼!要是我和你一对一单挑,你肯定被我打的满地找牙!你刚才暗算我,那不算数! 第142章 你如果是条好汉,就放我下来!我们来次公平的决斗!这一次,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等你见识到我的身手,就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啦!” 这小鬼被那吒抓住,又动弹不得,居然还口出狂言。小鬼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令那吒大开眼界。不过他只是冷冷的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偷我的钱包?” 那吒必须搞清楚这小鬼的身份,因为如果他是陆琥的人那么大家就有麻烦了。小鬼口气不改的说道: “什么偷不偷的?我都说过,是不小心拿的!况且现在你一分钱都不少,还抓着我不放干吗?!该不会是你嫉妒我长的比你可爱一百倍、不,一千倍吧?我懂了,难怪你之前老追着我,原来是有人看不惯有人比你可爱啊!唉呀呀,人长得帅就是没有办法,自己不去惹事,事也会来惹你,谁叫我这么命苦,号称拥有全乐不思蜀最出众和最可爱的相貌呢……” 眼见他越扯越离谱,那吒只扔下一句: “再啰嗦我就把你的嘴巴用海水加消毒液洗上三天天夜!” 小鬼倒也识相,当即闭上嘴,生怕那吒真的说到做到。见到他这副模样,那吒心里暗暗好笑,但外表丝毫不露半分。他又说道: “怎么样?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说真话,我还可以考虑放不放你;要是你再胡说八道想骗我,那我会把你押去警察局!” 他的恐吓起了效果,小鬼虽然还是闭着嘴但眼中却闪过害怕的光芒。那吒问道: “不想去少年感化院就得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有没有人指使你来偷钱包?” 小鬼听到“指使”两个字,气的狠狠瞪着那吒。“什么指使?!你胡说!我因普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小剧场的事!” “小剧场?”那吒略带疑惑的想了想,又看着低头不语的小鬼。“难道,你是儿童乐园小剧场的员工?” 自称“因普”的小鬼听了这话,身子一抖,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好像很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那吒正想再问,却听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他用不着回头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别躲在后面,好歹帮一下忙如何?” 在他身后的黑影中,方烈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微笑。显然刚才那吒和因普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你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我也用不着插一脚。” 她又看着双手被缚,尾巴被那吒揪住,身体悬在半空的因普。“就是这小家伙偷了你的钱包吗?” 那吒尚未开口,因普已是满眼红心,一脸陶醉的说道: “好漂亮的姐姐哟~~” 两人一愣,只见这小鬼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被被捕的小偷,小小的身子一扭一扭的,正向方烈“放电”。因普不停嘴的说道: “姐姐。请教你的芳名是……啊,对了,我叫因普。姐姐如果你喜欢可以叫我因因哦!姐姐你多大了?家住什么地方?有没有男朋友?电话号码和电子脑地址是多少?喜欢吃什么?在哪里工作?平时有些什么爱好?你是第一次来到乐不思蜀吗?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小因因非常乐意当你的向导哦……哎呀!” 那吒一松手,因普便与硬梆梆的地面“亲密接触”在一起。因普满嘴是灰,还来不及破口大骂,那吒的身影就完全笼罩着他,像一尊高大的铜像。小鬼的小小身躯在对方面前根本和一只老鼠差不多。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9节 “小子,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说清楚一切。再胡说八道多一个字,你就会被喂鱼!” 因普双脚直哆嗦,连尾巴的毛都竖了起来,可想而知那吒的神情有多么“恐怖”。方烈用咳嗽声将自己满心笑意强行退回肚子里。因普权衡再三,决定还是说了为妙: “我叫因普,是小剧场的演员。小剧场要拆了,我们也没事做了,大家全都解散了……我从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呆在这儿,现在没了工作,我又不知道能去哪儿,所以……” 说到这儿,因普就没往下说,他的神情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沮丧而失落,这是装不出来的。看的出现在的他确实很难过。方烈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所以,你就要偷别人的钱包吗?” “反正那些人都是来玩乐的,花钱就跟淌海水似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少了一两个钱。而且只要有钱,那些人就什么都听他的。如果我也有钱的话,那么他们也不会赶我走了,说不定小剧场、儿童乐园也就不会被拆了,是不是?” 因普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一脸天真。方烈看着他,心想:这个孩子,他只是想得到别人真正的重视,要的不是钱,而是自尊和他喜爱的那个没有尔虞我诈的小天地。这时,那吒说道: “那些人只是尊重钱,不是尊重你。” 因普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好多的人,意外的发现那双红色的眼睛中并不全是冷漠和令人胆寒的神情。他什么也没说,方烈又说道: “你能偷别人的钱,别人也一样能偷你的钱。况且不一定所有人都像你看到的那样有钱,也许有的人、有的一家子是好不容易才能来这儿一趟,你要是把他们的路费都拿走了,那么你让那些人和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呢?” 这小鬼还是没说什么,嘟着嘴,不过那吒和方烈还是发觉他脸红了,显然他决定当小偷时并没想到这些。像他这样当小偷的,多半是想出于发泄和好玩,可是对于这一系列随之而来的后果,他却真的没想太多。这说明他还是有救的。因普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我不是……我不会偷小孩的钱的!” 他忽然觉得手上一松,绑住手的鞋带已经被那吒解开了。那吒一边将鞋带重新穿在鞋上,一边对因普说道: “你回去吧,可是决不会有下一次了!” 因普正发愣,方烈拍他的肩膀。“走吧,记住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你们不把我送警察局了?” 那吒转过脸,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方烈向他点点头。因普迟疑的往外走,又回头看着他们。见那吒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玩心忽起,故意朝那吒做个鬼脸,又撅起小屁股拍了三下,大声说道: “这是报复你刚才吓唬我!” 趁那吒没采取行动前,因普就一溜烟跑了。临走时还喊道: “漂亮的姐姐,我们下次见!” 剩下二人看着这空荡荡的场地,方烈瞄了那吒一眼,不客气的笑了出来。那吒摘下帽子,摸着有点乱糟糟的青色短发,吁了一口气。方烈止住笑,望着因普消失的方向,说道: “这孩子是合成人吧,我听说有人向厂家订制特制的合成人,作为娱乐用途。没想到会这么古灵精怪!” 那吒“嗯”了一声当是回答,随即又说道: “这里就是陆珀最后露面的地方吧?他来这儿干什么呢?” “也许是听说儿童乐园要被拆掉了,所以来看看自己的心血吧。”方烈挥开面前的蜘蛛网。“这个儿童乐园就是在他的倡议下建的,为的就是让孩子们能在这个没有雪茄味、没有开香槟酒瓶塞声、没有男女调情声的地方尽情的欢乐。虽然它一直很受小孩的欢迎,不过因为是免费开放,所以‘乐不思蜀’的高层对此有不少非议。现在陆珀一下台,儿童乐园就首当其冲成为改建的一部分。” “陆珀可能就是在这里被人发现了,然后被陆琥的人带走了。”那吒一击掌。“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地方,他们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方烈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她刚想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可能是乐园保安来巡视。方烈和那吒对望一眼,两人迅速从后面离开了儿童乐园。 同一时间,在“乐不思蜀”董事长办公室,这个乐园的新主人陆琥正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几个董事长心腹虽然看到陆琥对来者谦卑谨慎的样子,但他们怎么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两人一进办公室,陆琥确定了各处门窗锁好后,才向比自己年轻了将近二十岁的客人说道: “元处长,是计划有变吗?” 被他称为“元处长”的那个中年人没有马上回答,他反问道: “陆珀那件事你确定没被其他人发现吧?” “你放心,”陆琥见他问这事,便自负的一笑。“就算他有些余党不甘心,想找到他,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想不到那个地方就是他的藏身之所。” 这个元处长正是联邦情报总署的人,全名元永和,陆琥之所以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全靠联邦政府的暗中大力支持。陆琥对自己的靠山当然不敢有半点马虎,况且他本身也对陆珀怀有深深的怨恨,所以当情报总署提出要铲除陆珀,扶持他为董事长时,陆琥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即使他要对付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元永和点点头,神情如同外面的天空一样黑沉沉。“这个人不能留,必须除掉!” 他回头望着略显意外的陆琥。“怎么?下不了手吗?” “不!”陆琥咬着牙。“就算那边不提,我也打算这么做!多留他一天,都是祸害!” “他不识时务,被淘汰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对你很有信心,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待。” “谢谢你的夸奖,我一定会用自己的表现来证明政府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三卷异变第一章第10节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第143章 陆琥开了一瓶珍藏许久的陈年佳酿,与元永和边饮边谈。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上次我托你的那两件事不知怎么样了?”见对方皱起眉头他便连忙改口道:“其实我知道事情不好办,一切还请你酌情处理就是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元永和凑近对方。“不过我劝你在锦枫台那边送礼的事最好缓一缓。” 陆琥见他脸色凝重,便忙问道: “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说起来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近,总理的女儿回来了。胡夫人一直对此忧心忡忡,因为总理现在对他女儿是越来越疼爱,甚至有不少人都跑去巴结这位凌小姐。所以我才劝你不要急着去向‘二号’示好,万一到时那正牌千金得势,那你岂不白花钱了吗?还是看清形势再作打算也不迟。” 陆琥这才明白,原来短短数月间,锦枫台的情形已不再是昔日的“胡氏天下”。他原本打算用厚礼去讨好总理的情妇胡冰滢,以求日后有个更稳固的靠山。谁知半路杀出个凌定翮,令胡冰滢原有的势力团体阵脚大乱。陆琥忙道谢: “多亏你提醒我。钱虽然是小事,不过站错了地方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所以我才说陆董事长是个聪明人啊!” 元永和笑着替自己倒了杯酒,又替对方斟满了,陆琥一边陪笑一边又问道: “你太过奖了,可我听说总理父女一向不和睦,为什么现在又能相处得这么好呢?” “血浓于水。毕竟是亲生女儿,总理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置之不理。早些年‘二号’正得宠,连自己在前线的儿子战死、尸骨无存,总理也不闻不问。总理夫人也好不到去哪儿,当着别人就说‘要悲痛,更要坚强’来争取民望支持,背地里照旧没事人一样,自个儿在北十字星风流快活。有这样的父母,他们的女儿自然不好过。可是总理到底上了年纪,对‘二号’也就没以前那么宠,想念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人老了,对儿女的感情就会占上风。我看胡夫人她最近肯定像炉边的蟋蟀,热得焦心吧!” 元永和到底是从事情报收集的人,所以连总理的家事也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这些话他在平时是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陆琥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幸好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元永和放下酒杯,说道: “虽然在协理辽那边帮你打点的事还没有结果,不过等换届选举一结束,就有机会拜访各部的主管了。到时自然就能拜见院长,所以这段时间你先放宽心,先搞好‘乐不思蜀’的事吧。” 听他这么有把握的口吻,陆琥心里乐开了花。因为这个靠山对他以后在政府的前途太重要了。他忙答应着,试探的问道: “听说政府里有不少人都加入了圣教?” 元永和微微一惊,手中的酒杯都晃了晃。显然他对陆琥如此消息灵通感到吃惊。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恢复了常态,不甚在意的问道: “陆董事长是从哪儿听回来的小道消息?说的跟真的一样。” 陆琥见自己“投石问路”这一招已然奏效,心中暗自得意,只是仍以谦卑的表情说道: “我那点子向末本事当然比不上元处长,不过是一些小渠道得来的。如果我的话有什么冒犯之处,请元处长不要在意。”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心里却各自打着小算盘。他们虽然是合作的伙伴,但彼此都无法完全相信对方。元永和见这个商人居然知道联邦政府内部的重大秘密,不禁暗自警惕,心想这老头居然能知道这些内幕消息,看来他一定是有备而来。以后若是拉拢不住,那么他将是个难搞的敌人。陆琥明知联邦情报总署是利用自己去控制“乐不思蜀”,他并非全不在意,但他也同样在利用对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等我有朝一日找到更大的靠山,到时你们都得看我脸色,看你们还敢不敢把我当成个市侩的生意人! 陆琥所说的“圣教”,是只有政府内一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个庞大的组织。众多官员投身其中,为之效命。这件事,只有知情者才知道。外人就算是身份再高,也未必能得知这个组织的存在。所以当陆琥说出了这个词,元永和大吃一惊自然不足为奇。这也是陆琥故意这么做的,不仅显示自己的本事,也顺便告诫联邦别小看他。 目的已达到,陆琥自然不想多谈。元永和也有此意,他虽然不清楚陆琥怎样得到这消息,但他深知这是禁忌话题。即使是组织中的人随便谈论“圣教”,哪怕在背地里,都有可能遭到不测。对“圣教”的畏惧,是他们共同的梦魇。 话题又转向了另一方面,元永和问道: “那些资料你查到了吗?” 说到这个,陆琥不易察觉的皱起眉头。“陆珀一直不肯开口,每次逼的紧了他就绕圈子;就连他以前的部属,都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我上任以来,就不停的搜索,可乐园里根本没有资料的影子!我想,那些资料是不是被陆珀藏在乐园以外的地方?” “这点我们也想过,可是陆珀所有的银行帐户都查过,他从来没有任何东西放在银行。我们的人在他经常出没的几个地点寻找,甚至连他妻儿的墓地都找过,也没有任何发现。他果然够狡猾!” “他一向如此。”陆琥说起自己亲弟弟时的神情,比元永和的阴沉更多了份不屑。“要不然,当初银河财团就不会把东西交到他手上了。” 银河财团成立于新历42年,因在战争中合力资助联邦政府而一跃成名。并在战后成为三大财团之首,连现今雄霸一方的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在当时都不如它。当它垮台后,所有的一切都由联邦政府接收。它的领土、多达上百亿的民众、军队和庞大如天文数字的资产,通通归联邦所有。不过仍然有一些东西在那时下落不明。而它们正是联邦政府所渴求得到的。“乐不思蜀”的银河财团健在时,与它的关系十分密切。虽然财团没了,乐园并未受到太大牵连,但联邦间谍的目光,依然对准了这里。他们相信,银河财团在将倒之时,秘密将重要的资料物件送走,而接收这些东西的,不用说当然就是与银河财团过从甚密的机构或个人。“乐不思蜀”就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它的董事长陆珀也因此成了知情不报的藏匿者。不过也因为尚未查明资料的下落,他们没有急于灭口,陆珀才能活到今天。然而,联邦情报总署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元永和淡淡的说道: “既然他不合作,就没必要留下他的命。陆董事长接管了乐园,我们可以一步步查。相反,他不死,就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他斜睨了陆琥一眼。“陆董事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陆琥连忙回答。“我一定会让他永远消失的。”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1节 联邦政府全称星际联邦,它是人类有史以来人口最多、领土最广、国力最强盛的国家。虽然仍有梅氏和孙氏这两个“国中之国”的存在,但联邦的威名在历史上依然是前无古人,令后来者难以超越。如果问后世的人们,联邦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什么,除了刚才所提到的那些,就是著名的殖民制度。 在联邦的历史上,殖民地一开始并不等同于以西方式姓名为主的族群的代称。这个名词,原本只是单纯地指人类刚发现或发现后正开发中的行星或星域。在联邦成立早期时,虽然社会上对东西方的种族划分仍然比较看重,政府中的主流势力也是掌握在大部分东方式姓名为主的族群中,但两个种族的地位还是保持平等,彼此相处融洽。 真正打破这一局面的转折点出现在新历50年,以三个殖民地行星布拉德维恩、乔姆甘得尔和芬里尔组成的“月环联盟”,掀起了战争的狂潮。当时位于偏僻边境的月环星域,是早期人类外星迁移的地点,其住民主要是西方式姓氏族群组成。在经过数年的发展后,该星域的居住环境和经济有所起色,人口急增,情况比其它殖民地星域要好。 不过,它们的不满也在累积中,因为按联邦法规,殖民地行星必须向联邦政府上缴大量赋税,尤其是较富庶的地区,上缴的自然更多。这是为了将联邦各星域尽快建设起来,同时亦是联邦有意抑制殖民地间的贫富差距悬殊。此举令月环星域颇为不满,不愿受制于人的想法终于如星星之火一样在星域中迅速蔓延。 布拉德维恩的副总督在没有知会总督的情况下,擅自调动当地驻军,将总督和联邦办事处团团包围住。2小时后,副总督宣布总督下台,由自己接任,并将联邦办事处所有人员监禁起来,作为人质。消息一传出,行星上的人们欢声四起。长久以来,总督都是由联邦任命,总督侯选人也是联邦人,如今被原殖民地出身的副总督取而代之,这对殖民地人来说,简直是一剂强心针。这件事令他们深信,只有自己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不愿再屈居于联邦之下。该星域的乔姆甘得尔和芬里尔两个行星也效法布拉德维恩,将联邦派来的官员通通除掉,由本地的副总督和官员掌握大权。 在布拉德维恩的倡议下,三个行星结为联盟。全称新世纪宇宙全人类平等与自由联合同盟,旨在推翻联邦政府,取消殖民地制度。从中可见,当时的殖民地人虽对联邦不满,但对于东方式姓氏族群为主的联邦人仍不是那么痛恨。 第144章 这点可以从它的联盟名称中看出来。然而这个名称很快就被“月环”二字所取替,并成为日后人们口中对这场战争里殖民地一方的称呼。月环联盟的成立,标志着世界的历史进入一个名为“动乱”的篇章。 联邦政府当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派出一支远征军前往镇压。联邦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次交手竟然以己方失败而告终。远征军总司令负伤阵亡,联邦军舰队被殖民地军打得溃不成军。 在撤退途中,临危受命的联邦军东十字星舰队作战参谋凌萧上校,接过总司令一职——因为当时军阶在他之上的军官死的死、重伤的重伤,根本没有将官能担任此职。三十岁的凌萧加入军队颇久,素以古怪、不合群而闻名。据后来他的友人回忆,凌萧曾多次私底下表示,要离开军队“这个大蒸笼”。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上校,但之后一直得不到升迁是他主要不满的原因。不管是他的同僚或上司,对此人的印象基本是:“个性内向孤僻,才华出众,难以相处。”谁都没有想到,就是看上去对军队已经“不抱希望”(凌萧语)的人,毅然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担任败军的总司令指挥撤退。因为他,联邦远征军虽遭受打击,但主力得以保存下来,并未受到重创,亦为日后的大反击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虽然联邦军不是彻底战败,但月环军胜利的消息传出,使许多殖民地为之心旌神摇。它们仿佛看到了希望,而能为它们带来光明的就是月环联盟。对联邦的不满如决堤洪水般爆发出来,各殖民地纷纷掀起反联邦行动,并主动要求加入月环,成为联盟的一分子。联邦与殖民地之间,第一次有了如此壁垒分明的界限,为了各自的利益势成水火。 联邦政府自然不甘心被自己所管制的殖民地压制,应该说,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容忍的。他们拒绝了月环联盟提出谈判的要求,宣布绝不放弃殖民地。当时甚至后来都有学者提出,如果联邦愿意谈判,那么就不会发生日后的更多惨剧,战争也有可能中止。其实不管是联邦或殖民地都很清楚,如果进行谈判,有利的肯定是殖民地。因为当时月环军的胜利就是他们最好的筹码,在谈判桌上就很有可能压倒联邦,从而取得更多利益,日后的政治格局也将被改写。联邦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们也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历来在战争中的和谈,都是由胜利者说了算,如今若真要谈判,就等于是向殖民地认输,联邦政府将失去往日的地位,甚至连原有的大片殖民地领土也无法保住,星际联邦恐怕都得重新划分成数个区域,这是他们最害怕见到的事。深深明白这点的联邦高层,下决心要以战争为代价阻止这一切。 在联邦总理的支持下,拯救联邦远征军的英雄凌萧,在极短时间内连升三级,一跃成为军阶章上镶有三星的中将,这是联邦史上最快的升迁,凌萧成为了有史以来联邦最年轻的将军。联邦远征军舰队重新集结,凌萧正式被任命为远征军总司令,并开始策定反攻计划。 另一方面,月环联盟的气势正如日中天。击败联邦军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利,令刚成立的殖民地政府一时心神俱醉,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对于一个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来说,突然暴饮暴食都足以致命,月环联盟就是这样的例子。 长久以来殖民地一直是联邦的附庸,任何方面都无法与联邦相提并论,可以说殖民地是贴着“弱者”的标签过日子的。在这次与联邦军的对垒中,由于战略运用得当加上对方的大意轻敌,殖民地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胜利。这令殖民地人无不欢欣鼓舞,因为他们觉得这次胜利等于宣告他们也能和联邦一样,属于强者之列,甚至可以打倒联邦。 过度的自信和过度的自卑,往往同出一源,它们都会令人陷入深渊。月环联盟及它的盟友将目光瞄准了联邦富裕的腹地,那里有着殖民地最迫切想得到的资产和财富,而且得到那里,将会使殖民地进军联邦的首都——乾都的愿望加快实现。再加上联邦政府拒绝和谈,这让殖民地更加有理由进军到底。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2节 东十字星坤都行星,是联邦第二大行星,也是首屈一指的商业中心。在联邦以东、南、西、北来命名的四个十字星(十字指其在政治、经济、地域等综合因素上中心地位之意)中,坤都是个中翘楚。 东十字星成为了月环联盟的目标,月环军要占领该处,就必须扫清障碍,位于伊甸星域的天庭行星就成为首当其冲要被消灭的地方。伊甸星域处于殖民地与联邦交界,只有天庭行星适合人类居住。不过它没有驻军,也没有武装防卫力量,是一个只有约五十万人口的普通小行星。 为求达到目的,月环军制订了代号为“月光”的计划,用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他们将从联邦军那里抢来的战利吕——毁灭力惊人的中子核弹,毫不留情地投在天庭行星上,以此作为对联邦政府拒绝进行谈判的报复。就这样,在不到三分钟之内,五十万人的生命消灭了,人们甚至听不到他们的呼喊和惨叫这一切就结束了。天庭行星留下的,仅仅是一些漂浮在宇宙中的土地残骸。后世的历史学家称其为“血色之夜”。 在那场战争结束近七十年之后,一个秘密终于被公开。原来当时的联邦军已经悄悄来到东十字星域外,伺机而动。“月光”事件发生的前几天,联邦军总司令凌萧已经得知月环军将会袭击天庭行星。这份情报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以联邦军四十万舰队的兵力,绝对有把握从月环军手里救出天庭行星上的民众;但这样一来,对方也会知道联邦军的位置和兵力,到时偷袭计划将无法进行。就算是偷偷救出天庭行星上的居民,也有可能被对方察觉情报已经泄漏,从而得悉联邦军的动向。如果这样下去,两军将会提早进行正面对决,那么战争肯定不会在短期内结束,联邦甚至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凌萧的副官在后来回忆道:“当时司令官待在自己的房间近两个小时后,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面无表情,注视着我们说:‘先生们,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任何人都必须坚守各自岗位,绝不能让敌人察觉到。’在天庭行星与联邦之间,凌萧选择了后者。不过在那几天里,凌萧“除了重要命令亲自下达外,其他时间他都一直显得很沉默,副司令官他们的心情怕也不好受。” 亲眼目睹了天庭行星的惨剧后,联邦军将满腔的悲愤倾泄在战场上。趁月环军入侵联邦之际,联邦军对其后方根据地——月环星域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殖民地守军根本无法抵挡联邦军猛烈的攻势,苦苦支撑了6小时后便宣告投降,月环星域被联邦军占领。 当地的一部分驻军和顽固分子躲进偏远地区,继续负隅顽抗,四处破坏,务求令联邦军“无法得到完整的殖民地”(月环军残党之语)。联邦军总司令凌萧下令:凡抵抗者,一律格杀勿论!藏匿包庇抵抗者之人,与之同罪!知情不报者,同罪!这个命令得到了全军尤其是中下层军官和士兵的狂热拥护,并且执行的非常卖力。他们对不能相救同胞的悲哀和无力感,此时都化为了对殖民地人强烈的憎恨。 三个殖民地行星一时间火焰冲天,哀鸿遍野。有的居民出事前侥幸逃过一劫,离开了家,事后回去一看,整个城镇几乎都成了无人地带,只剩下几处被烧剩的破房子还证明这里曾是个有人居住的地方。联邦军的报复迅速而有效率,虽然有部分军队专职“清除叛乱分子”,但更多的部队仍按原计划巩固被占领的殖民地,以便组织好接下来的围剿战役。 后世的历史学家对联邦军当时的行星一直争论不休: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占领军理所当然的举动,并不是有意的报复;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是有组织的、冷酷的屠杀,联邦军的高层难辞其咎。据后来者的保守估计,死于联邦军肃清行动的人至少有二十万以上。其中布拉德维恩行星死伤人类最多,由于它是月环联盟的发起者,因此被联邦军士兵蔑称为“黑”,这种在古代统治阶级对造反者的污辱称号,成为了后人更熟悉的名称:黑维恩。 被切断了后路的月环军,成了瓮中之鳖。由于之前过分乐观估计形势,导致了他们现在补给不足。如今又失去了后方的根据地,月环军的前无进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陷入了绝望的深渊。突围失败后,月环军总司令默德尔无奈之下宣布向联邦投降。在将职责交托给副手后,他在自己的房间开枪自杀。月光计划的其它执行者害怕联邦的报复,带着心腹准备逃离。他们的飞船被外围的联邦舰队轰个粉碎,被围的月环军得知后,竟以为是联邦开始攻击,有一部分战舰从而向外围了发动反击。 完全失去了希望和理智的月环军如同疯狂的野兽垂死挣扎,联邦军总司令马上下达了开火的命令。炫目的光芒在黑暗的星海中此起彼伏,一个个生命就在这些看似绚丽的光芒中消失了。月环军被全数歼灭,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月落之战”。 从新历50年3月14日宣布成立到同年7月5日东十字星时间早上九点全面投降为止,月环联盟仅仅存在了113天。但它的出现却代表着东、西方族群的分裂。联邦与殖民地的隔阂进一步加深,人类的社会被划分为两个群体。取得胜利的联邦在此后的三百多年里一直占据着统治者的位置,殖民地则彻底沦为附庸。 第145章 时至今日,联邦与殖民地的情形一如往昔,却又充满着变数。联邦人视殖民地人为二等公民,以自己的身份而自豪,可他们的社会和生活却又离不开殖民地人;殖民地人心底里对联邦人不满埋怨,但又无一不接受联邦的文化习俗,以能成为联邦人为荣。在这种彼此不信任可又互相需要的现状里,联邦人和殖民地人一直走到现在,他们的未来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测……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3节 “乐不思蜀”的创始者舒斯本是个默默无闻的殖民地商人,“舒斯”是他后来才起的名字,为是是用近似联邦的名字做生意更方便。原名舒尔伯特的他,一心一意建立起这个让所有人都能尽情欢乐的乐园。为了纪念他的功绩,乐园在能俯瞰乐园中心的半山上建了他的铜像,示意这位创始人将永远守护着“乐不思蜀”。 那吒将视线从舒斯的铜像上转向山下那片乐园。如果它的创始人还活着,知道自己毕生的心血即将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会作何感想?那吒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不过他马上又略带自嘲的笑了,自己活了这么久,没有什么心血去努力拼搏过,又怎么会了解那样的心情呢? 他不怎么费劲就摆脱了那种情绪,重新注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时间越来越少了,可他和方烈依然没什么线索。陆珀到底被他们藏到哪儿去了?难道就只能束手无策吗? 正想着,忽然听到铜像后传来一些声音: “好可爱的孩子!好像洋娃娃似的。” “哎呀,这是真人吗?瞧瞧,动起来真逗。” 听起来像是几个女孩遇见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不停的赞叹着。那吒不甚在意的朝山下走去,转个弯就消失了。这时,铜像后闪出一个矮小的黑暗,探头探脑的张望着,之后以狐狸般轻盈小心的步伐朝山下而来。来到一处四周无人的山间小路时,黑影左看右看,焦急的找着目标。看了半天,一无所获,一回头,就见一个青发红眼、脸孔无半点缺陷的男子站在身后。那吒面无表情的瞪着那个吓到跌在地上的小鬼,这个曾偷过他钱包的跩小孩——因普。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合成人小孩被吓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不忘“控诉”道: “搞什么……咳,咳,要人命啊!有人要残害未来的花朵啦!咳咳咳……” “你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那吒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小鬼的话,反问道。因普从容不迫的从地下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印,慢条斯理的说道: “去!谁跟踪你啦?路是谁都能走的,你走这条路就不许别人走啊?我爱走哪儿就走哪儿,你管的着吗?还有,你突然出现在我背后跳出来,吓我一跳,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嗯……就十万块好了!本大爷看你也没多少钱,就先给这些吧,免得江湖上说我欺负穷鬼……” 那吒看他这滔滔不绝的样子,心想他还真和某人一样死要面子又倔强。他举步欲走,因普连忙三步两步的跳到那吒面前,大声说道: “喂,想赖帐啊?没钱就早说嘛,我因普可以不收你的钱,怎么样?很感动吧?要是想报答我就跟着我吧,虽然你不大机灵,不过有个伙计总比没有的强……就这么办!那好,我们走吧!” 兜了半天圈子,那吒总算明白了这小鬼用意何在:他想跟着自己。他不怒反笑,说道: “你活不不耐烦的话,我倒不介意你跟着。” 因普打了个冷颤,双腿抖个不停。可他还是嘴硬道: “什么我跟着你?是你得跟着我!当人手下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和这小鬼虽然认识的时间不到一天,但那吒已明白跟他说话只会把话题越扯越远,唯一的方法就是闭上嘴。那吒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去,根本不理会因普。起初还听到那小家伙气急败坏的脚步声紧跟在后,可时间一长就声息渐无了。那吒走到山下的缆车站,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跟过来。看来那小鬼终于放弃了,那吒这么想着。他刚走过缆车站,就见到路标牌旁斜靠着一个比路牌矮了一截的身影。因普满脸胸有成竹的耍酷笑容,摇头晃脑的说道: “嗯哼!想甩掉大爷我可没那么容易!” 那吒没搭理他,血红的双眸落在因普的膝盖上。那里沾着一大块泥巴,上面还附着一些青草屑。这小子不是摔下来就是滚下来的。因普注意到那吒的视线,非常难得的脸上红了红。为了掩饰心虚,他故意抓起腿上的泥巴,笑道: “哈哈!连泥巴也想我收它为徒,粘着我不放呢!” 一直看着他自说自话的年轻人吁了口气,问道: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次,因普倒没嘴硬,只是一边瞄着他一边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长尾巴晃来晃去,好像想直说却又有些犹豫。那吒见他一反常态,意外之余也略感好笑。这小子什么时候像女孩那么扭捏了?看到他难为情的样子,那吒冷淡的口吻有所软化: “我现在没空陪你玩,你别再跟着我了。” “你是间谍,对不对?”因普眨着大眼。 那吒一愣,神情也变得凝重。这小孩会是陆琥的人吗?如果陆琥知道了有外人潜入,那计划就难以实行了……不,那样的话游隼号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因普擦擦鼻子,不无得意的笑道: “那天晚上见到你的身手,我就知道你不是乐园的人,也不是找乐子的游客。你是联邦特工吧?” 那吒听到后面那句话,眼中的冰冷光芒令人心寒。“听好了,小鬼,别把我跟那些家伙扯到一块!” 因普吓的连回答都忘了,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那吒的身影在他视野中已经渐渐变成远处的黑点。因普真的着急了,他不顾一切的边跑边大喊道: “喂养,别扔下我!我是真心想跟着你的!老大、大哥、头儿!” 黑点停下了,因普连忙追了上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死死抱住那吒的腿,耍赖似的嚷嚷: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是跟定你了,头儿!”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4节 那吒对这小牛皮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看来直接拒绝他是不行的,得找另外的方法让他死心。那吒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你放手吧,我不会溜的。” 因普听这语气就知道有戏,心中大喜,可两只小手还是不敢松开,就怕那吒说话不算数。那吒干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由他去闹。因普见他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试探道: “你真的不扔下我?” “说话别像个娘们似的!” 被那吒训了,因普反倒觉得很高兴。他松开章鱼爪手,笑嘻嘻的坐到这个年轻人身边,嘴甜的喊了声: “头儿!” 那吒开始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他,瞪得久了,也藏不住自己的笑意。一大一小互瞪着对笑,如果被路人看到一定以为他们不大正常。过了一会儿,还是那吒先止住笑,问道: “你既然以为我是特工,干吗还要跟来?” “头儿你身手那么了得,不是特工就是打手,总之就是出来混的。我一直都想着有这一天:跟着一个了不起的老大,闯荡江湖,做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因普大眼中全是光芒,看得出这的确是他向往的梦想。那吒有点好笑,可看着这孩子他却笑不出来。虽然现实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但因普的纯真却让人不忍伤害他,毕竟有梦想总比没有的好,况且这又不会伤害到其他人。那吒望向因普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温和,可嘴里却问道: “英雄……为什么想当英雄?” “这个嘛……”因普一时答不上来,歪着小脑袋想个不停。看样子以前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些。“因为……因为……因为这样大家就会喜欢我!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姐姐!” “就算不当英雄,也可以用别的方法让人喜欢你。这样你还是想当英雄吗?” 因普狐疑又不解的盯着那吒,好像有些动摇了,嘀咕道: “可是……当英雄不是比较威风吗?” 那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与其现在向这孩子灌输大道理,倒不如让他自己在日后慢慢体会。他身子稍向前倾,望着离此处不远的人来人往的乐园,说道: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些人,只是帮人打工而已。你以后多出去见识见识就会知道,我没什么了不起的。” 因普嘟着嘴。“我生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娱乐别人的,外边的世界没有我的地方,也容不下我。头儿,不怕跟你说,以前我就试过一个人溜了出去,想让大家知道我也能去外面闯荡。没想到外头的人好坏,没人理我,还有人想捉住我为他们赚钱,还好梅露姐姐他们去告诉了陆阿伯,陆阿伯派人来救了我,将我带回来,我这个未来的大英雄才没翘辫子呢!” “你说的陆阿伯是……”那吒似有所悟。 “陆阿伯就是陆阿伯嘛!”因普不明白那吒问这个干什么。“乐园的人都叫他董事长,可我们小剧场的人都叫他阿伯。” 那吒已经明白他口中的“陆阿伯”就是陆珀,不过仍要确认一下。他觉得也许会问到一些线索。“那么这个救你的的阿伯是‘乐不思蜀’现在的那个董事长陆琥吗?” 一听到陆琥的名字,因普气得跳起来,长椅的木板被他踩得发出“格支格支”的声音。“哼!他?!别提这个混蛋! 第146章 都是这个混蛋,拆了我们的小剧场,把大伙儿赶走。他根本比不上陆阿伯!整天只知道钱啊钱的,见我们不要钱为小孩演出,就骂我们占地方、没贡献,说什么乐不思蜀不能用钱来养闲人,硬是赶我们走!我们大家一直都很努力演出,从来没让那些来看戏的小孩失望过,可还是被人欺负……” 说到这儿,因普的声音都变了,他小脸蛋憋得通红,说不下去了。一直以来他所受的委屈都只能压在心底,如今在那吒面前终于爆发出来,也许是因为遇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吧。那吒想起那个被废置的儿童乐园,联想到陆琥的所作所为,不禁皱起眉头。等他平静下来后,那吒才问道: “你们小剧场的人都认识那个陆阿伯吗?” “那当然!头儿你不知道吧?小剧场能建起来全靠陆阿伯哦!他也最喜欢来看我们演出了,每次有新戏排演他都会来看。陆阿伯喜欢看着好多小孩看我们的表演,我知道他很喜欢小孩,虽然他没告诉过我。那天我在小剧场门口见到他,陆阿伯看到这里快要拆了,很伤心呢!唉,要是阿伯能回来该多好……” “等等,因普。”那吒按着他的肩膀。“你是说你之前见过陆珀?什么时候的事?” “是陆阿伯,不是陆什么珀。”因普显然搞不清楚原来“陆阿伯”还有另一个叫法,只知道阿伯姓陆,至于阿伯叫什么名字就无所谓了。不过见那吒问的认真,他也有点紧张,努力的回想着,说道: “嗯,让我想想……好像是四天、不对,又好像是三天前……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四天前的下午,我在小剧场看见陆阿伯!” 陆珀正是在四天前与游隼号众人失去了联络,之后再也无法找到他的行踪。以陆珀的个性,肯定不会不说一声就擅自离开,所以大家都怀疑他出事了。现在得知陆珀失踪前有人见过他,一直寻找他下落的那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年轻人追问道: “因普,你确定是在四天前见过他吗?” “不会有错的!那天在以前一向是新节目上演的每月固定日子,我不会记错的!陆阿伯他还记得这一天,所以回来看我们来了。我见他一个人在里面,就想去叫他,没想到进去找了大半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害我好失望呢!” 看来陆珀的确是在儿童乐园小剧场失踪的,陆琥的人是在那里将他劫持走的,这点是不用怀疑了。那里是个下手的好地方,说不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那吒拿定主意,马上行动。他在电子脑内联络方烈,约她在小剧场碰头。他一站起来,因普吃惊的看着他,问道: “头儿,你干吗?” “带我去你见到陆珀的地方。” 因普凝视着那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陆阿伯去过的地方感兴趣。那吒瞥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 “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啦!”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5节 刚走进空无一人的小剧场内,他们就看到了站在柱子旁的方烈。因普这小子如果不是“老大”在一旁,早就扑上去撒娇了。方烈好奇的看着这个朝自己拼命摇尾巴的孩子,在电子脑中向那吒问道: “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小弟的?” “别当真了。” 扔下这句,那吒转向因普,问道: “你最后见到陆珀的时候,他在什么位置?” 因普看了看周围,指着前面的围栏。“我看见他一直在这儿转悠,我就从外头进来想找他。谁知才那么一会儿功夫阿伯就不见人影了。” 那吒以前就来过这儿,可什么也没发现。听因普这么说,可以推算到陆珀极有可能是在那时被人捉走,然后被带到其它地方。不过陆琥的人是用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走陆珀的呢?也许是后台有其它通道?那吒走到后台查看,可那里堆满了拆卸后留下的材料和器具,根本进不去,想从这里溜走怕是只有耗子才能做到。那吒想起自己在一个星期前来这里勘察时,这地方就是这个样子,如此说来陆珀就算被人带走也不可能走这儿。那吒正看着,那边的因普也没闲着,他不住的缠着方烈,连珠炮似的说道: “姐姐你喜欢看戏吗?你爱看爱情剧还是喜剧?我喜欢看《马丁叔叔》哦,虽然我常演矮人、小恶霸那一类的角色,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争取到扮演王子的角色。姐姐你喜欢看哪一类的男生?喜欢可爱型的吗?” “还好。” 方烈对这个喋喋不休的孩子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含笑以对。因普见她一笑,高兴的尾巴上的毛都松了,浑身的骨头也酥了。他再接再厉,一个劲儿的说道: “姐姐,不是我吹牛,我演的戏可不比现在那些当红影星差。每次我一演出,小朋友们都很捧场,他们老是喊‘演那个坏蛋的小帅哥再出来!’,我总是那么受欢迎!连陆阿伯也爱看我演出,每次忙的时候,他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来看演出。有一次阿猛告诉我,他说看到陆阿伯突然从柱子后面钻出来,吓了他一跳。陆阿伯还说‘我走捷径来的’,难怪他每次都能抽空过来小剧场,想来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啊!” 他只顾说的高兴,连两人注视他的目光都没留意。方烈问道: “你说陆珀来小剧场是走他自己说的捷径吗?” “啊?”因普冷不防被一问,倒愣住了,一时想不起自己到底说过什么。他努力的回想,才点点头。“对啊,是阿伯自己说的。我们都奇怪为什么每次没看到他入场可他都会出现在小剧场里。梅露姐姐还猜阿伯是不是走秘道来的。” 那吒和方烈对望一眼,他们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报。如果因普所说的秘道确有此事,那么在此失踪的陆珀肯定是从那里被带走了。要是能找到这条秘道,说不定不能追查到陆珀的下落。方烈蹲下身,平视着因普,问道: “你知不知道那位陆阿伯每次出现在小剧场的什么地方呢?” “呃,我想想看……” 因普乱转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脑袋,喊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 他“噌噌”的跑到舞台侧后方的一条过道,这过道是通往后台的。因普站在一根突出的方柱旁,指着它说道: “喏,就是这儿。有好几次,陆阿伯都从这柱子后头钻出来。” 那吒上前看时,才注意到这根柱子。它紧贴着墙壁,约四十公分宽。从观众席上看去,刚好被柱子挡住了,看不到后台演员的出入口;在舞台上望,只能看到半边柱子,后头都成了视线上的死角。这柱子,既是天然屏障,却又设计的很巧妙,让人不会感觉到突兀。方烈沉吟道: “用这里作秘道出口真是聪明,这过道人来人往,外头又经常有观众,可这里刚好是个死角,谁也不会留意。” 那吒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不过他已经付诸行动了。他想找出开启入口的机关。方烈反复敲了几遍柱子和旁边的墙壁,点头道: “这柱子是空心的。” 那吒见周围没有任何类似开关的物体,便试着推了推柱子的一面,他感觉到有点松动的迹象。于是他加大了力度,使劲推那一面。可是推了半天,柱子只发出几声“咔咔”响,照旧纹丝不动。方烈知道那吒的力气不可小觑,连他都推不开,那么这柱子的暗门肯定是用力气无法推动的。那吒对二人说道: “你们让开。” 因普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方烈拉开了。那吒往后退了几步,猛的用肩膀撞向柱子。顿时,两人都觉得四周震动,持续了约三、四秒才停止。方烈倒没什么,因普先是张大嘴,而后又咧嘴傻笑。没想到头儿这么厉害,看来自己果然没跟错人!那吒连撞了两次,柱子都没出现任何门道。因普跃跃欲试,跳到那吒身旁摆出架势,说道: “头儿,我来帮你!” 那吒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又撞向柱子。因普愣了愣也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冲过去。谁知那吒这一撞终于撞开了暗门,门刚开了半边,收不住脚的因普便一头冲了进去,那吒想拉都拉不住。只听到“咚咚”的翻滚声中夹杂着“哎哟”“妈呀”的叫声,直到传来一声闷响,所有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方烈忙向里面喊道: “因普,因普,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才听见因普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过来: “我……我是大英雄,不,不会……死的……” 两人也顾不得里面到底有什么,先进去救人再说。方烈进了里头,拨出插在头发上的针型电筒,同时将暗门掩上,免得被人发现。靠着那点光亮,他们都看到脚下是条又长又陡的斜坡。因普正伸展成个“大”字型,挂在墙壁上。瞧他这模样,铁定是一直往下滚,撞到墙上才结束了这段“悲惨的征途”。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6节 因普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那吒就说道: “你回去吧。” “头儿你不要我啦?!”因普吓了一跳。 “谢谢你帮我们找到这里。不过继续待在这儿会很危险,所以你快走吧。”那吒说的是真心话,这里如果真是陆珀被带走的地方,那么陆琥肯定已经知道这里有秘道。他们现在潜进来是很冒险的行动,所以那吒不想连累因普。况且这小鬼也叫过自己“头儿”,那吒怎么也不会让手下因自己的缘故受牵连。 因普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一会儿看着那吒,一会儿又看看方烈。 第147章 见他们都不像说笑,他转转眼珠,忽然冒出一句: “我懂了,头儿!原来你们要找陆阿伯!”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因普就接着说道: “我早就猜到你们不一般,果然没看走眼!我就知道陆阿伯不会放弃‘乐不思蜀’的,他肯定是被逼走的!其实打从那天起我就听说陆阿伯失踪了,可园里的人都不敢提,一定是陆琥那个坏蛋干的好事!他对阿伯干了啥?是不是要害他?你们是陆阿伯的人吗?这次打算要怎么救他?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大家都想让陆阿伯回来,所以就让我帮你们吧!” 来不及阻止他往下说的二人,不约而同的互望了一眼。那吒分明感觉到方烈湛蓝双眼内隐藏的笑意,仿佛在说:你收了个不错的小弟嘛。同时,他的电子脑接收到方烈的话: “你是头儿,你说了算吧!” 那吒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脸兴奋紧张的因普,心想这回可没那么容易甩掉他了。年轻人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只是淡淡的说道: “随你便,不过有事的时候你记得躲起来,我可不会有闲功夫救你。” “遵命!” 瞧因普高兴到快要跳起来的样子,方烈忍不住笑了。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联络了游隼号老板游四方,将秘道的事转述了一遍。游四方思索了一阵子,才说道: “这么说来陆琥那帮人早就知道了有这个暗道,说不定他的人会对这里动了手脚。现在通向哪儿也不知道,万一碰上那伙人,你们别硬碰硬,先逃了再说;我想陆珀他人精得很,虽然落在他们手里,兴话还有点希望。” “明白。” 这时的因普,完全陷入激动中。他不仅找到了完美的老大,又能接近漂亮的姐姐,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他不住的傻笑,不禁“呵呵”的笑了起来。等他发现那吒和方烈都盯着他看时,才记起这不是笑的场合。可惜还是迟了点,那吒很大方的在他小脑袋上“赏”了一记拳头,让他的傻笑变成哀鸣。“头儿”用足以令人结冰的语气吐出语句: “再笑你就死定了!” 不用问,因普接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三人朝秘道深处走去。那吒在前,方烈押后,因普居中,小心翼翼的前进。因普虽说的确想帮上忙,不过却经常因为个头太矮跟不上两的步伐,有时还撞到后面的方烈脚上——当然,多亏方烈扶住他,要不然他多半小屁股开花。 这条秘道很长很窄,但没有岔路。可能是陆珀当初为了方便自己赶来观看演出,才修了这一条秘道。所以宽度不大,最多只能约三人并排。因普心里咋舌道: “没想到自己整天呆着的小剧场里竟有这么个地方!看来以后玩捉迷藏,我就能躲到这儿来了。” 那吒和方烈所想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这里地方狭窄,又没有岔路。万一陆琥的人也在这儿……那可越是名符其实的“狭路相逢”了。最好就是别被对方发现,要不然别说救陆珀,连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难说。早知道真应该向游四方申请意外保险,那吒不禁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不知不觉,自己成为游隼号的一员已经过了一年了…… 一年了啊……那吒回想起自己加入游隼号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切都很清晰。跟这些家伙在一起的日子,还真是过的飞快呢。在遇到他们之前,自己从原来的工作中逃了出来,发誓不再做任何人的棋子,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过去。而且,他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不过他也明白,这仅仅只是开始。因普的声音将那吒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头儿,前面有光!” 那吒抬头一望,却怔住了。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事,那吒又恢复到原来的表情。他点点头,说道: “看来是到了另一个出口,小心点。” 方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在电子脑中问道: “你怎么了?” “刚才你的手电筒一直亮着吗?” “没错。”方烈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 那吒不再说什么,但刚才的变化却让他陷入沉思。在秘道里虽然昏暗,可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然而自己就在那时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任何事物。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复正常,但那吒心中依旧残留着一丝阴影。大概是合成器官出现障碍了,那吒现在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方烈看出有些不寻常,可她没有追问下去。 他们走到透出亮光的地方,才发现光是从墙上缝隙处透出来的。从墙壁后隐约传来几声脚步声,三人贴在墙上,屏息静气地等待着。方烈关掉了电筒子,外面的那缕光越发明显。等外面声息全无后,那吒才走到那面墙后,开始摸索起来。他知道这是暗门,由于门缝没能完全掩盖所以才透光。虽然在外面看或许很难察觉,但在黑沉沉的秘道中反而更容易发现。方烈用电子脑中的夜视系统寻找着有没有开门的装置。那吒觉得这墙不会比另外那个入口坚固,但不知怎的就是推不开。因普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小声的说道: “头儿,让我试试。”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7节 他走上前,用细小的手指插进墙缝,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回拉。那面墙居然一点点的开了,那吒用手一扳,暗门应声而开。原来要打开这扇门不是往外推,而是要往里拉,所以不管那吒的劲道再大,也不可能推开暗门。那吒低头瞥了眼笑嘻嘻的因普,说了句: “小鬼,有你的!” 因普听到老大对自己的夸奖,高兴到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方烈见外头没人,才走了出去。她发现这里是个酒窖,一瓶瓶上等酒摆放在木架上。而暗门外就是摆酒的木棚,有这个做遮掩,若不仔细看很难破绽的。 三人从秘道出来后,那吒确定此处没有监视器后才开始仔细打量酒窖。他见这里地方不算大,但所置的皆是颇有一定年份的美酒,便对方烈说道: “这里是私人酒窖,如果是酒店或赌场的一定不止这么小。” 方烈以点头表示同意,她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想这里很有可能是乐园董事长的酒窖。当初陆珀在任的时候,为了能经常去看小剧场的表演,所以修建了这条秘道。后来陆琥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派人跟踪陆珀,发现陆珀去了儿童乐园后就派人利用秘道将他捉走。也有可能他是故意利用陆珀对小剧场的感情将他引诱到那里,再劫持自己的弟弟。” “总之,我们是来到虎口了。” 那吒的冷静仍然如故,方烈也显得很平静。总算听出个大概的因普忍不住问道: “那……这里到底是谁的地方?” “就是你骂的那个‘混蛋’陆琥的地方!”那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因普腿一软,小屁股差点坐到地上。“头、头儿,咱们……还是赶快往回走吧!陆琥他、他、他要知道我们跑进这儿,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一定会被他煮熟了来吃的!” 方烈嘴角微翘,神情镇定得好像在逛街。“我们就是要来这里。” 因普彻底无语,他没想到这位如此美丽的姐姐,有着比那吒毫不逊色的气势。他的老大淡淡的说道: “有我们在,你绝对不会被他吃掉的。” 因普真不知道这时该感动好还是害怕好,这种经历对他来说的确是前所未有。方烈将暗门掩上,那吒则走到酒窖的门前,透过上面的窗口向外张望。外面是通往楼梯的过道,只有一栈壁灯默默的照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他示意二人留下,自己则打开门走了出去。楼梯上是个小酒吧,装潢的十分华丽,只是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那吒看这格局,便知道这是连着办公室的小酒吧,在“乐不思蜀”里能拥有这么气派的私人酒吧和酒窖,就只有乐园的董事长了。那吒刚想进一步观察,就听到外面传来人声,他用近乎无声的步伐敏捷的下了楼梯,躲在拐角处。他刚一藏好,小酒吧里就有人走进来,而且来者不止一人。听那些声响,像是取酒、倒酒又坐了下来。他让酒窖里的两人不可轻举妄动,又听到酒吧里的人说道: “宴会名单都定下来了吗?” 这把苍老的声音有点懒洋洋又心不在焉的感觉,另一人马上回答道: “是的,邀请函都已经送到了。不过郑理事和张理事都表示今晚有要事,无法前来参加宴会。” 那老人“哼”了一声,似有满腹怒气。可他随即不屑的说道: “由他们去吧,反正他们也干不出什么。整天只会担心那些没用的事,还迟迟不肯承认我的资格。就凭那些个老家伙,能成什么气候!” 那吒已经可以确定这老人就是现任“乐不思蜀”董事长陆琥。陆琥的下属陪笑道: “这是当然。‘乐不思蜀’的董事长的带领下,比以前更繁盛。这全是您的功劳,外人自然就嫉妒您啦。” “他们可不是嫉妒,他们还妄想着让我弟弟回来接管乐园!而且,和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我会让这些人通通尝到苦头的!” 听陆琥这么凶狠的语气就足以想象他的表情有多可怕,这次连他的下属都唬住了,没有搭腔。那吒听了半晌,都没听见任何有关陆珀下落的线索,他担心自己之前那个最坏打算会实现。陆琥气稍平了些,又说道: “你打电话给麦可了吗?” “是。他们刚在伊索行星上办完事,正赶回来,一小时后到。 第148章 等他一到,马上动手。” “记住,要他把事情办得干净点。就让我那位了不起的弟弟安静的死去吧,就当是我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原来陆珀没死。那吒总算稍稍放心了些,不过听他们的对话今天就准备对陆珀下手。虽然知道了这些,可陆珀在哪儿还是没打听到。那吒再度皱起眉头,上面的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放下酒杯出去了。那吒在电子脑中告诉方烈: “陆珀没死。可他们打算今天晚上动手,我现在还不知道他被关在哪儿。” “那我们还有机会,毕竟他还活着。” “所以就得搞清楚……等一下。” 那吒中断了联络,因为又有人走进酒吧里,那人边走边说道: “噢,麦可吗?……航班提早了?太好了……对,计划不变,老板要你干的利索点……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啦,不过最重要得让老板满意……” 这是刚才来过的那个陆琥下属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和别人通电话。只听他又说道: “……这死老头嘴硬得很,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就是问不出来……对,老板已经下了决心……哈哈,没错,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前董事长被关在那种地方,那里人来人往可就是没人知道……能死在‘乐不思蜀’的中心,也不算亏待他了……那好,到时见。” 说完,他又向外应了声——看样子是陆琥在找他——便匆匆离开了。那吒悄悄退回酒窖,将所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方烈。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他人问道: “‘乐不思蜀’的中心,又人来人往……会是哪儿呢?” 正在一旁抱着酒瓶把玩的因普抬起头,兴冲冲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欢乐广场嘛,那里就是乐园的十字星哟!不信你们可以查查地图。”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8节 “因普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被方烈这么一夸,因普倒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之所以对这个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以前曾被这个问题难住,害他被小同伴们大大嘲笑了一番,从此以后他想忘也忘不了。当然,这个缘故他是不会告诉漂亮姐姐的。那吒双手抱在胸前,仍是眉头深锁。方烈了解他的心思,说道: “既然知道了下手的人还没赶到,我们就可以到空港埋伏好。等人一到,就跟上他们,这样就能找到陆珀在什么地方。只要有这个线索,就有办法了,况且陆珀现在还活着,这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那吒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里的疑虑不少。可是方烈的话永远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他觉得心里不再那么紧绷绷的了。因普缠着他们问道: “找到陆阿伯了吗?他在哪儿?” “托你的福,总算有眉目了。” 那吒的话让因普心里美滋滋的,但他也知道当人手下不能太出风头,让老大脸上无光,便“谦让”道: “哎哟,头儿,人家也没做什么嘛,你老夸我,人家会脸红的啦!” 啪的一声,因普又挨了一记。因为有过教训,所以他这次也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方烈小声道: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出去再说。” 三人从原来的秘道离开,又回到小剧场。外面景物依然,不远处的海滩上有不少情侣漫步其中。谁也不知道“乐不思蜀”即将面临一场暴风雨。那吒对因普说道: “你快走吧,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不能牵扯你进来。找个地方躲得远远的吧。” “我不怕危险!我能帮忙打坏蛋的!”因普急的跳了起来。“打不过我就溜,反正不会碍事。我怎么能扔下老大你不管呢。” 方烈虽与因普相处不久,但已摸清他的性格,知道这小鬼吃软不吃硬,便说道: “我们当然相信你的本事,要不是你,我们也打听不出陆珀的下落。之所以不让你跟着我们,是因为有项更重要的任务给你。你有信心办到吗?” 这番既有夸奖又有激将法的“劝慰”让因普热血沸腾起来。他一拍胸脯道: “姐姐和头儿信得过我,那个士……什么死的(注:其实他想说士为知己者死),啊,总之我因普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你也知道,那些人不久就会害陆珀,他们到时会经过欢乐广场。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所以你等他们来了之后就在远处监视他们,然后再将情况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找到你的陆阿伯在哪儿。”方烈话锋一转。“可是,这个任务很重要,你真的能好好完成吗?” 因普握紧了小拳头,一双大眼中充满了光辉。“是!我以‘乐不思蜀’龙虎小霸王的名义发誓,一定看好那些混蛋的一举一动,哪怕他们去上厕所!” “太好了,因普。这个任务交给你果然没错。” 方烈又交待了几句,便看向一直在旁边隐约露出可疑笑意的那吒,说道: “走吧,这里就拜托因普了。” 他们走时,因普还在后面大声说道: “头儿,你就一百个放心吧!有我因普在,你绝对不会失望的!” 那吒盯着方烈的侧脸。“真厉害,瓦尔克丽的课程里也有教这些吗?” “古语有云:物尽其用。而且这任务让他做最合适不过。”方烈如此回答道。 “……原来如此,这一课在下获益非浅。” 那吒说完,终于忍不住别过脸笑了。不过这笑容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知道后头还有更大的难关在等着他们。 “老板,真的很对不起!请您饶了我这回吧,我只是打了个盹,没想到就把面包烤过头了。我保证绝不再犯,请您别炒我鱿鱼!” “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客人吗?那可是豪客!可你居然把烧焦的面包呈给客人,我‘福禄寿面包房’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这让我的店怎么在欢乐广场上立足?混小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体格壮硕的面包店老板正抡起擀面杖,要痛揍这不省事的伙计,外头的店员喊道: “老板,二号桌的客人问特制面包好了没有。” “哎呀,知道了!”老板无奈的大声应道,还不时嘀咕几句。“真是的,哪儿少了我都不行。” 他迈起大步正欲往外走,一见那闯祸的伙计还一脸可怜相的站在那儿,便骂道: “混小子,还不干活去?!等着找打啊!” 伙计一听就知道没事了,感激得连忙应了一声便飞快的溜了。老板一扭头,眼角似乎瞄到楼梯上有东西闪过。他走上去张望,却没看到什么。他边往回走边抱怨道: “吩咐他们多少遍了把窗关好、把窗关好,就是不听。老让那些流浪狗钻进来。看来以后得把上头库房的窗加上防盗网,说不定还要将警报器……” 面包房老板用胖乎乎的大脚丫踩着木制楼梯,“咯吱咯吱”的走了。库房里钻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发出“不明”的声音: “可恶,把我当成流浪狗。如果不是头儿有重大任务交给我,我跟你这胖子没完!要不是因为你楼上的库房能当监视点,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呢!” 不用问,这位“神秘人”正是接受了重任的因普。他按方烈的嘱咐,找了一个能从高处监视到整个欢乐广场的地方,找到目标后再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及时报告给两人。于是,他找上这家面包房三楼的库房,这里他以前曾“光顾”过,所以知道从这儿能看到整个欢乐广场。 第三卷异变第二章第9节 因普摆弄着方烈给他的望远镜,找了个好位子,认真的开始“执行”任务。他从方烈传送来的图像中搞清楚了几个目标人物的模样,得知他们正向欢乐广场这边来,便举着望远镜,睁大眼睛仔细的瞧着。 果然,他不到一会儿就发现了欢乐广场西边出现了目标人物,他又盯了一阵子,的确就是这四个人没错。因普兴奋的在电子脑中向那吒和方烈报告道: “报告!报告!已经发现了目标,他们正往广场中心移动,总共有四个人,完毕。” “明白,请继续监视。” 而在欢乐广场跟踪着那些人的那吒和方烈则同时把这事转告了游四方。他们在空港处查明了这几个人搭乘的航班,人一下飞船,就落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内。方烈听了因普的汇报,不禁向那吒说道: “他还挺尽责的。我看你要是真收了这个小弟倒不错。” “那得看老板愿不愿意多雇一个人了。如果她不心疼得多花钱,我无所谓。” 二人虽说着话,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要监视的人。潮水般的人群没阻挡他们跟踪的步伐,反而为他们起了掩护的作用。那几个人分作两批,一前一后,都进了一家小吃店。那吒马上认出了这是近几天来陆琥手下不时出入的那家小吃店,以前自己曾有过怀疑,只是未得证实。不过那吒几乎能肯定,这些人进去不光是为了吃饭。他的耳边传来方烈的声音: “要进去吗?” 那吒起步就往小吃店走去,方烈挽住他的胳膊与他同行。那吒一愣,不过马上就明白到,他们装成情侣的样子混进去就不会引人注意了。其实单从旁人的眼中来看,他们很相配。只是两个当事人压根就没那样想过,就算知道别人是这么看他们,也只会一笑置之。 他们走进小吃店,两人一下子就发现目标人物坐在角落的桌子里,看起来正享用下午茶。他们也找了个位子,对方的动静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第149章 他们坐下不久以前,对方就有两人进了洗手间,另外那两人照旧气定神闲的喝茶。可是足足过了十五分钟,那两人都没再出来。游隼号的二位成员心知有异,对望一眼,都决定再等一等。剩下的二人中又有一人懒洋洋的站起来,踱向洗手间。当他刚进去,就有个服务员拿着拖把在洗手间门口转悠,乍看之下是在清洁,其实是在盯梢兼防止外人闯进去。 “有古怪!”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这个念头,这些人是故意来这家让吃饭的,因为这儿不仅是他们的地盘,肯定还隐藏着某种秘密。而想解开这个秘密,只有进去看看了。两人都决定等剩下那人也进去后,就开始行动。 又过了十分钟,刚才进去厕所的三人仍然不见踪影。他们的那个同伴将杯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就往厕所走。他一进去,那个服务生又有意无意的挡在门口。那吒拿出钞票放在桌上,自己也走向厕所。方烈将一整瓶白酒趁人不注意倒在几盆盆栽里,打着了小吃店配备给每桌客人的打火机,扔进盆里。 盆栽顿时变成了火盆,还顺带烧着了邻桌客人挂在椅子上的外套。附近几桌客人都吓的大喊大叫,避之不迭。慌乱中又有人踢翻了盆栽,火势蔓延到了地板和窗帘上。周围的人吓得四处乱跑,女人抱着小孩、一家老小往外跑。小吃店的老板和员工也慌了手脚,一个劲儿的去灭火。那个服务生不知所措,不知该继续守在这儿还是去救火好。那吒朝他喊道: “你还不快去打火警电话?!那边都烧起来了!” 那服务生没了主意,掩上厕所的门就跑去打电话,那吒趁机溜了进去。店里吵翻了天,所有人都赶着逃命。方烈不慌不忙的走到厕所门口,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便进去了,还不忘关上门。她见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正疑惑着,从角落里传出那吒的声音: “在这边。” 方烈探头一望,这才发现那儿的墙上有个黑乎乎的大洞,原来这里也有暗道。之前的那四个人肯定是来这儿了。他们进了暗道,那吒在前,方烈在后。金发女子轻声说道: “别告诉他们。” “什么?”那吒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方烈的声音有点窘。“我……头一次进来这种地方。” 那吒怔了怔,这才想起外头是男厕所。他很庆幸在后面的方烈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笑容,压制着笑意应道: “放心吧。” 两人走不不远,就看见前面有灯光。暗道尽头是一扇房门,门上的小窗透出惨白的灯光,还隐约可见有人在走动。他们一步步靠近那里,确定没有异样后才悄悄从小窗处向里面张望。 之前他们跟踪的那些人都在里面,还有几个人守在四周。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在房间中踱来踱去,那吒认出他就是陆琥的心腹手下麦可,陆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由此人去办。麦可一挥手,有两人就走进里面。那吒和方烈只听到一阵金属碰撞之声,似有门户开阖。不一会儿,他们就又出现在房间内,这次还多出一人。只是那人坐的位置正好被挡住,那吒看不到对方是谁,只能暗自着急。方烈虽也见不到那人的面貌,但瞥到他手上戴着电磁铐,心中已有成算。这时,麦可说话了: “怎么样?您在这儿过得还不错吧?” 他这话虽然听起来毕恭毕敬,可总有种嘲讽之感。没人回答。麦可似乎并不气恼,继续说道: “其实这段时间我们待您也不薄,您耍我们也耍个够了。要不是这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犯不着把您关在这鬼地方。您可千万别怪我们啊!” 那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跷着脚。麦可叹了口气说道: “您生气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您能将那件事情的底细告诉我们,我敢保证您一定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不瞒您说,上头已经交待下来,最后期限到了,这可是您仅有的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里头就响起一阵沙哑的笑声。只听有人说道: “‘机会’?陆琥只会给我一刀,怕是个下地狱的机会吧!” 这次那吒和方烈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他们数天来一直寻找的“乐不思蜀”原董事长——陆珀!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1节 晚上六点三十分,“乐不思蜀”筹办的大型晚宴开始了。诸多的宾客一一进场,如鱼儿般穿梭在豪华的会场内。假扮成有钱公子哥儿的米汤自然也来到这儿。但是由于宴会只招待有邀请函的客人,所以亚迈和章靖彦这两个“保镖”不得入内,令他觉得相当无聊。 和一些乐园的高层人物寒暄过后,米汤就开始在会场里晃荡。既没有可聊天的人,也没啥值得一看的东西,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食欲了。米汤站在摆满各式丰盛菜肴的自助餐长桌前,大快朵颐起来。参加宴会的人士大部分都是抱着与乐园董事长结识的目的而来,再加上又顶着“社会名流”的头衔,因此就算是面对着满桌美食也是视若无睹。所以像米汤这样专心吃喝的就很少见,一些服务员在旁边忍着笑打量着这位“贵宾”的举动。 米汤见左右只有几个小孩在吃喝打闹,自己这个大个子傻傻的站在这儿显得很突兀。他心想:早知真应该把亚迈和阿彦一块拉进来,三个人边吃边说也不至于这么闷。他打量几乎望不到边的一桌子大餐,咕哝道: “陆琥这家伙真会摆阔,这么多好菜放着不吃,白白送给苍蝇了。这够我们船上大伙儿吃上一个月的呢!” 米汤忽然想到与其自己一个人吃,倒不如打包回去让大家一起分享。反正是那个陆琥出的钱,不吃白不吃。米汤心里友协这位新上任的董事长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他叫住一个经过的服务员,询问她能不能将食物打包。服务员愣了一下,像是没见过这样的贵客还要将食物打包带走的事。虽然还是答应下来并且为他张罗去了,可那服务员看米汤的眼神总有些令人不舒服。米汤明知她是觉得自己古怪,不过也不大在乎。正站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两个客人的聊天: “听说陆董事长的上任文件一直没颁布,怎么会拖了这么久啊?” “还不就是董事会的那几个老头闹的,说什么非得全票通过才行。所以说起来陆琥现在的头衔只是‘代理董事长’而已。他这次搞这么大排场的宴会,就是要趁机收服那帮人,让他们瞧瞧自己得众心。” 这两人看样子像是联邦人,虽然无法肯定是不是政府官员,可米汤总觉得他们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似乎来头不小。他们接下来的几句话被场内的音乐声遮盖了,米汤装出寻找美食的样子走到桌子另一端,偷听他们的谈话: “……依我看,陆琥比他哥哥强多了。不仅会做人,又肯对政府效忠。难怪他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比那些老头和陆珀那家伙要识时务。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尝到苦头,活该!” “这‘乐不思蜀’算什么?不就是个让人花钱玩乐寻开心的地方吗,还说什么‘宗旨’、‘规则’,这陆珀不识好歹,被赶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接下来搞定了那些股东,这地方就是我们的了!” 两人笑着举杯相碰,其中一人瞄了瞄米汤,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开了。米汤越听越不是滋味,难道“乐不思蜀”就非得成为某些人的工具不可吗?那些肮脏的黑手,自己你争我夺还不够,又打起这个与政治无关的乐园的主意来。这些人嘴脸真让人恶心!米汤打量着会场内的衣香鬓影,金碧辉煌,心里越发不自在。 服务员将食物打包好送了过来,米汤便让她拿给守在外头的亚迈和章靖彦,想着他俩的反应,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可别说我不照顾你们呵。这回亚迈一定乐坏了。他一回头,眼角瞥见两个矮小的身影走出大厅,往后面去了。米汤有点纳闷,这两人穿着服务员的服饰,可个子却十分矮小,看着就觉得不对劲。虽然觉得怪异,不过一转眼功夫,他又把心思放在吃东西上了。 同一时间,在宴会场外等候的亚迈和章靖彦也是百无聊赖的站着。这里是专门给宴会客人的随从和保镖休息的偏厅,虽说比不上主厅的规模和气派,但同样是十分华丽。这一切似乎很难不让人认为是“乐不思蜀”的头头在有意的炫耀。 当知道米汤让人送食物来给他们后,亚迈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如果不是章靖彦在旁边拉着,他一定将几大包的食物通通“就地解决”。 “别着急,回去再吃。这里太惹眼了。” “知道知道。”亚迈嘴上说着,一双眼睛早就开始“检查”起来了。“哇!这么多好吃的,正好当宵夜!辛然喜欢吃这个……放这边,这是老板的……哎,阿彦,你喜欢吃什么啊?” “我这身体能吃得了什么啊。”章靖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好多人看着呢!” 亚迈这才往四周一瞧,好多双眼睛都看向自己这边。他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把东西收拾好,说道: “快哉快哉!回去再开庆功宴!” 见他如此,章靖彦也不禁佩服他的豪爽,而且就算嚷嚷出来的话在外人听来也是不明所以,没有走漏到风声。跟了方烈这么多年,毕竟有进步。 “少校她那边怎么样了?联系上了吗?” 当他人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这里时,亚迈这样悄声问道。章靖彦也以同样的声调回答道: “老板她们正在联系。之前他俩发现了一些眉目,陆珀肯定是被陆琥的人带走的。” 第150章 “早知道我们也赶去支援好了,呆在这儿什么事都干不了。” “那也未必。说不定这里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亚迈抬头看着章靖彦,对方朝不解的他微微一笑。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2节 在欢乐广场的地底下,也正上演着一出好戏,只是气氛紧张得多。陆珀虽被囚禁了数天,不过没什么大碍。他见到今天这阵势,就知道陆琥已经动了杀机。他哥哥的为人一向说到做到,绝不手软,陆珀比任何人都清楚。陆琥的手下麦可见他面无表情,便说道: “您以前好歹也是乐园的董事长,我们绝不敢跟您过不去。再说了,您要是肯告诉我们那些资料的下落,董事长也不会亏待您的。您们二位是亲兄弟,有什么事不好商量呢?” 陆珀似赞又似损的瞅着他。“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说话,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麦可不无得意的笑了,但他没有顺着陆珀的话题往下说,只是说道: “现在陆董事长将乐园打理的井井有条,您要能回心转意,和陆董事长一起携手,‘乐不思蜀’的前景一定无可限量啊!您对乐园有这么深的感情,难道就情愿把它扔下不管吗?” 陆珀的眼中闪过愤怒的火光。“就是因为不想看着乐园被你们这群人糟蹋,所以我才回来的。只想着当别人的走狗,把‘乐不思蜀’都出卖了,还好意思说是为它着想?!” 房间里的人这几天软禁着陆珀,从未见他提高嗓门说话,更别说发火骂人了。如今见他如此盛怒,倒都有些怔住了,各人心里不免“突突”乱跳。麦可却不动怒,依然一副惋惜的样子劝说道: “您误会了,陆董事长怎么可能会出卖乐园呢?他这么做也是顺应时势,为大局着想。只有靠着联邦的势力,‘乐不思蜀’才能高枕无忧,蒸蒸日上啊!您一向精明,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乐园的前途着想啊!” 听着他这番洋洋洒洒的高论,陆珀忽然问了一句: “事成之后,联邦会赏给你什么职位?” 这句话让房间内静了好一阵子,麦可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您这是什么话?我可没有……” “如果在联邦官员和‘乐不思蜀’的部门经理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麦可原本的巧舌如簧此时好像失灵了,他看着陆珀湛然双眼内的讥笑,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他跟了陆琥多年,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如今遇上了大好机会,联邦为他们的前程打开了大门,他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只呆在“乐不思蜀”过日子。说是为了乐园,其实他们都希望得到联邦的青睐才这么卖命,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如今这假面具突然被撕破了,他们都无言以对。麦可心里的犹豫只是一闪而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对于陆珀的态度,他理解为老人的顽固。他叹了口气道: “没想到您是这么固守己见。乐园虽然繁荣,可现在在别人看来,还只是个讨小孩欢心、哄老百姓高兴的地方。我们陆董事长就是要改变这一切!要让我们乐园成为举世无双的天堂!要成为令所有达官贵人、社会名流……总之要让他们再也少不了‘乐不思蜀’!只有这样,乐园才能傲视天下!成为宇宙最瞩目的中心!这样伟大的宏图,才是‘乐不思蜀’要走的路啊!” 陆珀无声的笑了,在嘲弄的背后,仿佛还带有一点苦涩。“‘伟大’……你们的董事长,是想将乐园变成第二个银河财团吧,真是一点都没变……” “董事长他一定会成为振兴‘乐不思蜀’的不二人选!乐园不能失去他,为什么有些人总是不明白这一点呢?”麦可口气一转,凶狠骤现。“看样子我们不是同一道上的人,我再怎么求你你也不会吐一个字。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死!”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走上前去,一个在陆珀身前捆住他的手脚,令他无法动弹;一个则站在他身后,将事先准备好的绞索套在他脖子上。麦可盯着陆珀的双眼,阴森森的问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资料在哪儿?” “只要你的董事长肯下地狱陪我,我就告诉他。” 麦可知道这老头是死也不会说一个字的,他正想命令手下动手,却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他的电子脑像是受到强烈干扰,根本不能处理指令。其他人似乎也出现了类似情况,一个个抓着头说不出话来。在这样的冲击下,麦可的视觉也出现异样,所看到的影像成了一幅幅延迟的静止画面。他的眼中,一个个身边的同伙如慢动作般摔倒在地,痛苦的翻滚着。麦可自己也倒在地上,可他只觉得头快要裂成两半,再这样下去,这些人的电子脑肯定会烧掉,也就是非死不可。陆珀也觉得难受,但他的电子脑所受的干扰就不如其他人那样强烈。 门被踢开了,有两人冲了进来。房间内的人此时根本无法反抗,有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外面的变化。陆珀费劲的望去,竟是那吒和方烈。那吒将这些不省人事的家伙通通绑了起来,方烈则解开陆珀的绞索,一边笑道: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你们……”陆珀惊讶过后反倒笑了。“不会不会,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麦可的神智稍为清醒了点,可他的视觉功能还没有恢复,现在干脆停止了。他只能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自己似乎手脚不能动弹。他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谁……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再要机会去实现‘伟大的宏图’了。”那吒的视线转向陆珀,“放心,他们已经跟废人差不多了。” 陆珀看着这些人,又看看那吒,半晌才露出赞叹的笑意。“我从游船长那里听说过你的本事,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我这个老头真是长见识了。” 那吒扯了扯唇角,当是回答。方烈知道他一来是听不惯别人的当面夸奖,二来更是不愿张扬自己拥有强大力量的事,所以她忙说道: “先离开这里吧,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出了什么事吗?” 陆珀一边站起来一边问道。那吒上前扶着他,解释道: “陆琥今天请了不少人参加宴会,想利用联邦这个靠山和公众的压力逼董事局就范,承认他为合法的董事长。所以……” “所以只要我一出现,他就当不成董事长了,对吧?”陆珀摇摇头,像在讽刺又像在叹息。“我这个哥哥还真的没怎么变呢,难怪他到今天才杀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奇qisuu.书]他是不会放过可以利用的东西的。” 那吒和方烈正想扶他从原路离开,陆珀摆手道: “我知道那上头是他们的地方,走那里会被他们发觉的。这里还有另一个出口,连接着下水道,那地方连他们也不知道。跟我来。” “看来这乐园底下真是四通八达,从董事长办公室能到儿童乐园小剧场的秘道也是只有你知道啰?” “那是我用地道改建的。”陆珀停下脚,不解的看着方烈。“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秘道的事?” 方烈笑着瞥了那吒一眼。“全靠他新收的小弟帮了我们大忙,我们才能赶来这儿救你。” 陆珀好奇的看着那吒,眼里有种如孩子般固执的光彩。青发红眼的年轻人没办法,只好“投降”: “我们认识一个儿童乐园小剧场的演员,他叫因普,是他看见你在那儿失踪所以我们才在小剧场发现了秘道。总之,详情以后再说吧!” “因普……哦,对了对了,是那个孩子。没想到他还记挂着我。”陆珀不禁笑了。“他一直说要找个厉害又有本事的老大,如今看来,他的眼光不差。” 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条通道,这里泛着水光,正是下水道。昏暗中方烈也瞧不准那吒是什么表情,只听他说道: “去到宴会场地之前我们都得小心。老板她们正等着呢。”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3节 由于今晚是“乐不思蜀”新任董事长举行晚宴,所以在宴会的场地瑶池饭店不论里里外外都非常热闹。虽然邀请函上写明的入场时间已过,但仍然有不少客人姗姗来迟。[奇+書网-qisuu.]当然,能有这种特权的客人自是非富即贵,所以也没人批评他们迟到。主人也好,客人也罢,都将迟到当成是必要的派头。 “天呐,是356年银星出产的绿风!这种型号的轿车世上只剩下11部而已,没想到我居然能在这里看到它!今天我一定是走大运了!” 本是负责监视饭店外围有何不寻常的辛然,由于见到心头所好外加无聊,干脆观察起那些名车来了。她的喳呼不已自然引来了老板的不满,游四方咬牙骂道: “你来这儿不是来看四个轮子的,给老娘专心点!” 辛然迫于无奈,只好忍痛不看名车,继续执行任务。游四方那双虎眼正审视着来往的人流时,电子脑接收到了那吒发来的信息: “老板,目标已经救出,可以执行一号方案了。” 游四方一听,激动的差点把脚上的人字拖鞋都甩了出去。“王八蛋!老娘这次可得大翻身了!” “那吒和方烈果然厉害,真是好样的!”辛然也是无比兴奋。 “通知阿彦,让他们作好准备。能不能捞回本儿,就看这一次了!” “遵命!” 会场内的米汤接到消息后心里那个高兴就别提了,他按计划向服务员提出叫外卖,服务员对这位“麻烦的贵客”虽不免私下抱怨几句,但仍得去办。 第151章 不过他们打去的电话却不是那家餐厅,而是被游四方她们截了下来。于是,这两位一老一少的“外卖速递员”便毫无阻拦的进入了饭店之内。她们和另外三人汇合了,亚迈一见她们就拎起手上的战利品,嚷道: “瞧瞧!瑶池饭店的高级自助餐!还热着的呢。” “这是我叫人打包的。”米汤不忘加上一句。 “都什么时候还顾着吃!”游四方吼完这两个可怜的下属后,又恢复了常态。“阿彦,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是。那吒他们现在可以顺顺利利的进入饭店。我跟亚迈都办好了。” 游四方满意的瞪了亚迈一眼。“这还差不多。我们分头行动,陆琥那家伙一定会在宴会上逼董事局宣布他为董事长,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在这么多人面前,陆琥就算没见到他没死的弟弟,也不敢再下手的。”辛然打了个响指。“失踪的董事长回来了,他就失去继任的资格。这老狐狸可能还不知道陆珀正朝饭店来呢!” “狗急跳墙。我们得防着他的举动,乐园里他安插了不少人,一定会反扑的。人多他不敢,人少了可难说。况且他还有联邦当他的靠山。” 游四方说的是实情,以陆琥的为人,他是绝不甘心拱手让位的。章靖彦说道: “虽然这个靠山是很厉害,可未必结实。联邦和陆琥的联手外界大多都蒙在鼓里。真闹了出来,就是大丑闻。联邦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当不上董事长的人冒这个险。” “就算给陆琥那家伙当上董事长,如果被董事局知道了他干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他照样得下台。”米汤想起这么多天装阔少爷的滋味,他更情愿回到游隼号上当驾驶员。而让自己遭罪的,正是这个陆琥,他恨不得狠狠教训这家伙一顿。 “总之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好好干吧!” 虽然行动有很高的风险,不过他们都已下定决心,好戏即将上演了…… 当米汤哼着曲子回到会场时,这里的客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气氛也更加热闹。陆琥和董事长局的股东们出现在大厅,边走边与客人打招呼,不时寒喧几句,一片欢声笑语。在米汤看来,陆琥可真是春风满面,不过他身后的几个股东却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笑容。看得出他们显然不是自愿出席晚会的。望着陆琥志得意满的样子,米汤用只有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喃喃说道: “肯定是以为亲弟弟死了,所以才高兴成那样。走着瞧吧!” 时间踏入八点整,在宾客的注视下,陆琥宣布“乐不思蜀”董事局的代表人程景明上台讲话。一些客人心知是要宣布陆琥正式接任董事长一职,倒也乐见其成。大多数人都尚未搞清状况,便伸长脖子仔细听听他要说什么。程景明是个年近八旬的老人,走起路来慢悠悠的。有些女客人见他这老态龙钟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 程景明好不容易走到话筒前,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讲话稿,既不看众多的宾客,也不看陆琥,只是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念道: “根据‘乐不思蜀’乐园董事局召开全体会议后决定,由于前任董事长辞职,经商议,正式聘请陆琥先生出任董事长一职,该声明于24小时后生效。‘乐不思蜀’董事局,新历399年9月17日。” 说完(应该是读完),他没跟陆琥握手,就这么走开了。这下子,傻子也看出他对陆琥是心怀不满。其他几个董事局的股东们也是类似的表情,不喝彩不鼓掌更没和陆琥道喜。陆琥也没把他们无声的抗议放在心上,反正他要办的事已经做到了,这些人等以后没用了他会一个一个收拾掉。场内的宾客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那些陆琥的心腹和联邦方面的官员,则向陆琥道喜;那些不明就里的客人也跟着鼓掌道贺。不过掌声稀稀拉拉的,跟这个人气充足的大厅很不相称。 “乐园怎么能让这个坏蛋来当董事长?!他不配!”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4节 这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嗓门之大让场内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很多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陆琥才刚正式上任,居然就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找碴,这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人们争相望向声音的来源,却没看到有可疑人物。这时,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陆琥出卖‘乐不思蜀’,他根本没想过乐园的死活!乐园的他手里,肯定会变成贼窝!” 这次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自己没听错,而且他们还看到这个捣乱的“元凶”居然是一个小孩!大厅内窃窃私语声四起,那小孩长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模样十分讨喜。面对着众人的注视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反对者”,所有人都搞不清他是什么来头,所以谁也没有上前阻拦。游隼号的成员同样一头雾水,米汤看着那些股东,见他们都一脸错愕,可见这并非他们故意安排。陆琥脸一沉,不用他使眼色,他的几个手下便叫来保安,要撵这小孩出去。保安刚走过去还没动手,就被人绊倒了。一个金发女子一声不响的站在那小孩的身后,几个保安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她收拾掉了。别说是保安,周围的客人见这女子如此厉害,谁也不敢靠过去,生怕殃及池鱼。那小孩又嚷道: “快看啊!所谓的新董事长原来就是对待员工的,把他们无缘无故的赶走,现在连说句公道话都不许!大人欺负小孩,不要脸啊不要脸!” 这回游隼号的众人可看清楚了,那个金发女子正是方烈。他们心里暗自高兴,心知她在这里那么那吒和陆珀也肯定就在某处。章靖彦和亚迈早就趁人不注意混入会场,他们对看一眼,都悄悄走近方烈身边,准备暗中保护二人。米汤从远处见这小孩有方烈相助,便知他是自己人。陆琥的一个手下终于忍无可忍,喝斥道: “你是哪儿钻出来的野小孩,竟然在这儿胡说八道!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出去!” “我不是什么野小孩,我是儿童乐园的员工!你说这种场合不是我该来的,那你也是‘乐不思蜀’的员工,你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人气的双眉倒竖,如果不是身处济济一堂的宴会厅,他早就将这小孩撕成碎片。陆琥的另一个手下见场面有些混乱,便觉得无论如何先打发了这小孩要紧。他走过去,笑眯眯的说道: “小朋友,既然你是儿童乐园的员工,就更应该守规矩。你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叔叔。你看,那边有好多好吃的,叔叔这就带你去尝尝,待会儿再带你去玩,好不好啊?” 小孩瞄了自助餐一眼,不过他只是哼了一声,说道: “什么规矩?新董事长还没上任,自己就乱来。他连以前的董事长也不放过,这种人凭什么说规矩!” 后面那句话声音奇大,所有人都听见了。在场的客人都知道“乐不思蜀”前任董事长陆珀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商界、政界更是无人不知其大名。前不久听说他突然辞职,将董事长一职让给哥哥陆琥,有不少人纷纷猜测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忽然听见有人说这新董事长连前任董事长“都不放过”,明摆着是说陆琥对陆珀不利。有些客人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不是说是陆珀董事长自动辞职,所以才由现在的董事长接任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说当时事情很突然,既没开会也没发表宣告,是新董事长拿着前董事长的辞职信交给董事局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陆珀好像自下台以来就一直没见过他,照理说也不可能一辞职就什么事都不管吧,这乐园好歹也是他多年的心血啊。” “陆琥和陆珀不是亲兄弟吗?哥哥的当了董事长,当弟弟的也该来道贺。不过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着,这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看到这样的场面,游隼号的成员觉得真是再好不过。亚迈看这小孩说话这么有鼻子有眼,心想这小子还没我的膝盖高,可说起话来还真不赖。章靖彦看了看方烈的侧脸,心里明白这多半是她帮忙的结果。辛然躲在暗处,想看看那吒到底在哪儿,可人实在太多,始终没找着。 陆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再也顾不得有众多宾客在场,低声命令道: “把这个小孩给我轰出去!” 十几名保安拨开人群,冲向那小孩。那孩子身体虽矮小却异常灵活,利用周围的人群作掩护,左冲右闪,那些人连他的边都没沾到。方烈是来一个摔一个,其中一个保安拔出电磁枪,方烈揪住另一保安的领子将他甩了过去,两个倒霉的家伙如连体婴般跌在名贵的地毯上,哀号连连。方烈一脚踩住一个保安,一手持枪对准正想冲上前的其他人,喝道: “都给我住手!” 她的威势加上那枪口令那些保安都不敢上前,章靖彦和亚迈则假意劝解,拦住那些绕到方烈后面意图偷袭的人,一面说道: “在大厅里动枪,伤着我们可怎么办?!” 旁边的不少客人都吓得脸色苍白,一些颇有身份地位的社会名流则皱着眉头,脸色不大好看。看来他们对这样的场面都颇为不满。那边的米汤也以看热闹的客人身份煽风点火: “哎呀呀,对这么个孩子有必要动刀动枪的吗?陆董事长也太认真些了吧!我们来祝贺他,却看到全武行,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 那些客人虽碍于主人的颜面不多说什么,但心里未尝不这样想。几个股东也看不下去了,程景明对陆琥说道: “在客人面前不该这么失礼,快叫那些人退下吧! 第152章 别难为那个孩子,他之所以这样,说不定也是有缘故的。” 陆琥不以为然,不过再这样搞下去对自己肯定没好处,况且对方只有两个人,多半是因为失业所以来闹事。总不能任由他们搞砸了自己的继任仪式,传出去也是个笑柄。他朝手下摇摇头,那些人连忙命令所有保安退下。方烈这才垂下手中的枪,可仍然没人敢靠近她。不少男客人虽站得远远的,但眼光一直没离开过方烈。终于躲够了的因普跑到方烈背后,只探出个头,朝陆琥和他的手下做个鬼脸。程景明朝因普招手,叫他过来。因普望着方烈,好像在问她该怎么办。方烈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还紧握着枪,朝程景明走去。因普这才发现,这位漂亮的姐姐,她的双手竟然如此粗糙,上面还有几处伤疤,跟她的外表毫不相称。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5节 程景明见因普的模样,似乎想起什么,便问道: “你是不是小剧场的演员?我好像见过你?” 因普见这老人说话和气,态度更比陆琥不知好多少倍,当然乐意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程爷爷,你以前和陆伯伯一起来看我演出,还夸我们演的好呢!” 因普本来就长得可爱,再加上嘴又甜,哄得老人呵呵直笑。另一个股东叹气道: “儿童乐园的事是委屈了你们,不过今天是大日子,你不该这么调皮的,知道了么?” “是。”因普低着头闷声答道。他马上抬起头恳切的望着这几位股东。“爷爷们,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陆伯伯回来呢?我好想他啊!” 原本以为就此没事,正在安抚客人的陆琥忽然听到这小孩提起陆珀,心中不禁“突突”乱跳。程景明等人以为因普是说想要陆珀回来当董事长,其实这也是他们所希望的。无奈一直无法与陆珀联系,又被情势所逼,只好同意由陆琥接任。 “你陆伯伯是不可能回来了,他早就离开乐园了。” “哦,真的吗?”因普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可我几天前还见过他呢!” “什么?”几个老人都吃了一惊,程景明半信半疑的问道:“你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琥唯恐这小孩继续嚷嚷出什么秘密,他暗示一个手下如果因普真说出有关陆珀的事,那么就必须先干掉他。那人暗地里掏出手枪,却冷不防看见方烈正站在离陆琥身后不远处,紧紧的握着电磁枪,用冰冷的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他知道要是自己对那小孩下手,那么这名女子也不会放过陆琥。一时之间,他竟不敢动弹了。 “就在四天前,我在小剧场外头看到陆伯伯,我可高兴啦!因为好多天都没见到他,那时我首先就想着跑进去见他,可脚还没动,就听到里头有奇怪的声音。我听到有人在喊,你们猜是怎么回事啊?原来那里头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架起陆伯伯往里走呢!陆伯伯的嘴都被贴纸封住了,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呢?他的一只鞋子掉在地上,那个人还帮他捡起来塞在怀里。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了。爷爷,那些人是陆阿伯的朋友吗?你们能不能让人找找看,他们可能是在玩捉迷藏玩得不想出来呢!”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全呆住了。其实陆珀失踪时因普并没见到别人劫持他的情景,这是刚才他们四人汇合时听陆珀转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再加上自己的想像编出来的。因普在“乐不思蜀”待了这么多年,见惯各种事物,况且他又会演戏,深知越是平实自然的表演才令人信服。在说谎的时候夹杂一两句真话(掉鞋的细节是陆珀告诉他的),更令人容易相信。因普以他小孩的身分装作对那一切毫不理解地进行转述,别人就更会认为他不是在说谎,而是小孩子亲眼目睹的真相。 众人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是绑架无疑。堂堂“乐不思蜀”前董事长,竟在乐园内遭人绑架,至今音信全无。别说是其他客人,就算是诸位股东也不敢想象有这种事发生。程景明正想再问清楚些,却听到陆琥冷冷的说道: “这个小孩一向和前董事长要好,如今他又失业,自然就想发泄发泄怒气。所以就听风是雨,多半是看错了。这样的话怎么能相信?!” 他一开口,底下那些联邦方面的或和联邦过从甚密的客人都纷纷说道: “一个孩子嘛,看走了眼也不奇怪。说不定别人正好在那儿办事什么的,刚好被他瞧见,就认为是陆珀先生呢。” “陆珀好歹是前任董事长,这里又是他以前苦心经营多年的乐园,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我还听说陆先生辞职以后打算环游宇宙,说不定他老人家正在某处人间仙景享清福,都不想回来了!” 一时间,众人各执一词,也不知该听谁的好。程景明知道此事除了人证外还需要能起决定性作用的证据,他又问道: “孩子,告诉我,你除了看见那些,还有没有看见他们往哪儿去了?那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你认不认得他们?” 因普嘟起嘴,显得很为难。“我那时候站在外头,没瞧见他们的样子,只顾着看陆阿伯。等我进去,他们早就没影儿了,一定是所被我逮到,都故意躲起来了。” 几个股东听他这么说,都大失所望。因为这一来无可对证,他所说的事情不能证实,而陆珀的下落更是无从找起。可另一边,陆琥和那些联邦官员的心都安稳下来。由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陆珀在乐园内遭人劫持,所以这小孩的话只能是一面之辞。不过他毕竟见过陆珀最后一面,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等事情告一段落,一定要派人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以免夜长梦多。陆琥在心里拿定主意,见危机已过,心情平服下来,便又回转脸色,对几个股东说道: “看来这孩子是太挂念我弟弟了,所以一时认错人。各位请不要责怪他。” 事到如今,几个股东也没办法。见陆琥主动打圆场,又找台阶给他们下,只好掩过此事不提。那些客人这才心情稍定,重新谈笑风生起来。游隼号的诸人本以为这孩子既和方烈在一起,就算自己人,肯定是揭穿陆琥阴谋来的。没想到只是搅了一会儿局就掩旗息鼓,败下阵来。在远处一直监视这一切的游四方,心里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难道陆珀他又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不能亲自来这儿揭发陆琥?一想到这儿,一向胆大的她也变得不安。米汤隔着人群望向方烈,见她神色坦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更加纳闷了。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6节 因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低着头咕噜了几句。他走到陆琥跟前,问道: “董事长伯伯,也许之前真的是我看错了。你说陆阿伯是你弟弟,这是真的吗?” 陆琥见这小孩态度好转,再加上今天是自己的继任仪式宴会,总不能跟一个小孩过不去,免得被外人说成自己心胸狭窄。于是他也和颜悦色的回答道: “是啊,他是我的亲弟弟。” “原来是这样。董事长伯伯,真抱歉,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陆琥见这小滑头一会儿骂一会儿又赔礼,心里虽不大相信他,不过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 “没什么,我想你也不是有意的。无心之失不为过嘛,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因普“咕碌咕碌”的转着眼珠。“既然董事长伯伯是陆阿伯的哥哥,那么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儿吧?几个月不见,我还真想着他呢。” “这是当然。”陆琥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去收拾陆珀,心想他肯定已死,陆珀的行踪就算自己任意捏造也不怕有人揭发。所以陆琥便按照之前早已想好的一套说词,照本宣科的说道: “我弟弟忙碌了大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有空闲,当然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不愿被人打扰。我前两天还和他联络,他说打算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寻访美景呢,所以你就不用挂念他了。” “也就是说,陆阿伯他在很远的地方咯?”因普一副惋惜的样子。 “是啊,所以他连我这个当哥哥的接任仪式都没来出席,他如今在外面逍遥,真是乐不思蜀啊!” 陆琥这番话,不仅是回答因普,也是在昭告众人:陆珀他根本没事,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是心甘情愿把董事长一职交给自己的,那些反对自己的人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这大厅里的客人谁也不清楚陆珀的下落。有的人心里虽起疑,可也不好多说什么;游隼号的成员见陆琥信口雌黄,心中气愤却拿他没办法。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 “陆琥!你看这是谁?!” 这个声音让游隼号的成员既惊又喜:这是那吒的声音!其他人都纷纷看向这个敢直呼“乐不思蜀”新董事长名字的不速之客。陆琥的眼中只看到了一个人:他那个本该已死的弟弟——陆珀!他震惊到忘记了呼吸,呆呆的望着这个他日夜都祈求其消失的人。不过乐园董事局的股东们可不这么想,陆珀的出现让他们喜出望外。众宾客则是各怀心思,有的人不知就里,还以为陆珀是专程赶回来祝贺他哥哥的;有的客人与陆珀有交情,见到他当然高兴;至于那些支持陆琥的和联邦方面的客人则惴惴不安,有的人甚至脸都吓得苍白。 因普拉拉程景明的衣襟,又指指陆琥的手下,捂着胸口说道: “爷爷,那些人拿着枪,样子好吓人啊!” 第153章 一句话提醒了几位股东,程景明已经想到陆琥的人可能会对陆珀不利,他一眼瞥见有几个人一边看着陆琥、等候他的指示,一边将手伸进怀里想掏枪。他和另外几个股东互看一眼,竟一起走向陆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陆珀,让人无从下手。陆珀明白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感动的眼含热泪,低声说道: “谢谢各位!” “放心,有我们在,那些人不敢乱来!” 而在台上,方烈扫了陆琥和他的手下一眼,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们要是敢动手,我们的人也不含糊,等着同归于尽吧!” 那些人之前曾见识过方烈的厉害,知道这女人不可小觑。刚才他们将注意力全放在她和因普身上,竟没察觉到陆珀是何时混进来的,如今听她这么说,更认为对方是有备而来的。陆琥一个手下瞄到方烈在左手手腕上系着一个小型装置,上头的红光一闪一闪的。他想起这是什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在电子脑中对其他人说道: “千万别轻举妄动,这女人手上的引爆装置!” 他们听了,更不敢轻易下手。一时间,他们这些控制局面的人都成了被动,被对方巧妙的利用这些宾客作掩护,令他们无所适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步步紧逼。陆琥看着陆珀走到自己面前,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不是早就被麦可干掉了吗?现在居然完好无损的来到这里,那帮笨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陆琥刚想开口,却听他的弟弟说道: “哥哥,好久不见了。” 陆琥猛然回神,见陆珀面带嘲弄的笑容,眼光如刀般直插入自己心里。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要不然自己的努力就会通通化为乌有。他见左右都有自己的人,又想起联邦会为他撑腰,自己又刚接任了董事长职位。这样一想,他的心里才没那么慌张。陆琥笑着说道: “是啊,阿弟,你怎么现在才来叫?我都以为你都忘记这回事了。” “既然是哥哥的继任仪式,当弟弟的怎么能不来呢?”陆珀音调一转,突变高亢:“如果不是你把我关起来,令我不见天日,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来看你的排场!” 这次底下的客人倒没议论,他们都听呆了,不知该作何反应。联邦情报总署的几名官员也在场,他们知道确有此事,但是这件事是陆琥策划,他们只是提供帮助。现在陆珀没死,看来想要掌握“乐不思蜀”并不容易。这计划就算失败但也不能将联邦政府牵扯进来,所以他们暗自商量好,如果一旦事情有变无法进行下去,他们就会马上抽身而退。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7节 陆琥还来不及回答,程景明就厉声质问道: “陆琥,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是胡说八道!”陆琥拿定主意,死不承认。“没想到你是这么输不起,明明辞职不干了,现在又跑回来闹。难道你以为乐园的董事长是任由你主宰的吗?!” “不知道是谁在胡说。刚才你不是还声称和我联络过吗?可我被囚禁了这几天,你是怎么‘联络’我的?用威逼利诱,还是命令你的手下拳打脚踢?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太想从我嘴里多套些秘密,我还活不到今天呢!” 那吒也来到台上,他仍然戴着帽子,毫不起眼的样子。他在电子脑上联络章靖彦: “阿彦,在停车场有辆白色的货车,车牌是思乙852268,你把后座那个红毯裹着的东西带进会场。” “收到了。” 章靖彦碰碰正在看热闹的亚迈的胳膊,后者也会意,两人悄悄的离开会场。而在台上,众人所关注的,依然是那对兄弟间的争持。陆琥见陆珀揭穿了自己刚才的谎言,心里一窘,脸上却丝毫不露,一副气愤且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诬蔑我,难道你就这么放不开吗?如果你真的不想放弃董事长这个位置,那你当初就不该离开,将这一切扔给我。现在你又后悔了是吧?” 陆珀摇着头,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似的看着他。“我以前看走了眼,居然看不出你是个好演员。三十六年了,我们一起进‘乐不思蜀’,一起干活、一起挨骂……我的哥哥竟然可以骗了我这么久,了不起!” 两人互不相让的对望着。这对因为彼此的选择而走上不同道路的兄弟,自始至终都无法再走到一起,虽然他们很久以前也曾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程景明见他们争执不下,便问道: “陆珀,既然你说是被人囚禁,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在这儿。” 众人循声望去,那吒正走到立体屏幕的控制桌前,将原先准备播放关于新董事长对乐园未来发展讲话的光碟丢在一边。他从控制桌上拉出端子线插入耳中,将电子脑的资料用声音显示出来: “……‘他们才不是嫉妒,他们还妄想着让我弟弟回来接管乐园!而且,和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我会让这些人通通尝到苦头的!’……” 这声音谁都听得出来,正是陆琥!陆琥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和下属谈话的内容竟然被人窃听了,而且原原本本的被人复制下来。他的汗水顺着额上的皱纹流下来,淌进眼睛里,可他却浑然不觉。客人们听在耳朵里,同样是惊讶无比。那些支持陆琥的人见此场面,都觉得十分尴尬。因为外界都以为陆琥继任是名正言顺,是乐园一致推举的结果,可陆琥的这番话却摆明了是对乐园高层的不满,还想对他们不利。米汤故作不解的抓抓头,大声的自言自语道: “奇怪,这不是陆琥董事长的声音吗?他要对付谁啊,怎么听起来这么生气?” 程景明等几个股东明白这话里的“他们”就是指自己,他们气的脸都白了。陆琥喊道: “这全是伪造的!一定是假的!这些人是合谋来害我,来人,把这个作假证的家伙给我拉走!” 他的手下刚冲上去,最前头的一个就被方烈当胸一砍,痛的他向后便倒,方烈一脚踹倒了另一个保安,这两个倒霉的人撞在一起,跌倒在后面的同伙身上。这股力量之大令他们倒成一片,前面的人压在后面的人身上,后面的人又压在更后面的人身上,惨叫连连。因普趁人不注意也上去踩了几脚,还“顺便”把他们的电磁枪拿走了。几个老股东也喝止道: “快住手!你们都是乐园的人,不是他的奴才,怎么能这样随便动手,简直乱来!” 那吒抬头扫了陆琥一眼,陆琥看到他血红的眼珠后吓的浑身一颤。这个看上去毫无瑕疵的年轻人慢吞吞的说道: “急什么,还没完呢。”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又再次响起了那段未完的对话: “……‘你打电话给麦可了吗?……是。他们刚在伊索行星办完事,正赶回来,一小时后到。等他一到,马上动手。……记住,要他把事情办得干净点。就让我那位了不起的弟弟安安静静的死去吧,就当是我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这下子,大厅内真是静的连根头发丝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寂静中,一个狂怒的声音响彻人们的耳边: “假的,全是假的!他们伪造出我的声音,想陷害我!卑鄙无耻!” 陆珀默默的注视着哥哥发狂的样子,原本该觉得快意的他此时心中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陆琥看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猛的看见陆珀,眼中如同火焰冲天,指着弟弟痛骂道: “陆珀,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联合外人,伪造证据,你简直疯了!” “如果你不相信,待会儿可以检测我的电子脑,看看这些资料是不是伪造的。”那吒眼尖,瞥见章靖彦和亚迈已经扛着东西进来了,就站在台下。厅内众人由于刚才事发突然,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竟没人注意到有人扛着东西进来。章靖彦进那吒点点头,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又说道: “这些证据还不够的话,那么这个又如何?” 他一挥手,两人便将东西抬上来,放在台上。看着这个裹着红色毯子的筒状物,众人心里都是问号。那吒拉着毯子一角,顺手一扯,里面竟滚出一个人来。这人趴在地上没法起来,那吒盯着陆琥问道: “还认得他是谁吗?” 陆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个人。底下有个客人看见此人的模样后,不禁说道: “他不就是‘乐不思蜀’宣传部的经理麦可吗?天呐,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不少人也认出来了,都觉得他很不对劲。麦可在小吃店被那吒制服后,电子脑的功能尚未完全恢复,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他隐约听到人声,似乎自己来到一个别的地方,他尝试着张嘴说话: “这是……哪儿?我、我在什么地方?”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8节 程景明记得那吒电子脑的资料里,陆琥的话中提到麦可,让这人“一到马上去动手”。他也素知此人是陆琥心腹,专为对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看来陆珀被绑架的事与这家伙脱不了关系。程景明弯下腰,问道: “麦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是……程股东的声音,这是哪儿?” 那吒走到他身旁。“你的董事长也在这里。” 麦可乍然听到那吒的声音,已吓得魂飞魄散,又听他说陆琥也在,便像落水的人见到浮木一样,求救似的大喊: “董事长,董事长! 第154章 您快救救我啊!这人、这人突然闯进来,我们都挡不住……” 陆琥见他差点把陆珀的事嚷出来,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肯定会暴露,便想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他。可自己的人都制服了,无法下手。他在电子脑中向元永和说道: “元处长,您要帮我!万一我保不住了,你们也会有麻烦的!” 元永和也在宴会厅内,眼看事情竟然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如果坐视不理不仅支持陆琥的计划会失败,到时甚至有可能牵扯到联邦情报总署,这可是大大不妙。他回陆琥道: “事已至此,还是先看准情况再说。你不用担心,我的人会保护你的。” 麦可听见周围像是聚集了不少人,越发害怕起来。那吒对程景明说道: “程先生,只要将他关押起来,仔细审问,事情肯定会水落石出的。” 程景明也是有此打算。他吩咐人将麦可带走严加看管。他再次走到话筒前,说道: “各位来宾,非常抱歉。由于乐园内部情况有变,令各位见到这不愉快的一幕,我在此向各位致以深深的歉意。还有,之前所宣布的新董事长任命生效期将会无限期推迟,直到董事局重新发表关于此事的声明。请各位见谅。” 陆琥脑中嗡嗡作响,虽然自己的事情暂时没被揭穿,但仍然失去了董事长之位。他知道这一来,自己的美梦顿成泡影。接下来自己极有可能连“乐不思蜀”都呆不下去。这一切,都怪那个人!陆琥愤恨的眼光直视着弟弟,陆琥毫无退缩之意的回望着他,尽管两人是身处众目睽睽的宴会厅内。 那吒走到方烈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那些陆琥的手下被人送走。 “你干得很好。” “彼此彼此。”方烈回头看着他。“还好你想到把那家伙带来,要不然那些人会就反说我们证据不足。” 那吒只是笑了笑,算是对她夸奖的回答。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一事,不解的问道: “说起来,你手上的装置又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在这里放置炸药吗?” “你说这个?”方烈忍不住好笑。“这根本不是什么引爆装置,只是普通的遥控开关。饭店外准备了观烟花大会,我顺手拿了一个可以控制发射烟花的开关装置,没想到他们这么心虚,被我一吓,就信以为真了!” 由于“乐不思蜀”尚未有董事长,所以不少事务都得由董事局监管。虽然还不至于乱套,但不少职员已经抱怨连连。而在另一方面,调查陆珀绑架案的工作也在进行中。嫌犯麦可开始并不肯合作,但后来在软硬兼施的逼问下终于防线崩溃,交待了一切事情经过。董事局大为震怒,决定以刑事罪行起诉陆琥,并重新任命陆珀为乐园董事长。 不过,当警察局的逮捕令刚刚发出时,陆琥就已经避过众人耳目,逃到了联邦官员所乘搭的飞船,准备离开“乐不思蜀”。他能逃出来,自然是联邦情报总署的人在发挥作用。他们更害怕万一陆琥被捕,会将联邦的计划泄露出去,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里。 飞船启程了,陆琥站在窗前,望着那个曾经差一点就成为自己所有物的乐园,心中怒火翻腾。他恨不得投下中子核弹,让“乐不思蜀”化成一片火海,烧死那些可恶的家伙。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陆琥的心里不停的喊道。他恨游隼号的人、恨董事局的人,更恨陆珀。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一定要报复陆珀,令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陆先生,原来你在这儿啊。” 来者是元永和。陆琥连忙转过身,恭谨的问道: “元处长,您找我有事?” 元永和摆摆手。“没什么,只是见你一个人站在这,怕你触景伤情啊。虽然这次计划中止了,不过不代表我们以后都没机会。只要陆先生和联邦通力合作,一定不愁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是,是,您说的对,陆某不会忘记联邦对我的救命之恩,日后必定竭尽所能为联邦效忠。” 陆琥虽然嘴上说得诚恳,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乐不思蜀”董事长的位置,就只能依附他人而活,再也不可能与这些联邦官员平起平坐。如今为求保命,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一想到自己眨眼间失去了唾手可得的东西,仍不禁又气又无奈又心酸。 元永和也看出对方的想法。这次计划失败,他同样气恼。现在见陆琥如此谦卑,心中倒颇为得意。不过他还是用安慰的口吻劝道: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这次只是暂时退却,总有一天会让那些人加倍偿还的。” 陆琥一一称是,又着实巴结讨好了对方一会儿,才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呆坐在床边,思潮起伏,被仇恨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心。 元永和来到舰桥,和同僚商议了一阵,确定“乐不思蜀”方面没派人追过来,危险解除,便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他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中,却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他心下疑惑,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杯中根本没有茶水,而是满满的鲜血!他吓得将杯子往外扔去,杯子落在桌上跌得粉碎,那粘稠的液体顺着桌角一滴滴落在地毯上,煞是可怕。 元永和按动呼叫键,想叫自己的秘书进来,问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可呼叫键却失灵了。他更觉得奇怪,便想干脆自己到外面亲自叫人。但是房门怎么也打不开,像是从外面反锁了似的。元永和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他不停的拍门,喊道: “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吗?你们都死到哪儿去了?快给我开门!” “不用叫了,他们是不会听见的。” 元永和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忙转过身,却什么人也没有。他背抵着门,用眼睛扫视着房间内每一个角落,好半晌才问道: “谁……谁在这里?” 房间里响起“咯咯”的笑声,而且不是一个人的笑声,有两个人在笑。元永和一惊,随即又疑惑起来:这笑声听上去更像是重音。一时间,他都觉得糊涂了。他一眨眼,竟看见面前站着两个身穿黑袍的人。元永和大骇,忙揉揉眼睛再看时,房间内空空如也,哪来的人?元永和压根不敢动弹,死死的瞪着面前的一切。 第三卷异变第三章第9节 笑声消失了,那种诡异的感觉似乎也消散了。元永和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走到房间中央,仔细察看。除了他自己,房间里并无别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元永和忐忑不安的看着桌子上的那杯血水,那红色的血液依然滴个不停。这不是幻觉,他对自己这么说道。可能是自己的电子脑被人入侵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他一扭头,那两个穿黑袍的人就站在眼前! 元永和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站不起来。这二人个子十分矮小,都穿着式样相同的黑袍,却又有所不同。左边那人袍上镶有红边,左半边脸上涂满红色油彩;而右边那人的黑袍上则镶有蓝边,右半边脸上涂着蓝色油彩。如果看这二人没有修饰的另外那半边脸,就会发现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两人涂着油彩的那半边脸合起来看的话,就是一张半红半蓝却又混然一体的小丑脸,既可笑又古怪。 “见到我等前来,还如此无礼,真是该死!” 这二人说话声音、神情(没涂油彩的半脸)完全一致,简直分不出有任何不同之处。不过从声音中听不出他们究竟是男是女,只能说听着还很稚嫩,像十一、二岁的小孩。元永和见他们的打扮,又听到他们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心中猛然想到一件事。 “难道,你们是、是圣教的人?!” 红脸人开口了:“既知我等是谁——”蓝脸人接口道:“那为何要逃跑?”两人齐声说道:“作贼心虚!” 元永和所提到的圣教,就是之前他曾和陆琥所说过的那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神出鬼没,本领高强。加入该组织的官员平时都只能通过隐秘的电子邮件或其它不起眼的联系方式,才能得知组织下达的命令和指示。就算只是见到圣教中的小兵小卒,这些位高权重的政府官员都必须恭恭敬敬,以礼相待,更别提教中的那些大人物了。元永和加入圣教时间虽不算短,却从来没有面见教中成员的机会。他只是听说过,凡在教中颇有地位者,才能穿这种黑袍;若是圣教六军团的各首领和司教,则不但穿黑袍,还会配有披肩。眼前这二人,没有穿披肩但有黑袍,可想而知地位也不低。 联邦情报总署的处长一改平日的倨傲,慌忙爬起来,躬身行礼,口中说道: “属下愚昧,不知二位大人驾临,还望恕不恭之罪。” 那两人同时“哼”了一声。“你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吗?” 元永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好像胸膛里装了面大鼓,被人使劲的捶着。他知道,凡是有触犯教规的人,不管他有何地位官职,有多么财雄势大,只要他被圣教定了死罪,那此人无论逃到何处都会被追杀,下场十分可怕。如今听这两个怪人这么问,他忙回答道: “属下自从加入圣教后,便一直为组织的事竭力尽。虽不算样样出色,但也是属下的一片忠诚。为何二位会前来问罪呢?这个中必定有所误会!” 红脸人“哦”了一声,扭头看着蓝脸人。“你信吗?” 蓝脸人的头歪向与对方相反的一侧。两人看上去简直是一个人在照镜子,只是各自的方向相反。 第155章 “不信!” 二人的脸紧挨在一起,逼向元永和,他们脸上的红蓝油彩更显奇特。 “你在撒谎!” 元永和虽见他们古古怪怪,甚至很像一对不懂世事的顽童,但外表的神情还是一脸恭敬,说道: “属下虽然职位卑微,但深知圣教规矩严明,又怎敢越雷池一步。况且属下自进教以来,不管进行任何事,都会向组织报告,从未有过违背教规的事。请二位大人明察。” “那么,你接受他人贿赂,还保证这些人可以加入组织,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 元永和讷讷不成言。他私底下向许多不知情的人收受贿赂,允诺他们入教,实际上他根本没这样的权力。换言之,那些别人赠送的财物通通落入元永和自己的口袋里。他本以为这种事进行的十分隐秘,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些送了礼却无法入教的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能自认倒霉。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渠道申诉。 “二位,这全是误会啊!”元永和想反正也逃不过,干脆试试能不能骗过这两个傻乎乎的怪人。“属下虽有收受他人财物,不过是作为联邦官员,与圣教无关。属下从未有向他人许诺加入组织之事,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中伤我!” “真的吗?”“这样哦。”他们又开始自言自语。“你当我们是傻瓜吗?!” 红脸人指着里间的床。“你看看那里。”蓝脸人双手捧着脸,露出一个可能是笑的表情,身子左摇右摆。“好好看清楚哟。” 元永和小心翼翼的望向里间,床上躺着一个人。他心里纳闷为什么自己刚才居然没看到有人,便走近前想看清些。那里的确有个人,而且是元永和的秘书。不过他的四肢和脑袋都已经与躯干分了家,早已死透了。床上被血染黑了,满屋都是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元永和几欲晕倒,趴在地上只是不停的呕吐。 那两个路西法的使者又笑了起来。可怕的是,他们连笑声的长短、停顿都完全一样。红色半边脸的人说道: “那个死掉的家伙,已经把你的罪状全说了!” 而那个蓝色半边脸的人嘻嘻直笑。“开头他不肯说,我们就把他一只手拧下来,他才说的。谁叫他不听话,早知道乖乖的告诉我们,也不用像蚂蚁那样被我们先扯掉手脚再死,好笨哦!” “要怪就怪你的电子脑不灵光,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控制住。”两人又异口同声的说话,彼此的动作如同排练过那么整齐划一。“眼睛看不到尸体,鼻子闻不到血味,你才是傻瓜!” 元永和全身的力气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惊恐的望着这两个魔鬼。“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违反教规,已是大罪。你私自利用路西法的名义,接受赃物,长老们也听说了。这件事大人们认为,你非死不可!” 说完,红脸人想了想,忽然拍手道: “哦,不对,不对,是比那个断手断脚的人死得更惨才是!” 蓝脸人也呼应似的拍着手。“没错,没错。那,该怎么个死法呢?” “火烧。”“淹死他。”“吊起来。”“挖开肚子。”“放蛇到他嘴里。”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争论起该如何处置元永和。就像两个小孩去玩耍捉住一只老鼠,却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折磨它。 见到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元永和瞄着房门,心想留下必死无疑,逃出去才能活命。他一咬牙,从空隙中冲过去,一下子撞在房门上。谁知房门十分结实,根本纹丝不动。元永和大急,不顾一切的大喊道: “快来人,快来人啊!外头的人都死在哪了?!快来救我!” 他一边喊,一边撞门,根本不敢回头看。无奈他力气用尽,那扇房门还是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这时,他发觉那两人的争吵声消失了。他竖起耳朵听,仍旧没有声音。 这两个怪胎走了吗?元永和虽这么想,却连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渐渐地,他似乎觉得脑后有些凉意,像是被风吹着。他记得房间里的空调没有开,这风又是怎么回事?须知这房间外就是茫茫星海,所以绝对不会有风的。 凉意开始渗透进他的皮肤,他越发毛骨耸然。这时,他耳边传来细微的吱吱声。元永和再也按捺不住,应声回头望去……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1节 (接下来的四五六章说的都是乾都中枢的事情) 湖边的枫叶渐渐红了,远眺之下,丹枫初现。与天同一色的湖中,映出了另一个红叶的世界,只是多了几分荡漾的水波。远方的高山上,已隐约可见些微晶莹的白,那里的冬天已经开始了。而湖边的山川,却正是争艳的季节。霜林如醉,连伫立凝望美景的苏梵晓都觉得有点未饮心先醉了。这个外表平凡的年轻男子,似乎也在晨曦的清风中化成一株临风玉树,披上迷蒙的光芒。 “苏秘书。” 一个侍从正静立在他背后。苏梵晓会意,跟随他而去。路上所遇到的工作人员和侍从,见他走来,都停步侧身以待,苏梵晓亦以微笑相对。两人行至一房间门前,正好碰见一个少妇带着一个男孩离去。那少妇见有人来,忙低头致意。那男孩倒抬起头,好奇的看着这毫不出众的男子。苏梵晓见二人像是外地来的,不是锦枫台的常客,难怪见了人就闪闪缩缩的。他朝男孩友好的一笑,男孩似觉意外,但眼中的戒备之意已消失了大半。 少妇拉着孩子离开了,苏梵晓望着他们的背影,一些昔日的记忆蓦地涌上心头,他问身边的侍从道: “他们就是一大早来拜访凌小姐的客人吗?” “是。这对母子是凌小姐的亲戚。” 苏梵晓进了房间,凌定翮端坐窗前,将一片落在窗台上的红叶放在书中。她一见苏梵晓,便笑道: “我还以为是自己待慢了贵客,所以苏先生不辞而别了呢。” “上司还没走,我这个当秘书的怎么敢先离开。”苏梵晓坐下后,又有人捧来茶点。两人都用过茶后,苏梵晓才说道:“况且凌小姐有请,我当然得奉命。” “枢机卿和父亲谈了很久,想必是有要紧事。昨晚收到情报总署的消息后,父亲一直闷闷不乐,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请枢机卿来商量。”凌定翮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我想请苏先生过来等候,信念又有客人,您别见怪。” “哪儿的话。我正好能忙里偷闲,欣赏一下枫湖的美景。”苏梵晓又想了想。“我好像还没见到情报总署署长来汇报。出了这样的事,应该是由他赶来向总理报告的吧。” “谁知道他会到哪儿去,大概是急着亡羊补牢吧。” 凌定翮淡淡说道,毫不在意。苏梵晓知道联邦情报总署署长韩聪是胡冰滢的人,他能坐上这个位子,全靠总理的“二号”大力推荐。如今重要计划失败,韩聪没来见总理,反而去求胡冰滢帮忙,难怪见到总理时他满面怒容。苏梵晓听凌定翮的语气,便猜到这个文静的大家闺秀其实早已对一切了然于心,只是暂时静观其变而已。 “他早前提出利用‘乐不思蜀’的计划,就有不少人反对,认为在那种地方动手脚太过冒险,而且计划也不够完善。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应该想想怎么善后才重要。韩署长这样迟迟不出现,分明是授人以话柄。” “这次不仅是功亏一篑,而且损失不小。他当然害怕,所以才四处瞎跑门路。以为有个好靠山,政府就不会向他问罪。真是可笑。” 苏梵晓看着正放下茶杯的总理之女。“这次的事情确实对联邦声誉损害很大,听说梅氏和孙氏都嘲笑政府无能,办事不力。” 梅氏和孙氏在联邦称为“财团”,但实际上却是能与联邦相抗衡的国中之国。它们的斗争自新历385年银河财团倒下后,日趋激烈,大有白热化之势。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内里却一直较劲。这次联邦情报总署计划掌控“乐不思蜀”,就是为了通过乐园的情报网探查梅氏孙氏的一举一动,方便日后箝制对方。所以行动一失败,便自然引来了这两方的嘲弄。 “还不止如此而已。” 苏梵晓一怔,见凌定翮正凝视着自己,一双秀目中掠过幽幽粼光。于是他也放下茶杯,静待对方的未说之言。凌定翮轻声说道: “情报总署一个负责该行动的官员,在回程途中暴毙,他的秘书亦下落不明。有人说他是害怕接受惩罚畏罪自杀;也有人说他是被知情人灭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所以父亲更加生气。” “有这样的事?”苏梵晓现在才得知这件事有这样的内情。他忽然笑了,还摇着头。“难怪韩署长急得上蹿下跳,找人帮忙说情。出了这种事,他要负的责任更大了。” “问题是,他还护不清自己要负责的对象是谁呢。” 说出这刻薄的点睛之句后,凌定翮又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这种苦涩而带有甘甜之味的茶不是谁都喜爱享用的,但凌定翮却甘之如饴。这个以前曾受过不少苦的少女现在不管遇上什么风浪,她都是处变不惊,冷静以对。 一阵清风吹得帘栊微晃,凌定翮手抚右膝,保姆梁妈早已拿来一张薄毯替她盖上。苏梵晓问道: “脚上的伤还没好吗?医生怎么说?” “旧患,时好时坏。”凌定翮从容的靠着垫枕。“经过之前的物理治疗,情况好点。还得慢慢调养,每个医生都这么说。十个人里倒有八个人劝我换合成器官,说是永无后患,还能一坏就换呢。” 第156章 “能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还是尽量靠自己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凌定翮盖上被风吹得乱翻的书,问道: “听说您很擅长绘画,怎么不见您为锦枫台留下一幅佳作呢?” “闲暇玩乐而已,不登大雅之堂。锦枫台有人间美景,可是心怀名利者,又怎么有空闲欣赏景色,更别说用心画画儿了。” “世上无自知之明者多,所以才有那么多贻笑大方的事。而有自知之明的人,才更善于立足不败之地。” 苏梵晓不动声色的望向凌定翮,这位少女露出与她年龄很不相符的成熟而沉着的微笑。苏梵晓也浅浅的笑了,他知道在这个人人戴着假面具的锦枫台里,自己起码有一位惺惺相异的盟友。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2节 有人敲响房间的门,是总理秘书。“总理请二位过去。” 看来总理和枢机卿的商谈已经结束了。二人便一起前往总理办公室。凌定翮走路较慢,苏梵晓便放慢步伐,陪着她慢慢走到办公室。凌笠志的神情已不像之前那么生气,只是有些疲倦。彼此打过招呼,各人坐定后,凌笠志才问女儿道: “刚才有客人来了,是吗?” “是,是表姐和表外甥。他们知道您事忙,所以没来打扰,还托我问候您。” 苏梵晓曾听说过,在凌定翮被放逐之时,她有一位表姐不顾胡冰滢的权势所逼,几次去探望她,可惜都没见着。她还不时送东西给软禁中的凌定翮,可谓雪中送炭。不过苏梵晓还听说过凌定翮这位表姐与她的娘家——也就是总理夫人的娘家——声名显赫的何氏家族断绝关系已久,从来都没去与总理夫人套近乎,以求换得好处。如今却对这位表妹嘘寒问暖,不免有些奇怪。 凌笠志听女儿这么说,便点点头。凌定翮又道: “表外甥都快十岁了,可不是找不到好学校。所以我想接他过来,让他在乾都念书。您觉得如何?父亲。” “既然如此,那你就吩咐去办就是。”凌笠志接过女儿递来的一杯热茶,啜了一口又放下。“我看你表姐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凌定翮淡然的笑了。“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表姐虽然和家里生分了,不过总归是一家人。像母亲娘家那样的家族,当然不能做倚财仗势的事。传出去,只会被外人当成是自家骨肉为争权势而互相排挤。况且表姐的请求又在情理之中,我能力所及。所以我帮她这个忙,一来可以了却表姐的心愿,二来又可以为母亲的家族减少些口舌是非。让外面的人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一家和睦,亲人间更不会争斗不休。” 她的父亲边听边点头,虽没说什么,不过那神情分明带有一股赞许的笑意。“也罢了。” 本来一直在旁听着的于振勇也不禁笑了。他左右打量着凌定翮,感叹道: “想想我女儿十八岁的时候,还只会向父母要零用钱花。我想普天下的同龄人中,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定翮。” 面对他人的称赞,凌定翮没有欣喜若狂或满脸羞涩,她依旧是沉静的笑着,向对方微微垂首,说道: “您太过奖了,这只是份内之事。” “是啊,你就别夸她了,小心纵了她。” 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但凌笠志的表情却是十分高兴,额上深深的皱纹也舒展了不少。这是为人父者,才会有的自豪之情。苏梵晓听着也是一笑,其中倒是佩服的成分居多。 他们正谈笑风生之际,桌上的电话响了,立体屏幕上出现了总理秘书的脸: “总理,情报总署署长求见。” 凌笠志愉悦的脸马上沉下来。“就让他先等等吧。” “是。”总理秘书又加上一句。“胡女士也来了,正在外边等候。” 这让凌笠志的神情更加冷峻,苏梵晓可以捕捉到他双眼中闪过的怒火。凌定翮正望着窗外的景色。 “一概不见,就让他们等着吧。” 于振勇心知韩聪是胡冰滢的人,情报总署这次计划失败了,徒惹外界笑话。可这个韩聪却第一时间去找胡冰滢求情,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事。而胡冰滢呢,又恃着自己的身份四处收卖他人为己效命,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她和韩聪一起前来,就是想着凌笠志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过韩聪。没想到这更触怒了凌笠志,因为这可是身为总理和男人都无法容忍的。胡冰滢正在自掘坟墓。于振勇这样想着,但并不打算为他们说好话。 枢机卿和他的秘书从总理办公室离开后,见胡冰滢和韩聪在外面站着。胡冰滢用化妆品修饰得完美无瑕的脸上,却有着极不完美的神情,旁边的人谁都不敢朝她看上一眼。韩聪本人则满头冒汗,惶然不知所措。不少来等候的官员(除了胡冰滢的人)见到他们也得在外等候,这些人都有种意外之余的窃喜。 步出锦枫台后,于振勇忍不住哈哈大笑。苏梵晓明白上司的心情,他看到胡冰滢的模样,虽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觉得好笑。两人想的都是一件事,只是谁也没说出口。因为在锦枫台这里,不管你多么小心,都避不开周围的耳目。 坐上车后,苏梵晓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妇和男孩,问道: “为什么总理夫人的外甥女不去找总理或是总理夫人,而来找凌小姐呢?那两位不是更有势力,更能轻易帮她达到心愿吗?” 于振勇想了想才记起下属所说的是凌定翮的表姐。他又笑了,不甚在意的说道: “这就能看出这位女士眼光不错啊。一般人是看到谁得了势才一窝蜂的去奉承拍马屁,可她却眼光长远,知道她那位表妹日后不同凡响,所以才来找她,为自己的儿子在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找到一个好靠山。嘿嘿,了不起!” 苏梵晓想着上司的话,其实他也是如此想法。虽然现在凌笠志是总理,而总理夫人又能呼风唤雨,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呢?凌定翮目前还只是一个在父亲和母亲光环下默默无闻的小女子,不过苏梵晓和他的上司都看出,她是不会久居人下的。只是目前看来,在锦枫台能意识到这点的人寥寥无几。苏梵晓就是这为数极少的人之一,难怪他的上司会如此器重他。 “既然这位女士这么有眼光,怎么又会和何家决裂?有这样的娘家,不是更有利吗?” “听说她和一个殖民地男人结婚,所以才跟家里闹翻了。像何家这样的大家族,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出身低微又是殖民地人的女婿。” 于振勇说完,便闭目养神,准备趁这短暂的时间休息一会儿。苏梵晓当然不会打扰上司,他想起那男孩的模样,还真有点殖民地人的影子,虽然脸面像母亲。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苏梵晓妻子的娘家就是这种有财有势的大家族,他深知这种家族对于血统、地位和身份的重视。不过那男孩也算幸运了,起码有个眼光独到的母亲,为他在这尔虞我诈之地找到一个有能力而且愿意庇护他的人。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3节 苏梵晓想起自己的母亲,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相依为命过日子。自己升迁后母亲还住在外地,一来她不想打扰儿子的生活,二来苏梵晓也不想母亲住在乾都这个是非之地。这里的政客个个都像猎犬,自己和他们得每天打交道。可要让单纯的母亲也得卷入这样的生活,过着言不由衷、还得和不熟识的人虚情假意交往的日子,苏梵晓实在不愿意见到。 该给妈妈打个电话了。苏梵晓这么想着,那张毫不起眼的脸上泛起一丝宽慰的微笑。 乾都是宇宙中众所周知的政治中心,锦枫台自然是中心中的中心。而紧邻锦枫台的枫湖区则是乾都人熟知的中央政府官员居住地。这里因为距离锦枫台近,而且位置较隐秘幽静,所以当初就选定这片区域作为政府官员的居住区。当然,这里也不是所有政府官员都能在此居住的,必须是在联邦政府中仅次总理之下的高官及其幕僚才有资格入住。锦枫台的西侧就是枢机院和协理院的总部与办公机构所在,乾都称那里是枢理区。这几个地方都是外人不能轻易进入的,即使是乾都的老百姓也只能离得远远地看一眼。对他们来说,这里不仅是联邦中心,也是神秘的代名词。 入夜了,市区已是华灯初上。苏梵驱车返回位于枫湖区的家。这是一幢二层楼的房子,有着车库和很小的花园。虽然比不上枢机院院长或协理院院长等高官住的房子那么气派,不过对于其他官员来说,知道这个年轻人能住在枫湖区就足以令他们妒羡交加。如果让他们知道,苏梵晓加入政府只有两年多左右的时间就能入住此地,这些人肯定会怒火冲天。因为他们中不少人打拼了一辈子,都只能是这里的过客,有的人甚至连进入这里的资格也没有,所以苏梵晓招来他人的忌恨亦不足为奇。不过他本人对于这些纯粹出于个人心理不平衡的私怨,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这种对别人的努力视而不见只会嫉妒其成就的人,苏梵晓根本不会理会。 他刚一进门,家里的保姆就急忙迎了上来。“先生,您回来啦。” “是啊,今天的公务不多,所以提早回来了。”苏梵晓发现保姆的脸色非常不安。“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那个……”保姆看了看楼上,双手搓着围裙,一脸难以启齿。“太太她……” 苏梵晓正脱着外套,他听到保姆的话,约停了半秒钟,依旧像平常那样不紧不慢的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第157章 “她又怎么了?” “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家里的酒全扔掉了。今天太太一醒过来,就问我那些酒都到哪儿去了。我就说是您的意思。之后太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午饭也不吃,下午还听到砸东西的声音,刚刚才停下来呢。” 他们正说着,楼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唰啦”的一阵乱响,好像有数不清的小物件滚落在地。保姆吓得脸都白了,不停的说道: “哎哟,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梵晓抬头望着楼上,神情一直没有变化。“你去忙吧,我会处理的。” 保姆答应着,走进厨房还不时看看头顶,生怕上面又砸东西。苏梵晓走上楼,卧室的门是反锁的。他掏出卡片钥匙,这才开门进了卧室。里面犹如战场,一派龙卷风光顾后的景象。苏梵晓关上门,冷静的看着这一切。里间的双人床上坐着一个女子,长长的卷发乱作一团,遮盖住她的脸面。 “怎么?不砸了吗?” 苏梵晓见满地都是彩色玻璃珠,一个被摔坏到不成样子的玻璃器皿躺在地上。这是别人送的结婚礼物,原本是一个心型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各色玻璃珠。就在约一分钟前,它也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苏梵晓避开那些珠子,走到床前,还顺手将一些摆设物归原位。他低头一瞧,两个药瓶也被摔碎了,里面的药丸和液体混在一起,好像在诉说着之前经历过的可怕遭遇。 “为什么不吃药?” 他又问了两遍,那女子突然昂起头,犹如一条备战的蛇,死死的瞪着他。“把酒给我!” 苏梵晓不语,他把东倒西歪的台灯重新放回床头柜上。女子冲着他大吼道: “我叫你把酒给我!你听见没有?!” “你不能再喝酒了,”苏梵晓似乎对女子的反应视而不见。“以后家里都不会出现酒瓶子的,你还是吃药吧。” “你管得着吗?!我就是要喝,我就是要喝,我要喝酒!” 女子美艳的脸布满憎恨与疯狂,一股颓废的气息弥漫在她身旁。她是苏梵晓的妻子,出身于联邦上层社会的大家族,姓许,名堇芝。在她小时候身边的人都叫她“小堇”,不过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以及她年岁渐长,别人都不再这样称呼她,而她的丈夫也从未叫过她的名字。不过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她这样样子,是绝对不会相信她是千金小姐出身。 苏梵晓沉着的态度一点儿都没动摇。他迎上妻子令人心生畏惧的视线,说道: “就算让你喝酒,你就会变回一个正常人了吗?就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吗?” 许堇芝像是被利针猛扎了一下,她顺手拿起枕头就狠狠的扔过去。“你说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她的丈夫接住枕头,拍了拍又放回床上。许堇劳神气得浑身发抖,好像想随时扑上去咬死这个男人。对方越是冷静,她就越是怒不可遏。 “你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得长期调理。喝酒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以后还是专心养病吧。” 即使妻子如此大吵大闹,苏梵晓还是没有动怒。他是锦枫台有名的彬彬君子——当然也有人背后嘲之为“虚伪”。但此时他和妻子单独相处,面对着她不可理喻的举动,苏梵晓仍是这般态度,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更多的丈夫都是选择逃避了事,更甚者还会以暴力相对。不过许堇劳神显然对此是极为不满,她现在只想大吵一架。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4节 “我根本就没病!都是你们找的藉口,你们想骗我!我当初就是被骗了,所以才跟你结婚,我真是个傻瓜!你们没一个好人!个个都在骗我、都骗我……” 许堇芝声音有点哽咽,似乎触动了旧日的伤痛。其实她与苏梵晓结婚,是在他们认识不到两个月时她先主动提出来的。为了忘记过去,她不惜以结婚来逃避。如今她又吵出这件旧事,与其说她责怪丈夫,倒不如说是悔恨。苏梵晓吁了口气,劝道: “你怎么又来了,让你吃药也是为你好。再这样胡思乱想,你的病就更难好了,身体也吃不消。” 见她一言不发,苏梵晓弯下腰看着妻子。“好了,别再生气了。等你的病好了以后,我们就去外地旅游放松一下。或者回坤都看看,我们也很久没回去了。” “滚开!”许堇芝一下子站起来,犹如带起一股旋风。“你根本就不该和我结婚,你这个木头人!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苏太太’的身份,让我不能去找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重视那些画更胜过我!你每天都情愿对着那些画,你真该跟它们结婚!继续画你那个该死的女神!” “住口!” 苏梵晓一声断喝,迫使妻子停了下来。许堇芝依然毫不相让的瞪着他。苏梵晓注视了妻子许久,如果有人此时在一旁观察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他仿佛是在注视着某件物体,而不是在注视着一个人。也许对于这个年轻人而言,和一个病人争执是既不明智也不可为的。等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一如以往: “夫人,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阻止过你,不管你想找谁,我都不会拦你的。” 许堇芝硬梆梆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打量着丈夫,迟疑的说道: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过,”苏梵晓将她一把拉到梳妆台的大镜前,示意她望向镜子。“请你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到底像什么?是人还是鬼?如果你出现在故人面前,对方能认出你吗?你想让别人看到这个完全变了样的你吗?” 他年轻的妻子颤抖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里面的那个女人蓬头垢面,神情呆滞,活像个游魂。身上还穿着睡衣睡袍,衣带渐宽,瘦得只剩下个骨架子,完全不复当年花季少女的模样。近一年来,她酗酒成瘾,每日都无酒不欢,曾有的青春气息和魅力都渐渐被消磨掉,只有那张脸还可证明她昔日的美丽。 “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许堇芝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脸,浑身因为恸哭而一个劲儿的打颤。苏梵晓坐在床沿,拉开被子,抚着妻子的一头乱发,说道: “不要哭了,样子不好看也是一时的。只要你肯照我的话去做,按时吃药,戒掉酒瘾,那肯定会好起来的。听话好吗?” 他扶着妻子坐起来,许堇芝哭得双眼红肿,边抽泣边问道: “真、真的吗?” “我不会骗你的。”苏梵晓拨开她额前的头发。此时他不像个丈夫,反倒有点像是她的父亲。“你先吃药,然后再去洗个澡。待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 苏梵晓打开床头柜,里面的药还好没被扔掉。许堇芝乖乖的吃了药,就被劝去洗澡了。苏梵晓揉着额头,走下楼时就看到保姆正站在那儿。他朝保姆笑了笑,安慰道: “已经没事了,阿姨。对不起,你一定被吓到了吧。” “我哪有什么,太太她没事就好。”保姆是个老实的中年妇女,见事情平息,便宽心的合十念佛。又道:“晚饭已经做好了,是要现在端出来吗?” “再等一等吧,夫人她还在洗澡。”苏梵晓又向她致歉。“我知道最近因为家里的事让你受不少气,你帮了我不少忙。如果你觉得有不方便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可以给阿姨你写封推荐信,让你另找个好人家。” “哎呀,您这是哪儿的话。太太犯了病,偶尔心情不好是难免的。况且——不是我故意说好听的——我做了这行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户人家,您真是我遇到的最好的雇主。您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这也是我的福分啊!”保姆念叨了一会儿,又看看楼上。“不如我现在去打扫房间吧,得赶紧清理清理。” “那就麻烦你了,阿姨。” 保姆上楼去了。苏梵晓想了想,走进书房。不过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而是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只有他才能进入,就连他妻子也不允许走近这个秘室。苏梵晓背靠着房门,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整个的房间。只有在这里,他才感觉到自己彻底放松了。少顷,他满足的笑了。 “我回来了。” 尽管身为联邦政府中级别最高的官员,但凌笠志仍是在繁忙的公务中,抽出时间和女儿一起用晚餐,可见他对女儿是越来越疼爱。可能是出于想弥补早年对她的冷落,又或是女儿的确聪明过人、细心的照顾自己,总之凌笠志和女儿的感情已愈加深厚。人年老时都希望儿孙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这一点,凌笠志也不例外。 与父亲吃完晚饭后,凌定翮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这段时间内会有不少公务等待着总理处理,所以凌定翮为了不妨碍父亲就自动离开了。不过,当她回到房间时,却发现已有位访客在等候她了。 “宪兵队的贺智升少校?”凌定翮略一沉吟。“请他进来。” 一旁的梁妈皱起眉头。“听说这人是‘那边’的人,怎么来这儿了?” 凌定翮充耳不闻,只是吩咐道:“你去准备茶点,我要招呼客人。” 宪兵队是负责锦枫台外围安全的部门,直接听命于总理。贺智升是由胡冰滢的心腹推荐进入宪兵队的,所以别人亦将他视作是胡冰滢的手下。他之前因为卷入同僚的失职案而受到牵连,一直被停职。如今刚解除嫌疑,回复了职务。贺智升不去见胡冰滢,倒来找凌定翮,难怪旁人会奇怪。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5节 凌定翮望着这一位一身戎装的军官走进来,向自己行礼。 第158章 她浅笑着说道: “贺少校,听说你已经恢复工作了,恭喜你。” “谢谢。”贺智升只有三十出头,他在锦枫台的年轻军官中颇有声望。此时他脸上透出感激又略带羞惭的神情。“凌小姐,我冒昧前来拜访,是来向您道谢的。” “此话怎讲呢?” “这次我之所以能重新工作,是因为总理的决定。我知道凌小姐帮了不少忙,贺某无论如何也要来向您道谢。”贺智升诚恳的说道。 凌定翮笑容未改。“我也没做过什么。当初父亲无意中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我只是实话实说。如今证据也证明了少校的清白。这样看来是清者自清,少校不用谢我,希望你好好工作,保护总理和锦枫台的安全。” 听她如此谦虚,又这么相信自己,贺智升越发感激。原本来的时候,他只是想尽礼数,毕竟凌定翮为自己说过好话。如今他更肯定自己没来错,他对这个女子真是刮目相看了。凌定翮又道: “我向来听说贺少校的功绩卓越,所以加入了宪兵队。我向父亲进言,虽然是出自个人角度,但亦是不希望宪兵队会失去你这样一位有才干又尽忠职守的人才。能有贺少校这样的人保护我父亲,我就放心了。” 贺智升听着,更是感恩不尽。他虽然表面上是胡冰滢的人,但实际上与她那边很少来往。他每次见到胡冰滢,都觉得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总爱颐指气使,透着庸俗。对自己这样的人,只会高高在上,更不会有好言相向。凌定翮虽是总理之女,气质优雅但平易近人,说话又顾全他人体面。贺智升在佩服之余不禁又想:为什么那个胡冰滢在上流社会这么多年,却一点也没学到这种态度和手段呢? “凌小姐,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贺某虽不才,但也能凭一己之力相助。” 凌定翮坐在椅子中,虽是素衣长裙,略施脂粉,却有着那些满绫罗、粉光脂艳的女子所不及的威仪与气势。她说道: “我想,以贺少校的本事,一定会大有作为,说不定到时我还得求助于你呢。” 贺智升也笑了。“我不敢当。不过凌小姐有事要办,贺某若能尽力,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侍从进来禀报道:“胡冰滢女士来了。” 两人听了,都有些意外。贺智升听说她也来了,倒不怎么在乎会被对方发现自己也在此。不过在乾都这圈子里的规矩就是,如果主人还有其他客人要见,那么那些先来的客人就不能霸占主人的时间,理应告辞才是。再加上贺智升刚刚复职,的确还有事要办,所以便主动告辞。凌定翮请他先稍等一等,对侍从说道: “就说我有点不舒服,请她先等一会儿。” 说完,她又看着保姆。“你帮我送少校从侧门离开吧。” 贺智长知道她这样安排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免得胡冰滢见了会找自己麻烦。他对这位总理千金不禁又多了几分佩服。待他走后,凌定翮才接见了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胡冰滢满面春风,亲切的嘘寒问暖,好像凌定翮是她的亲生女儿。梁妈在一边听着,心里直犯嘀咕: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慧起来了?凌定翮还是老样子,眉宇间的神情永远是淡淡的,却又不失礼数。 “定翮,”喝过茶后,胡冰滢这才开口。“我知道以前对你多有不是,让你在外流落三年。现在笠志接你回来,我总算了了一件心事。我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可我不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过去的事还是忘了它吧,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好好照顾你,以弥补我昔日的过错。” “你是我父亲的人,只要你照顾好我父亲,我就放心了。以往的事也无须再提。” “是,这是当然。”不知怎的,胡冰滢面对着这个少女总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不过听她的口气没有责怪的意思,胡冰滢总算安心了些。“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一直传言我们如何你争我夺,简直可笑。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又在一起生活,也算是一家人。既然如此,就应该更加和睦,别让外人笑话。” 凌定翮笑了笑,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胡冰滢见她脸色平静,并无不满,又放心了些。她这次来就是希望与凌定翮和解,最近处境的一再下滑,让她知道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凌定翮。必须讨好这个少女,才有可能重新得到凌笠志的信任。要不然,自己迟早都会失去这一切。这正是胡冰滢最害怕事情,所以她会想尽办法来保住现有的地位,哪怕是要她向自己一直不放在眼里的敌人认错。所以她拿定主意,不管对方有何过激反应自己都要忍耐。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咣当一声,使胡冰滢吓了一跳。原来凌定翮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冒着热气的茶水泼湿了凌定翮的长裙。凌定翮一手抚胸,一手紧抓着椅子扶手,脸上出现十分难受的神情。她的身子越来越低,像是痛苦到腰都挺不直,苍白不见血色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闻声而至的梁妈连忙扶着她,一叠声的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阿翮你哪儿不舒服?到底是怎么了?” 凌定翮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似乎在强忍痛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妈抱着她,急得手足无措,命人赶快打电话召医生过来。胡冰滢见这里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又帮不上忙,干脆退出房间。她见凌定翮像是急病发作,心中灵机一动:干脆去将这事告诉凌笠志,这样一来既能显示自己对他女儿的关心,二来又可向外界证明自己与凌定翮关系亲厚。而且凌笠志若是看到自己是诚心待他女儿,说不定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如此一举三得,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6节 胡冰滢拿定主意,径自来到总理办公室。今天晚上凌笠志接见一批派驻殖民地的官员,听取他们的报告,这种办公时间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的。胡冰滢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官员离去后,才得以进入办公室。凌笠志一见到她就不易察觉的皱皱眉头,略带责怪的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最近这段时间你别常到这儿来,这样很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是。不过我来找您是有要紧事告诉您的。” 压下满腔的不甘和酸意,胡冰滢将凌定翮犯病的事转告了凌笠志。总理吃惊的站起来,急忙赶来女儿的房间。临走前,他吩咐胡冰滢道: “你就不用过去了,等定翮病好了再来看她吧。你关心她,我也能放心了。” 胡冰滢带着惊喜的心情离开锦枫台。她相信自己这么做,终有一日能赢回凌笠志的心。只要等自己重掌大权,到时那些看不顺眼的家伙就得通通除掉,包括这个凌定翮。胡冰滢不禁冷冷的笑了。自己先好好利用她,等日后卷土重来时,决不会让这个祸害活下来。她一日不死,都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绝对不能让她有机可乘! 而凌笠志来到女儿房间时,看到女儿正立于窗前眺望枫湖,手上还拿着一本《沙泪》。房间里播放着淡淡的音乐,一派温馨的气氛。凌定翮一回头,见父亲正在打量自己,便笑道: “父亲,您怎么来了?工作结束了吗?” 凌笠志见女儿语笑如常,毫无病容,这才放心。他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我听说你身体不好,所以过来看看。看过医生没有?是什么病犯了啊?” 他的女儿微一怔忡。“我身体不好?没有啊,我最近一直都好好的,连腿上的旧伤也好了不少。您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可我刚才听说你突然发病,而且病得不轻。怎么……” 凌笠志看到女儿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而且精神奕奕,不禁怀疑胡冰滢说话的真实性。他抱着要确定又有些担心的问道: “定翮,你真的没事?不需要看医生?” “是的,父亲。”凌定翮嘴角微弯。“我每个星期都会有医生来做诊疗,不信的话您大可问医生。” 凌笠志点点头,看来女儿确实没事。胡冰滢为什么要说谎呢?只听凌定翮不解的问道: “您怎么会问起这些来呢?难道是听说了什么吗?” “不是,只是问问。”凌笠志越想越生疑,他转头看着保姆。“梁妈,最近定翮过得怎么样?身上的老毛病没再犯吧?” “是,阿翮身体已经大有起色,现在走起路来也轻快多了。一直都很好,刚才见客人的时候一点也没累着,您尽管安心好了。” “都见了些什么客人啊?”凌笠志状似不在意的问道。 梁妈努力的想了想。“一位宪兵队的军官。还有……胡女士。” “哦?”总理又盯着女儿。“你们聊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凌定翮低下头。“她只是来问候我,我们谈得挺好的。” 凌笠志见她像是有意避开不说,心中更是疑惑。这时,只听梁妈低声说了句: “她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就指手划脚,一会儿嫌茶凉,一会儿说风大,真搞不懂她想干吗?!” “梁妈。” 凌定翮眼一横,保姆这才收了声。凌笠志见此,心里已有个谱:想必是胡冰滢来见凌定翮,却又无事生非,与女儿起了争执,然后又跑来自己面前充好人,想讨好自己。一想到这样,他心头怒火也越来越大。见凌定翮如此大事化小,不愿闹事,他更感欣慰。凌笠志对女儿说道: “你不用担心,爸爸也是随口问问罢了。 第159章 只要你身体好,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我会的,父亲。晚上天气凉,父亲您还是不要熬夜工作,多注意休息才是。” 父女俩又谈了一会儿,凌笠志才回去总理办公室。他已经有了主意:以后凡是胡冰滢再来说女儿的是非,自己绝对不会相信她。这样的女人,离定翮越远越好。 凌定翮送走了父亲,她披着水蓝色的披肩,来到露台上。四周的山都成了黛色天空的一部分,灿烂明媚的红叶也收敛了在白天时的光芒,只有深深的湖水映照着天际微弱的月光。看着这美丽的景色,在这人间繁华庄严的中心地带,她却想起了书中的一段话,轻轻的念道: “……从破旧的广播喇叭里传出了爱弥儿·芳迪的歌声,在这短暂的停火间歇,除了偶尔远方的炮火声依旧之外,这里一片死寂。活下来的人静静的聆听着她那低沉幽怨的歌声,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仿佛都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家人的身边,回到了情人的身边,享受着在这个荒芜战场上所没有的温暖和爱……也许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不会后悔自己作为奥登尼亚的一员,万里迢迢的来到阿斯加尔德大陆上进行着这场不知是为了什么的杀戮勾当,但在此时,怀念家、怀念亲人、怀念故乡、怀念情人的心绪压倒了一切……身旁堆得有两三人高的尸体没有让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停止幻想,有的人掏出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的信,默念着家人的殷殷嘱托;有的人在轻轻念叨着爱弥儿的歌,仿佛自己是在与这位美丽的女歌星在同唱着一首歌;有的人盯着远方白茫茫的大地,任由冰凉的雪花覆盖上自己满布干涸血迹的额头……伊克也在看着,不过他什么也没想,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个家,自己的那些亲人们,恐怕除了他的六个弟弟妹妹外,没有人会挂念他的安危,连他的父母也一样……” “所谓的家,早就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比阿斯加尔德大陆寒冬中降下的冰雪更冷的凄清……”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7节 这个秋季似乎正是个多事之秋,西十字星艮都爆发了大规模罢工。这个号称“钢铁之城”的行星一向以工业发达而闻名,它的重工业生产量占全联邦重工业的25%。这场罢工引发了连环效应,西十字星的其它工业部门也出现了罢工潮。当地的工业生产除了少数工厂正常运作外,几乎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西十字星除了工业发达闻名于世外,它的治安状况之差也是举世知名,“罪恶之都”同样是它的外号。由于工业过于发达,许多原本在工厂工作的工人都被机器或合成人取代。失去工作的工人不少都来自殖民地,由于没有经济来源,又无法领取和联邦公民同等的救济金,这群庞大的失业群体渐渐成为滋生犯罪的温床。抢劫、吸毒、强奸、纵火、杀人……种种罪恶层出不穷,日益猖獗。当地的警察部门虽竭力打击犯罪行为,亦曾收到一些成效,但始终无法从根源上杜绝罪案的发生。 当地那些联邦居民纷纷迁往外围的小行星或人造外星基地,即使是最穷困的联邦人也不愿继续留在西十字星,他们害怕成为罪犯的目标。这就形成了西十字星一道独特的风景:真正的本地人都跑到外星去了,只有上班时间才看见他们回来,一下班就在警察和警车的陪同下匆忙离去;而那些外星的殖民地人,却无处不在,没有活干的他们只能用铤而走险的办法来养活自己和家人。 外地人如果第一次来到西十字星,一定不会相信这个高楼林立,工厂遍布的行星居然是个无人敢居住的死城。只要是个看起来还不算落魄的联邦人,他一进艮都,就肯定没法活着出来。这个并不是笑话,而是真正的事实。就连艮都入境处都有专门人员负责提醒外来旅客,如果不是政府或军队人员,又不是重要公务往来,当地是不会允许外来游客进入艮都的,这样做纯粹是出于保护其人身安全。艮都的政府部门、办事处以及各大工厂,全都是守卫森严,重兵把守,气氛之可怕不亚于当年“十月血风暴”时联邦各地的戒严。不过对于熟悉艮都的人来说,这一切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 虽然艮都恶名远播,但它同时亦是殖民地人心中的天堂。有许多心怀梦想的殖民地人为了自己及亲友的前途,采取种种途径(包括偷渡)潜入艮都,希望取得联邦居留权。他们天真地希望拿到居留权后,就离开这里,再去联邦其它地方谋生。但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被这个人间地狱吞噬了,不是命丧异乡就是沦落为街头混混,成了小偷和杀人犯。能够在艮都熬出头来的殖民地人真是凤毛麟角,但是这并不能阻挡后来者的脚步。众多渴望成功的殖民地人一批又一批的来到这里,一批又一批的沉陷在西十字星无边的黑暗中。 数不清的殖民地人在无人管理的废弃街道和破房子里苦苦挣扎,城市化为废墟,但这些并不会阻碍艮都成为联邦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西十字星依然是联邦版图中不能缺少的重要行星,这一点,连最猛烈抨击其治安状况的议员和评论家都无法否认。和“经济中心”坤都、“文化之都”天苑一样,工业是艮都的最大特色。外界的人一直流传着“艮都只有机器没有人”、“合成人天堂”这类说法。如今随着工业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机器和合成人代替了工人。新一轮的罢工潮爆发,而在这期间,最底层的殖民地又引发了骚乱,这股势头渐渐演变成了流血冲突,艮都一部分地区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再这样下去,政府不排除会动用西十字星舰队来解决问题。 这天,总理与西十字星的行政部部长和公安部部长进行视像会议。根据他们的报告,情况再这样下去艮都首府都会遭殃,所以艮都方面的官员都要求中央政府准予西十字星舰队参与镇压行动。引起这次事端的除了被解雇的工人外,还有大量贫民和无居留权的游民——当然,这里面殖民地人占了绝大部分。总理与内阁开会时,幕僚们都一致表示用武力才可解决问题。但是,总理至今还未作出决定,他心中依然存有顾虑。西十字星的问题由来已久,用武力固然可解决眼下的危机。但谁能保证舰队撤走后当地暴动不会死灰复燃?如果长期驻军又肯定会令当地财政和形势雪上加霜,甚至会影响中央,所以总理对此极为忧心。 枢机院是武力解决方案的最大支持者,枢机院院长和副院长都表示绝不能姑息骚乱分子,必须予以严厉的打击和有力的惩处,才能平息事件。而作为总理最高智囊的枢机卿,则尚未发表意见。由于枢机卿是一个位于总理内阁和枢机院之间重要枢纽的角色,他的意见可以说代表了总理的意见。所以现在有不少官员都在等待枢机卿发表讲话,好让他们摸清总理的意思。 身为枢机卿的首席秘书,少不了被别人问长问短,不过苏梵晓一概以一副不知情的态度将人打发走。他将一些上呈的报告整理好,走进枢机卿办公室交给上司浏览。于振勇将文件放在一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外头是不是有不少人来套你的话啊?” “的确如此。” “哦?”于振勇的兴致更浓了。“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您尚未表态,我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于振勇哈哈笑了几声,好像在骂苏梵晓滑头似的。苏梵晓也笑了笑,身为下属,不仅要按照上司的指示行事,有时还得起到挡箭牌的作用。于振勇摆弄着纯作装饰用的笔架,问道: “对这次艮都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被问到的苏梵晓有些讶异。“我怎么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对重要政事随便发表意见呢?” “不妨事。”于振勇摆摆手。“这里又不是议会,说出来的话还得提交议员议论。你说说看好了。” 见上司执意要问,再推辞下去也是不敬。苏梵晓只好说道: “兵是一定要派的,所以西十字星舰队这次必须要出动。” 于振勇点头不语。苏梵晓又道:“但是,这样是不足够的。” “还不够?那照你的意见,还缺少什么?” “少了直属中央的安抚委员会。”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8节 于振勇放下笔架,望着年轻的下属,对方也在看着他。枢机卿又发话了: “为什么要派委员会?安抚谁?殖民地人吗?” “是的。”苏梵晓微一欠身,向上司致意。 “怎么?难道你认为光是用西十字星舰队的武力还不足以解决问题吗?”枢机卿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以西十字星舰队和当地治安力量,要解决目前的动乱不成问题。但是,这只是缓解了燃眉之急,真正的问题还在后头。表面上看,这次危机是由于被解雇的工人所引起,其实真正的症结在于艮都下层的殖民地人。因为长期得不到生活保障和就业机会,他们已经演变成危害社会的可怕力量。这些殖民地人才是动乱的核心,要想令艮都的问题化解,首先就要令当地的殖民地平息下来。而想让他们平息下来,就必须令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希望:这就是来自联邦高层的组织,一个可以令他们的声音得以传达到政府的组织。他们长期压抑的怒火总得有一个合理的发泄渠道,要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听苏梵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于振勇没有半点不耐烦。相反,他听得很入神。不过当于振勇开口时他还是带着慢吞吞的腔调: “既然能用武力解决,又派什么安抚委员会,这么做难道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吗?” 第160章 苏梵晓对上司这般问长问短觉得有点奇怪,但他只是一笑,说道: “一个人染了重病,要想快点好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下猛药:例如把所有的器官换成合成器官,这样就无后顾之忧。但这样一来,极有可能出现大面积的排斥现象。况且这人生病已久,一下子用猛药,身体很可能承受不住。所以在这种时候,必须要用温和的治疗手法为其调理身体,减轻他的自我排斥。虽然过程不短,但为了长久着想,只有这样双管齐下,才能让重病之人回复健康。” 枢机卿当然明白苏梵晓所比喻的是指什么。他又追问道: “那么,这个委员会要以什么样的温和手段来调理顽疾呢?” “目前艮都下层的殖民地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温饱。因为西十字星的政策令他们长期得不到政府的救助,所以这些生活没着落的人最有可能铤而走险。如果将领取救济金的条件作出相应调整,让殖民地人中的大部分人都能拿到救济金,那么其中很多人都会得以生活,动乱的规模也就自然缩减。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许多都得一步步解决。救济金方面虽然殖民地人可以领取,但不能超过基本生活费的额度。政府只保证他们的温饱,可又不能把他们变成游手好闲的懒虫,所以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就业问题。艮都是工业基地,工厂的机械化程度之高已不再需要纯人类。不过除此之外,艮都在其它方面都比不上另外三个十字星。与其让城市逐步荒废,倒不如鼓励原居民和殖民地人入住房。有了人的存在,各种需求多了,就业的机会才会出现。毕竟在生活中,机器不能完全替代人类。另外,在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的门槛都可以为殖民地人相应的降低。只有得到这个群体里大部分人的支持,艮都才能安然无恙。” 苏梵晓的分析入情入理,不偏不倚,完全击中了问题的核心。要派委员会去了解当地情况的官员虽然少,也不是没有,但他们并不像苏梵晓这样能认清问题的根本原因,而且想法一针见血,面面俱到。于振勇眼中精光突现,他不禁笑了: “你难道就不怕这么做会让那些大老板和联邦人怨声载道吗?他们肯定会觉得这是加重了他们的负担啊!” 苏梵晓很冷静的笑了。“必须让他们领悟到,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好。花钱买平安,一旦西十字星不保,他们的一切也会付诸东流。” 于振勇这回倒没笑,他很认真的想着下属的话。良久,他叹了口气,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努力抑制住的咳嗽。“可惜啊,大部分的人只想着武力解决一切,如果真派人与殖民地人和解,他们又会说这是政府向反对者低头,当权者不能表现得如此软弱。” “殖民地人不是敌人,而是联邦的一部分。”苏梵晓那张没有一点起眼之处的脸上,表情不变。“反对者的存在与否,是对当权者能力的考验。不管是任何时候,哪个政权都会有反对者。反对者多,当权者则地位岌岌可危;反对者少,也不代表一切无事。这很有可能表示出现独裁政权的机会越大。相反,有效的利用反对者,才是一个成功政权的典范。只有与反对者和平共处,当权者才能安然无恙。” 如此直白的剖析,令人难以相信竟然出自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之口。他那位老练而阅人无数的上司也被他的见识深深地触动。于振兴勇再一次肯定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而能让下属大胆的说出自我见解,这位枢机卿显然也颇有容人之度。 枢机卿心里这样想,但外表仍旧很平静。他对苏梵晓点点头,说道: “好,你去忙吧。” “是。” 待苏梵晓离开办公室后,于振勇望向办公桌上的立体屏幕,屏幕中这时出现一人的半身像。他对着屏幕里的人笑道: “怎么样?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屏幕中人正是联邦总理凌笠志。他捂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摇着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选定他为继承人了。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有这种洞察力和魄力啊。” “不过,”他惋惜的皱起眉。“他的年纪太过轻,而且没有资历,这些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借口。这孩子想要成为你的继任人,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于振勇无谓的笑了。“我当年坐上这个位子也不过比他大了十来岁,资历可以积累。他不仅年轻,而且遇事沉稳、眼光透彻,够果断。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的,而且……”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还是很快控制住自己。“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人人都觉得能当上这个枢机卿有多么荣耀,终身制的职位,一辈子的风光体面,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本来并不奢望能在有限的日子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上天厚爱,让我可以找到这样的人选。我就算走,也可以放下这个负担了。”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9节 枢机卿一职与其他政府官员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职位是终身制的。一旦候选人通过总理提名并得到协理院四分之三以上的议员投票认可,那么此人终生都将是位高权重的枢机卿。除非枢机卿本人身亡或自动辞职,否则没人可动摇他的地位——当然,在联邦历史上也曾出现过政府上下施压逼迫枢机卿自动辞职的例子,不过这毕竟只是极少数。枢机卿表面上是枢机院的官员,实际上他是总理十分重要的臂膀,他是总理私人幕僚团——即内阁的最高长官,同时也是和政府最大行政部门——枢机院之间沟通的桥梁。可以说,枢机卿身上承担了议政、行政还有传达总理意见的职责。当初设立这一职务,就是为了让总理更好地掌握行政权,所以这个重要的位置自然不是谁都能坐的。 凌笠志听他这么说,心里很不好受。为了不让对方更感难过他只是好言安慰道: “别杞人忧天了,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虽然不能让死者复活,不过延年益寿就没问题。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你不在,谁帮我?” “我的情况我最清楚。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合适的人选,那时即使我走了,也有后来者可以帮你分担啊。” 这番肺腑之言使凌笠志眼中一热,几乎坠下泪来。两人数十年交情,彼此相知相敬。如今听了这话,凌笠志心中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快别说了,我们这种糟老头子命硬,下地狱人家都不收呢!你还是老实的呆在这儿吧,伙计。” 这个熟悉的称谓让于振勇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咳嗽。“你还记得啊,感觉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样。” “怎么不记得,等再过个三十年,我都记得。你要退休的话,到那时也不迟。”凌笠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好,好。”于振勇微笑的应着,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他又转向立体屏幕中的总理。“听说你最近禁止她到办公室是吗?” 凌笠志明白那个“她”就是指胡冰滢。他不胜其烦似的说道: “她管得太多了,有必要让她清醒清醒。况且她每次来都对定翮说三道四,我受得了,我女儿也受不了。” “不是我故意说好听的,定翮这孩子确实很出色。我见过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不少,可没一个能及得上她的。”于振勇语重心长的说道:“说实话,能有这样一个女儿,比有十个儿子强多了。” 凌笠志没有刻意谦虚或推让,他知道老朋友不是轻易欣赏一个人的。良久,他方长叹一声: “她太像她母亲了,也像我。既有她母亲的才能和头脑,又有我年轻时的野心。而且,她还有我们年轻时都没有的东西:忍耐力。我真不知道这对只有十八岁的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这时是一个年迈而担心的父亲。于振勇对于凌定翮,也总觉得有种无法言喻的敬畏感,不过他只是劝解道: “女儿总比儿子贴心点,更何况是个好女儿呢。你就别老往牛角尖里钻啦。” 凌笠志略显倦意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不是有句话说: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现在,也该我还债了,我欠这孩子太多了。” 他的老朋友越听越不安,忙说道: “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当年我的女儿才麻烦呢,我和我老婆忙了大半辈子,现在才总算松了口气。你就别在我面前怄我了,省得我又想起那些烦心事晚上作恶梦。” “瞧你说的那么严重。”总理的神色只是轻松了一阵子,他很快沉下脸,眼望远方似在想着难以决定的事。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看着枢机卿。“晚上六点以前必须把有关西十字星骚乱的建议书交到我面前,明白吗?” “是,阁下。” 于振勇对他的转变并不感到吃惊,这种严厉而高高在上的口吻他这么多年来都听习惯了,因为对方是总理,上司就应该有上司的威严。 对于熟知锦枫台的人来说,如今的日子总算步入了正轨。因总理爱女的归来,不仅使那个不可一世的“第二夫人”渐渐失势,而且在这位大家闺秀的管理下,这个联邦政府最高权力中心的代表,所有的事物都变得井井有条,原本涣散的人心也开始聚集到凌定翮周围。总理千金的美名不胫而走,有不少官员向她投诚。那些之前报效无门而又能干的人才,亦在凌定翮的帮助下在政府的舞台上大展拳脚,他们中的许多人日后都成为了联邦的栋梁。从被放逐之地回到锦枫台,只是短短数月的时间,凌定翮的势力就已经在联邦中枢占据了一席之地。 第161章 至于那些原本投靠了胡冰滢的官员则提心吊胆,他们害怕靠山不稳会连累自己的地位。尤其当有消息透露总理对胡冰滢日渐疏远时,他们更是战战兢兢。其中一些人已经转而向总理之女示好,而其他人则摆出一付与“第二夫人”派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以免遭到牵连。 在乾都距离枫湖不远的元山山谷有一隐蔽的山庄,豪华的建筑和宽阔的花园显示着主人的财势。这里是胡冰滢居住的地方,是她以前得宠时一位联邦高官特意为她建造的,目的是希望胡冰滢能在凌笠志面前为自己多说好话,以求自己地位稳固。随着主人的风光渐无,这里曾有的人来人往,衣香鬓影的热闹景象也不复存在。 当胡冰滢得知自己被禁止前往锦枫台时,怒气冲天的她砸掉了卧室里的所有可以砸烂的东西。她越想越不甘心,以往那些官员拼命对自己巴结奉承,如今自己刚一失势,他们就全然不见踪影了。这一切,都是凌定翮那些死丫头造成的!胡冰滢用尽最恶毒的词汇诅咒凌定翮,还诅咒凌笠志,当然也包括了那些忘恩负义的官员。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掌权时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她只是想重新拥有那份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势。只要等自己重掌大权,一定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她完全陷入了狂乱中,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来了。胡月雅惊恐的看着这一切,颤声问道: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她连喊了好几声,胡冰滢才渐渐回过神来。只是那张像戴着艳丽面具的脸上,依然咬牙切齿。胡月雅走近母亲身边,抱怨道: “到底是怎么了?看你气成这样?” 第三卷异变第四章第10节 胡冰滢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拿起上面镶嵌有粒粒大小相等的珍珠的名贵梳子,缓缓梳理自己蓬松的头发。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冷冷的吐出一句: “他不让我们去锦枫台了!” “你是说……”胡月雅呆了半天,这才明白母亲话中的含意。可她仍然半信半疑。“可是,之前不一直老师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说变就变了呢?妈妈,你会不会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胡冰滢的怒气再次被点燃了。“是他派人来告诉我的!这个该死的老家伙,以前就把人捧在手心,现在不要我了,就将人扔在一边,都是凌定翮那个死丫头搞的鬼,她和她妈一样阴险奸诈!我绝对不会认输的,绝对不会认输的……” 胡月雅先是被吓住了,看来这的确是事实。一想到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害怕的哭了。“这可怎么办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妈妈,我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胡冰滢见女儿哭得凄惶,不由得长叹一声,一下子瘫倒在椅中。胡月雅抽泣着说道: “难怪我这几天去那边的时候,那些人总躲着我;有好些人见了我,却装作没看见。我总觉得不对劲,可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到了这种地步!妈妈,爸爸那边就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她口中所说的“爸爸”正是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凌笠志。虽然不是总理的女儿,但胡月雅恃着母亲的势力一直享受着如同公主般的待遇。她过惯了奢华的日子,如今竟要失去这些,胡月雅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胡冰滢怒道: “找他有什么用?就算见着他,他也不会理我们的。他早就被自己的女儿哄得团团转,现在根本就不会回心转意的!” 她女儿一听,更是双手掩面大哭起来。胡冰滢又是心痛又是不甘,搂住女儿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我们现在虽然是被人冷落,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妈妈这边还有不少人帮我们,我们肯定会有机会的!日久见人心,我倒要看看,到底是那个凌定翮厉害,还是我厉害!” 见母亲这么说,胡月雅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吗?妈妈。” “当然,那些当初投靠我的人,现在有不少人的把柄都在我手里,他们不敢不听话。走着瞧吧,这一次我一定会扳回来的!到时候,就是凌定翮的死期!” “这太好了,妈妈。”胡月雅定下心来,也觉得仍有胜算。她对于凌定翮,同样是恨之入骨。能除去这个眼中钉,简直是再好不过。但是她心里还是有点惧怕。“万一,那些人不听我们指使……” 胡冰滢抿嘴一笑。“没事的,宝贝儿。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况且如果他们敢不听话,下场肯定比死还惨!” 此时的锦枫台里,总理正和女儿一起吃晚饭。凌定翮吃得不多,还不时的为父亲斟茶倒水、递餐巾手帕。凌笠志半是怜爱半是责怪的说道: “你瞧你,自己没吃什么,还忙来忙去的。快坐下来陪陪爸爸,那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得了。” “都一样的。”凌定翮朝父亲笑了笑。“我已经吃饱了。您忙了一天,身体怎么样?” 总理让人撤走饭后甜点,一边接过女儿递来的餐巾抹抹嘴,一边说道: “老骨头,没什么好不好的。定翮啊,倒是你的腿,医生怎么说的?能完全好起来吗?” “这次看的医生也不过如此,都想让我换成合成器官。我之前接受的针灸和物理治疗就挺有效的,您看我不是好多了吗?” 凌定翮说得没错,她的腿虽未完全康复,但已能像正常人般行走,只是步履比较缓慢而已。凌笠志稍稍放心了些,可一眼瞥到她的左耳,不禁满腹心酸。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虽然不曾说出口,但凌笠志希望用行动来补偿女儿所受过的苦。 “定翮,你放心吧。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爸爸,爸爸肯定不会让你受气的。” “和您在一起,我还哪有什么委屈呢?” 看着女儿的笑容,凌笠志想起上次胡冰滢来锦枫台时向自己报密的事。女儿多半是受了她的气,但又强忍着不说。凌笠志想到这里,安慰道: “爸爸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你都不会见到那些你不想见的人出现在这里,专心养病吧。” “父亲……”凌定翮抬头注视着这个联邦最高级的官员。“您是指胡冰滢吗?” 凌笠志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凌定翮既没有欢天喜地,也没有惴惴不安。她以很平静的口吻说道: “父亲,您不用因为我而赶走其他人,还是让她回来吧。” 这回凌笠志可真是吃了一惊,但他的表情并未起波澜。“怎么了?定翮,你不是讨厌她吗?” “是,我很讨厌她。”凌定翮淡然的说出事实。她迎向父亲疑惑的视线,轻轻一笑。“不过,她以前毕竟呆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服侍您。要是因为我而得赶走照顾您的人,让您感到不自在,那女儿心里也不安。我希望父亲过得好,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凌笠志听了,心中又甜又酸又苦,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不过最让他感动的,还是女儿的心意。“我的好孩子,爸爸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外人来照顾我。你那么会为爸爸着想,我就知足了。” 父女相对一笑,气氛十分温馨。这样的场景在锦枫台好久都没看到了。待父亲就寝后,凌定翮回到自己的房间,双唇一开一合,无声的说道: “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也对,不过是只看门狗……先用它磨磨刀,再对付它的主人好了……” 新历399年10月26日,枢机院发布了人事调动令:枢机卿首席秘书官苏梵晓正式升任为枢密使。即日生效。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1节 ——乾都舰队主舰“紫宸号”—— 今天和往常一样,按照军队的作息制度只留下值班军官看守。因为总理没有出行计划,所以大部分高级军官才得以放松一下。一些军官回乾都基地的家中探望家人,一些军官则到俱乐部里与同僚欢谈。舰上只剩下少数军官留在工作岗位上。 舰桥上的两名通讯兵正忙里偷闲,商量着明天休假时该去找哪家酒吧的姑娘好好玩玩。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舰上值班军官来了,他一进门就问: “你们看见莫少校了吗?” 两人慌忙放下杯子,起立回答道:“没有,长官。” 那军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留下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忽然,那军官又折了回来,嘱咐他们道: “如果他回来了,记得通知我。” “是,长官。” 待他离开后,两人才定下心,重新坐回控制席前。不过经过这么在搅和,他们谈论的话题已经转变了。 “他要找的那人是谁?莫少校……哪个莫少校?” “我从北十字星调来这里还不到三个月,你反而问我?查查看不就知道啦。” 一个通讯兵依言在电脑上翻查值班记录,发现今日值班军官名单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名字:参谋部莫侻己少校。找来找去,也只有这个名字符合条件。他指着这名字对同僚道: “看,是这个吧。认得不?” 那通讯兵抓抓后脑勺。“不认识,参谋部有这号人吗?” 他们正说着,一个刚从卫生间回来的监控雷达的索敌士官见了,便问道: “在干吗呢?叽叽喳喳的小心被人听到,把你们的头都拧下来!” “军士长!”两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忙忙解释:“我们没偷懒,一切风平浪静。没有情况发生。” 另一通讯兵点头不迭,又将刚才的事一一告知。 第162章 那士官一听有人找莫少校,又看到电脑上的名字,不由得笑道: “哦,原来是他。十天里他倒有八天都不在舰队,你们不认识他,不奇怪。我在这呆了两三年,也不过见过他几次面。等你们在这儿熟络了,自然知道他是谁。” 两人听了都是满腹狐疑。联邦舰队军纪严明自不用说,若军官撤离职守,逾时不归,那可是重罪。轻则剥夺军衔,重则送上军事法庭判予严刑,更何况这是保护总理及锦枫台安全的乾都舰队?!所以听了这番话,他们都不大相信。士官好像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只是朝二人眨眨眼,说道: “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 “那……这莫少校在值班期间会跑到哪儿去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人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 士官作出为难的样子,眼中却透出狡猾的光芒。“他呀,肯定是到那种地方去了。” 他越说,两人就听得越糊涂。他谈兴正浓,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舰桥了,而且就站在他们身后。 “金上士。”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住了,急忙转身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标准蓝黑制服的军官站在那里。他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瘦高个子,乌黑的眼中似乎流动着似笑非笑、隐含嘲讽的神采。这时,一个通讯兵的嗅觉捕捉到了不该出现在军舰上的气味:那是香水的味道。虽然他对这些不大了解,可也猜到这种香水不是街上流莺用的劣等品,而是非常昂贵的高级香氛。这淡淡的香水味显然是来自这位军官身上。 “莫少校!” 金士官一边敬礼一边这样称呼对方。另外两个也在敬礼的士兵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军官正是他们谈论的话题人物。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安: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到底听见了多少?莫侻己对三人的窘迫视而不见,回礼后问道: “我来接班的。有什么情况吗?” 通讯兵瞥了眼时间,差两分钟才到十点。他在电子脑中向同伴说道:“好家伙,还真够准时的。正好到交班时间才来。”“看样子也挺跩的,难怪名声不好。”那士兵这样回了一句。 “一切正常,长官。”金士官忙补充道:“张少校刚才来找过您。” 莫侻己“嗯”了一声,仿佛完全不当一回事。站在他身侧的士兵“不小心”瞄到他白衬衫领口内侧有一抹唇印,这口红的主人和香水的主人应该同属一人。他忍不住猜测,这位少校在那“失踪”的几小时里,极有可能是去猎艳了。他有点明白军士长刚才那种神情的背后含义了。 “你们忙吧,注意情况随时汇报。” 说完,莫侻己转身便走。而这时,之前来过这里找他的张少校出现在门外。他一见莫侻己就黑着脸责问道: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不知道如今因为西十字星骚乱未平所以更要加强戒备吗?奉劝你一句,如果认为有个好家族当靠山就能在乾都舰队混下去,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知道,因为艮都的动乱又不是我引起的。”莫侻己不慌不忙的将对方的责难针锋相对地回敬道。“还有,如果你因为看到别人的身世比你好,就想随便找个发泄的对象乱扣帽子的话,那你就找错人了。” 本来张少校的责难就够让一旁的士兵们大为咋舌,毕竟是面对同僚,如此不留情面对方肯定会受不了。谁知这莫侻己不仅没被击倒,还反过来噎得对方无话可回。他那辛辣直接但又的确有理的说话方式,令三个士兵更是目瞪口呆。张少校呢,被气得脸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那种暴怒的神情离青面獠牙也差不远了。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2节 “现在十点已过,这里由我来值班。无关人等请尽快离开。” 莫侻己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自己值班时间已过而变成了“无关人等”的张少校,他的火气自然不用提。三个在旁“观战”的士兵趁他把怒气发在自己头上之前,就赶紧溜回工作台前,装出忙于工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张少校气极,却又拿莫侻己没办法,只好愤恨不已的离去了。他走时的脚步,像是跟地板有仇似的,一脚踩得比一脚重。 风平浪静了,士官和两通讯兵这才回过头。见外面没人,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他们喜欢看军官之间互相挤兑。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莫少校?”一通讯兵问道。 金士官边笑边点头。另一士兵的笑中带着些不可置信。“我的妈呀!还好咱们没招惹到他,要不然可就完了!连同军阶的都说不过他,怪不得上头也不管他。” “你们懂什么?”金士官听了最后一句,笑容也变成了畏惧之情。“这个莫少校,他的来头可大着呢!听说过联邦五大家族吧?‘凌、许、何、莫、罗,阎王见了都要躲。’他就是莫氏家族的人,所以谁敢管他啊!” 另外两人见他说得这么认真,知道不是开玩笑,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一人好艰难才出声道: “以前我在南十字星的时候是听说过这句话,还当是别人瞎掰的。这么说这些都是真的啰?” “那还有假!”金士官又看看周围,见四周无人,这才凑近他们低声说道:“你们新来不久,不知道也不奇怪。可我告诉你们,在乾都,没人不知道这五大家族的。钱财、领地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他们还是政府的大后台!别的就不说了,你们只要看看当今总理姓什么,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两名通讯兵一想,如今的总理姓凌,那么肯定就是凌氏家族的人。不过联邦成立至今已近四百年,其中也有很多总理的姓氏不像是出自这五家族的。也许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金士官解释道: “就算不是出自这几个家族的人,只要对他们肯效忠,肯为他们卖命,那就有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好歹也要掩人耳目。所以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了,别得罪那位莫少校。” 两人忙点头称是,心里却浑浑噩噩的,一时还缓不过劲来。毕竟要将传说一下子变成现实,一般人都不容易接受。那士兵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终究好奇心占了上风,问道: “军士长,那位少校……你说他爱到‘那种地方’,难不成他是个花花公子?” 他不说自己见到的唇印和香水味,反提起别人的话,显得自己并不知道个中隐情,只是从别人的话来猜测,倒也狡猾。金士官之前提到莫侻己身世时,还有点惧怕。可是一提到这些,他反而笑了。 “笨蛋!你以为我说的是红灯区吗?以他的条件,还用得着到那种地方吗?” “那你是指……” 两个士兵都糊涂了,金士官瞧他们这副模样,心中窃笑,便装着大度的样子说道: “这件事告诉你们也行,反正全舰队、甚至在乾都的上流社会都已经传开了。不过,你们听了之后可不能随便向外人乱说啊!” “这个当然!”两人忙异口同声的答应着。 金士官让他们凑近点,自己的声音也压低了。“那家伙的确是个花花公子,但是跟他有一手的女人也不是普通人。听说级别最低的也是行政部长、公安部长的女儿!够厉害吧。” 他的一席话等于又投下炸弹,两人都听呆了。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那么级别最高的女人呢?有多高级?” “你们记不记得半年前下台的协理院院长?”金士官不答反问道。 两人对他突然岔开话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点头。“记得,是被协理院和议会的议员弹劾才下台的。当时也是头条新闻。” “听说,那个前协理院院长的太太,就是他的情人之一。” “他”就是指莫侻己。这回二位听众都没作任何反应,因为他们全傻住了。金士官就是想看到他们这种表情,不禁呵呵直笑。通讯兵瞅着对方,好像他是个珍稀的外星生物。 “你开玩笑的吧?” “鬼才跟你开玩笑!”他们的军士长回道。 这下子,他们想不信都很难。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不仅是有夫之妇,还是协理院院长的老婆,真看不出来原来他这么有能耐!”“如果是地方议会议长的老婆我还敢想想,可是,协理院院长的……这人是不是有九条命,居然这么胆大包天。”“果然是公子哥儿,连找女人的眼光都与众不同。”“看来阔太太也爱动春心,等有机会我也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拐个部长或副部长的老婆回家。” 谈兴正浓时,一个路过舰桥的中尉见此状况,向三人喝斥道: “在干什么?!赶快回去工作!这里不是私人茶水间,更不是你们闲嗑牙的地方。你们是第一天当兵的吗?连这些规矩都不懂!” 三人被骂得抱头鼠窜,各自工作去了。他们刚坐下不久,警报声响起。监控全舰的主电脑发出冰冷的合成声音: “第二十区连接外部通路发生火警,现在启动隔离装置。相关人员请立刻前往该区进行灭火。” 那里的确发生了火灾,由于现场是垃圾处理区,火热刚开始蔓延较快。不过由于发现较早,加上扑灭及时,这场火很快就被扑灭了,造成的损失也很轻微。几位值班军官赶到现场处理善后,并向留守的副船长报告情况已经得到控制。一名上级军官厉声痛骂该区的士官不尽职,没有及时发现险情;而挨完骂的士官也以同样的声调训斥手下的士兵办事不力。 第163章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3节 莫侻己察看了区内的情况,有一些要送到外部处理的废品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专门用来处理危险化学品的特殊废品箱,可却出现在普通的处理区,这是违反规定的。他向在该区值班的后勤部中尉问道: “这些废品是怎么回事?危险品怎么能放在这里?” “这个……”军官被问得张口结舌,看来他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侻己见没人答得上来,更感不妥。他用电子脑联络舰桥,询问今天到底有没有危险废品送外处理的纪录,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这回事。他命令“彻底检查这些箱子”,另外几个军官虽然心里抱怨可又没有反驳的理由(奇.书.网-整.理.提.供),只好传令由合成人组成的危险品处理小组进行检查。处理小组检查时,除了莫侻己外,其他几个军官都下意识的离得远远的,好像生怕会出意外殃及池鱼。 扫描过后,处理小组一名组员就向莫侻己报告道: “长官,在右至左第三个箱子里发现与化学品不符的物质。” 莫侻己往扫描器上一看,那个箱子里的不是以红色表示的化学品,而是某种已经失去热度的物体。这一团蓝光的影像,让莫侻己的双眉拧了起来。他命令处理小组的成员道: “将这个箱子打开。” 几名军官听了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可是少校,里面是危险物质,赶快处理掉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那里面没有化学物质。”莫侻己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箱子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莫侻己走上前去,借助着手电筒的光亮往箱中看:箱子里面确实没有化学品,和他推测的一样,里面横放着一个黑色的可循环再造的编织袋子,巨大的袋子中有着一个蜷曲的物体。 莫侻己回头看着穿着隔离服的合成人们。“把里面的东西抬出来。” 黑色的大袋子被放在众人面前。那些军官个个脸色古怪,有的只想着快点结束离开,有的则暗骂莫侻己多此一举,也有的心不在焉。一些旁观的士兵看到袋子的形状后,心生疑窦:里面的东西有古怪。 当莫侻己割开袋口、打开袋子时,一个人类的脑袋赫然映入众人的眼帘。袋子里躲着一个人,不过他已经变成了尸体。这下子,人群像炸了锅似的,沸腾起来。几个军官万万没想到会发现一具尸体,全都吓呆了。士兵们虽碍于命令及长官在前,所以不敢靠近,但嘴巴却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发表看法。 莫侻己按着尸体的颈动脉,头也不回的向身后那几个军官发号施令道: “把军医找来,通知副舰长,二十区发现特殊情况。” 他们愣愣的看着那具尸体,却一动不动。莫侻己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还不快去!” 这些军官和莫侻己一样,都是出身上流社会。不过他们只懂得纸上谈兵,靠着军服和所谓的身份压倒别人。即使来到军队服役,他们也抱着“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依然像往常那样悠哉。他们和莫侻己全不来,除了因为嫉妒他的女人缘外,还讨厌他工作时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他们认为这家伙是想出风头。可如今碰到了突发状况,这些人全成了瞎子和哑巴,完全不知所措。被人一喝之下,他们才慌慌张张的行动起来。 一个少校通知了军医来后,又看了看那具尸体,不禁咽了一口口水。他向莫侻己问道: “这人还没死吗?会不会、会不会是合成人?” “他已经死了。身体都冷冰冰的。如果是合成人,他的伤口就不会流那么多血了。”莫侻己仔细的审视着尸体。“所以才要军医前来确认。这是非正常死亡。” “也许是一个士兵喝多了所以不小心出事了。”一个上尉如此说道。 莫侻己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个上尉,强烈的视线令这个口为择言的上尉害怕到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乾都参谋部的少校冷冷的说道: “这个你所谓‘不小心出事’的死者,就是我们的上司,紫宸号的舰长——贾充上校!” 时间刚进入十一月,乾都舰队“紫宸”号舰长的死亡之谜已经解开了。官方的解释是:该舰上的一名中尉遭到处分,对舰长怀恨在心,10月28日晚醉酒行凶,为怕事情败露,将尸体弃置在战舰垃圾处理区。凶手清醒后担心受到惩罚,于寓所内吞枪自杀。案件发生后不到三十六小时就宣告破案,由于政府和舰队的低调行事,所以事件没造成太大影响。 但是这种解释对于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莫侻己来说,却难以令人信服。这件案子本身就疑点重重:舰长被杀的地方是在紫宸号上,凶手既然是舰上的军官就不大可能有这种胆量,竟然敢在工作的地方杀死自己的上司,这样不仅冒险而且不合理。当舰队基地的宪兵前往凶手家时,此人又已然气绝身亡,根本没有审问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 最令莫侻己怀疑的是,当发现舰长尸体并报告给舰队总司令后,马上有人报告说目睹那名中尉在案发时间曾去过舰长办公室,之后舰长就失踪了。而找到凶手时,他已死亡,无法肯定他是不是真正的凶手。而此人的死亡也十分可疑,虽说是自杀但也有可能是他杀,即使凶器出现在他家也可能是别人栽赃。但舰队总司令钱威少将却在这种情况下宣布结案,对政府和外界也是如此解释。他竭力掩饰此事,虽然身为官僚维护舰队和自身声誉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的不寻常反应依然令人起疑心。舰队内的官兵对此事也不敢多加谈论,生恐会招来横祸。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4节 案件刚结束,莫侻己就被召进了总司令的办公室。钱威在舰队总司令的位置上已经干了三、四年,有传闻说他是靠着与总理的情妇打好关系才得到这一职位。虽说这是外间的传闻,不过莫侻己对这个少将的感觉就是:靠着良好的交际手腕和投靠别人而不是凭自身实力成为舰队指挥官。如今看到办公桌后的他,莫侻己更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当莫侻己就坐后,钱威面带笑容的说道: “少校,我知道这次全靠你的认真负责才发现了重大命案。你可以说是立下大功。” “您过奖了,长官。” 莫侻己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却想:你这家伙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夸我吧。果然,总司令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口吻说道: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吧。” 他这种威严的语调对莫侻己起不了一点作用,莫侻己明白即将进入正题了。他外表还是维持着应有的礼仪,平静的回答对方的问题: “略知一二,长官。” 钱威点点头,他对那些出身权贵家族的军官一向是以拢络的手段为主。在他看来,莫侻己也是这类“少爷兵”,所以命令的语气也显得不那么重: “此事关系重大,关乎我们舰队和军方的声誉。案子虽然破了,但毕竟影响不好,为了集体的荣誉,所以我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提及这案子的事。你是第一发现者,会有调查人员来找你。希望你不要作出会误导他人的举动,明白了吗?” 打官腔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要莫侻己别乱说话,要按照军方的解释去应付调查。莫侻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如果案子都水落石出了,那么自己的证言只不过是印证事实而已,何来“误导”呢?莫侻己从舰队对此案的反应和总司令此时的谈话看出,这次的事情肯定不止是件普通的谋杀案那么简单,要是自己的推测没错的话,这其中必然牵涉到舰队内部的一些重大秘密,要不然他们这次为何如此一反常态? “是,长官。” 莫侻己暗自拿定主意,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简短的回答了一句。舰长就算真的死于他人谋杀,其背后可能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这次的案子会不会是有人一早就计划好的呢? 乾都舰队的总司令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想法,认为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了,便和颜悦色的说道: “好了,少校,你可以走了。这次的事我会向上级报告,很快会有嘉奖令给你的,别让我失望啊!” 离开之后,莫侻端正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提醒我别“乱来”,看他们担心的样子,这案件必有不妥,得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侻己。” 在乾都舰队基地的自动行驶路线上,一架自动驾驶的汽车停在人行道旁。莫侻己认出车上坐着的人,不禁笑了。叫住他的人也是一名军官,和他年纪相仿,只是神情更加明快爽朗。 “阿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一大早还得拖着散架的骨头来报到。”莫侻己的朋友郑轶看着他坐上车,不无调侃道:“怎么样?大众情人,跟我去喝一杯吧。” “那还等什么!走吧,‘正义’超人。” 两张年轻的脸上都出现了掺杂着些微邪恶的笑容。如果用这些外号来称呼他们的是其他人,他们肯定会将那些可怜虫驳斥得体无完肤。当他们离开基地后,来到一所相熟的俱乐部。来这里的有军人也有平民,他们选择这里不仅是因为它的自酿美酒出名,而且气氛也比基地内的酒吧轻松。 在吧台前,两人一边品尝着佳酿和由老板推荐的下酒小菜,一边低声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不寻常事宜。 第164章 莫侻己知道对方刚从艮都回来,便问道: “西十字星情况怎么样?” “一团糟。”郑轶是乾都舰队情报部的军官,这次作为国防部的军事监察员被派往艮都。“靠着地面部队和舰队的威力,肯定会将情况稳住的。不过什么时候再爆发那可没准了。” “起码西十字星舰队也不至于闲着。我们这儿也是舰队,却只能看守着总理的花园、有时送他去兜兜风。我看呐,像我们这种摆摆样子的军人才叫悲惨。” 郑轶了解这番话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深有同感。他们都不是那种为了混日子才来当兵的富家子弟——郑轶出身低微,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才获得乾都舰队的少校军衔;莫侻己虽然属于上流社会的大家族,但他自参军以来,从未沾过家族的光,更别说恃着家族势力任意妄为。他们都希望以实力来奠定自己的地位,独力开创自己的事业。这也是他们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 “对了,我听说贾上校的事了。”郑轶有些不解的看着莫侻己。“回来之前见外头没什么事,我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回来一看,基地里个个谈起这事都像失了声,谁都不敢说。看起来完全不像外界说得那么轻松,要不然基地这边干吗会下了禁口令似的?有古怪。” 这话和莫侻己想的完全一样,他最近也一直思索着这件事。“还不止这些。告诉你吧,当时我就是首先发现舰长尸体的人,结果就因为这个,我还得被总司令叫去‘聊天’。” “哦,是这样?”郑轶的兴趣更浓了。“能不能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莫侻己将自己值班那天的所见所闻、案件的发展、和后来与钱威的对话,都一五一十的转述了一遍。末了,他说道: “如果这件案子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他们还害怕什么?政府现在不会追究舰队的责任,协理院也没打算弹劾总司令,他的害怕未免过了头吧。”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5节 郑轶的脸色也不如刚才闲适。“这么说,凶手根本没认罪就死了,只不过有些所谓的证据在他家。怎么总觉得跟替死鬼没什么两样,这样也算是破了案?” 莫侻己先为郑轶倒酒,然后帮自己也倒了一杯。虽然喝了不少酒,脸颊有些泛红,不过他的头脑仍然很清醒。“息事宁人这不为过,问题在于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甚至觉得,舰长的死和舰队高层有关!” 郑轶一语不发的呷着酒,莫侻己侧着头瞄了他一眼,用手指捅捅他,笑道: “干吗?被我吓着了?” “不是,不过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情。”郑轶放下酒杯,头靠向朋友。“还记得装卸前乾都公安部展开的关于军方人员和地方官员互相贿赂的调查吗?我以前的一个同袍退役后调到公安部,最近我和他见过面,奇#書*网收集整理他跟我透露了一些内幕进度,还聊到一件小事。我突然想起了这个。” 莫侻己静待他说下去,郑轶继续压低嗓门说道: “这件事和他们的调查无关,不过和死去的贾舰长有联系。贾舰长也上了黑名单,他们在监听他的谈话时,贾充曾经向别人打听过怎样才能投靠某人的方法和门路。” 莫侻己眉头打结,随即冷笑一声。“贾充是钱威的心腹,而钱威又是胡冰滢那边的人,乾都舰队谁不知道?他还要找别的靠山,真是棵墙头草。” “我怀疑问题就出在这儿。你知道他打算要投靠的人是谁吗?” 或许是因为身后有一群喧闹的军官经过,又或是因为陷入了思考中,所以莫侻己没有马上回答。“……是那位凌小姐吗?” 他口中提到的“凌小姐”正是总理凌笠志之女凌定翮。在联邦政治圈内,凌定翮只能算是新人。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少壮派官员向她靠拢,她的名字自然令人无法忽视。凌定翮与胡冰滢的关系在乾都上层社会的圈子里无人不知,如今曾为胡冰滢一派的贾充忽而转投他人,又不愿声张恐被外人知道,那么他会投靠的人很可能就是“第二夫人”的对头,所以莫侻己才会推测是联邦总理的千金。 望着郑轶会心的笑容,莫侻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新的疑问又接踵而来。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他出事,这说不过去。贾充好歹是乾都舰队的一舰之长,钱威他再蠢,也不可能敢用私刑惩罚‘叛徒’吧。” “没错,这显然不是他被杀的理由。钱威那家伙捏造谎言瞒骗贾充被杀的真相,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原因。”郑轶一手转着酒杯,仔细思索着。“那位同袍还告诉我,贾充还向别人透露,自己想向凌小姐示忠,就必须拿出‘诚意’来。他愿意用最贵重的情报作为投名状,投靠对方。” “知道是什么情报吗?”莫侻己追问道。 郑轶遗憾的摇摇头。“当时贾充什么也没说,我的那位旧相识虽然监听到这段谈话,不过由于和他们调查的内容无关,所以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刚才你说贾充之死和高层有关,而且这次钱威的举动确实很不寻常,所以我不由得想起这件事。” “这段话是什么时候监听到?” “让我想想。”郑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是四天前见面时他告诉我的,监听的日子……是一星期前的事。” 莫侻己推开酒瓶,手指无意识的敲着白木桌面。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本来是对谋杀案有怀疑,现在看来,贾充的死还有可能牵涉到复杂的政治斗争。在贾充有意投靠凌定翮时,就不明不白的死去。而且贾充还打算用一份情报来获得凌定翮的信任……会不会他的死和这情报有关?莫侻己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毕竟没掌握到有用的证据,只能靠推测而已。要是能知道贾充到底有什么重要情报就好了,莫侻己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郑轶也和他一样,都感觉问题已接近核心,但却搞不清个中关键。他一拳砸在桌上,说道: “贾充如果真是被人刻意谋杀,想必他打算抖出去的东西一定关乎重大,所以‘二号’那边的人才绝不能让他活下去!” 莫侻己点头。“舰队里有人想引发一场风暴,也许我们都会被卷进去的。要真是这样的话,干脆我们先备战!” 两位年轻的军官望着彼此,脸上都带着无惧的笑容。虽然发生这样的事并非他们日夜祈盼的,但是如果真正遇上了,他们也不会逃避,而且积极应对。莫侻己低声说道: “能想办法打听那份情报的事吗?” “我会试试看。”郑轶眼中有丝忧色。“就怕情报有假,或者被别人捷足先登毁掉了。” “假如贾充真的为这事而死,那么那份情报肯定不假。因为它甚至能逼‘二号’那边的人这么急忙下手,一定很重要。就算情报被毁了,不过说不定还留有一些线索,能查出多少是多少。” 莫侻己见朋友点头沉思,便又说道: “这期间,我会监视钱威那边的举动。他是幕后主谋的话,肯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要留神啊。他们敢对贾充下手,就敢对你下手。” “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倒要小心。” 两人如同恶作剧的顽童般相视而笑,手中的杯子不约而同的碰到一起。 随着艮都局势渐稳,联邦的人心也开始稳定下来。由于事件在西十字星造成社会动摇,又为了防止动乱进一步扩大波及周边地区,总理决定前往西十字星视察。当这一决定通过锦枫台发言人向外界宣布晨,乾都舰队已经开始进行准备工作了。总理启程的日子定在11月15日,只剩下不到两天的功夫,所以舰队全体官兵一律取消休假,实行全天24小时待命。 莫侻己这几天也和其他人一样,十分忙碌。不过除了工作的事外,他还一直暗中观察舰队总司令的行动。最近钱威忙于准备总理之行,倒没什么可疑之处。这期间他也没去拜会胡冰滢,不知道是太忙还是想避嫌。而他的副官则频繁地与西十字星方面联系,也许是由于为了和当地舰队商讨安全事宜,所以莫侻己对此也不大在意。 这天晚上,莫侻己收到了郑轶的短讯,约他在紫宸号的军官餐厅见面。这段时间他们虽在同一舰队,但极少见面,两人都是各忙各的。如今见对方有联系,莫侻己便猜想可能和调查的事有关。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6节 当晚他准时来到餐厅,郑轶已经在那儿等他了。两人也不多寒喧,只要了几瓶啤酒便谈了起来。他们会在这里相谈,就是因为从事情报工作的郑轶知道,在这种人来人往、声音噪杂的地方,监视监听都十分困难,所以在此密谈倒比那些僻静处更安全。而且两名军官在军官餐厅见面闲聊可以说是正常之至,别人也不会怀疑。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们神情平淡有些疲倦,一边喝酒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可是旁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二人“闲扯”的内容却是关乎一桩重大的阴谋。郑轶先问道: “你那边怎么样了?” 听起来是问对方工作的情况,实际上是在询问他调查的进度。莫侻己嘴上说着“忙得几天都没合眼”,一边用电子脑与郑轶说道: “那家伙没有什么举动,身边也没什么可疑人物。那件案子的后事他通通交给别人去处理,完全照程序办事。” 郑轶对这结果并不意外。“以他的地位想找个替死鬼根本不难。现在人都死了,他自然高枕无忧。” 第165章 “你找到这件案子的破绽了吗?” 莫侻己听出朋友话中有种了然于心的感觉,便如此问道。郑轶用近似为难的声音说道: “关于案子本身我没查到什么,不过……” 他语气一变,暗含着兴奋和激动。莫侻己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瞪了他一眼。“别卖关子,快说!” “本来我已经快放弃了,因为在贾充的各种纪录里都没有可疑的地方,他的资料也被充公,更是不能指望。那件凶案的证据够充分,作案的凶手也确认了。只是在案子以外,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伙计,这次我们可是先发制人了!” 郑轶所说的“有趣的东西”,莫侻己知道肯定是那份传言中的情报。他的心中也变得激动起来,忙问道: “真的找到了吗?” “我在翻查贾充在舰长办公室时的电话纪录,发现他提到过在案发两天前,他儿子的一个同班同学来他家作客,住了一天一夜才离开。电话里提过对方的姓名,所以我查阅了贾充儿子就读学校的资料,找到了那个学生的纪录。我是这么想的:要是贾充真要向别人投诚,将情报秘密送给对方,为了以防万一,他可能会用不相关的人的名义将情报送出去,那么日后即使被‘二号’的人发现,他也能安然无恙。所以我想从这学生身上找找看。” 莫侻己点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郑轶接着说道: “我找到这人的三个电子邮箱,在其中一个邮箱里我发现有份没发出的文件。文件里只是些普通的图片和几首流行音乐。可是在附加文件里还隐藏着其它内容,因为进行了加密,所以一般人会以为那里没有其余文件存在。当我好不容易破译之后,里面的内容我可以说,就是他打算呈给总理千金的情报!” 果然是找到了,两人此时都觉得身体里血液似乎沸腾了。虽然表面上莫侻己还在和郑轶聊天,但他的双手都紧握着。 “是什么样的内容?” “文件里有一个地址,点击它就会进入隐藏网页。开头是一封告密信,提醒凌小姐要多‘留神,小心阴谋’,落款是‘知情者’。后面还有一份录音文件,这才是真正的铁证!录的是一段三人谈话,除了贾充本人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钱威,另一个……” 莫侻己不动声色的看了朋友一眼。“‘第二夫人’吗?” “全中!”郑轶刚想拍手又忙忍住了。“他们所谈的,就是打算怎样除掉凌定翮!只要一有机会,就由钱威这边找人下手,而且要让他们看起来都没有嫌疑。他们一直在筹划,只等机会出现,就要制造完美的‘意外’!” 虽然莫侻己多多少少也猜测到紫宸号舰长之死会牵涉到政治阴谋,但这种惊天秘密依然令他无比震惊。凌定翮与胡冰滢之间的不和是众所周知的,可是胡冰滢为了夺回权势而计划除去凌定翮,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那么到时乾都、甚至整个联邦都会引发新一轮残酷的政治斗争。须知凌定翮不仅仅只是总理的女儿,她的身边如今已聚集了一批不可忽视的政治人物。两派不可能共存。万一胡冰滢计划得逞,别说是凌定翮的人无法翻身,甚至连总理府的权力都会受到威胁。莫侻己这几年一直在钱威手下工作,深知这些胡冰滢派是多么无能、自傲、顽固又热衷于财势地位,对此他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若是“二号”再度掌权,那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一切,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心生寒意。 “那他们想等到什么时候动手呢?” “具体的他们没说,不过会在总理的千金离开乾都舰队保护范围外再动手,因为这样就能减轻他们的嫌疑和责任。” 郑轶的心里也是极不平静。虽然已得知情报的内容,但他的忧虑不减反添。他和朋友的看法一致,都对“二号”的人十分不屑,也同样不希望他们手握大权。听了刚才那一句,莫侻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一时间又说不清是什么。他昂起脖子灌了大半杯啤酒,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他们……该不会打算在西十字星动手吧?” “什么?!”郑轶被他的话吓怔了,他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他们会趁总理这次出行的时候……” “想想看,总理去艮都视察,很有可能带上自己的女儿。到时万一凌定翮离开舰队范围,和她父亲一起前往视察目的地……别忘了‘八月枪声’的事啊!”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7节 莫侻己所说的“八月枪声”是指发生在新历396年八月底的暗杀事件。当时的联邦总理在上任后巡视外围领土,在最后一站南十字星时参加一民间活动,被四名殖民地藉的枪手刺杀。这次事件直接造成了社会上严重的种族冲突和诸多暴乱事件,至今余波仍在。联邦人谈起“八月枪声”时依然闻言色变,郑轶当然了解它的威力。凌定翮若然真被人暗杀成功,以西十字星特殊的环境和联邦人对该类事件的深恶痛绝,那么后果必将十分严重,只怕又将引发新一轮的动荡怒潮。那已经不是政府内部的权力斗争,而是整个社会的分裂。 “你说的没错。刺杀成功后嫁祸殖民地人或其它团体,那帮家伙再坐享其成,捞个大便宜,这种事他们做得出来!” 郑轶当初发现那份情报自然是非常意外惊惧,但如今仔细考虑过日后所走的路向,其情况之可怕已不再是令自己“意外”那么简单。他装出醉意的模样按着额头,其实是在擦汗。不过,郑轶在震惊之余又有些不确定,他假设道: “如果说那份情报只是‘二号’那边为了引凌定翮上钩而故意散布,也不是没有可能。贾充只是他们的棋子,人一死,就更难以判断情报的真假。我们真的可以相信这情报吗?” 一直从事情报工作的郑轶非常了解假情报的厉害,敌对的双方为了令对手跌入陷阱,可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假情报就是手段之一。越是高明的假情报,就越容易令人上当。而上当的代价轻则惨败,重则全灭。郑轶的担心也是在情在理。 被乾都舰队士兵称为“风月舍人”的年轻军官,听了这话,默然良久。当他转向郑轶时,乌黑的双眼中依旧是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妨事。不管这情报是真是假,我都能肯定,那位凌小姐会接纳它的!” 他的自信令郑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郑轶相信朋友的能力和判断,然而事情毕竟非同小可,还是小心为上。 “一向听说那位凌小姐头脑精明,是个很厉害的女子。万一情报有误,她会相信吗?” 没想到莫侻己的笑意更浓了。“如果她的确像传闻中说的那么不同凡响,那她一定更不会放过这份情报的。” 郑轶心里的疑团仍然未解开。“你的意思是……” “放心吧!”莫侻己将杯子塞进郑轶手中,替他斟满酒。“本来这情报按原计划送上去的话,总理的千金也许会怀疑。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命案,就算它是假的也成了真的!因为只有真情报才会引发这种轩然大波。凌氏千金会明白的,这是一份好礼物!可以为她击垮对手的大礼物!” 经他一解释,郑轶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次他不加掩饰的大笑出声,还用力拍了拍莫侻己的肩膀。在其他人看来,还以为他们在说笑话所以才这么开心。事实上,他们所谈的核心内容离笑话差了十万八千里,充斥着残酷的阴谋。但两人都没有退缩之意。郑轶笑的趴在桌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说道: “不好!现在总理很快会启程,我们恐怕来不及告诉凌小姐情报的事。如果等她上了飞船才告诉她又很容易被人监视……” “不用担心,我明天有机会到锦枫台走一趟。我会找空子去拜见凌小姐的。” 看着郑轶略带疑惑的眼神,莫侻己本来不打算说的此时也只好老实交待道: “向总理汇报准备工作的事,参谋部派我做代表。和那帮家伙一起去。” “那帮家伙”指的是舰队的高层。郑轶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惊讶。“他们派你去?那些人平时都对你看不顺眼,怎么这次又肯让你去呢?” 莫侻己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是钱威下的命令,我想他是在拉拢我吧,好让我尝到甜头就会唯命是从。这样更好,他们反倒帮了我的忙。” “他们的威风也只能耍到现在了。迟早都要将这群蛀虫赶出乾都!” 两人都明白,他们这次的选择会对联邦的政治格局、甚至是未来产生影响;也有可能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付出性命。这是危险的赌博,得到的多但付出的也许会更多。不过他们都下定了决心,他们宁愿放手一搏也不愿只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生存。而他们的赌注,就全压在那个叫凌定翮的女子身上…… “各位同学,这幅画像所画的人物就是星际联邦的倡议者和成立者——徐仲明,他亦是联邦首任总理。他在任八年,期间签署了《联邦宪法》、《联邦选举法》和《殖民地条则》……” 今天是锦枫台第四季度的开放日,在一楼的展览大厅内,一批来自乾都绿原女子大学的学生正在参观。这间学校只接收社会名流的千金入读,所以锦枫台的人都戏称她们来参观是“部长级以上夫人们的冬游”。 这群女学生结束了参观,款款走到入口大厅处。迎面走来几名军官,脚步急促的向电梯而去。一名年轻军官的出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不少女孩的眼光都追随着这名军官,直到对方消失在她们视线中。 第166章 一个女孩悄悄向同伴说道: “这人看起来很不错哦,可惜不知道他是谁。” 她们身后有一个短发女孩笑了起来,几个女孩马上扭头看着她。“你笑什么啊……难道,你认识他?”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那短发女孩夸张的叹了口气,又窃笑掩嘴。“他可有名啦,回头你们回去问问你们家里亲戚当中的姐姐、小姨、小姑……肯定有人知道他是谁!” 那些女孩你瞪我、我瞪你,完全搞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一个默不作声的女孩突然冷冷的说道: “劝你们别打听这人的事!和他沾上边的人——尤其是女人——通通没好下场!就算你们去问家里人,她们哪怕知道这人的事也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他是个危险人物!” 这番话更令众少女摸不着头脑,只能糊里糊涂的面面相觑。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8节 此时,那个被称为“危险人物”的军官,正在总理的办公室内进行汇报。总理凌笠志听毕所有报告后,便向乾都舰队总司令官钱威说道: “就这么定了。明天准时出发,随行的人员要精简,这几天要辛苦各位了。” “是。”钱威和其他几名军官忙恭身站立。他又问道:“那么,请问您的随行人员名单,就按往常那样向吕副官征询。” 凌笠志点一下头,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我女儿身体不大好,除了随行的医生外,舰队上的军医也要作好准备。” 如此说,凌定翮也会参加这次艮都视察。钱威等人忙答应着,莫侻己心里却猛烈跳动。本来还希望凌笠志不会带自己的女儿前往西十字星,可现在看来凌定翮是一定会与总理一起启程去艮都。这下情势更急了,莫侻己暗自念叨着,必须赶快行动。 众军官退出办公室后,总理望着那些报告,浏览着里头的内容。忽然他问身边的副官道: “对了,这个舰队参谋部的莫……莫侻己,这人是莫家的吗?” “是的。” “是这样……”总理的手指一上一下的敲着桌面。“我记得在以前听过他的名字,是在哪儿呢……” 副官见凌笠志冥思苦想却还是想不起来,正犹豫着该不该说时,他的顶头上司瞪他一眼,说道: “这么吞吞吐吐的,说吧!怕这里有人吃了你吗?” 总理一开口,他这才放心,便说道: “这位莫少校,不仅是莫家的成员,而且他和乾都社交圈里的许多小姐、女士们十分相熟。” 尽管他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不过凌笠志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老人扬起半灰白的眉毛,颇有兴味的笑了笑。“原来是他!莫庆延有这么个曾孙,一定头痛得很。” 莫侻己当然不知道总理正在谈论自己,他现在正在想办法去拜见凌定翮。其他人——包括钱威——都不知道,那个重要的秘密情报就被莫侻己带在身上,只要一到适当时机他就会交给凌定翮。然而现在莫侻己还脱不开身,一般来说,汇报工作结束后众人都得返回舰队,继续工作。和舰队司令一起前来,就更不允许私自脱队离开了。 该怎么办呢?先假装上洗手间然后再抓紧时间去见那位凌小姐……这办法很冒险,要不…… 莫侻己正想着,竟没察觉到有个侍从已走到身旁,向他行礼。钱威等人先看到此人,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 莫侻己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也看向对方。那侍从忙向众人躬身道: “凌小姐吩咐我前来邀莫侻己少校一聚。因为莫少校曾经是凌小姐就读学校的毕业生,所以凌小姐想请学长见面。“ 众人都略觉意外,钱威看向莫侻己,问道: “是这样吗?” 莫侻己心中同样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凌定翮居然会主动邀请自己相见。不过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是的。” “要是这样,那你就去吧。”钱威见是总理的千金提出要见莫侻己,也不好阻拦。“记得要在值班时间前准时报到。” 待他们离去后,莫侻己被带到二楼北面的一个房间内。莫侻己知道锦枫台北侧是总理及其家属的私人空间,即使是在联邦政府担任重要职务的官员也不能随意进入。望着这间无甚装饰的房间,莫侻己猜想这里会不会是凌氏千金的闺房。想起钱威他们那种自以为明白一切、带有嘲弄的暧昧眼神,莫侻己暗自好笑。也好,就让这帮家伙误会好了,这样他们更不可能猜到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这里的女主人正在小圆桌旁等候着他,莫侻己以前曾见过凌定翮,不过都是在一些大型聚会上跟着长辈彼此打声招呼而已,他对这女子并不太了解。如今见到她本人就在自己面前,莫侻己总有点不确切的感觉。 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莫侻己的面前。凌定翮进他说道: “贵客到来,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希望少校不要介意。” 莫侻己道过谢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两人安静地喝过茶,用了些茶点,他们都没有交谈,因为“食不言”是他们生长的家族所秉持的教养。之后,他们的谈话才正式开始: “您一定好奇为什么我会邀请您吧?” “是的。不过因为我也正好有事找您,所以这次算是个巧合。” 凌定翮显然没料到对方有此一说,颇为意外。莫侻己淡淡一笑,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卖弄自己的笑容,但他的微笑对联邦的贵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却有着如磁铁般的吸引力。 “还是请您先说吧。” 凌定翮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她此次邀莫侻己来就是想询问关于紫宸号舰长之死的事,可看来对方也同样有话要说,她决定待会儿再好好问清楚。 “前一阵子乾都舰队的贾充上校被下属谋害,您当时是第一发现者,对吧?” “是,”莫侻己一边颌首一边应道。他心想:这样看来,凌定翮也对这件事抱有怀疑,真是所见略同。 “我听说那时候您在火灾现场看到可疑物品,所以一查究竟。具体的情形您能告诉我吗?” 于是,莫侻己将自己当晚所经历的一切都转述了一遍。凌定翮默默的听着,偶尔有些不清楚的细节她会等莫侻己说完才发问,莫侻己自然一一回答。 凌定翮听完后,以手支着下巴,似乎在想着什么。莫侻己并未出言打扰,而是等对方自己结束思考。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9节 终于,凌定翮垂下手,说道: “原来如此。一个小小的中尉,竟然可以在战舰上杀死上司,再将他的尸体带到垃圾处理区,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舰队基地,回到家里自杀。乾都舰队还有这号人物,真是令人不敢小看。” 这番话其实已经将案件的可疑之处和不合理的地方逐一举出,莫侻己也因为有着同样的想法而开始调查事件的真相。不过凌定翮不是军人,又不是当事人,却能对事件的疑点悉数看穿。这种能力可不是普通大家闺秀会有的,甚至不少联邦官员也不具备。莫侻己更肯定朋友的话没有错,凌定翮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那么舰队司令钱少将又是怎么侦破这谋杀案的呢?”凌定翮又问道。 “我只知道是有证人指证凶手当天在案发时间曾出现在舰长房间附近,事后宪兵队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亡,凶器就在他家里。所以案件就宣告侦破了。” 这些事莫侻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只是按舰队公布的情况来说。这样的解释凌定翮也听过,可是看上去她的想法也和莫侻己一样:怀疑远大于相信。 凌定翮心里虽抱有许多疑问,但丝毫不形于外。她说道: “不好意思,一见面就问了您这么多事。您刚才说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是和您有关的。” 这位向来不动声色的总理千金再次将略带好奇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如果是我这点微薄之力也可以帮上忙的话,那么请您尽管说好了。” 莫侻己将一张光碟放在凌定翮面前。“请您收下这个。” 凌定翮拿起光碟,双眼望向年轻的军官。“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这就是您想知道的事件的真相!” 守在外间的梁妈忽然觉得里面一片寂静,她不禁悄悄往里张望。只见那两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因为角度的原因她看不清两人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梁妈才看到她的小姐拿起什么东西放进一旁的电脑里。也许是在谈着很重要的话题吧,梁妈这样想着,继续织着毛衣。 当凌定翮看完情报里的内容后,她无言的盯着莫侻己。“您是怎么找到这个的?” “这是我的朋友从死去的贾充上校那里发现的。本来贾充是想将这情报送给您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杀了。”莫侻己缓缓说道。“想要如何利用它就要看您自己了。” 又是一阵沉默。与莫侻己对视着的凌定翮突然脸色一变,柳眉倒竖,喝斥道: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用这种假情报想来蒙骗我?!还诬蔑自己的上司和我父亲的人,简直死有余辜!你到底有什么阴谋,都给我老实的说出来!” 她的声音传到外间,把梁妈吓了一跳。这位上了年纪的保姆连忙问道: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没你的事!在外头守着!”凌定翮冷冷的道。 梁妈连声应着,不敢进去也不敢再问。 第167章 她虽然从小抚养这个少女,但随着凌定翮年纪渐长,威严愈盛,她也不敢恃着长辈的身份对待凌定翮。其实不仅是她,其他人(包括许多资历、地位和年龄都比凌定翮大的人)都越来越不敢小觑这个凌氏小姐。 面对着凌定翮威慑的目光,莫侻己开始确实怔住了。可是当他渐渐回过神来,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了然于心的微笑。莫侻己直直地望入凌定翮灼灼的双眼中,正色道: “我所希望的,就是您能接纳我和我的朋友,为您效力。这份情报就是我们的证明!” 凌定翮如雕像般坐在椅上,黑色玻璃珠似的眼睛落在这个军人身上。“我为什么要接纳你们?”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为了对抗强大的敌人,您必须建立自己的势力。而我们可以成为您忠心的下属。” “我并不打算与任何人为敌。况且和你们的忠诚比起来,我倒宁愿和这情报里所谓要对我不利的人和平相处,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这不是您的真心话。” 莫侻己简短有力的反驳令凌定翮不由得再次仔细地打量着他,那种可怕的眼神已经消失了。凌笠志的独生女儿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我作为托付的对象?” “因为您将要推翻那些无能之辈和阿谀小人建立起的腐朽制度,这正是我们最大的愿望!” 虽然仍是用沉默作为回答,但凌定翮此时的心情却和之前大不相同。年轻军官透彻的眼光和直接明快的作风,令她感到十分满意。自重回锦枫台以来,孜孜不倦地找寻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材就成了凌定翮的例行工作之一。对于像莫侻己这种深藏不露的能干之才主动投诚,凌定翮自然欢迎。不过在此之前还得作出一番试探,那也是为了确认对方的诚意和决心。现在看来,莫侻己已经顺利的通过这一关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也会努力实现你们的愿望,以作为你们忠诚的回报。” 莫侻己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掌握着锦枫台女主人势力的少女向他举杯为贺。他们之间的盟约也宣告成立,又有一对人材加入了凌定翮麾下。虽然不知道这两名军官会否在未来为凌定翮好好效力,但最起码此时他们所献上的,的确是对凌定翮非常有利的见面礼。 “那么,少校您觉得我该怎么将这个派上用场呢?” 凌定翮一边拿起那张光碟,一边对莫侻己如此笑问道。莫侻己没有急于回答自己的见解,他心中已经明白到对方必然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经过刚才那次试验,他可以确定这位女子有着就算是大多数联邦高官也不具备的睿智头脑和深沉的心机。不仅如此,还拥有令人难以捉摸的内在与喜怒不形于色的完美表情。对于这样一位“上司”,他觉得用不着自己自作聪明地夸夸其谈,只要一点暗示,对方马上就能了解。 第三卷异变第五章第10节 “恕我直言,您一定已经想好了对策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个浅浅的带有赞许意味的微笑。这个新下属的机敏精干,也令凌定翮另眼相看。在她所罗致的众多人材中,就有不少政府中的能干的中低层官员。可是她明白如果没有军方的支持那建立自己的势力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凌定翮非常希望能在军队中发现更多人材。莫侻己如今主动投靠,而且其水准之高似乎还远在他人之上,难怪凌定翮会这么高兴。不过等她武器时却是问了个像是毫不相关的问题: “以您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在军中创功立业,大展拳脚呢?这样一来那些小人也不敢小觑少校了。不是吗?” 这番话倒不是试探,而是凌定翮一个不带恶意的疑问。莫侻己在乾都的风浪名声早已流传在外,对此他并不在意(应该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凌定翮所指的是,凭莫侻己的本事大可在乾都舰队中出人头地。然而他不仅没这样做,反倒被人认为只是个靠家族余荫谋得一官半职的公子哥儿。对于这些事情,莫侻己显然比谁都了解,他只是说道: “我现在的工作的确是应别人的要求才去做的。我只是不想在那种地方白费力气。” “难道您讨厌待在军队吗?” “恰恰相反,我很乐意成为军人。”莫侻己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所指的‘那种地方’,就是乾都舰队。您可能听说过,乾都舰队表面上是总理府和乾都的保护力量,而且人数、武器装备、补给各方面都与各十字星的舰队不相上下。但是如今的舰队,充斥着那些大家族的权贵子弟。他们穿着军服却不是称职的军人,保护联邦心脏的舰队成了他们的私人俱乐部。我个人非常怀疑,这种舰队能有什么作战力可言?!一群蛀虫,和平时期尚且如此,到了真正上前线时只会害人害己!” 莫侻己好不容易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才没有将内心的疑虑和不满大骂出口。凌定翮一起听着他的发言,可脸色也不算轻松。她早已听闻,乾都舰队的种种“事迹”,如今看来,事情比想像中还要严重。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 “积病已久,必须得进行大手术方可痊愈。” 凌定翮想了想,又看看莫侻己,用一种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如果让阁下接管乾都舰队,您觉得如何?” 这真是非同小可的许诺,莫侻己当然知道,只要假以时日,凌定翮肯定会有那个权力让他坐上乾都舰队总司令官的位置。面对着这个也许大部分听者都会忙不迭答应下来或者信誓旦旦地保证做到的问题,莫侻己却如同事不关己般的笑了,说道: “若是真要改造这支舰队,最好让圈子外的人来进行。而且这个军人必须要有过人的意志和毅力,再加上锦枫台的全力支持,才能承受住来自那些大家族和那群‘上流社会人士’的巨大压力。我出身自那里虽然不是自己的选择,但这个事实会为日后改造乾都舰队带来影响。何况,我所冀望的是在乾都以外的地方服役,即使环境再恶劣都不要紧。承蒙凌小姐如此看得起我,不过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凌定翮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高兴于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莫侻己的分析道出了乾都舰队最棘手的问题:里面那帮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背后是有权贵家族为其撑腰,想要重新改造舰队,就必须有一位得到政府支持并且能够对抗权贵家族的司令官。而来自乾都政治圈以外的军人受到它们的影响相对较小,办起事来也不会有太多顾虑。至于莫侻己的愿望,凌定翮虽不是军人但也能理解他的心境。毕竟她也是来自那些家族中的一分子,自然明白身为权门子弟的无奈和所受到的束缚。 “我相信,您一定能达成自己的目标的。” 这句既是安慰亦是暗示的平淡之言,令莫侻己流露出隐约的笑意。这两个怀揣着同样理想的同盟者,在锦枫台明山秀水的映照下,开始了印证盟约的漫长征途…… 在以“急病”的理由推却了艮都之旅的那个秋日,正在湖边散步的凌定翮碰见了她的盟友。这人并非她搜罗的人材,而是和她同等的伙伴。对于这一点,两人都不曾有怀疑。因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和智谋的赏识都不相上下。 “枢密使,如果在您面前有一头巨兽挡住了路,您会怎么做呢?” “那就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巨兽了。如果对方强大又无路可退,那就必须除掉它!” 以文雅有礼的口吻诉说着令人胆寒的答案,新上任的枢密使苏梵晓的脸上没有一丝为自在。虽然他的那张脸一点也不起眼,但现在的锦枫台内,能直视这张脸孔的人已经不多了。一部分是由于他的官职不断上升,另一部分则是他谦和外表下的无形气势。 “很快就会灭掉它的看门狗,这不困难。问题是,要如何才能完完全全的消灭这头巨兽?” “将它锋利的爪子和牙齿通通拨掉,让它逐渐丧失一切力量。过程会长了些,不过对我们更有利……”苏梵晓用向邻居打招呼般的友好微笑望着这位大家闺秀。“您已经在这么做了,不是吗?” 凌定翮回以满意的一笑。即使在笑,她的沉稳内敛也不见减少。 这对日后将会成为宇宙权力中心点的盟友,此时只是像普通的年轻人那样,聊着看似不着边际的话题,默默地等待着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的到来……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1节 经过两个多星期的骚乱后,西十字星的事态已渐渐受到控制。总理在11月15日前往艮都,视察了当地受破坏程度最深的工厂和公司,表示政府一定支持西十字星的重建工作。同时锦枫台发言人也宣布联邦将会设立补助机制,用以帮助艮都的外来人员(尤其是大部分殖民地人)能领取到一定限额的生活津贴。 在这次行程中,西十字星舰队的出色表现更被总理及社会各界大力褒奖,盛赞他们反应及时、作战勇敢而且尽可能地降低了冲突双方的伤亡率。该舰队的副司令官吴庆深准将由于指挥行动立下大功,一时间西十字星及外界舆论都不遗余力的宣传这位英雄,他当然也受到了总理的嘉奖。 不过在乾都,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艮都局势稳定感到高兴。因为总理凌笠志的女儿没有同行,胡冰滢得知后简直快气炸了。为了能够找到机会行剌凌定翮,她和手下的人不知策划了多少回。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等来的却不是凌定翮的死讯,而是对方临时决定不会前往西十字星的消息,这位“第二夫人”会气得跳脚自然不奇怪。 第168章 当乾都舰队司令钱威与胡冰滢进行超长距离通讯时,素日颇有官威的乾都舰队首席长官几乎被骂得抬不起头。如果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一定不敢相信这个向来以贵妇形象示人的胡冰滢,竟然如机关枪般吐出大量恶毒字句还能面不改容。而可怜的钱威根本不敢作任何辩解,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一开口肯定会引来更多的辱骂,所以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也是不得已为之的计策。 “那个该死的丫头!生了点病就这么娇气,居然说不去就不去!老头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现在只听这个死丫头的话,完全不顾后果!这对可恶的父女!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绝不!” 听了胡冰滢骂来骂去都是这个调子,钱威心里早已不耐烦。可他没有胆量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而且他更怕这女人的怒火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次凌定翮突然取消预定的行程,钱威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从目前情况来看,锦枫台那边十分平静,看样子凌氏千金还没有发觉自己被列入了暗杀的对象。关于那次贾充被杀案里的所有真相,都已被他命人消除或改头换面,外人不可能得知案件背后牵涉到的种种事情。钱威这样想着,心里才慢慢平静了一些。 “忘恩负义的丫头!当初如果不是我可怜她,早就让她在殖民地活活饿死了!现在仗着她老子的势力,居然让我看她的脸色做人!她算什么?!不就因为她有个当总理的老子吗?!恶毒的女人,和她妈真是一个样,都是阴险又蛇蝎心肠!” 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抛诸脑后,只是一味地痛骂别人的不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怒骂钱威不知听过多少回了。而一直秉持着该方式的人显然也没有一点进步,因为这样除了能为她带来一些快意外,对实际情况完全没有任何帮助。胡冰滢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类暗杀行动所引发的后果。她只想着将那个夺走自己一切权力的凌定翮碎尸万段,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面对着这样一个几近疯狂的女人,别说她是自己的主人,就算她与自己毫无关系,但亲眼目睹她这副可怕的神情,钱威也绝不敢以身试验去触动这个女人敏感易怒的神经。 骂了这么久,胡冰滢总得暂时停火。那张明艳的脸上还布满充斥着雷电的阴云,要是凌定翮在面前,她肯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雪白的牙齿咬死对方。奇-書∧網可惜想象与现实是不对等的,她只好先放下这复仇的美梦,与部下商议往后的应对之策。 “现在该怎么办呢?那个女人根本不出来,也就无法下手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停止谩骂了。钱威心中暗暗庆幸,但他可不敢将心思表露在外,连忙说道: “虽然这次有突然事故,使我们下不了手。不过她不可能老是呆在锦枫台,只要她一离开那里的范围,我们就有机会了。” “机会?!”说到这个胡冰滢又气不打一处来。“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外出呢?万一这可恶的丫头总不出来,那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你得想个更实际的方法!” 在这种一味被人喝斥痛骂的情况下,钱威就算是全能的神也无法想出什么妙计。对付这样的局面,他觉得还是先降低“第二夫人”的怒气比较好。 “是!不过单凭下属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实行计划。希望您能谅解。” 胡冰滢并不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她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没用的废物!你难道就不会从别的地方下手吗?畏手畏脚的,你是想糊弄我吗?!” “不不不,属下怎敢对您如此不敬呢?”钱威连忙辩解道。这个女人手里握有自己不少的把柄,要是得罪了她,那么自己往后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只怕连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舰队总司令一职都将岌岌可危。所以哪怕心里再厌恶再不耐烦,钱威都不敢得罪总理的情妇。 胡冰滢愤愤不平的一言不发,钱威哪敢说话,只好等下去。终于,他的主子又开口了: “如果没机会动手干掉这死丫头,那就想办法让她失去老头子的信任!这样的话,我就能重回锦枫台,然后好好对付那个死丫头和她帮该死的手下!” “果然是妙计!不过,”钱威虽口头上巴结着,但心中颇不以为然。这个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初威风八面的“第二夫人”吗?总理连见都不想见她,又怎么会听信她的摆布再次赶走自己的女儿?“凌定翮深得总理的疼爱,又没犯错,锦枫台的人都被她收买了。要让总理不再信任她,这恐怕……恐怕……”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2节 下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就担心这位“上司”听了会再次发飙。胡冰滢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哼”了一声说道: “她现在看起来没事,背地里就难说了。最近她忙着招揽人才,可是去拜访她的人都是些年纪轻轻又没业绩的小白脸,听说其中还不乏花花公子。说不定这个死丫头只是打着推举人才的旗号,其实是在为自己挑选情人呢!这种事要是被老头子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钱威虽然不知道凌定翮是不是真的以寻贤之名行风流之实,但她所重用的人才都比较年轻这是事实。而且不久前他也亲眼见过像莫侻己那种风月子弟被凌定翮邀请前去,光是“私生活不检点”这项罪名也够凌定翮受的了。想到这里,钱威的心中也出现一丝希望,他忙说道: “您说的没错!一旦在锦枫台闹出丑闻,到时就算是总理也保不住她了。而且这样做风险更小,您想的办法真是高明!” “我好歹也在老头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思我最清楚,出了这样的家丑,就算是亲生女儿他都不会接纳她了。”胡冰滢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甲在桌上轻敲,胸有成竹的样子。“当初为了这个,老头子把自己的老婆和儿子都赶走了,区区一个凌定翮又算得了什么?!” 乾都舰队总司令心里突突乱撞,不敢答话。胡冰滢所说的凌笠志赶走妻儿他是知道,外界一直传闻总理夫人自己的娘家替她作主的这门亲事,再加上一向与丈夫不和,因此每每在外鬼混找情人。一来是丢凌家的脸,二来是表示自己就算没了丈夫也能独立,不必看他的脸色做人。因此这总理夫人的绝情名声早已传扬在外。这个先不说,但钱威听说在五六年前,当时还是国防部部长的凌笠志将儿子突然调往边境,不久他的儿子就在一次意外中身亡。死时他的父母完全不予理会,他的母亲——现任总理夫人是个出了名的冷酷型政治家,又对夫家深恶痛绝,连一对亲生儿女都视之如无,因此她不去看死去的儿子并不奇怪。但是凌笠志的反应就令人生疑了,有传闻说他之所以将刚从军校毕业的儿子“发配”到边境的荒凉之地,是因为他的儿子调戏胡冰滢的女儿胡月雅,所以遭到父亲如此震怒的惩罚。虽然只是传言,但这段故事在锦枫台呆得久的人没有不知道的。钱威望着立体屏幕中冷笑的胡冰滢,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也许当初总理的儿子是被人陷害的,至于幕后的主谋……他觉得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个肯定脱不了关系。 “看来,我也要亲自走一趟了!” 听到胡冰滢冒出这句话,钱威猛然惊醒。他这才想起对方所指的是要前往锦枫台去见总理。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殷勤的问道: “需要属下为您安排吗?我可以让人帮您尽快联络到总理。” 由于上次胡冰滢去拜访过凌定翮后,总理就禁止其前往锦枫吧,所以钱威才会提出由自己安插在总理府的手下帮忙制造机会,好让她有理由去见凌笠志。胡冰滢点点头,说道: “那好吧,记住越快越好。事成后,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与她周旋了这么久,钱威无非就想听到这句话。如果不是因为能得到大大的好处,他才不愿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听这个女人的差遣。 “谢谢夫人!” 新历399年11月20日,总理凌笠志结束巡视西部的行程,返回乾都。此次艮都骚乱,大多数的媒体都将报导的目光对准当地联邦公司和联邦居民的遭遇上,不遗余力的宣传他们的悲惨状况;但是对于既是事件加害者亦是受害者的殖民地人,报导却相对少得可怜。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媒体都不想报导有关殖民地人的消息,可是为了迎合联邦民众的心理,媒体也只能如此。何况在这种竞争激烈的年代,为了尽可能地搏取更多的收视率和点击率,联邦的媒体可谓出尽了法宝,谁也不愿去做不讨好观众又没回报的事,所以这种舆论上的一边倒也就不足为奇了。说到底,这是社会大众的选择所造成的,又有谁敢跟“人民”对抗呢? 为了转移民众对动乱事件的不安,联邦政府以及媒体大力宣扬在镇压暴乱中表现卓越的西十字星舰队,尤其是在总司令受伤昏迷期间指挥全局的副司令吴庆深准将。他不仅迅速地控制了局面和保障了当地企业的利益,而且对于下层殖民地人也作出实际的承诺和安抚。这次事件平息,他的确功不可没。对这么一位英雄,无论是上流社会还是中下阶级的人们都不会吝啬夸奖溢美之词,民众对他的热情更是高涨。一直以来在舆论制造明星的环境中生活的人们,忽然目睹了一个靠着实力和本领的人完成了如此艰巨的任务(虽然暴乱的解决并不是只靠他一个人),保护了他们的利益,自然而然地产生崇敬之心。 第169章 再加上外界的宣传和政府的推波助澜,吴庆深便成为民众眼中名符其实的英雄。毕竟和那些只靠包装的明星相比,他更为实至名归,政府同样很乐意看到人们对于英雄及其背后的联邦所产生的强烈认同感。 以英雄来吸引民众的注意力从而减少他们对所发生事件的关注,这是人类自创立国家以来就学会运用的技巧——准确来说,是政府的技巧。倒不能说他们狡猾,因为民众自身就有着这样的渴望,不妨说这也是顺应民意的方式好了。类似的例子在历史长河中数不胜数,只要人类中大部分都是弱者、大部分人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这种例子就永远不会消失。 如果去问联邦小学中八岁以上的孩子,凌萧是谁的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能准确无误地背出小学历史教材中的定义:凌萧,联邦南部星域天锋星人(原名为天戈行星),星际联邦名将,曾领导指挥联邦舰队于新历50年击败月环同盟,取得“月落之战”的胜利,死后授予元帅军衔。这只是基本的答案,更多的孩子还能津津乐道地说出他的生平事迹。 然而要是向他们问起“魏航之”三个字时,这些孩子们恐怕都是一脸茫然。事实上,在如今的社会中即使是成年人甚至是垂暮老人,都没几个人对这名字有印象。研究“月落之战”的学者,都应该对此人有些印象。魏航之是与凌萧同年代的人,他的年纪也与凌萧相仿,但他既不是军人也不是大英雄。那些因那场著名战役而顺带认识了他的人,是由于此人在“月落之战”前曾担任枢密使一职,而且他本人一生都致力于消除殖民地制度。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3节 人们常说历史选择了什么、选择了某人,其实应该说是大多数人类自己的选择,正如他们选择了记住凌萧、记住“月落之战”、甚至还有月环同盟,但就把这个“没有作为”的魏航之忘掉。在月环军出现之前,魏航之以年轻政治家的身分成为了枢密使。这个在联邦人和殖民地人混合社区中生活的孩子,长大后在政坛上极力呼吁要给予殖民地和联邦公民同样平等的身分,取消带有歧视色彩的种种制度。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联邦人,但是在他看来,殖民地人也是联邦公民,不应该将联邦社会分裂为两个对立的种族。星际联邦只有团结才能前进,而不是忙于将自己的公民分为三六九等。 当时在魏航之的努力下,他的主张在联邦内开始得到响应。虽然主流的保守政治家对此不以为然,但一些同样主张废除殖民制的官员对魏航之的政见很感兴趣。因为魏航之的工作表现良好,所以这种“缺点”倒没给他的枢密使生涯带来太大影响——至少在新历50年3月14日之前是这样的。 月环同盟成立后,其军队击败了联邦远征军,并用极端的方式摧毁了伊甸星域的天庭行星。殖民地军的暴行激起了联邦人的强烈愤慨,它的力量也令联邦感到十分恐惧。联邦人与殖民地人之间被这次纷争撕裂了,痛恨殖民地和它的人民成了那个时代联邦人血液中最深的标记。而在那时仍然不放弃自己想法的魏航之,成为了政府和社会怒气下的牺牲品。他于新历50年7月10日辞去枢密使一职,他的离开没有引起太多的惋惜,因为这个人在“月落之战”后还将殖民地人视作联邦的一部分,并努力寻求解决之道。魏航之的同僚曾劝说过他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职位和前途。但是魏航之对此的回答是: “我一生人当中曾犯下很多错误,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舍弃所坚持的东西,这种愚蠢的错误我绝不能犯。” 就这样,魏航之默默的离开了枢机院,从此以后他的名字再也没出现在联邦政坛上。苛刻的评论家对此人的评价是:“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却不肯为完成它而作出一些牺牲,只能说他是个空有理想但缺乏毅力的人。”但是为了实现理想而甘愿辞去政府高官地位,这样不也同样需要坚决的意志和毅力吗?!如果说“牺牲”是要以自身的理想作为代价来保住地位,再等他大权在握时来实行心中计划的话,那么发表以上观点的学者可真是太过不近人情了,因为毅然割舍一切与忍辱负重留在政府都必须拥有惊人的勇气。那些没经历过这遭遇却又指责魏航之的人,也许只想用这种言论来证明他们不重视这位无名英雄的理由。 六年后,不满四旬的魏航之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他离开政府后依然执着于促成种族和解,没有权势的他当然得不到什么有力的回应,但他临死仍不放弃“联邦殖民是一家”的理念。不过他的努力却得不到身边的人的谅解,连妻子儿女也离他而去,因为他们不愿被痛恨殖民地人的居民看成是“魔鬼的同伙”。 时至三百多年后的今天,已经不再有人对那段历史中的根枝末节感兴趣,人人更关心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是“魏航之”这个名字,的确真实地存在过,默然而坚定的发出不灭的微光…… 经过钱威的铺桥搭路,再加上自己的极力要求,胡冰滢总算获准前往锦枫台拜见总理。以往当她还是风光的“第二夫人”时,这个锦枫台她是爱来便来,爱走便走,无论何时出入都有一大群人围绕在她左右。如今失去主人信任的她已不再显赫,没有辉煌光环的胡冰滢自然也得不到他人的注目。这个对她来说无比熟悉的总理府是不会以讨好的笑容和热烈的奉承来迎接她了。 出乎胡冰滢意料的是,凌笠志看到她时并没有显露出不满或不耐烦,十分平静的样子。这对白发红颜的情人,以往也不是没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光,可是时移世易,他们的感情也如太阳下的露水被时间蒸发掉了。所以胡冰滢也不敢表露出亲密或恃宠而骄的神情,唯恐遭对方厌弃,要不然她可就真的完了。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过多的寒喧问候,凌笠志这么开门见山地问道。胡冰滢知道对方最不耐烦别人支支吾吾、浪费时间,所以还是直说为妙,她低声说道: “我是想来看看您,已经一个月没见到您了,我知道自己不该来,但还是想亲眼看看您好不好……” 胡冰滢倒不是完全在说谎。以往她得意之时,与总理出双入对,好不风光。现在却只能待在冷冷清清的别墅里,当然怀念昔日时光。她也希望以旧情打动总理,唤回他的注意。 凌笠志没说什么,他喝了口茶,又像是嫌茶味苦涩似的拧着眉毛,轻轻叹了口气。胡冰滢见他不语,便猜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继续以一副哀而不怨的温柔口吻说道: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违抗您的意思,因为对我来说,能看到您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就是最大的满足。只要能让我看您哪怕是一眼,即使以后不能常来也不要紧。您日理万机,自然无暇他顾,所以请您不用将我的小事放在心上,我绝对不会来打扰您的。” 她的情夫——准确来说是前情夫——仍旧一语不发。胡冰滢的心跳有些急速,她担心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有不妥,触怒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联邦最高权力者。过了一会儿,凌笠志缓缓说道: “你来也好,因为我也想见你一面。”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4节 这句话在胡冰滢听来简直是喜出望外。她有点不敢相信,偷偷瞟了对方一眼,发现总理脸上的确没有想象中的厌烦之色,她放心了。胡冰滢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非常清楚凌笠志最讨厌女人哭闹),将自身的喜悦和激动含蓄而清楚地表达出来: “听到您这么说,我真的别无遗憾了。您如此繁忙却还能想到我,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您知道吗?这世上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可要是失去您,那我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一点价值!” 胡冰滢浑身发抖,显然她越说越动情。看到这样一个美人如此楚楚可怜的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慕崇拜之情,凡是正常男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凌笠志又叹了口气,安慰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别哭了。” “是,是。” 胡冰滢连忙拿出手绢拭去泪水。她此时真是欣喜到十二万分,本来只是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接近总理,没想到锦枫台的主人不仅想见自己,还好言安抚,这的确是天大的惊喜。看来重回锦枫台的事还是有点希望了,胡冰滢暗自窃喜。为了进一步消除对方的疑虑,她又婉转的说道: “我知道自己上次贸然前来打扰了您的千金,这是我的不是。我也后悔自己那时太冒失。我本来想亲自向她道歉,又担心会不会再打扰,所以不敢前来。” 凌笠志点点头,依然平静如初。胡冰滢胆子又大了些,继续问道: “对了,听说您的千金最近经常和乾都的有识之士商谈时事,这么说她的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了吧?要真这样,那可实在是太好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既表现出自己的宽容大度和心地好,又能在背后不经意地将凌定翮的举动暗示对方,胡冰滢也甚是狡猾。在表面上看来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是等于告了凌定翮一状,提醒凌笠志他的女儿热衷权力,而且其名气蜚声在外,甚至影响到自己的父亲。古往今来的统治者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被人挑战,哪怕是自己的至亲。胡冰滢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从这方面下手。 联邦总理好像根本没听到,只是淡淡的说道: “先不谈这个。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去过的明湖吧?” 第170章 “是,我记得很清楚。”胡冰滢喜滋滋的说道。明湖位于乾都的卫星卓日1号卫星上,是很有名的疗养胜地。在交通无比发达的现代,去附近的小行星渡假是联邦人很普通的休闲方式。这对昔日的情侣以前也去过那里渡假,当然渡假的场所比普通老百姓甚至比联邦官员都要高级得多、高级得多。胡冰滢心里就像看到预示着未来希望的光芒正在笼罩自己。“听说那里的风景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呢。” “是吗?那就好。”凌笠志自言自语道。他转着望着这个服侍自己多年的情妇。“知道那里有个直属锦枫台的一级疗养院吧?” “是的,那个疗养院环境很好,一应俱全。连它旁边的附属医院也是非常有名的呢!” 由于高兴,胡冰滢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她的情夫眼望窗外,平静的说道: “你搬到那间疗养院去住吧。” “……啊?” 胡冰滢一下子愣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过了半晌了,她才渐渐意识到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总理是要自己离开乾都!巨大的反差让她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无比震惊的胡冰滢紧紧盯着凌笠志,乞求般的问道: “您……您刚才说什么?您是说……让我、让我去那种地方,为什么?!” “那里更适合你,即使下半辈子在明湖边颐养天年也很不错。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去。” 凌笠志像在谈论着今天天气好坏的语调陈述了他的命令,但是对接受命令的另一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原来对方不仅是要自己离开乾都,而且自己往后的日子都只能在疗养院长中渡过!这既是逐客令,更是软禁令!胡冰滢几欲晕倒,她怀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努力地发出声音: “您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您可以告诉我,甚至责骂我,我一定会改的!但是请您不要这样惩罚我,我不想离开您啊!您难道不明白,失去您我的生存就毫无意义!” 胡冰滢已经是泪流满面,刚才充斥在她身心的喜悦满足此刻已经化为恐惧和绝望,她只想死死地抓住救命绳索——也就是眼前的联邦总理、她的旧情人,哪里还顾得上形象和对方的喜恶?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措手不及,方寸大乱,因为她根本没想到总理居然会这么无情地对待自己。 凌笠志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没有太大变化,他默然的听着情妇的哭闹,末了才说一句: “我说过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你照办吧。” 这句话让胡冰滢彻底崩溃了,她呆呆的望着昔日曾如此宠爱她但现在只剩下冷漠的情人,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好不容易,胡冰滢才挣扎着问道: “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吗?求求您告诉我吧!” 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这才看向一脸哀求又执着的胡冰滢,反问道: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最近和你推荐的那个钱威在商量什么大事吗?” 听到这个名字,胡冰滢吓得反射性地紧握住手中精致的提包。她害怕得直打颤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凌笠志望着她,又道: “钱威他在两小时前被宪兵逮捕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想不想得起来你要实行的计划呢?” 就算胡冰滢再迟钝,她也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嘲讽和不屑之意。很明显,凌笠志已经得知了他们准备暗杀凌定翮的计划,所以迅速采取行动。胡冰滢的心怦怦乱跳,绝望中,她不顾一切地反击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钱威犯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一定是阴谋!有人想对我栽赃嫁祸!” “哦,是吗?”凌笠志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突然,他的语气一变。“你们杀害知情的舰队军官——紫宸号舰队贾充这也是栽脏吗?!” 这下子,胡冰滢再也说不出话了。她跌坐在椅子上,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联邦总理。凌笠志如同威严的法官,冷冷的列出犯人的罪行: “你和钱威早就密谋想对定翮不利,贾充原本也是计划的参与者。但他后来选择了退出,并且想将这个计划向我女儿告密。当你们发现后,就杀死他还制造了一出所谓下属刺杀上司的血案!你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想着除掉我女儿。幸好定翮先一步得到情报,这才避这一劫。要不然,你今天就绝不可能活着离开乾都!” 这一件件事实如沉重的陨石般砸在胡冰滢身上,她完全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是梦呓般的喃喃自语,饱满的双唇像秋风中的落叶般抖个不停。凌笠志漠然的审视着这个女人,他原有的一点爱怜也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被人背叛的愤怒和厌恶。他按动桌面的对话键,叫自己的副官进来,吩咐道: “派人送胡女士回她的别墅,明天一早就送她去卓日1号卫星的疗养院。” 胡冰滢在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总理办公室,步出锦枫台的。当她坐入轿车时,无神的双眼不经意的对上了远处的某个身影。对方站在走廊的露台上,不甚在意的注视着这一幕。在胡冰滢感觉到那股沉稳而锐利的视线前,轿车已经开走了。 “小姐,您需要添茶吗?” 背后的侍从如此问道,凌定翮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没这个必要。她一边无声的哼着小调,一边将放小几上的书本拿了起来。在书页上,一只迷路的蚂蚁正在上面打转。凌定翮看也不看一眼,不算长的指甲轻轻一摁,那只蚂蚁顿时身首异处。小的不能再小的身躯抽搐了一两次后,便终止了生命。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5节 人们常说“多事之秋”,就是指某一事故事变频发的时期。而对于联邦人来说,这一年的秋天的确够多事的。先是西十字星爆发严重动乱,事件刚平息不久,位于联邦首都的乾都又出现了一桩轰动的政治丑闻案:乾都舰队的总司令钱威少将因长期收受贿赂、舞弊营私而被揭发,本人已被乾都公安部逮捕,其党羽也在追缉审问中。国防部发表声明,将钱威革除一切职务及其军籍,并与公安部合作致力搜集其罪证。 消息传出,社会舆论为之哗然。乾都舰队乃是专门守护联邦首都及锦枫台的重要部队,其成员都是精挑细算的骨干人员(当然不包括那些权贵子弟)。可是现在却发生了舰队总司令接受贿赂以权谋私的大丑闻,这对舰队形象甚至对军方和锦枫台的声誉都蒙上不小的阴影。对民众而言,案件虽是舰队内部发生的,但也关乎他们的利益。要知道乾都舰队可是担任着保卫首都及人民的重任,可它的指挥官却如此腐败,这样又怎能令人不担心舰队的廉洁性和它的实力会否遭到腐蚀呢?所以他们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军队比一般政府部门更不同,其封闭性也更强,因此民众对此案十分关心,想看看到底政府能不能公平严明地处理案件。 让他们安心的是,政府在处理该事件上无论是反应和手段都是迅速而果断的。不仅严惩首恶,连牵涉在内的嫌疑人等也受到调查,再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通过这种有效的处事手法,民众对于政府的质疑也开始消退,但是通过这一事件,联邦社会对军队高层的动向愈加注意,他们已经不希望再看到腐化无能之人掌管军权,由此衍生出的是社会大众渴望重整舰队并由有能力的军人来接掌这些重大职务。 当然,事件的真相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关于钱威的真正罪证已被掩瞒,只是将他受贿的事公布——其实这也算不上欺骗,因为他的犯罪事实确实存在,只不过有关欲行剌总理之女的意图没被公开罢了。而此事的主谋、曾是总理凌笠志情妇的胡冰滢,已被送到乾都外围小卫星上的疗养院,并受到严密监视和控制,可以说是不坐牢的犯人。在锦枫台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毕竟是属于总理的“私事”,谁也不敢过问。至于胡冰滢的女儿胡月雅,则被送到南部行星“休养”,实际上也和她母亲一样,被人软禁起来。曾经风光一时的第二夫人就在这种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彻底退出了联邦的政治舞台。 一件大案可以造成别人下台被囚,也可以使别人迅速晋升。原乾都舰队参谋部幕僚莫侻己少校,则因为其出色表现而受到提拔,升任为紫宸号的舰长。与他一同晋升的还有舰队情报部的郑轶少校,他现在已经成为情报的副司令官。在得到嘉奖令和人事任命前,郑轶和朋友莫侻己就去锦枫台拜会了凌定翮。那位少女不经意的向他们说道: “二位在现在的岗位上可能待不久了,请做好准备吧。那时候要忙的事情一定很多。” 二人心中都清楚,这是凌定翮对于他们投靠自己所作出的回报。但是接下来能不能得到更大的信任,就要看他们的实力和忠诚了。 “不管会被调到哪里,我们都会努力使您觉得当初这么做是正确的选择。” 莫侻己的话也是郑轶的心声,他们近似赌博的决定如今换来了成功。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可以全心相助的盟主,这对于他们未来的人生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值得期待。” 凌定翮朝两位军官微微一笑,沉静的外表下充满了喜悦。她高兴的不是铲除了胡冰滢和钱威一伙,而是自己能得到如此能干的人才,这可不是光靠地位或是金钱就能换来的。她十分清楚若想长期屹立于联邦政治圈中,权力当然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能网罗精英并为己所用。 第171章 这两名年轻人虽然是刚加入,但已经开始展露出其不凡的能力。谁能想到,这次令锦枫台和社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政治案件,竟然是由这个身有残疾的少女和两位默默无闻的低阶军官共同策划的结果。 虽然在联邦的政治圈内显赫一时,但胡冰滢派的消失并没给联邦带来大冲击或是损失。对后来的变革也没有任何影响。归根到底,不仅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没为联邦作出贡献或破坏,主要是由于其主要成员的目光短浅和无能所导致。他们在任时,只顾为自己中饱私囊,聚敛钱财权势,在政治排挤异己,把政府当成是自家的财产。所以他们会被赶走是迟早的事,即使这次能勉强留在锦枫台,以后也肯定待不久的。在后世的历史学家中,对这个“第二夫人”和她的党羽的评价都很简略:他们既不是时代的缔造者,也不是时代的终结者,只是一抹过眼烟云而已。 不过在这个对现在和未来都无足轻重的派系中,却并不是只有小人和顽固的腐败分子。在这群人当中,也有一个异类。此人是锦枫台宇宙舰队顾问薜冉。他虽然只是担任闲职,亦不是“二号”派中的主要人物,但是依然被撤职查办。当凌定翮在乾都公安部的拘留室见到他时,他连军服的外套也没穿,只是穿着白衬衫和长裤。很显然,薜冉被逮捕时还来不及整理仪表。 “听说早在我还呆在殖民地行星的时候,你就建议那个女人杀了我。是吗?” 面对凌定翮的指控,薜冉面不改色的耸耸肩膀,不大在意的说道: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我的建言是正确的,谁叫她不听。没办法。” 此刻身陷囹圄,但此人的态度看上去跟路人问他“今天天气如何”时的回答没有两样,都是随意又不在乎。凌定翮扬扬眉毛,发出略带不屑的声音: “如此说来阁下也算聪明人,那为什么不早早离开而导致自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呢?” “就算我逃跑也还是逃不出别人的魔爪,干脆坐下来等警察上门,免得我白费力气。何必干那种吃力不讨好又要挨皮肉之苦的事呢?而且现在还有会客时间来打发无聊光阴,这样也不错啊。” 被人讽刺后仍旧不以为然的回敬过去,又毫不掩饰的将凌定翮比喻为“魔爪”和“打发无聊之人”,这个薜冉可真是胆大包天。护送凌定翮前来的贺智升(他如今已升任为锦枫台宪兵队队长)在一旁听到这人居然用这么漫不经心的口吻与总理千金对话,不禁冷冷地打量着他。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6节 凌定翮本来是出于好奇才想刚刚这个曾提议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现在看来,她来这里倒也来对了。“阁下如此识时务又有头脑,那么当初就该别管你的上头,先处置了我。那么今天你也不用成了阶下囚坐在这儿了。” “如果一个人蠢到连决策也不会做还要下属代劳,那么她的位子迟早不保,还不如由那个下属来坐。”薜冉本想搔搔头,却因为双手被铐只好作罢。“进言是应该对人说的,可我却跟一只狗讲道理,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自找的。” 听到他称前主人为狗,凌定翮似乎更感兴趣。“既然这样,那你干吗不赶走那只狗,自己来当主人呢?这样的话说不定胜利就属于你了。” “我生性懒惰,只想寄人篱下有口饭吃。至于那种太伤脑筋的事,还是让想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也许是出于他本身气质的关系,所以哪怕薜冉说得一本正经时也有种闲云野鹤之感。凌定翮直直的注视着他,忽然摇头笑道: “以阁下这样的性格,不管去哪儿投靠,那些当你上司的人肯定会烦不胜烦。” “那就要看看是怎样的上司了。如果连容忍部下私人缺陷的肚量也没有,那种上司要不要也罢。” 凌定翮这次没有笑,她显然对此话抱有同感。过了半晌,当她再次开口时谈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话题: “你愿意来我这里吗?” 薜冉眯着眼,由头到脚扫视着凌定翮,好像在估量一件商品。对他这种近乎无礼的举动,贺智升本想出言喝斥,可看到凌定翮毫不在意的样子,又忍住了。 “阁下选择未来的上司都是如此苛刻的吗?”凌定翮缓缓问道。 薜冉第一次正视着这个少女,以理所当然的姿态说道: “货物一旦售出,不可退换。正因为如此更要认真选择。我可是吃过亏的人,所以不想再上那个当。”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定翮心里有没有大为咋舌旁人此时根本看不出来。只见她紧抿双唇点点头,问道: “那么——你的选择?” “……成交了。” 就这样,凌定翮的麾下又加入一名干将——准确来说还是个颇为“麻烦”的人才。她的势力在锦枫台的影响渐渐扩大,不过对于如今的联邦政坛来说,没人知道这股新势力的出现到底是好是坏…… 近日在乾都新闻界中流传着这样的传言:枢机卿于振勇因身体不适入院治疗。由于连续两天都没在枢机院或锦枫台见到枢机卿本人出现,所以那些长期驻守两处的记者们开始灵敏的感觉到事情不妥。很快,他们的线人就提供了亲眼目睹枢机院专车护送某要人来乾都中心医院就诊和该医院保安加强的情报。一时间,各大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中心医院以及锦枫台和枢机院的发布处,期待能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消息。然而两处的发言人对此事都三缄其口,表示无可奉告,政府辖下的主流媒体也并未报导有关新闻,所以外界对此事仍然只处于猜测状态。 其实不止是记者议论纷纷,在枢机院内不少官员也同样不知情。很多人对这条消息的真实性都表示怀疑,因为枢机卿于振勇素来身体健康有活力,不是那种暮气沉沉百病缠身的老翁,所以想让他们相信都难。不过这位联邦高官最近确实频频缺席各重要场合和会议,又难免令人担心流言是否属实。 当苏梵晓接到紧急通知赶到乾都中心医院特级病房时,他的上司刚进行完紧急手术,他只能在病房外等候。由于之前妻子身体不适要入院治疗,所以他刚送妻子入病房就又赶来这家医院。看着窗外医院大楼旁密密麻麻的记者,苏梵晓也十分意外。于振勇一向精力充沛,从不生病,比许多年轻人还强。如今他却躺在病床上,必须靠各种精密仪器来维持生命,枢密使一时间亦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在枢机院院长、副院长和锦枫台总理顾问尚未来到前,苏梵晓是首先赶来这里的最高级官员,因此他必须先向医生了解情况。负责为枢机卿动手术的是乾都中心医院心脏外科主任,他向这个比自己起码年轻了二十岁的男子解释道: “枢机卿患有肺原性心脏病,导致严重心力衰竭。根据检查,他的肺血管出现硬化,引起肺动脉压力过高,直接加重心脏负荷。这种结果不是短期内造成的,他以前应该有心悸、气喘的现象。现在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心脏迟早会承受不住。” “能彻底治愈吗?” 医生面露难色。“因为发现得晚,病人的心肺逐步衰竭,普通的手术只能减缓症状。要想完全康复,最好还是接受合成器官移植手术。这样的话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可以治愈。” 苏梵晓听出他的话外音,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沉住气问道: “请你老实告诉我,即使移植合成器官,枢机卿的病情就不会复发了吗?” “这个……”主任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他的神情说明此事不容乐观。“一般移植手术都会出现排斥现象,甚至会引起感染和并发症。本来通过抗生素可以使排斥机率降低,但从目前的情况看,病人的体质不适宜接受抗生素治疗,所以痊愈的机会不大……” 虽然医生已经昼委婉的解释,但苏梵晓明白上司的病情是很难再有起色的了。他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和难过,向对方说道: “谢谢贵医院的及时抢救,接下来还要麻烦你继续照顾枢机卿阁下。” “是,一定,一定。”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7节 医生离去后,苏梵晓坐在会客室内,尝试着理清突如其来的一切。上司病发,他的惊讶不亚于旁人。不过事已至此,与其伤心慌乱还不如想好对策以应付日后再发生类似状况。现在枢机卿没有指定接班人,锦枫台方面看来也没想到推荐人选的事。如果枢机卿这次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枢理区和锦枫台肯定会手忙脚乱。自己这个前途幕僚等新枢机卿上台后应该只能留任一段时间,等其组建好新幕僚团后就得递辞呈。苏梵晓原本就不奢望自己的从政之途会一帆风顺,现在最信任他的上司于振勇病重,只是加快应验了他的预感。苏梵晓对于这个自己刚得到不久就有可能又再失去的枢密使一职没什么留恋,他以前就是从一无所有的境地拼搏到如今,现在的情况总比过去好。 在一般人看来,苏梵晓在这种情况下先考虑工作和自己的未来方面是冷酷的表现。但是站在他本人的立场来看,在挽救上司病情方面帮不了多少忙,又不能替其家属自作主张同意进行手术等事宜,所以还是从枢机卿平日最关心的问题来着手实际得多。要是因为上司不治而只会沉浸在自我情绪中不可自拨,对工作及日后形势都不会思考清楚并采取相应行动的人,于振勇也肯定看不上眼。苏梵晓虽然年轻,但是对公事和私人两方面从来不会混淆在一起,这也是他让于振勇欣赏的优点之一。 第172章 苏梵晓想了几个急需解决的问题,这些事情都要由枢机卿下决策,看来只能押后写报告了。还好目前没什么大事发生,苏梵晓用这个有点勉强的理由安慰自己,可是他心里依然觉得很沉重。于振勇不仅是提拔自己赏识自己的好上司,也是联邦政府中少见的心胸宽广深谋远虑的官员,若然他真的离去,将会带给联邦多大的损失。而刚刚平稳下来的锦枫台,也很有可能重新陷入混乱。因为于振勇不仅是联邦高官,也和总理有着深厚的友谊,总理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枢机院的人和于振勇的家属来到后,医院的正副院长和心脏外科负责人亲自向他们讲解枢机卿的病情。苏梵晓只得又听了一遍类似的阐述,不过这次说得更加含蓄,尽量避免刺激到这些高官和家属们。就算如此,众人的脸上依旧黯淡无光。他们都明白院方在解说病情背后的意思——于振勇时日无多了。 跟哀哀欲绝的家眷相比,枢机院的高层所担心的事情更为现实:枢机卿本人从未公开宣布过有继任人选,如今他病危后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很有可能无法返回工作岗位。这匆忙之间,到哪里找人继任枢机卿之职呢?这个显然不是短期内就能解决的问题,而且事关联邦中枢的运作,所以事情变得很棘手。 “真是麻烦了……为什么枢机卿会在这时候才病倒呢?西十字星的善后委员会提案还没从总理那儿获得通过,只有他才可能说服总理。要启动紧急机制吗?” 枢机院副院长周继良一脸忧心忡忡,对枢机院院长如此问道。如今于振勇无法工作,许多急需解决的议案都无法批准,造成的损失不是只用金钱就可填补的。枢机院的运作也受阻滞,所以他才这么心急如焚。 “我看也只能这样。这一段时间内即使枢机卿手术成功他也不可能马上工作,我们得作好准备。” 和他一同赶来的枢机院院长曾季安也是眉头深锁。他们特意选择了离于振勇病房和其家属有一段距离的转角处密谈,保镖则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院方刚刚才同意家属入内探视,所以二人才找到机会私下商量。等锦枫台的人赶到后,还要与之讨论向外界的应对方法。与枢机卿的健康相比,他们更为关心随之出现的棘手状况。别说是枢机卿倒下了,就算出事的是总理,他们的反应也不会和现在有太大差别,只不过在人前会表现的更加悲切担忧罢了。 “要是枢机卿是已经退休或辞职,那么来探望他的人数肯定会锐减吧。” 站在病房外的苏梵晓打量着这些联邦高官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禁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就是同样的人,在十分钟前还言词恳切地劝慰病人的家属,显得如此难过;此时一转眼,就将之前的种种悲痛抛诸脑后,一本正经地商议该如何善后。所谓的政客的确是最现实的动物,他们在意的不是人命,而是政府和自己的利益。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无情。绝大部分人坐上这些位置后,都会变成与他们毫无二致的冷酷生物,因为你要想长久的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这么做。也因此,苏梵晓更怀念自己那位还生死未卜的上司,至少,枢机卿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不知怎的,苏梵晓想起了几乎和枢机卿同一时间发病入院的妻子许堇芝。同样都是生病,这边是探望的人潮络绎不绝,记者成群成群地守候在外,;而另一边,却连她的娘家人也没来问候一声,活像没有许堇芝这个人似的。但是两者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来探视的人也好、没来探视的人也好,都没几个人是真心希望患者能平安康复的。 “……您的太太是因为酒精中毒而导致昏迷……长期酗酒损害了她的神经和肌肉,这是常见的多发性神经炎症,必须要以物理疗法和服食维生素加以治疗……建议她作全身检查,她的肝脏也有可能出现硬化迹象……” 回想着妻子入院时医生说的话,苏梵晓左手按着额头发出无声的长吁。有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他的妻子一年来都酒瓶不离手,不清醒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出好几倍。等到清醒了,她就继续狂饮,好像打算让自己醉死。苏梵晓虽然屡屡制止,可没过多久他的妻子就会故态复萌,重新与酒神共舞。这样的生活,即使是拥有合成身体也会支持不住,何况她只是血肉之躯,现在倒果真应验了苏梵晓的看法。他对于许堇芝的感情严格来说并不是爱情,但他也不希望对方会发生这样的事。虽说妻子几天一天都没尽过妻子的责任,但苏梵晓在道义上仍然遵守着丈夫的立场。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8节 病房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苏梵晓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枢机卿的几名家属已经出来了。他们的神情比刚赶到时明显好多了,看来枢机卿情况有所好转。本来正和前来的总理顾问商讨事宜的枢机院高官,都一起迎上来,关心的询问于振勇的病情。得知枢机卿已醒过来后,他们都喜形于色,又安慰其家属,真是关怀备至。不过因为病人情况刚刚稳定下来,不适宜过多探视,所以医院方面婉拒了官员们也要入内探望的做法,那些联邦高官们心中虽有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于振勇的夫人看到一旁的苏梵晓,主动走上前来说道: “苏枢密使,我先生他知道您来了,想见您一面。不知会不会耽搁您的时间呢?” 这位夫人苏梵晓以前曾见过她几次,知道她为人温婉端庄,不是那种傲慢无礼的贵夫人。年轻的枢密使以他一向谦和有礼的态度说道: “请您无须客气。我只是担心自己贸然入内会打扰枢机卿阁下的休息。” “这是我先生的要求。”枢机卿夫人看着医院负责人。“只是一次短时间会面,可以吗?” “是的。”院长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枢密使也把我们的问候传达给枢机卿吧。”枢机院副院长周继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苏梵晓身旁,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枢密使,当你见到枢机卿后,最好能向他打听一下有关继任人选的事。明白吗?” 继任人选就是指继承枢机卿职位的人。苏梵晓猜到这一定也是枢机院院长和总理顾问的意思。他将自己的心情都完美地隐藏在那张没有特色的脸下,点点头,又向上司的家属一颔首,便独自走进了特级病房。 房间里的装饰并不豪华,但是一应俱全而且看上去十分舒适。乍看之下更像是高级饭店套房的卧室,其实大部分医疗设备都被很好的隐藏在板壁后,只有镶着淡绿墙纸的墙上有一面显示器,上面的文字和数字反映出病人的各项生命指数。一位中年护士见他进来便自动离开,临走时说道: “请将会面时间尽量控制在15分钟以内。” “好的。”苏梵晓将视线移向躺在病床上的于振勇。这是自他来到联邦中央工作后第一次见到上司生病——而且病得不轻。“您觉得怎么样?” 枢机卿刚做完手术,苍白的脸色衬托出他的虚弱。老人咧嘴一笑当是回答,轻描淡写的问道: “外头一定闹翻了吧?” 看来对方那种乐观坚定的情绪并未受到病魔的影响,苏梵晓这才稍觉安心。回应似的露出宽慰的笑容,枢密使点头称是: “的确如此。”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公平的,无论是谁都得病上一回。”于振勇抬抬手示意年轻人坐下,眼中透出疲倦之色。“看样子,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猜测与医生的判断不谋而合,恐怕枢机卿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只是一直隐瞒而已。苏梵晓心中想道。现在这种情况,既不能直接了当地承认对方的话,又不能一味地凌没这回事般去劝慰。枢机卿最器重的年轻心腹说道: “治愈的机会也不小,当然您要安心静养,先放下工作,这样才能快点康复。” 苏梵晓所说的也是事实。虽然略去了一部分前因后果,但说起来也不算欺骗。对于对方丢下的最主要的问题,他以没有回答的回答默认了。这种暗示于振勇当然明白,事实上这亦是意料中事。要是苏梵晓在这个问题上自以为是的兜圈子避开回答,有可能会使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认为对方是在轻蔑自己的头脑。这位在联邦官场上打拼了大半辈子的枢机卿发出轻轻的笑声,还夹杂着咳嗽: “现在的医生跟审批文的家伙(注:指公务员)没什么两样,自己发号施令,把累活重活全交给合成人。那些待在手术室里的机器医生如果没故障就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你答案,可惜人们更喜欢听假话。” 相貌平凡的年轻人对这番讽刺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上司针对的不是自己。“他们也会看对象的,例如这次他们就不敢说假话,因为说了也不管用。” 他说的既是事实也是巧妙的恭维。于振勇会意而自负的笑了,即使知道人生所剩无几,他的智慧与敏锐却没有随着恐惧悲哀的出现而消失。不过当他再开口时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枢理区那边怎么样了?预定的提案准备好了吗?” “是的,都已经整理好了。”苏梵晓停了停,他在斟酌着字句。“枢机院还是希望得到您的批准后再上呈给锦枫台和协理院。” 一提到公事,于振勇的神情就变得很严肃。“他们是想让我去说服总理同意提案吧。这是他们的方案,我只负责提交,不是当说客,你只要按原计划上呈就可以了。” 第173章 苏梵晓答应着,他想起在病房外枢机院副院长私底下对自己的嘱咐,决定还是不说为好。他不是不关心这些,只是觉得现在还没这个必要,而且他也不愿意按门外那些高官的意思来趁人之危。于振勇瞥了眼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下属,慢吞吞的问道: “外头那帮人还说了什么吗?” “枢机院的正、副院长和总理都托我转达对您的问候,其余的也没什么要紧事。” 于振勇听了,良久不作一声。他望着天花板上发出柔和光芒的吊灯,眼睛不自觉的眯起来。等他看向下属时,脸上已没有半点笑意,说道: “我知道了。你待会儿跟总理顾问说一声,就说详细事宜我会亲自和总理商谈的,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是。”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9节 苏梵晓记下了上司的吩咐,内心清楚枢机卿已经明白枢机院高官传话背后的用意,只是两人都不点破罢了。他见谈话时间快到,本该主动告辞,但上司在此理应等对方先打发自己走。于振勇好像没有察觉到枢密使的想法,自顾自地出神,半晌才忽然冒出一句: “你来乾都有多久了?” 年轻人对于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有点奇怪,但仍然平静的回答道: “差一个月就满一年了,阁下。” “哦,不知不觉啊……”于振勇没再说下去,又道:“你对自己目前的工作还满意吗?” 苏梵晓虽然在于振勇手下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深知这位上司不是那种爱闲话聊天之人。现在见他突然问起这些,不禁颇觉意外。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希望别人陪他说说话吧。苏梵晓这样想着,说道: “是的。不过可能是升迁的太快了,所以我总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的确,像苏梵晓这样既没后台、又没财力的年轻人,竟然能在短短数年间从一个殖民地总督二级助理,一跃成为星际联邦政府的枢密使,这在联邦历史上是少见的。当然,这其中不了不他的头脑和见解起的重要作用,使之得到枢机卿的赏识。如今,曾大力提拔他、信任他的这个老人,睡在病床上,像是漫不经心的念叨着: “‘太快了’,是吗?这样就觉得惊讶,不行啊。” 在那一瞬间,苏梵晓可以很肯定的感受到一股来历不明的动摇之意。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呢?苏梵晓稍稍张开嘴,但没有发出声音。这时,身体虚弱的于振勇以不像虚弱的淡然语调说道: “你们不必着急的,反正……” 此刻,一身在任何事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理智沉着的苏梵晓默然了。他有种近似直觉的预感,眼前的枢机卿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内心,起码在这个时候是的。 “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仿佛没事人似的,于振勇这样说道。年轻的枢密使朝上司低头致意,直到离开病房时他也没有再去望对方一眼。 ——同一时间,锦枫台—— 这里的情况与枢机院相比要好些,不过气氛同样很紧张且压抑。所有人都知道枢机卿于振勇不仅是总理的心腹和得力臂膀,也是其相交数十年的好友。如今他突然病倒且病情严重,总理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儿去。因此众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及霉头惹怒锦枫台的主人。 当医院方面传来“枢机卿手术成功,情况稳定”时,这种情形才有所改善。多数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只有极少数人才想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更麻烦。自从三年前的“八月枪声”发生以来,联邦人已经陷入坏消息频频的境地。现在枢机卿病情不乐观这根羽毛,又轻轻的落在对政治十分敏感的乾都人心上,令他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联邦总理凌笠志并未像往常那样忙于公务,或与外地官员开超长距离视像会议,而是呆在起居室内。陪伴在他身旁的,只有女儿凌定翮一人。已入花甲之年的总理越来越离不开女儿的照顾,她成了父亲晚年精神上最大的倚靠。 “父亲,北十字星的行政部和公安部发来邮件了。” 坐在圈椅中的老人无力的摆摆手,显然不想马上处理这些例行报告。“没什么要紧事那就先由得它吧。” 凌定翮轻声答应着,不再出言打扰父亲。她的双眼从立体屏幕移到对方的背影上,凌笠志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变得向佝偻起来,疲惫和巨大的压力已让他很吃不消。从顾问和枢机院发来的信息看,于振勇的身体只能多支撑一段时日,这就意味着他失去得力的心腹只是迟早的事。不过现在摆在联邦总理面前的,还有更为现实的问题。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才抬起头,活动一下发麻的脖颈和双手。凌笠志刚转过头,就看到女儿正静静的坐在那里。 “怎么还坐在这儿?快去休息吧。” 当父亲的略是责怪又带点心疼的口吻如此说道。女儿没直接回答,劝道: “已经很晚了,父亲您先休息吧。” 凌笠志这才留意到现在已是凌晨,枫湖湖畔树林中飘荡着由虫鸣组成的协奏小夜曲,这股自然的乐声也飘到他们耳中。在这个充满着争夺、权谋与利害关系的人类最高政治中心,能听到来自大自然温馨宁静的原始之声,未免觉得格格不入。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它们还是和谐地溶为一体——起码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子。 凌笠志好像埋怨自己粗心似的点点头,却没有半点准备就寝的样子。他沉思片刻,问道: “定翮,依你看作为枢机卿要有怎样的条件呢?” 凌定翮颇为意外的看着父亲。“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呢?” “你说说看吧,不要紧的。” 听到他这般催促,凌定翮也不好不答。她想了想,才说道: “这些我不大懂。不过要我说的话,像于伯伯那样就够资格的了。” 她的父亲听了不禁叹了口气。凌定翮见此,便将准备好的热牛奶端到父亲面前,又说道: “我也知道自己不惜这些不该乱说,您听了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凌笠志拍拍女儿的手,又叹了口气。“你于伯伯当然很优秀,不过他年纪也大了,不可能永远当枢机卿。可是他一走,现在政府里又有谁能担任这个位置呢?必须得找一个各方都认可的人啊。” 少女帮老人披上大衣,像是明白对方心意是为了一吐心中闷气般的问道: “那么照您看来,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枢机卿呢?” 第三卷异变第六章第10节 “首先当然是有敏锐的眼光和洞察力,其次还得同各方打好交道。”凌笠志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缓缓说道。他说这些不仅是告诉女儿有关继任枢机卿的条件,也是给自己内心的人选设界限。“要有和枢理两院院长平起平坐的自信,也得压得住那帮议员。最重要的是,就是对锦枫台完全忠诚,可以很好的执行和传达我的命令。既要独当一面又要十分尽责,两者都不可缺少。这样的人如今在联邦中怕是很难找到了。” 凌定翮微微一笑。“父亲您不用烦恼,政府中人才不少,假以时日一定会找到这样的人的。” 联邦总理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因为他是星际联邦的最高长官而手下留情。 “就怕找到一个这边不满意,再找一个那边也不满意呵。” 他的最小的女儿凝望着父亲眼中的忧虑之色,不甚在意的笑道: “这有何难,最重要的是父亲您满意就好了,何必管他人的喜好呢?” 凌笠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女儿。“此话怎讲呢?” “我知道枢机卿是联邦高官,位高权重,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不过身为枢机卿,首先就是父亲您最信任的心腹,也是您的左膀右臂。总理的内阁,当然是要由总理来决定人选的,如果顾及别人的眼光,那岂不是反成了他人的内阁吗?”凌定翮无所谓的一笑。“这只是我的一点小见识,您听听就算了。” 凌笠志久久不发一言。等他再次开口时湛然的双眼中,焦虑之情已消去大半: “夜深了,你快去睡吧。要不然你的腿又会疼了。” 凌定翮点点头,慢慢的站起来。她的右腿经过治疗已经大有好转,只是走路时仍显缓慢。就在她退到房门旁时,年老的父亲轻轻叫住了她: “定翮啊,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吗?算了吧……” 少女抬起眼,迅速的扫视一眼这个赐予自己生命的男人。在这个角度上,无论是父亲或女儿,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这一刻,凌定翮以介乎于动摇与漠然之间的神情注视着父亲日渐衰老的背影。不过,这也只是极短时间内的事,这个女子那种沉静的态度丝毫未变。 “晚安,父亲。” 退出总理的起居室后,已有人在等候着她。已调回锦枫台的宇宙舰队顾问的薜冉跟在凌定翮身后,问道: “需要通知那边吗?” 他的新主人没像往常那样马上回答,薜冉打量一下对方,下意识的扬起眉毛。他察觉到有点不同以往,但没有开口追问。凌定翮面无表情的说道: “就这么做吧。转告枢密使,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是。”薜冉虽穿军服但感觉上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小文员,连口气都不那么有力严肃:“碰到麻烦了吗?” 凌定翮扭转头盯着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第174章 看到这种表情的人肯定不会认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即使遇到麻烦,对我来说也不在话下!”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可是却因为事件主角的不同而受到两种完全不同的待遇。当星际联邦的枢机卿病倒时,枢密使的妻子也病发入院。这个年轻女子的父亲也曾是枢机院副院长,她出身于大家族,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回不到从前了。父亲早逝,家族之从对她不闻不问,许堇芝对这些毫不在乎,她并不渴望这些人对自己呵护备至。可惜她最在乎的东西早已离她而去了,这是她如今这般自暴自弃的重要原因之一。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唯一还会问候她的人只有她的丈夫苏梵晓。夫妻之间平时就几乎很少交谈,除去许堇芝不停酗酒和苏梵晓工作日益繁忙这些原因外,两人性格不合]志趣看法相去甚远也是主要原因。 许堇芝躺在病床上,那双大眼睛冷冰冰的瞪着上方。从她身上看不出一个妙龄女子应有的神采和活力。苏梵晓面对这种反应也不觉得惊讶,说道: “还好发现得早,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建议你应该接受长期治疗,逐步恢复。” 问都不问妻子喝酒昏倒的原因,因为他清楚问也没用。许堇芝“哼”了一声,别转脸。苏梵晓见她开始有点反应,看出对方身体有所好转,也松了口气。枢密使继续说道: “这几天我会比较忙,不能多来看你。我上司刚动过手术,枢机院那边我也很难走开。我会请人来照顾你的。” 听了这番话,许堇芝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么说你又快升官了吧,特意来看我就为了说这个吗?” 她的讽刺对苏梵晓起不了什么作用,长相平平的年轻男人依旧以淡漠的态度说道: “你还在病着,千万别再沾酒了。而且要和医生好好配合,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很明显他是考虑到对方是病人才不想刺激对方,可他的妻子一点也不领情,反而更加恼怒。许堇芝一把坐起来,狠狠的盯着这个男人。苏梵晓对这种单方面的争执毫无兴趣,他故意移开视线不去看妻子,说道: “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外。这时,许堇芝那毫不友善的声音直刺他的后背: “你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一年前在殖民地的时候你是怎么对付前任上司的,我全都知道。” 苏梵晓停下脚步,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停止了准备开门的动作。他侧着脸,越过自己的肩膀望向妻子,见到的是一张充满恶意嘲弄与不屑的脸。惊慌失措的神色并未如期而至,他只是不带半点感情的注视着对方。枢密使迎着许堇芝锋利似刀的视线走到床前,一声不出的看着妻子。许堇芝意外的发现在丈夫的脸上,嘴角正微微往上翘。 “你做过的事,我也知道。” 丢下这一句,苏梵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在幽暗的灯光中,只有一个年轻女子独坐在房间的病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被单,美艳的脸孔充斥着与手指指节同样苍白的颜色。 在这个夜晚,很多人都将无法入睡……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1节 “……哇哈哈哈哈!光之勇者,你现在已经失去了至高之力,连蚂蚁都不如。如果你愿意为我黑暗魔王效忠,那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变成人人害怕的暗之武士,横行于世间!” “我虽然失去了力量,可绝不会为黑暗卖命!你们这些黑暗魔鬼,夺走了孩子们天真的笑容,将它们化为恸哭之源,使世界上所有人都哭个不停,日夜悲痛。就算我没有力量,也要夺回那些笑脸,让孩子们重新发出可爱的笑声!魔王!我决不允许你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扰乱世间,受死吧!” “哼!愚蠢的家伙!隐藏在泪眼中的痛苦之光,狠狠的打击他吧!” 几束耀眼的强光照在勇者身上,四周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勇者痛苦的倒在地上,口发悲声: “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折磨,难道我只能到此为止了吗……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能找回笑容了吗……” “真是不自量力!就凭你们那渺小的力量也想对抗邪恶吗?只要你们胆怯悲哀,失去了快乐,那么这个世界就永远都是黑暗大军的天下!只有我黑暗魔王才是天下无敌!” “才不是呢!”这时候,坐在台下的孩子们纷纷喊道:“我们一定不会当胆小鬼,被你夺走笑声的!光之勇者,快起来啊!打倒魔王!加油站加油!” 这里正是星际中闻名遐迩的“乐不思蜀”乐园的儿童剧场。今天是它重新开放后的第一次公演,吸引了众多孩子前来观看。当然,观众席上并不全是小孩,除了几对陪孩子来的父母外,还有几个坐在后排的成年人也显得很突出。其中一个老人就是乐园的董事长陆珀,他是儿童乐园小剧场的忠实观众。坐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些年轻人,有的是联邦人的长相,有的则是殖民地人的外表——其中后者的人数多出几个。在他们中间,一个从外貌上看没有任何缺点的年轻人也在默默的观看演出。他有着罕见的雨过天青色的头发和血红的瞳孔,加上那样完美的相貌,想不被人注意都难。不过此时小剧场里的观众们都全神贯注地观看话剧,暂时没人对这个年轻小伙子评头品足。 在孩子们的鼓励声中,光之勇者开始恢复力量,而黑暗魔王则惊恐不已,它手足无措的左右张望,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力量渐渐消失,而光之勇者却再次站到我的面前……这个难道就是孩子团结团结发出的至高之力吗?为什么会这样?!我的黑影之力明明已经将它彻底消灭了!” “你错了,黑暗魔王!”光之勇者威风凛凛的站在舞台中央,用手中的光之剑直指魔王。“真正的至高之力是不会消失的,因为它来自孩子们的信心和笑声。只要他们的心中充满爱与希望,至高之力就会永远存在!你注定了只能失败!” 黑暗魔王发出悲惨与不甘的叫声,在一团烟雾中消失了。台下的孩子们个个兴高采烈,拍手欢呼,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台上的演员们也纷纷谢幕,后排的一个金发女子用她湛蓝的双眼搜寻许久,又低声向身旁的青发红眼的年轻人问道: “那吒,怎么没看见因普呢?不是说他也参加了这次演出吗?” “不知道。” 那吒边拍手边回答道。事实上他看了整块演出也没发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在哪儿。他和方烈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剧场的演员——因普,在他的帮助下救出陆珀,使“乐不思蜀”避免了成为联邦情报基地的厄运。这次他们和另外几名游隼号成员接到邀请来观看话剧。至于游隼号的船长游四方则没有同来。按辛然的话来说那就是: “老板数钱数得太开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舞台剧。” 这倒是事实。这次游隼号诸人成功救出陆珀,又助他重夺董事长一职。原本被欠的费用都拿到手了,另外还免去了米汤装花花公子打听情报时花的主要费用,更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酬金。所以这几天游四方心情奇佳,几乎每天都大笑度日——只是可怜了几个手下,害他们每天不是往耳朵里塞棉花就是被迫用电子脑暂时关闭听觉系统。 虽然这属于小孩子们观看的剧目,情节对这几个成年人来说较为幼稚,不过内容是教导孩子们向上又让众人看的这么投入,所以他们也没吝啬掌声——虽说心里有点不自在。但陆珀却看得乐呵呵,比几个年轻人更有热情。亚迈可没别人那么含蓄,他边打哈欠边抱怨道: “小孩的话剧也就这样嘛,给他们看还行。要是换我当主角的话,效果肯定更好!” 坐在他身旁的辛然露出莫名惊诧的表情。“不会吧,那个大魔头的演员演得很好啊。就算换你上,也和他半斤八两而已!” 米汤一听就知道辛然是在借机嘲讽亚迈,可他只敢捂嘴窃笑,根本不敢被那个“魔王”看见自己的嘲笑他。果然,亚迈瞪大双眼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他气的大吼道: “我怎么会像那个魔王啊?!我指的是主角、主角!像我这样一表人才当然得做主角才有看头脑哪像你啊,最多只能当巫婆过过场,连台词都没有,原来有人在嫉妒我啊,哈哈哈哈!” 亚迈越说越得意,辛然的脸色也被气的如番茄般通红。她虽然向来自称是“游隼号上的淑女”(这个“淑女”是单指与游四方作对比而言),但现在她早已将那些淑女、风度全丢到异次元空间去了,跳脚骂道: “要我当公主我还得考虑呢,你居然说我是巫婆?!我犯得着嫉妒你吗?你连魔王都算不上!最多只能混个猴子山大王当当!认命吧!” “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副剑拔弩张、生人勿近的气势。正和自己的宠物——一只机械猴子喵喵戏耍的章靖彦不冷不热的插了句: “你们俩看看周围吧,别连累我们被人误会。”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2节 二人回头一望,才发现周遭的小朋友正害怕的一直往后退,有些小孩那张嘴已经呈半咧开的状态,好像随时准备大哭一场。不用说,这都是被他们吓到的。这二人面对众多异样的眼光,越发心虚,刚才的万丈气焰已经消失的所剩无几了。方烈一声低喝: “你们赶快坐下!不许再吵!” 第175章 他们没敢反驳,乖乖的坐下了。那吒觉得方烈平常不多言,但一开口就很有威势。辛然先不说,这个亚迈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连游四方他都不怕(要知道游四方的“威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唯独对方烈是恭恭敬敬的。这点也和他们的过去有关,不过亚迈可不是单凭过去就会尊敬别人的人。说不定方烈一旦发飙和游四方有得拼呢,当然那吒是不会把这个念头告诉身边的金发女子的。 陆珀笑眯眯的看着窘迫的辛然和亚迈,安慰道: “不要紧,等因普他们结束了演出,我们就一起去吃宵夜吧,由我请客。” “好耶!”“真的吗?!” 这对活宝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争吵,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不过这次他们的音量就小很多了,免得又重蹈复辙。除了米汤外,游隼号的三个成员都不禁摇摇头,表示他们无可救药。连那只可爱的小猴子也在主人的肩膀上模仿着亚迈和辛然对吵的样子,好不神似。那二人不敢威胁喵喵,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 散场后,一行人来到后台。这个小剧场里有不少合成人演员,随着儿童乐园的复兴,他们又重新回到小剧场,继续为孩子们演出舞台剧。他们看到陆珀都显得非常高兴,一起围上来问候。游隼号的成员们则识趣地退到一边,静待他们寒喧完毕。 “头儿!漂亮姐姐!你们来看我的演出吗?” 这把稚嫩而兴高采烈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米汤是站得最靠后的一个,可当他应声回头望去时却一个人也没看见。辛然、章靖彦和亚迈也没看到说话之人,不觉愣住了。喵喵在章靖彦的肩膀上转来转去,大眼睛“咕噜咕噜”的看着地上,嘴里发出激动惊奇的叫声。直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他们下方经过时,他们的视线才一致往下调。只见一个高约半米、有着一只毛茸茸大尾巴的“类似”娃娃的生物从他们鼻子下走过。正当他们怀疑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否此“物体”发出时,这个“娃娃”又开口道: “哟!你们就是头儿的手下吧?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米汤从他的声音认出来,这小孩就是之前与方烈一起大闹会场的因普。他现在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又化着妆,所以大家第一眼没认出他是谁。众人听方烈提过因普的事,知道这小孩认定了那吒是自己的“头儿”。听见他把自己也当成是那吒的手下,章靖彦只是一笑置之;辛然和米汤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个小孩颇为有趣;只有亚迈一脸“你说什么?!”的可怕表情。 “喂!小子,从哪儿来的?给我报上名来!” 亚迈双手叉腰,如一座大山般矗立在因普面前,摆出一副“留下买路钱”的恶霸模样。矮小的因普狐疑的打量着这个黑大个子,然后手搭凉棚的四处张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怪了,这是谁在说话呢?这里有人吗?” 说完,他完全无视亚迈这个障碍,径自绕过去向那吒和方烈大献殷勤。亚迈本来听他称自己是那个小白脸(即亚迈对那吒的称呼)的手下就觉得不爽,因为在他心里只服方烈一个。所以出言想吓唬这小孩一番,好让他别乱认人。没想到这小鬼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亚迈气的如同炉子上的茶壶,七窍生烟。因普还“不经意”地朝他做个鬼脸,仿佛在笑他“你敢拿我怎么办?”。米汤连忙拉住亚迈,生怕他扑上去宰了那小孩。 “小鬼,你刚才有参加演出吗?” 那吒见因普一身舞台剧的打扮,可回想起当时的剧情里根本没看到他,所以就这么问了一句。因普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他手舞足蹈的问道: “对呀对呀!怎么样,头儿?我演的不坏吧?” “你……演了什么角色?”方烈问出了那吒的疑问。 “哎~~难道你们都没看见我吗?!我演的可是数一数二的角色。就是魔王手下的暗黑武士哦!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呢?” 因普自己说的高兴,那吒和方烈却听得更加不解。因为那个武士角色身材高大,起码比因普高出三、四倍,以因普这种身材怎么可能扮演得了?因普见他们这种表情,便忙解释道: “那个的确是我演的啦!不过我是和别人合演的,你们看那边那个人!” 他们朝因普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壮实高大的光头大汉正站在那里。一脸憨厚的他看到因普朝自己招招手便傻笑着点点头,看样子他就是因普的搭档。因普得意地说道: “演出的时候,我就骑在他脖子上,然后披上大斗篷,这样外头看来就是一个人啦!阿猛他说台词不流利,可是身手很好,我跟他可是老搭档了!” 原来如此。他们这才明白舞台上那个高大的武士竟是这样扮演的。因普又滔滔不绝的说道: “我不仅人可爱,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不是我夸口,不管装老人男人女人,我的声音都没问题!你们刚刚都看到了,漂亮姐姐,以后上演新剧的时候你当公主我当王子,简直是绝配啊!想想有我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当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的王子,小剧场的观众一定会暴增的!” 那吒还没来得及教训他,亚迈幸灾乐祸的大嗓门就已经传来: “这么说你这小鬼还没当过主角,只是演这种三流角色嘛!”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3节 因普的大尾巴瞬间竖起,浑身紧绷,可见这话的确是一矢中的,完全揭穿了他的心病。“你、你、你……这关你屁事啊?!你这只黑猩猩别说走上舞台,就算走在欢乐广场上也没人会回头看你一眼!我懂啦,你这家伙一定是嫉妒我比你可爱吧。有时候人长得太帅的确很悲哀,谁叫我长的这么十全十美,没办法啊!” “小鬼!小心大话说得太多咬到舌头!就算我再怎么差,也比你这个三寸钉好得多!别人一眼望过来,还未必看见你在哪儿呢!” 两人互做鬼脸,嘴巴说个不停。这一大一小吵的不亦乐乎,完全不管他人投来的种种目光。当然,被那吒和方烈开口喝斥后两人只好被迫“休战”: “因普!”“亚迈!” 看到他们这副德性,辛然笑的嘴巴都快裂开了。一旁的米汤心想:你还好意思笑?你刚才不也跟那小孩一个样吗?这几个人果然是物以类聚。虽然米汤是这么想的,但平日和他们素来融洽的他,按理说其实也是这里面的一分子。 和小剧场的演员们寒喧过后,陆珀和游隼号的成员们一起来到海边的烧烤场。自从陆珀恢复了董事长一职以来,不仅要处理陆琥就任时留下的许多问题,也要弥补乐园因高层变更所受到的损失,同时还得小心翼翼的修补和联邦方面的关系——毕竟联邦情报总署想通过支持陆琥上台来达到控制“乐不思蜀”的目的没有达成,他们的企图也没有公开实行。在表面上,联邦和乐园的关系跟以前差不多,但实际上,两边人心里都各自有数,这只是给外界演戏而已。 忙乎了两个多月后,“乐不思蜀”的情况开始逐渐稳定。在董事局的股东们一致支持下,陆珀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只是关于他的亲哥哥陆琥逃走一事却是直到最近才不了了之。因为在查清陆琥是通过不法手段取得董事长一职后,乐园高层决定通过法律解决此事。可就在警察局的人前去拘捕陆琥时,已有人故意走漏消息,使陆琥在联邦官员的帮助下逃出“乐不思蜀”,不知所踪。他们虽然知道陆琥肯定是受到联邦庇护躲起来了,但也很清楚联邦是不会承认这件事的。主犯是抓不到了,不过从犯却跑不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调查取证,潜藏的乐园内的陆琥的手下们都纷纷落网,其中也包括一些乐园管理层的人员。陆琥的势力在“乐不思蜀”宣布终结了。 经历过风雨后,总会出现一番好气象。“乐不思蜀”的繁荣没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兴旺了。不少被陆琥视为“没有利润”的项目和游乐设施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在陆珀的支持下一一复苏。虽然这些娱乐项目并不是什么日进斗金的高级去处,但它们为乐园的游客提供了更多选择,使客人更感满足,消费率也上升了不少。像这次重开的儿童乐园,它为孩子们提供着免费的游玩项目和精彩的舞台剧,十分受孩子们的欢迎。父母可以放心地让孩子呆在这里,自己又能无后顾之忧地去享受。所以儿童乐园的存在可谓是一举两得。 丰盛的宵夜摆在众人面前,亚迈和米汤才不管什么礼仪风度,一个劲儿地大快朵颐。而无法进食的那吒、方烈和章靖彦则将注意力放在其它地方:章靖和自己的宠物玩耍,而那吒和方烈就跟同样吃得不多的陆珀聊天。这几个月,陆珀一直忙于工作,根本没空招待他们。今天趁着儿童乐园小剧场上演新剧,他才得以放松一下。那吒他们也有不少疑问想向他询问。 “出事那天你怎么会去小剧场那儿呢?要不是因普刚好撞见你被人劫持,我们还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面对着方烈的问题,陆珀回以抱歉的一笑,说道: “不好意思,害你们担心了。那时候我听说小剧场要被拆了,心里记挂着他们的下落,所以想偷偷来看一下。没想到撞进那伙人手里,真是失策!” “他们早就发现那条秘道,又知道小剧场是你的心血,所以猜你可能回来就一直在那里埋伏。他们也够狡猾的。”那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你被他们关押了好几天,可他们一直没下毒手,这是为什么?” 第176章 他和方烈都明白,那个绑架陆珀的幕后主谋——他的哥哥陆琥可是个狠角色,他才不可能因为兄弟之情而放过陆珀。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马上“处理”了陆珀这个眼中钉呢?他们在营救陆珀时曾听到那些人追问他关于资料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为了“资料”而延迟杀害陆珀,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说到这个,陆珀只是“嘿嘿”笑。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在任何大街小巷中都能找到的爱转悠的瘦小老头,不认识他的人绝对猜不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乐不思蜀”董事长。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应该去问那些捉我的人才对。” 听到这样的回答,两人至少在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搞不好心里同时都在大骂“你这只老狐狸!”。不过那吒从陆珀装聋作哑的态度中,更肯定了那个东西的重要性。对“乐不思蜀”十分重要的东西,它的董事长会故作不知来掩瞒这也就不奇怪了。陆珀啧啧有声的喝着烧酒,抹抹嘴说道: “你们游船长见闻广博,经历过大风大浪,她的见识比我强啊!” 两人对他的恭维话笑了笑来表示回答。同时方烈在电子脑中向那吒说道: “他可能在告诉我们,老板知道关于这件事的秘密,让我们去问她。” “看样子他不能直接跟我们说,又不想拒绝我们,所以才这么拐弯抹角。想必那个秘密对乐园太重要了,他身为董事长当然不能亲自告诉外人。”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4节 他们都知道再谈下去也无济于事,所以都转而对此事闭口不谈。陆珀享受着海风和夜风混合在一起的清新气息里,问起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你们打算好下一次的行程了吗?” “这个要问老板才知道,通常我们都是接到生意再出发。”方烈莞尔一笑。“不过咱们的船长最近不用为钱发愁,所以我们这阵子可以轻松点。” 她说的不假,游隼号的成员们这次成功救出陆珀,拯救了“乐不思蜀”的危机。游四方大赚一笔,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下。陆珀笑的直点头,嘴里说着:“理该如此。”那吒想起老板那副即使睡着觉也会笑着醒来的尊容,心里也是十分好笑。 坐在他们身旁本来正吃着烤鸡腿的辛然听方烈这么说,又补充道: “虽然不会接太多生意,不过过几天又得去孙氏那边,一来是去追讨欠款,二来嘛……去那里渡假也不错哟!” 游隼号从性质上来说是在联邦注册的民用商业飞船,不过它一样能进出与联邦关系紧张的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的领地——当然前提是得通过后两者的审批和注册。虽然联邦与梅氏、孙氏之间明争暗斗,互有角力,但这主要是限于政府的范围。对于民间机构,三方都不会采取过于严厉的限制。早在新历386年时,三方所签署的“乾都和约”中就表明民用交通飞船可以在其指定范围内活动。这样的措施事实证明的确为三方面都带来不少的利益。因为这三方彼此间是没有正式贸易的,只能通过民间来互惠互利。 不知为什么,辛然在说到最后一句时故意朝方烈挤挤眼睛。方烈明明看见,却视若无睹。陆珀好奇的看着一脸捉狭鬼模样的辛然,问道: “我是听说孙氏首府桃源是个很好的去处,原来那里还很适合渡假啊!” “啊?啊,是啊。”辛然连忙笑道。她又朝方烈看了看。“而且人杰地灵。” 方烈还是恍若未闻,只是趁人不注意时掐了掐辛然的胳膊,好像在惩罚她的多嘴。辛然不以为意的坏笑着,似乎早已料到对方的反应。陆珀看出这是女孩之间的互相取笑,也不甚在意,说道: “我以前就一直想向孙先生道谢,可惜他没时间驾临此地。要不然我这老头子也能尽尽地主之谊啊。” 在一年多前,因为机缘巧合,游隼号的成员偶遇被人挟持的陆珀,并将之救出。当时孙氏财团的主人孙锐也和他们在一起,参与了那次行动。当陆珀后来才得知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就是著名的孙氏财团的领袖时,孙锐已经回到领地去了。所以陆珀一直引以为憾,希望能亲自当面向他道谢。 “我们会将你的心意转告给他的。”那吒如此说道。 “他人很好的啦!”辛然忙不迭的接过话题。“陆董事长你有心就好,太客气的话孙公子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 听他们的口吻就知道这群人与孙锐的交情匪浅,事实上的确也是这样。上至游老板,下至小猴子喵喵,没有人不喜欢孙锐的。虽然联邦的媒体总爱将此人描绘成一个无能、无为、无知的独裁人物,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陆珀也是在见过孙锐本人后才明白到媒体对他的歪曲有多么大。 “那好,就拜托你们了。说不定我还能跟他商讨一下在孙氏开‘乐不思蜀’分园的计划呢。” 看着陆珀笑眯眯的样子,大家都搞不清他最后那句话是真是假,只好一笑了之。不过心中多多少少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不愧是奸商,果然够滑头的。 在“乐不思蜀”渡过了两个多月后,游隼号终于又开始启程了。临行前,如果不是因为那吒态度坚决和方烈的劝说,只怕现在飞船上又会多出一名成员——因普。这小鬼知道自己的头儿要离开后,就一直闹个不停,甚至声称“就算偷偷藏在飞船上也要跟着来!”。幸好他们及时打消了因普的这个念头,让他继续留在乐园当小演员,否则游隼号的老板见到这个小鬼肯定将他踢出飞船。她拒绝因普的理由很干脆:“我这里不要童工!”,还好众人都没把这理由直接告诉因普,否则他一定又会为自己那永远无法增长的身高而自怨自艾。所以,离开时的游隼号上的人数不变,依旧是7个人外加一只调皮的小猴子。 出发后,那吒找了个机会将自己向陆珀询问有关乐园秘密的那段对话告诉了游四方。这位相貌令人不敢恭维的老板听到他转述陆珀如何夸赞自己时,耸了耸几近空空如也的眉毛,说道: “他这家伙,给我戴这些高帽子,无非是要我来告诉你那些东西的下落。” “这么说你果然知道?”那吒听她提起“那些东西”,不禁问道。 “我以前就听说过这些事,这么看来都是真的了。”游四方用扇子般的大手抓抓背。“你知道‘乐不思蜀’以前跟谁合作的吧?” 那吒没有马上回答并不是因为他不清楚,而是那个答案和他的过去有着密切的关系。“……银河财团。” “对。那个号称宇宙无敌的财团就是‘乐不思蜀’背后最大的合作伙伴。虽然现在的‘乐不思蜀’已经不是银河财团的子公司了,不过在银河财团倒闭的时候,接收它的联邦政府发现,有大量重要文件和资料都不见了。他们相信,这些东西都被银河财团的人秘密转移了,其中最有可能就是转移到‘乐不思蜀’,因为它们关系很不一般。看样子陆珀也是承认有这回事。” 说起这段历史,在宇宙中的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立于新历42年的银河财团因为在殖民地战争中全力支持联邦而成为了战后三大财团之首。三百多年后,由于自身的腐败和矛盾激化,银河财团这个国中之国灭亡了,被联邦政府全面接收。在14年前,那吒也是以这种方式从银河财团的实验体成为联邦政府的一员——当然,关于自己以前曾呆过银河财团的事,他也是后来才得知。如今已恢复自由身的那吒一直都没放弃过找寻自己的过去,银河财团当然也在他搜索的目标之列。此时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从游四方嘴里说出,那吒还真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5节 “那是什么资料?联邦这次绞尽脑汁想将乐园据为己有,想得到这些资料也是原因之一,对吧?” “他们那些人不会干没把握的事,‘乐不思蜀’藏有那些资料准没错。”游四方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问题。她半眯着眼,那张凶恶的脸又增添了一丝怪异。“那东西,就是我们游隼号以前运送过的原体!” 也许那吒心里也曾想过这个念头,但游四方说出来后,他还是受到不小的冲击。银河财团是这个神秘物件的原来持有者,当它垮台后,世界各地开始纷纷发现原体。联邦政府、梅氏和孙氏都各自拥有一到两个原体。但那吒知道,真正的原体只有一个,而且至今仍下落不明。原体所蕴含的巨大力量远超过现今人类的知识范畴,对他们来说,这个自远古便存在至今的原体是一个无比神圣之物。它的力量也是各股势力一直想得到它的原因,但对那吒来说,原体关乎着自己的身世之谜。他喃喃自语道: “真的是它的资料……原来银河财团都把这些秘密藏在‘乐不思蜀’了……” “是藏在那儿。不过还不是全部,另一部分据说是被转移到安国那里。” “安国?”那吒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词所代表的含意。“就是那个差不多三百年前在西北部殖民地出现的封建小王国?” 在新历118年,当时如日中天的银河财团为了与联邦争夺西部星际运输战线和战略要地,支持一个向他们投诚的联邦官员在当地成立政权,脱离了联邦的统治,建立了一个国号为“安”的封建王朝,后世将其统称为“安国”。这个傀儡政权实力不强,它之所以能存在全靠银河财团的支持,银河财团简直就是安国的“太上皇”。 第177章 在银河财团鼎盛之时,联邦对这个偏居一隅的所谓“小朝廷”安国也没啥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是幸运或不幸,在新历339年,这个封建小国就因内乱而覆灭,比它的主子银河财团还早亡了46年,只留给后人一些茶余饭后的笑谈。凭安国和银河财团有这么紧密的关系,它有银河财团的研究资料自然不足为奇。可是那吒的双眉很快又皱了起来,他说道: “这个小国都消失了这么久,即使真的有关于原体的资料也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游四方瞥了这个一向寡言少语的手下一眼,发觉他对原体不仅仅是感兴趣而已。“现在西十字星刚结束动乱,还没解除戒严,你想去也去不了。不过除了这两个地方,还有三个地方可以查到一些银河财团的资料。” 那吒眨眨如红宝石般的眼睛,眼中光芒一闪。“该不会是%” “游隼号这次要去的孙氏是一个,其余两个就是联邦和梅氏。银河财团倒了之后,这三方的人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干,所以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拿到些东西的。” 当初银河财团是由联邦接收,这个那吒是知道的。但是当时的梅氏和孙氏也在暗地里吸纳了不少原银河财团的人,因此也很有可能已从中分得一杯羹。孙氏那边还不晓得是什么情况,不过梅氏那边自己就比较有把握了,那吒这样想着。至于“乐不思蜀”和那个安国所掌握的一切,还是等时机成熟再去探个究竟。 “你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老板你怎么会这么消息灵通。” 游四方面露得意之色。“小子,我可是闻名星际的飞船游侠,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学着点吧!” 那吒之所以没反驳,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对这老板搜集情报的能力深信不疑;而另一半的原因嘛……他的身体构造根本不能进食,自然也就没吃过米饭,所以游四方吃过的盐即使再少也的确比他吃过的饭量多。 当那吒来到游隼号的餐厅兼休息室时,里面传出一阵阵喧哗笑闹之声。其中最响亮的莫过于某人的哇哇大叫和某猴子的叽叽声,幸好游四方没听见,要不然这两个声音的主人肯定会成为游隼号天花板上倒吊的活装饰品。刚走进去,一股褐色的小旋风就从那吒脚边掠过,喵喵躲在那吒裤脚后不肯出来。导致它做出此举的“元凶”见到这情景,便捋手捋脚道: “以为找到靠山了对吧?我告诉你,就算请来联邦总理我也不怕!” 在亚迈的“魔爪”即将抓向喵喵时,那吒丢下的一句话迫使他中止了突袭: “今天的晚饭你是不打算吃了吧?” 亚迈头朝下,手向前,一脚向后翘,好像被施了咒语般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还在乱转。米汤和辛然一看,都笑翻了,辛然还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要知道亚迈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方烈生气和自己没饭吃。偏偏遇到那吒这位游隼号“餐厅总管”,亚迈焉有不投降之理?万一那吒真的断绝自己的食粮,对亚迈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喵喵见此,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下子蹿到那吒的肩膀上,亲热的挨着他。亚迈进不是,退也不是,忽然眼角瞥见正坐在一旁的章靖彦,忙嚷道: “阿彦,你这只猴小子这么会惹事,你怎么不管管它啊!” 章靖彦懒洋洋的抬起头,双手一摊,做了个“那也没办法啊”的表情,显然不打算参与此事。亚迈搬不到救兵,又见喵喵故意在面前跳来跳去,指着它的鼻子骂道: “臭小崽子!那时候如果没有我帮你找了个好宠物之家,之前这两个多月你非变成流浪猴不可!现在才刚回来就敢抢我的零食,忘恩负义啊!天理何在啊!” 他们在这边闹,那吒已经坐在餐桌前,将注意力转向立体屏幕上播放的新闻。主持人正和一特约网络时速专栏作家讨论近期西十字星的情况。这个作家是自三年前“八月枪声”事件后从原来的中立派转而变成激进派,主张联邦政府必须要以严厉的手段和法令管制殖民地。他觉得在这种时势下政府更要建立威信,压制殖民地;殖民地的形势得到巩固后,才不用担心梅氏和孙氏的虎视眈眈。他对近期政府决定向西十字星派出专门面向殖民地人的调解委员会感到十分不满,认为这是在向殖民地人低头,很不可取。这作家的观点和论调得到不少人的支持,连本应保持中立的主持人也附和他的意见。 “……因为当地以前曾是银河财团领地的缘故,所以对联邦的归属感不强。政府却放任不管,这是非常危险的!必须要加大管理力度,使殖民地人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政府。星际舰队的主炮比十个调解委员会更有效,这也是最快的手段!” “现在的联邦人里好像出现了不少刺猬。” 方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换频道,切换到那种播放轻松娱乐节目的电视台。那吒对她的看法和做法没有一点异议,他对这些如今已成为联邦主流的激烈论调始终无法适应。那吒不是什么殖民地主义者,但在他看来联邦人也好、殖民地人也好,都是没什么区别的。同是联邦的公民,却因为仇视与猜疑彼此憎恨,不死死地压制对方便誓不罢休,真令人感到悲哀。 本来在瓦尔克丽女子军校的所有成员为使联邦民俗醒悟而舍身成仁后,“十月血风暴”所引起的针对殖民地人的驱逐、虐杀等等过激手段已渐渐停止,联邦人与殖民地人之间似乎又再重新延续和平。但是最近的艮都暴乱又令联邦人敏感的神经紧绷起来。除了对殖民地人素来的怨恨和鄙视外,担心西十字星被梅氏孙氏觊觎也是他们主张采取高压政策的原因之一。要知道联邦的十字星舰队虽然名不虚传,但梅氏的五行军和孙氏的天罡军也不是泛泛之辈。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形下,用最有力直接的方法——武力解决一切成了不少联邦人青睐的手段。 也许是因为看到这么偏执激烈的言论,方烈的神情显然不算好。从外表上看,她是殖民地人。但她的血统中又确实掺杂了联邦人的基因。可能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比谁都清楚联邦人与殖民地人之间的裂痕有多深,而身处在这狭缝中的人又是多么无奈与难受。 “还好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面对那吒的安慰,方烈展颜一笑。说实话那吒对自己在这方面的说服力并不是那么有自信,他甚至觉得此刻是对方在安慰自己。 就这样,游隼号继续在这平淡而和睦的气氛中展开了旅程……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6节 ——联邦西部殖民地洛特斯行星 时值傍晚,天空中最后一抹光亮已消失殆尽,取代太阳职能来照亮地面的却是人类制造的路灯。在西十字星戒严期间,这里的路灯所发出的白光只是照耀着空空如也的街道,根本没人来关心这里是明是暗。现在西十字星情况慢慢稳定,这里的街道才开始见到人的踪影,只是依旧冷冷清清。居民们宁愿待在家里也不肯外出,生怕再次遇到极端分子的暴动和联邦驻军的盘查。 大人们仍然心有余悸,不过孩子们却没这么多顾忌。他们从家里偷溜出来,相约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踢球。由于玩得太过投入,等他们发现该回家时,四周早已是黑沉沉一片。这些小玩伴们匆匆告别,跑跑跳跳地回家去了。 其中一个孩子在与朋友分别后却迷路了。因为天色昏暗,再加上他对这里不熟悉,所以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望着那一幢幢死气沉沉的空置房屋,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他依然记得爸爸妈妈说过,这里整条街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剩下的人也不知到哪儿去了。那些穿着军服的联邦人将这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最后等他们离开时这条街已经变成了空壳子。男孩看着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害怕里面会不会藏着一头可怕的怪物正注视着自己,想将自己一口吞进肚子里。 他只顾四处张望,却没留意前面。等他被撞得“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时,男孩才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更让他害怕的是,这个人全身都是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到五官相貌。这小孩吓得手里的足球掉在地上,滚落在那个人的身边。 这一团黑黑的东西开始慢慢的动起来,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男孩的视线中。男孩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自己撞到是这人的后背,天色已晚加上对方从头到脚都披着黑衣,所以自己才会误以为见到一个没有脸的怪物。那人只是直直的望着这孩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男孩见对方的模样像是殖民地人,而不会是联邦人,他才没那么惊惶。黑衣人蓝眼珠一转,注视着脚边的足球。他从袍中伸出一只与脸同样苍白的手,五指张开,那只足球竟被他牢牢吸在手中。本来心神稍定的男孩见了,顿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他现在现在倒不怎么害怕,只是十分好奇这个人是如何做到不动手就可以吸住球的。 此人对手里的足球左看右看,显然对此物颇感兴趣。男孩从地上站起来,小声的问道: “喂,把、把球还给我好吗?” 对方听而不闻,继续把玩着足球。男孩见他不理自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到那人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迪亚,你在干吗?快过来!” 男孩又被吓了一跳,他刚才明明没看到这里有人,为什么现在却接二连三地来了这些奇怪的人呢?可是将他的足球拿在手里的那人听了,却马上转过头去,一叠声的说道: “螺旋! 第178章 螺旋!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认识呢?” 男孩知道这个怪人原来还有同伴,他害怕起来,趁这个叫“迪亚”的人不注意,一下子冲过去抢走了足球,然后飞快地跑开了。跑了一会儿,他见那两人并未追来,才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只见那个怪人身旁站着一个和他身高相仿的人,远远的看不清脸面,只能看到这人也是穿着黑袍。男孩见那怪人站在那儿,歪着头瞪着自己。看到他这副模样,又想起他刚才抢了自己的足球,男孩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朝对方伸出舌头做个鬼脸,随即马上一溜烟似的跑了。 那个“怪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短发。他是一个青年男子,看上去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同样的表情和反应——也就是没什么表情和反应。他突然问了一句: “螺旋,那个东西为什么向我吐舌头呢?” 他的同伴正在巡视周围的环境,还来不及回答,对方已经开始自言自语: “难不成……他是多鲁的人吗?那家伙派人来监视我们吗?” “那只是普通的人类小孩。”螺旋不大在意的回答道。“我们走吧,迪亚。” 迪亚跟着螺旋离开,但眼睛还不时瞟瞟那个小孩离去的方向。他们行走在死寂的街道上,为此地本已阴森的气氛更增一股诡异。这个迪亚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哪怕是根电灯柱或垃圾筒他都要看上半天,常常是螺旋喊他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迪亚这边看看,那边望望,又问道: “螺旋,你来这儿要做什么?” “见我们的人。”螺旋疾步前行,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为什么要把我们传送来这里?你不是不喜欢到这种贱民聚居地吗?”迪亚双眼好奇地望着一个电话亭,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到这些外界,我们的力量都变弱了。” “亲自来看看,外头的人才不敢乱来。有些人嘴上尊敬,可实际上什么事也不干。必须多走走,这些人才知道害怕。人类就是这么表里不一的动物。” 他们来到一处颇有气派的大屋前,螺旋看着这所不少地方已有破烂的房子,正想进去时却瞥到身后的迪亚对庭院里枯萎多时的花草看个不停,显示出高度的兴趣。螺旋并未阻止他,只是说了一句: “别到处乱跑。” 说完,他推开尚算完好的木制双扇大门,走入屋内。迪亚一边回答“知道了”一边继续观摩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植物,十足是一个到此参观的小学生。 当螺旋来到屋内那个空空如也的大厅时,已经有人在等候着他了。对方一见螺旋,马上弯腰低头垂手静侍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螺旋这时才除下兜帽,及肩的银发给乌黑的厅内带来一丝幽光。在他的面颊两侧,各刺有对称的几何图形,仿佛在宣告着他的与众不同。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7节 “司教大人光临此地,真乃我等之幸。小人隶属阿斯拉特尔军辖下第12小队,霍克斯·奥林前来迎接尊驾。”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螺旋没理会他的谀词,冷冷地问道。奥林始终不敢抬头,继续恭恭敬敬的说道: “小人已经将所有的证据和资料全数销毁,总督已经被联邦的人盯上了,他们怀疑他跟西十字星动乱事件有关,不过还没采取行动。就算他出了事,也无法牵扯到小人身上,所以请司教大人放心。” 螺旋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必要的时候就封住他的嘴巴,让他永远无法说话!艮都的事情你办得不错,长老们也称赞你。好好干吧,发挥你那个总督府办公室主任身份的威力。” 奥林的双眼透出喜悦之光,但脸上的神情却不敢太过得意。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司教大人喜怒无常,稍有不慎都会招致杀身之祸。他虽然是洛特斯行星总督府的官员,但实际上他的真正身份却是神秘组织路西法中的一员。原本在组织中人言微轻的他被选定作为眼线,混入联邦政府监视那些与路西法——即官员中的“圣教”有联系的政府人员。路西法就是通过这些无处不在的间谍掌握着那些官员的一举一动,令他们不敢反抗。而眼线们如果敢做出脱离组织或违反组织规定的事,那么他们肯定性命不保。因此他们对路西法无比畏惧。 “小人这个身份只是虚名而已,小人更看重的是如何为组织效力。”奥林颇为自得地一笑。“小人只是通过别人的手在那帮殖民地人头上点了一把火,他们就闹个你死我活。要令他们与联邦人互相争头破血流并不难,他们之间是不会存在和平的。说到底,这也是长老们的预见之明和司教大人的英明决断,才让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 路西法的司教满意的扬起眉毛,对他来说,能看到联邦人和殖民地人彼此残杀真是再好不过。可是当他再次开口时,说的却不是赞扬对方的话: “说吧!你到底想要向我汇报什么?” 奥林的身躯微微一震,幸好他低着头,否则他一脸惊惧的神情肯定会落入对方眼中。“司教大人,小人愚昧,请大人明示。” “你是玛尔卡特的人,大可向他汇报。为什么要向组织请求当面汇报呢?因为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把想说的话避开他的耳目,我没说错吧?” 螺旋的声音低沉,也没听出什么恫吓的味道,但听者却是汗流不止,脸色苍白。在路西法中谁都知道长老们最器重两个人:司教螺旋和阿斯拉特尔军首领玛尔卡特,但两人间水火不相容也是众人皆知。螺qisuu奇书旋一下子揭穿了他想密告的念头,令奥林吓得魂不附体。他非常清楚上司玛尔卡特是个多么残忍狠毒之人,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司教大人也绝不好惹。 “难道你就不害怕你的首领把你的舌头扯断吗?” “小人只知道为组织尽心,为大人效力,并不是私人的手下!”奥林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司教大人,据小人所知,阿斯拉特尔军最近有不寻常举动。” 螺旋嘴角一勾,不屑地笑了。“玛尔卡特那家伙难道会有什么正常的举动吗?” “玛尔卡特大人和他的心腹们最近频频派人前往东部殖民地,”奥林没直接回应他的讽刺,只是继续回答。虽然是在背后,但他仍然不敢诋毁自己的上司,不是出于尊敬而是恐惧。“他们打算在那里采取某种行动。” “这又如何?” 面对螺旋的反问,奥林先是愣了愣,随即连忙说道: “小人打听到,阿斯拉特尔军的目标是和原体有关。可玛尔卡特大人至今仍未向长老报告这一行动的意图,所以小人特地向司教大人汇报,不敢隐瞒。” 银发男子皱起眉头,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心中的惊讶和疑惑并未流露在脸上,只用一如既往的命令式口吻说道: “继续观察情况,和总部保持联络。” 奥林应了一声“是”,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翻腾着。他搞不清楚这个司教大人对他的密告到底持什么样的态度,如果是满意的话又没有一星半点的表示。他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对方,预想中的赞许和承诺没有得到,反而惹来弥天大祸。 螺旋转身走向门外,临走前他扔下一句话: “用心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句迟到的表扬令告密者大喜过望,他弯下已经弯得不能再弯的腰,以近乎膜拜的祈祷之姿跪送此人离去。如果说画家想描绘一幅阿谀奉承者的模样,那么这位无疑是绝佳的范例。 当螺旋来到庭院时,意外地发现同伴不在这里。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迪亚初来此地,不可能走的很远。他披上兜帽,闭上双眼,寻找着对方的气息。螺旋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另一条街道的半空。一如他所料,不远的前面站立着金发的黑衣人,他手里正拿着一样东西,在迪亚身旁,有一块物体的阴影占据了肮脏的地面。 “迪亚!” 螺旋双脚一落地,就走上前去。迪亚这时才回过头,以仿佛在笑的表情迎接他的到来。螺旋在走近他之前,就发觉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好像是为了印证这股气味的来源,螺旋的目光落在下方:街道的青砖上,躺着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准确点来说,那是一个小孩,并且现在已经成了尸体。一个足球滚落在人行道上,被夜晚的寒风吹得左摇右晃。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8节 “迪亚!” 螺旋双脚一落地,就走上前去。迪亚这时才回过头,以仿佛在笑的表情迎接他的到来。螺旋在走近他之前,就发觉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好像是为了印证这股气味的来源,螺旋的目光落在下方:街道的青砖上,躺着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准确点来说,那是一个小孩,并且现在已经成了尸体。一个足球滚落在人行道上,被夜晚的寒风吹得左摇右晃。 “你在干吗?” 螺旋的责问并不是针对这具尸体和迪亚的举动,而是怪他不应该擅自离开约定的地点,一个人到处乱跑。至于那个不管是谁看到都会震惊无比的孩子尸体,对他面议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从刚才我就想啊,这东西既然不是多鲁的手下,那干吗会学他那样吐舌头呢?”迪亚举起右手,苍白修长的手指抓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很明显,这是被人从死者口中硬扯出来的。“真是的,拨了一条舌头他就不会动了。多鲁这家伙虽然很讨人厌,可我拨了他好多回舌头也没见他怎么样啊。 第179章 人类真不中用,一点都不好玩!” 说完,他还仔细看看手中的“战利品”,歪着头学着之前见过而如今已成死尸的小孩的模样,红色的舌头在嘴角边一动一动的,可惜学得不像。螺旋也不理会这些,只是说道: “该回去了!” 迪亚漫不经心的“噢”了一声,还甩着那根被他当作临时玩具的舌头。要是光看他的表情,还真的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然而不管再多么无知单纯的小孩,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人的舌头活生生地扯断,之后又若无其事的玩耍。迪亚的精神领域,本来就和善或恶无缘,他只关心自己和身边这个不苟言笑的螺旋,其他人一概不在他眼中。 “把那个东西扔掉!” 在螺旋的喝斥下,迪亚只好放弃了这个“玩具”。在随手将它扔在路边后,他就跟没事人似的追上同伴,慢吞吞的问道: “对了,螺旋,你办完事了吗?” 真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多余地发问。螺旋好像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只是点点头当作回答。迪亚好奇的盯着他,说道: “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事?你看上去很高兴嘛!” 螺旋这才将视线移向他,玻璃色的眼瞳在银发后闪耀着阴冷的光芒。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两人的身影就如同来时那样,突然消失在大街上。路灯青白的光晕下,那个小男孩的尸体正默默的躺在那儿,一阵冷风吹过长街,那只皮球“咕噜咕噜”的被风吹得越滚越远,越滚越远…… 11月25日,当游隼号来到孙氏领地后,才得悉孙锐不在首府桃源,而是在孙氏陪都颢天。于是众人又启程赶往该处,去到该行星时已是26号的事。本来他们都不想打搅孙锐(因为谁都知道他公务繁重,抽不出身),可是碍于游四方的“余额没到手,谁也别想走!”这条死命令,众人只好走上这条追债的“不归路”。没办法,谁叫他们有这么一个爱钱如命的老板呢? 来到颢天行星后,他们才知道不仅是孙锐来到此地,许多天罡军的高级军官也汇聚此地。当然这件事他们是进入孙氏宅邸后才得知的。对于这些大事,孙氏的传媒是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报导的,最多事后报导一下。毕竟孙氏对联邦和梅氏的特工都防得很厉害。要不是因为游隼号诸人与孙锐关系密切,他们这些“平民”根本不可能获准进入当地的孙宅。 接待他们的是孙锐的近侍孙滨,他也是大家的老朋友。这个少年机灵活泼,很得孙锐喜爱。虽说有时会有点冒失,但由于他是孙锐的近侍,待人热情,所以在孙宅里也没有人呵斥他。和以往一样,这次也是他代孙锐迎接众人,又为他们忙前忙后。游四方制止他道: “小鬼,别瞎忙活,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告诉你家小公子,把帐算清,我马上就走!” “哎~~那怎么行!”孙滨嘿嘿直笑。“帐是要还的,人也是要见的。要是少爷回来看不到你们,那我可惨啦!” 听到他这般诉苦,章靖彦不禁笑骂道: “小滑头!你家少爷心肠这么好,怎么会罚你?胡扯!” 自己的计划这么快就被人捅穿,孙滨连忙改口,继续“解释”道: “少爷当然不会罚我。不过他见不着你们,肯定不开心,少爷不开心,我们谁也不敢嘻皮笑脸啊!所以为了少爷为了孙家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请你们多留几天吧!” 孙滨越扯越远,还拉出孙家上下做垫背,让众人都有点哭笑不得。孙锐对他们来说,是一位重要的同伴。可惜由于诸多原因,孙锐无法自由行动,只能趁他们来孙氏领地时和他们相聚。这个中滋味,那吒恐怕比他人有更深的体会。因为他的好友亦是如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吒坐在角落想得入神,大伙也素来知道他不是个多话的人,谁都不在意。 “孙锐的心意我们当然了解啦!可我们老是来打扰,怕别人会产生误会,这样对他的影响也不好。” 辛然所说的“别人”是指孙氏和天罡军的某些官员。有的人得知孙锐与大家有来往,表面上不说什么,但私底下却借此抨击孙锐“喜好游乐、结交来路不明之人、不务正业”等语。孙锐从不在游隼号的同伴面前提起这些事,但众人还是通过一些渠道得悉此事。他们都觉得自己在孙锐被人诋毁之事上负有责任,所以都不禁担心他们一行人的到来会为孙锐更添烦忧。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9节 少年当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意,他忙劝慰道: “不要紧的,要是少爷在意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他也不会让我接大家过来。况且见见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谁敢拿这种乱作文章?!这里的佣人我都仔细吩咐过了,谁都不会乱嚼舌根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的。你们就放心住下吧!” “阿滨,这么久不见,说话越来越头头是道了啊!”米汤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不愧是孙锐调教的人!” 他的夸奖让孙滨既得意又不好意思。少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偷眼溜了溜游隼号的老板,小声的问道: “那么,各位是要留下来啰?” 游四方一屁股坐在舒适的太师椅中,跷起的脚上还甩着人字拖鞋。“先见到你家主人再说!” 也就是说,这帮人暂时不走了。孙滨高兴的几乎想高呼“万岁”,不过又忙忍住了,为众人张罗去了。 如是这般地过了两天,孙锐还是没出现在大家面前。据孙滨的意思,这几天许多孙氏的高官和天罡军的人都陆续来到此地,向孙锐作汇报。孙锐除了接见这些人外,还要参加各种会议,行程被安排的满满的,根本没有一刻空闲,所以也就没法来跟大家见面。众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担心孙锐这么忙能不能撑得住。不过他们在这里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倒不是孙氏的人对他们招待不周,有所待慢;而是每天吃完就睡、睡完就吃的生活方式令他们颇感郁闷。米汤已经开始怀念游隼号的驾驶室,辛然也想回到船上的通信席前……到了后来,连亚迈也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无动于衷,宁愿在飞船的小餐厅里吃那吒的拿手好菜——肉罐头。他们根本闲不下来,情愿在游隼号的航程中渡日。 然而游四方却咬紧牙关没开口说出“大家撤!”这样的话,为了那笔孙氏欠她的运输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溜走的。老板不走,众人只好继续留在孙宅里混日子。 这天,受游四方嘱托的那吒准备外出购物——他身为游隼号上的“餐厅总管”当然得为飞船上的食粮作补给。可是孙宅的佣人却告知:只有得到管家的同意他才能外出。因为现在的孙氏汇集许多官员,不能随便出入。无奈之下,那吒只好去找孙滨,拜托他帮忙。 孙滨这时却不在后园内,而是去了前园。那吒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在议事厅的休息室里,便马上赶去。那些守卫知道他是贵客,所以也无人阻拦他。那吒刚推开休息室的门,便看见一金发女子正靠在窗前,和正在沏茶的孙滨聊天。方烈一见到他就笑了: “怎么?你也耐不住到处跑了是吗?” 孙滨回头见是那吒便连忙致意。“沈先生,早上好!” “你早。”那吒拿出一张清单扬了扬。“能帮个忙吗?我得出去一下。” 孙滨得知他是准备去采购后,就说道: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会派人为您办好的。你就不必亲自跑一趟啦。” “你不知道,你是闷的慌所以才想自己出去。你就让他去吧!” 面对方烈的调侃,那吒只是说了一句:“你还不是一样?一大早就跑来这里。” 少年忙打圆场。“那这样好了,等我忙完这里的事情后,我马上吩咐人接送沈先生出入。只要再等一等就好啦,包在我身上!” 那吒知道他身为孙锐的贴身侍从,根本不用负责这些斟茶跑腿的事。如今见到孙滨在这儿倒茶水,便觉得奇怪,问道: “小鬼,你在忙什么?这些事你也要负责吗?” 孙滨把茶杯放进漆盘中,边拿起手巾擦手边说道: “其他人的茶水我当然不用管啦,不过这可是为我家少爷沏的茶,所以我就得亲自做,待会儿我还得端上去呢!” 他所说的“端上去”自然就是指端给孙锐了。方烈不禁问道: “孙锐在哪儿?还在处理公务吗?” “现在不是。”孙滨见她问起孙锐,马上来了精神,笑着说道。“少爷现在正和一批将军开会,大概也快结束了。要不这样吧,你们二位跟我到少爷的书房等他,这个会议结束后少爷能休息上几个小时。如果能见到你们少爷一定很高兴!” 那吒和方烈都不约而同的摇头。孙滨大失所望,忙问道: “为什么不去?去嘛去嘛!你们好难得才来一次,见不着你们,少爷会很难过的。少爷一伤心,我们就……” 孙滨还想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下去,被那吒低沉有力的嗓音打断了: “没事跑到他的房间里坐着,只会让别人胡说八道。” “要是我们贸然前去,这样对孙锐,对你都不好。况且这两天有不少你们孙氏的官员出入,我们还是避避嫌的好。”连方烈也和那吒抱有相同想法,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孙滨也明白他们是为自己和少爷着想,但心里并不愿就此放弃。他转转眼珠,一拍手说道: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端茶。 第180章 如果会议已经结束了,人都走了,那我再过来请二位。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端起托盘,根本不给两人武器拒绝的机会,飞快的溜了。别看他脚底抹油似的走的那么快,但手上的盘子却是捧得非常稳当,不仅茶水半点不洒,连茶杯都没发出丁点儿声响。不愧是孙氏主人的贴身侍从。 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子才互相对看一眼,轻轻苦笑。他们不是不想见孙锐,相反经过这么长时间相隔两地,他们心里都很记挂孙锐。可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令孙锐受人非议,他们就算再想见对方也不愿让他陷入这种难堪境地。孙氏外表看来是孙锐作主,但在背地里,总有不少人认为他没资格做孙氏总裁。于是衍生出许多虎视眈眈的眼睛,监视着孙锐的一举一动,想找他的错处。只要孙锐敢不按规矩行事,哪怕是走路的步伐轻快些,都有人批评他“不稳重”。游隼号的诸人在熟悉情况后,都替孙锐不平。所以他们来到孙宅后处处约束自己,怕因为自己的行动又为孙锐惹来责骂。如果不是因为视他为同伴,这帮人才不肯遭这些罪,按米汤的话来说就是“花钱买难受”。不过孙锐本人对那些批评、责备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怎么办呢?”方烈粗糙的手指按着额头,有点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性急。” “算了,先等着吧,反正没事做。” 那吒瞄了眼那张清单,把它塞进口袋。方烈想起他和米汤、亚迈还有章靖彦都住在另一侧的厢房,便问道: “亚迈他们怎么样啦?没惹事吧?” “除了跟喵喵捞金鱼玩打翻了鱼缸的水、烧地瓜时差点烧到自己、想挖狗洞逃跑时被人拦个正着……等等之外,”那吒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列出亚迈素日来的“行动”,然后才慢悠悠的下结论:“……基本上没什么事发生。” 方烈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对方说完,她倒咬牙笑了,还不住点头。“好,好……我明白了。” 那吒寻思她说这番话时简单像在说“我非好好教训这家伙不可!”,其实他已经将亚迈几件更大的糗事“自动忽略”,没告诉方烈,现在看来还是做得没错。不过这几件“小事”(亚迈语)也够那家伙受就是了。谁叫他有恃无恐,谁的话都不听只是一味瞎闹呢,只好让方烈来收拾残局了。 第三卷异变第七章第10节 虽然已是初冬,但颢天此地的气候仍然温暖宜人,十分舒适。如果不考虑到此地私下里的小人,那么这里还是很理想的去处。那吒想起孙锐喜爱亲近大自然,可惜像他这么热爱自然的人却只能整天忙于和那些难缠的官员打交道,而自己这群闲人反而可以将一天的时间都花在浏览花园的美景上。上天有时实在很不公平,偏偏要和一个心地善良温柔的人开这种恶意的玩笑。 方烈也在思考着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那吒,自从你们合为一体后,关于以前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吗?” 她的同伴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些。方烈所说的“你们”,除了那吒外,还包括了他们都认识的一个人,这个人可以说是那吒的分身。在一年多前,他们已经合二为一。即使已找回自己的另一半,那吒对于一部分的久远记忆依然不甚明了。所以他还在不停地找寻着有关原体的资料,原体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而方烈是世间上为数不多的知道他秘密的人之一。 见他不语,方烈又道: “你别介意,我在飞船上听到你和老板的谈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那吒瞥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金发女子以她一向清晰的语调说道: “原体……不,应该说是原体里的那个‘东西’当初创造了你们,就是有它的目的。我想不懂的是,既然它有你这个御子,那为什么之前又接二连三地弄出那些怪物呢?是因为那些怪物原本是纯人类,所以它才将他们一一变成那种模样,好让那些怪物杀尽人类?可这样一来,不就违背了它的意思吗?原体的那个东西可是希望人类接受改造,舍去血肉之躯成为它的载体啊!” 方烈所说的这些在外人听来不可思议的事,正是他们在一年多前所经历过的。当时由于有纯人类——即躯体内没有任何合成器官的普通人类——因为触碰过原体,随后发生了变异,成为了只会疯狂杀戮的巨大怪物。虽然这些怪物出现在北十字星天苑的中央研究所和它的研究飞船上,并造成大量流血事件(中央研究所因此损失惨重)。但事后由于政府和研究所的极力掩盖,对外宣称是研究过程中化学我爆炸造成人员伤亡,事情才不了了之。这些事件发生时,他们都亲眼目睹了怪物的出现。但正因为如此,熟悉内情的方烈才更感不解:那个创造出那吒的东西——它自称是神——为什么要对纯人类下手?接受过身体改造(例如拥有电子脑的)的人类或合成人如果接触原体是会消失的,按那个所谓的“神”的话来说就是成为它的容器;但纯人类则不会。难道是因为无法“吸收”纯人类,所以才将他们消灭掉? 那吒虽然身为被它创造出来的御子(也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合成人),知道它的目标为何,但对于它的这种作法也是猜不透。他沉思道: “现在纯人类的数量已经急剧减少,很多人都乐意接受合成器官移植。即使它不动手,再过个几年恐怕纯人类都会渐渐消亡。到时世间所有人类都拥有电子脑或是合成身体,可以成为它的载体。那家伙根本就不用这么着急动手,我总觉得,它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说的都是实情,如今的社会纯人类已很少见,它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中。制造御子,让人类开始乐于进行改造,最后成为它的容器。为什么它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对纯人类痛下杀手呢?只是为了加速计划的完成?那吒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可是自己关于原体,关于它的记忆又迟迟不能恢复,所以那吒才一直锲而不舍的追寻有关它们的一切。 “我还记得,它当初因为拥有智能和意识,几乎被人类赶尽杀绝。它对人类抱有那么深的恨意并不奇怪。只是,”方烈略带担忧的望着那吒。“你是它的御子,却一直没按它的意思与人类为敌,还杀死过它制造出的怪物,它会不会对你……” “我不会有事的。”那吒不在意的说着,见方烈眼中忧虑未退,又说道:“孩子出生之后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父母也不能操纵他的生命。我会按我自己的方式走下去,你不用担心。” 这既是阐述自己的决心,也是安慰对方。见方烈微微一笑,那吒便扭过头看着其它地方。真是和以前一点都没变呢,还是这么容易害羞。方烈心里这样想阒,当然没说出口。 “还有,那个路西法……” 方烈话说到一半就闭口不言,那吒也听到了。因为在外面传来急速的脚步声。他们都清楚这些谈话内容是不能向外人透露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终止了对话。 果然,很快一个少年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是孙滨回来了,他手上只拿着托盘,茶杯则没有了。他兴高采烈的说道: “你们快跟我来,少爷他正在等着你们呐!” 看他高兴成这样,又这么热心,二人都不好拒绝,便跟着他走往孙锐所在的楼阁——其实他们也很想见孙锐。因为有孙滨带路,所以他们一路上都通行无阻。 在经过议事厅时,隔着一道粉白的墙,那吒可以从墙上的镂空花窗里望到有一些军官正陆续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应该就是在罡军的将领了。那吒注意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孔,此人他曾见过,只是忘了叫什么名字。在他的身旁,跟随着一个军官,那张脸上却是愤愤不平,如同要吃人般的可怕。 那吒无意再看,继续往前走。正在此时,他的耳朵中响起一阵杂音,奇怪的是他竟然听不到外界的声响了。走在前面的孙滨和方烈的谈笑声,花园里的蝉鸣叫声,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那吒呆立在地,茫然不知所措。忽然,他的电子脑中响起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我绝不会让孙锐那小子好过的!” 这听起来像是别人用电子脑交谈的声音,为什么我会接收到呢?那吒正发愣时,又是一阵杂音过去,自己的听力又复原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吒不解的拍拍耳朵,他知道由于频率不同,在一般情况下,他人的电子脑交谈是不可能传到别人那里去的。可自己刚才听到的东西不像有假,是谁在咒骂孙锐呢? “沈先生,您怎么了?” 看到方烈和孙滨停下脚步看着自己,那吒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他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更何况连他自己也不大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出于什么原因。 那吒跟上两人时,他不禁回头想看清那两个军官的模样。不知为何,那个表情狰狞的军官总令他心里很不舒服。当他再次望去时,只是见到一些模糊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1节 在经过数日的忙碌,孙氏总裁孙锐总算得到了放松。在年度例行会议结束后,那些孙氏官员和天罡军将领都陆续离开颢天,回到自己所在的部门。这样一来,游隼号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说那些人一走他们就可以在孙宅内大肆游玩,而是不愿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众人入住孙宅的事指责孙锐——当然,他们也不会感到太过压抑。 第181章 当孙锐告知游四方孙氏所欠的余额已经全数汇到她的帐户上时,游隼号的这位女老板简直恨不得狠狠亲他几口来证明自己的感激之情。还好,最后被几个手下死死拉住,孙锐才免了一劫。 虽然之前一直忙个不停,孙锐颇为疲惫,但他和众人在一起时显得十分高兴。在这位年方二十三岁的孙氏首领身上,没有半点傲慢和令人无法正视的气势,他更像是一个邻居家态度温和友善、平易近人的大哥哥。这一点在后世的历史学家得花很长时间才搞清楚。联邦的媒体虽将他比作“昏庸之主”(典型的政治技量),但孙锐的外貌却是世上最挑剔之人也难以找出毛病的。所以在联邦女性中,孙锐是她们话题里经常提及的秘密宠儿。 “大家还是这么有精神啊,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在‘乐不思蜀’的经历,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孙锐的声音一如其人,温润清晰,听起来就像带着一股亲切的笑意,令人听过也难忘。在联邦网络上,曾有人十分刻薄地评论道:“……既然孙锐的外表拥有那么多的优点,连声音都这么完美。看来上天唯独忘记赐予他一个精明能干的脑袋!因为他所有的优点都只存在于表面上!”虽然字里行间的偏见和不屑是无庸置疑的,但也能看出孙锐的受欢迎程度。 和他相熟的游隼号诸人当然知道外界对孙锐的各种诋毁,可他们根本就没将这些“垃圾”(亚迈语)放在心上。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孙锐的为人。听到他这么说,游隼号上的第一大嗓门的拥有者便嚷嚷道: “你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紧张啊!那些坏蛋想赶我们走,还掏出真家伙想对付我们!本大爷一脚一个,免费送他们去云游,那帮人没一个敢靠近我!还有,少校就更威风了,她……” “好了,亚迈。”方烈见对方提到自己,便打断了他。“少提那些事。” 素来直肠直肚的亚迈只有听到方烈的吩咐,才会乖乖的合上嘴巴。而孙锐本来听见方烈的事,正打算问个仔细。现在见金发女子不想说,他不禁有点着急,忙问道: “怎么了?方烈你是不是在那时候受伤了?最好在这里检查一下,我派人去安排。” “没有的事。” 方烈摇摇头,正说着却被辛然抢过了话题: “你放心好啦,凭方烈的身手怎么可能会有事?!况且有谁敢对我们不利,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不过这两个月我们一直闷在乐不思蜀,现在想好好放松一下,所以麻烦你多照顾一下,比如带方烈去散散步啊、去外面逛逛啊什么的。这样一来方烈有精神,我们游隼号的战力也有保证,两全其美啊!” 她一席话,说得孙锐和方烈都哑口无言。孙锐略为窘迫的移开视线,一时竟忘了回答;方烈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她在电子脑中对辛然说道: “再多嘴就有你好看的!别难为孙锐了!” 辛然偷偷吐了吐舌头,真的不敢往下说。大家对这场面都颇觉有趣,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到孙锐的心思。同样被方烈喝令闭嘴的亚迈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状况,笑道: “哈哈,看来有人也跟我一样啊!真是自作聪明!”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刚才自己也和被自己嘲笑的辛然一样,都是因为多嘴而被方烈打断。他马上很不客气地“质问”辛然道: “喂,你该不是想说我也和你一样自作聪明吧!” 辛然被气得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这是你自己说的!干吗往我身上扯?!” 被两人这么一搅和,气氛都活跃了不少。大家都把吵得不亦乐乎的这一对晾在一边,聊了起来。这一聊,直到深夜才结束。当众人都坚持不住纷纷休息时,只剩下那吒和孙锐坐在庭院中,低声地交谈着。还有一只永不知疲倦的小猴子喵喵,在草丛里转来转去,想找出那只唱歌的蟋蟀。 初冬的夜空,颢天行星的双月静静地用它们的余光洒落在一草一物上。如同一块碧玉砚般的小池塘里也恰似沉着两枚发白的夜明珠,不仔细看,还真分不清哪里是天上、哪个是地下。那吒惬意的看着这一切,这段时间积压着的疲乏都不消而散了。虽然他的身体是不可能感到劳累的,但在精神上,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放松放松了。孙锐看来也是同样的感受。两个年轻人的身影也像是披上了月夜清亮的外衣,越发显得柔和飘逸。 “虫鸣的声音就是自然的小夜曲。” 那吒对孙锐的话颔首赞同。不管是海浪的波涛声、树叶被清风吹拂时发出的沙沙声,还是此刻的虫音,只有放松身心静静地聆听着,才能感受到自己与大自然是溶为一体的。可惜的是,在这个年代,能有这种心情和时间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人都已经远离了这个宁静的世界,漠然的生活在冷冰冰的金属都市中。 “你的事,游船长都已经告诉我了。” 那吒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孙锐也是少数几个了解他过去的人之一,况且他这次来,也是想向孙锐询问有关孙氏财团对原体拥有的资料。那吒想起游四方的话,不禁问道: “孙氏的那部分资料里,有银河财团的遗留物吗?” “是的。”孙锐的笑容中多少都带有点无可奈何。“14年前当它被联邦查封前夕,银河财团的人将资料分散转移,我们的特工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拿到了其中的一部分。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不停地搜集,现有资料的规模虽然比不上前银河财团,不过也很可观。”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2节 即使过去的记忆遗忘了,但那吒对于当时并立的三大财团与联邦间的明争暗斗也是耳熟能详。联邦、银河、梅氏和孙氏之间肯定互有刺探,派出特工混入敌方当卧底也是不在话下。以孙氏当时的能力,夺得部分珍贵资料不算太难。照这样看来,梅氏那里应该也有从银河财团留下的资料才对。不过要说到关于原体资料的最大利益获得者,应该是星际联邦。毕竟它是全面接收了银河财团的一切。然而出于以往的经历,这位游隼号的“大厨”对于重返联邦寻找其下落的做法没什么好感。关于在联邦时的不少往事,他都不愿回首,所以他现在并不打算要重游故地。 接下来的请求有点难以启齿,但那吒还是开口了: “能让我接触那些资料吗?” “它们不在这里。在你拿到资料之前,沈先生,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 言下之意,孙锐已经同意了那吒的请求。听到他说出这个这个一直未变的称谓“沈先生”,那吒仍旧和以前一样,还是有点不自在。但对方提出的条件更令他好奇,他知道以孙锐的为人,绝不会提出刁钻狡诈为难人的条件,便说道: “你说吧,如果是我可以办到的事情,那我会尽力而为的。” 在月光的余晖下,孙锐的神情就算不是在微笑也带着一种令人好感顿生的恬静安详,他以同样的声调说道: “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游隼号的各位。我以前在认识他们的时候,就下决心要保护他们。说起来也许可笑,但对我来说,他们不止是同伴,也是我的家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自己是游隼号的一员……沈先生,我希望你能答应这个条件。” 这样的条件,简直是表明将资料白借给那吒。那吒凝视着这张诚挚的脸,正色道: “我是游隼号的一分子,保护那些家伙是应该的。所以,你不用说‘请’字,这个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因为要你代替我照顾他们,等于是要你负上双倍责任。即使知道你的负担,但我还是想拜托你。我相信沈先生。” 面对孙锐如此坦诚的信任,那吒的嘴角边绽放出浅浅的微笑。要是在以前,他就算内心起伏再大,也拒绝将感受表露出来。而现在,他已经渐渐愿意敞开心胸——不过要是坐在他面前是的个女性,他很有可能继续手足无措的沉默着。 “你相信自己敌人的朋友吗?” 那吒说的“敌人”是指孙氏的世仇——梅氏的首领梅星华。孙锐知道梅星华是那吒的好友,但他从来不认为那吒是敌人。哪怕是梅星华,孙锐对他也没什么恨意。孙锐很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会是敌人呢?而且那是你和梅先生的私交,谁都无权干涉。梅先生也许是孙氏的对手,但不是我个人的敌人。” 那吒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对着孙锐这么好的人,他居然有种想捉弄人的念头。自己还真是的,一定是被那些家伙传染了。那吒这样想着。“那些家伙”当然就是指和他在同一飞船上工作的人啦。孙锐很快察觉出对方是在故意和他开玩笑,略带抗议的说道: “沈先生!” 在草丛里跳来跳去的喵喵回过头,见他们二人都面带笑意,下意识地歪歪脑袋,表示不解。那吒半是调侃半是正经的说道: “是同伴的话,就别再这么叫我。” 孙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心里更多的是欣喜。能够得到那吒的承认,对他来说是天大的鼓舞。不过要令他马上改变称呼的方式,显然不怎么可能。那吒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强求孙锐按自己的话去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这不是外人能轻易改变得了的。就像游四方的豪爽、辛然的机灵、米汤的卖力,章靖彦的悠然和亚迈的开朗,还有方烈的机智敏锐,这些都是他们的特点。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少缺点,但是这并不会妨碍到他们的情谊。 第182章 对于孙锐的讲究礼貌,那吒觉得有点吃不消,不过这一点也无损那吒对他的赞赏和认同。 孙锐绕开这个话题,说道: “资料存放在边境一个行星上,那是通往联邦星域的关口之一。我会通知那里的人接待你们的。” 把重要的资料放在靠近边境,又是关口的地方,这让那吒感到意外。但是仔细一想,这样的安排又确实很巧妙。一般的思维都会觉得重要的东西当然是离自己越近越好;可是孙氏反而将资料放在联邦人的眼皮底下,让那些特工只顾着四处打探,却恍然不知资料就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孙氏够狡猾的。 看着正在端起茶杯的孙锐,那吒不经意似的问道: “借给我这么个外人看,真的不要紧吗?” 孙锐停下将杯子递到嘴边的动作,他过了好久,方才淡淡一笑。“原体的力量是很大,不过一味依靠这种力量人就能变得强大起来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幻想着借助外力就可以得到一切,最后还是会什么也无法得到。人不相信自己就永远不可能走到目的地,与其祈求强大的力量帮助自己,倒不如靠自己努力。不管结果如何,起码可以无愧于心。” 那吒所问的意思是指那些孙氏的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为难孙锐,因为有不少人都觉得原体是神秘力量的存在,能够掌握它的秘密,肯定会使己方势力得益。这样的重大事件,他们当然不愿外人插手。但是孙锐并不在意,他保留原体的资料,更多的考虑是出于对历史的研究,而不是想从里面发掘某种力量好供应自己使用。 “还是这么老好人哪!” 那吒不禁这么想着,在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又回想起在自己听觉暂时失灵时所听到的说话。到底是谁对孙锐这么不满呢?或者说,是孙氏的人吗……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3节 相聚的时光越美好,离别时就会越发难过不舍。游隼号终究又要上路了,早已习惯于四处飘泊的他们这次却颇为失落。每个人嘴上虽不说,但一想到要离开孙锐,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心里当然不好受。看到这些手下这么“不中用”,游四方只是口头上骂骂咧咧的,倒没采取任何“实际行动”。 在这段时间里,那吒也曾私底下问过孙滨,打听在孙氏和天罡军中有谁对孙锐颇有微词的——他当然不会问得如此直接,只是在聊天时像是不经意的提起。但是由孙滨的反应来看,他对这方面的事亦是知之甚少。何况在这个少年心目中,孙锐简直如同神一样的存在,又岂容别人不恭?所以那吒也没问出些什么来。不过后来孙滨还是向他透露了一些事情: “天罡军天威师濮阳绍将军手下那个家伙挺讨人厌的。脾气不好就算了,有一次还敢当面顶撞少爷!他算什么东西啊!” “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姓梁,叫什么复鸿。粗人一个,还是个将官呢!那天开会,别人报告了有关他失职的事,少爷问他,这家伙居然还敢出言顶撞!什么玩意儿嘛!真该将他撤职查办!” 虽然孙滨一提起这个梁复鸿就气不打一处来,但那吒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此人,又知道孙滨一向以主人为重,难免对这种敢与孙锐起冲突的人愤恨不已,所以也不甚在意。因为了解孙锐和那吒的交情,所以听到那吒这么问孙滨也没怎么怀疑。 分别的那一天,孙锐特意抽出时间来为他们送行。站在舷窗旁的方烈,凝望着向她挥手的孙锐,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数日前他们二人独处时的情景…… “……最后,事情总算解决了,船长也开心的不得了,所以我们才能有这么个好假期。” 当听到方烈述说的关于他们在“乐不思蜀”的种种经历时,孙锐听得非常入神。一时抚掌而笑、一时神色凝重,一时长叹不语,一时又宽心松了口气。为他带来欢乐的,不仅仅只是由于这段经历,也与讲述者本身有关。 “真羡慕你们。”孙锐想像着那一幕幕情景,眼中流露出神往之意。“‘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要是我也能在现场,帮上你们的忙就好了。” 金发女子注视着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她可以看出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眸背后,隐藏着深深的寂寞。 “肯定会有机会的!别忘了,游隼号随时都欢迎你。” 方烈的话一如既往的清晰明快,而且语气中充满了肯定。孙锐的唇边绽放出喜悦的微笑,在此时此刻,即使两人只是静静相对,也觉得十分满足。 “我听孙滨说,你去瓦尔克丽的墓前祭拜,是吗?” 孙锐点点头。方烈心潮起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瓦尔克丽军校原本隶属联邦,专门培养女性孤儿成为职业军人。人数虽不多,却尽皆为精英。方烈就是出身于此。在两年前的1月30日,因为反对联邦新任内阁对付殖民地的激进做法,瓦尔克丽的成员被控全体自杀身亡。当时在坤都特种部队服役的方烈侥幸逃过一劫,但代价就是舍弃了人类的身体,只能悉数换上合成器官以求生存。为此,她还失去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军人身份,离开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也是方烈心中最深刻的痛苦回忆。 “我很早以前就想去看望她们了,只是没时间。”孙锐抬头仰望晴空,他的双眼一如蓝天般清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换回世间的理性,让人们重新回到和平中来。她们真的很了不起,不过可以的话,我始终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已经够了,不能让她们的血白流啊……” 泪水并未出现在方烈的眼中,但她的悲伤犹如洁净的水晶,永远的凝固在蔚蓝的瞳孔里。孙锐看着她,心里也是隐隐作痛。当初帮助方烈改造身体的就是自己,虽然救回自己最重要失,却令她再也无法拥有正常人类的身体。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孙锐也难以说清。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失去她。能看到她坐在自己身旁,孙锐内心再次涌现出感谢上苍的念头。 “谢谢你去看她们。我现在想去都去不成。” 当时瓦尔克丽曾一度被诬陷为叛军,其派遣在外的前校员也被牵连,方烈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她所在部分的官兵合力瞒骗上级救了她,只怕如今方烈早已经命丧黄泉。虽然逃了出来,但那时候政府派来的人都以为方烈已死,所以如今瓦尔克丽虽已然平反,但方烈在联邦户籍中已经是个死去的人,无法重回故地,因此她才会这么说。 “她们会知道的。” 望着那双温柔专注的双眼,方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没有他和游隼号的同伴们,自己也不可能撑到今天。只是已经失去的,再也不可能回来。她向孙锐淡淡一笑,虽然拥有一个不会流泪的身体,但她还没忘记微笑。 午后的阳光有点灼热,方烈稍稍眯起眼,不知怎的,未曾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一幕蓦地浮现眼前:也是在这样的午后,在训练操场上,八、九个军官聚在一起,听着随军摄影师为他们调派位置。那个平常不苟言笑的指挥官只是站在最边上的位置,用他深蓝的双眸随和地看着同僚们手忙脚乱的按位置站好。大伙儿好不容易才止住彼此调侃笑闹,一致看着镜头。摄影师举起相机,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好,请看着这里,笑一笑。一、二、三!快门按下,一张蓝鹰特种部队指挥部军官的集体合照就此诞生。自己当时虽没有一起拍照,却一直将这张照片珍重地收藏起来。可惜在仓促逃离蓝鹰时没带走这张照片,如今再也找不到了,方烈不禁沉默了。 “怎么了?”孙锐关心的问道。 方烈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在心底处,依然缠绕着一缕若隐若现的哀伤…… 宇宙空港的广播令方烈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飞船的舱门缓缓关闭,显示已作好准备即将启程。方烈朝孙锐挥挥手,虽然面目有点模糊,但仍然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 这种美好的时光,真希望能永远维持下去……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4节 在过道里方烈迎面碰见那吒,他正在点算采购的食物和日用品。方烈也来帮忙。遥望着已经成为窗外星群中一个小白点的颢天行星,方烈问道: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老板打算去西十字星,因为那边刚解禁,物资短缺,应该有机会赚一笔。”那吒将一箱罐头放入餐厅的库房,又清点另一箱速食品。“不过在去那儿之前得先去一个地方。” 方烈扫了眼对方的背影。“是哪儿?” “孙氏领地的炎天行星,得在那里置办点货物。” 那吒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一个饮料罐。方烈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反应,问了一句: “这么说,你要找的东西有眉目啰?” 那吒将食品塞进柜子里,“嗯”了一声。有关原体的资料就在那里,其中还包括前银河财团留下的东西。一想到这点,那吒的心里多少有点不平静。他也不知道前方是一条怎样的路,也许会如愿以偿,也许会一无所获。可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根本不可能有收获。但那吒不会后悔,因为这是他的决定。 “……那些家伙怎么没来帮忙啊?” 那吒抬头一看,见方烈已经帮自己息一箱箱东西全放好了。他道了声谢,又说道: “他们都呆在餐厅里不肯出来,那里肯定正热闹着。” “我们也去吧。” 第183章 两人一起走向餐厅,果然从里面传出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嘻笑打闹声——其中尤以亚迈和游四方的嗓门最大。两人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走了进去。里面的声音又再响亮起来: “少校你可来啦!喂小白脸,今天晚上吃什么?”“亚迈!”“……我看你干脆就啃方便面好了。”“呵呵,活该啊!猴子山大王!”“叽~~叽~~”“这主意不错,上个月你一人吃三份,我还没扣你的伙食费呢,就从今天开始扣吧!”“啊~~还要不要人活啊!就那么一份我怎么吃得饱啊?!”“就当是减肥好啦。”“阿彦,你!”“呼~~终于不用怕有人抢走我的那一份了。”…… ——孙氏首府桃源行星天罡军总部 刚结束汇报返回基地的天威师师长濮阳绍一来到办公室,就传召其心腹手下4团团长梁复鸿到来。在一个月之前,梁复鸿的身份还是天威师的副师长,但如今他却遭到降职。他这次也与濮阳绍一起前往颢天述职,可因冲撞孙锐而被暂时停职。所以当梁复鸿出现时,该师司令部的军官们都不敢抬头与他直视,只忙着做自己的事。直到对方进了师长办公室后才抬起头张望,他们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少将也真是的,什么不好做,偏偏又冒犯首领!” “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了,活该他受罚。要不是首领宽宏大量,他肯定不止是停职而已。” “只有咱们师长能制得住他,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在办公室内,濮阳绍一言不发的盯着正向他敬礼的部下。方才在他人面前一脸骄横傲然之色的梁复鸿,此时却屏息静气,静静等待着对方发话。他的这位上司三十过半,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梁复鸿对此人永远毕恭毕敬,唯马首是瞻。濮阳绍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 “你反省过了吗?” 梁复鸿忙低头应了一声“是”,可眼中仍闪过一丝不忿。濮阳绍像是早已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说道: “我每次告诫你,你都不听。现在又闹起来,就算我不想追究,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天威师第4团的团长“唿”的一声昂起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请司令处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何况,我不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向被人视为严谨理性的军人代表的濮阳绍有些无奈。听了他最后那句话,濮阳绍更是双眉打结。要是换成别人敢说出顶撞孙锐也不觉得后悔的话,他一定狠批对方一顿。但梁复鸿这么说,他倒没怎么斥责。两人相识多年,心中那些绝不敢向外人提起的念头也只有在彼此间吐露。 “老样子……就算你心里想什么,也不必非说出来不可吧?这样做,根本就于事无补,而且会惹祸上身!别忘了,我是你的上级,在外人面前不能不装装样子。”濮阳绍脸色已转缓和,看得出他对这个部下不是真心责怪。“复鸿,你的忠心我非常了解,不要再惹事了,明白吗?我需要你。” 即使面对着孙锐也没好脸色的梁复鸿此刻却如同一只驯服的羔羊,心里充满感激之情。身为天罡军一员猛将的他对谁都不服气,只服濮阳绍一人。在他看来,天罡军不是孙氏的,而是濮阳绍所有的。所以只要濮阳绍一句话,他可以赴汤蹈火而且绝不退缩。 “我明白了,司令。是下官鲁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属下觉得那件事自己没有做错,像孙锐那种人,根本不配当天罡军的首领!如果不是因为孙氏是世袭制,那家伙根本就上不了台……” “够了!”濮阳绍将部下的不敬言词生生打断,神色冰冷。有可能梁复鸿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还好他们谈话的场所在封闭隔音的室内,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他的心腹依旧低着头,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想法没有丝毫改变。对于孙锐,梁复鸿没有半点好感。这种公子哥儿,不过是靠着血统和身份才坐上孙氏首领的位置,他只是个傀儡罢了!军人出身的梁复鸿年轻时就加入了天罡军,屡立战功才得到今天的地位,可以说是全靠自己的力量打拼,所以他心底里压根就瞧不起孙锐。他身为濮阳绍的心腹,自然深知当初孙锐能继任孙氏首领,其中多亏了濮阳绍的大力支持。因此梁复鸿更觉得如果没有他们,孙锐就难成大事。从这几样来看,他敢公然顶撞孙锐也不奇怪。 濮阳绍当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对孙锐也有不满,但原因却与部下不同。他所不满的,是孙锐的性格和作风:不爱与人争执、寄情于山水、平日爱打理花草树木,总爱结交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最令他难容忍的是孙锐的个性太过善良,没有作为首领应有的铁手腕。濮阳绍总是希望孙氏与天罡军的首领是一个精明睿智、杀伐决断的人,而不是心地仁慈、会为他人着想。他虽然不说,但其实一直对孙锐寄予厚望,所以才会有这些不满。不过他的心腹会如此厌恶孙锐,也可能是受到他的影响,只是两人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 “好了,你先回去吧。记住千万别再闹事了,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当心腹离开办公室后,濮阳绍不禁长叹一声。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孙锐才能真正成为一个称职的首领?如今联邦和梅氏都日益强大,孙氏更需要强而有力的领袖啊! 跟所效忠的上司不同,梁复鸿却是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要我们都听命于这个小子呢?!首领之位,应该由有能力者居之!光靠名头和家世就想让我屈服吗?别做梦了!既然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希望看到战争发生”,那我就干给你瞧!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实力! 一个突兀的念头出现在梁复鸿脑海内,他冷冷的笑了。就这么决定了!看你这次会怎么办,孙锐!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5节 “临近新年了,各位有什么愿望呢?是准备有家人外出旅游?还是和自己的另一半在广场上迎接新年的钟声?又或者是和三五知己一块儿到‘乐不思蜀’玩个痛快?如果坐在屏幕前的您还没拿定主意的话,不妨留意一下下周推出的《新年游乐总攻略》,衣食住行、新年期间星际各处旅游景点推出的多种多样的活动和优惠,节目中都会为您详细介绍。务求令您过一个快乐的新年,您千万别错过哦……” 在宽敞的客厅内,骤然响起一个大大的呵欠声。那个声音的主人张着大嘴,揉揉眼睛,含混不清的说道: “我过新年,一定要找一个没有老板和喵喵的地方,狠狠的睡上几觉。然后去巽都的海水浴场,每天饱览比基尼泳装mm的秀色。顺便趁这段日子晒黑我的皮肤,练出肌肉,好方便以后和女孩们搭讪……” 此人的发言招来数人(包括一只猴子)不满的视线。其中一位女性对此嗤以鼻: “无聊的计划!比基尼可不是专门穿给男人看的。还有,别以为空有一身肌肉就能泡妞,胸大无脑的家伙是不受欢迎的!” 那位被点到名的小猴子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袖,大有想讨回公道的架势。也有人既是自夸又是嘲弄的说道: “瞧瞧我就不一样啦!不用靠晒的就有这么健美的身材,不用靠搭讪也有女孩主动倒追我……” “喂喂喂!我说我的,你们干吗那么大反应?嫉妒就直说好了嘛。你们难道想和老板呆在一起‘美美’的过新年?我才不信!” 被围攻的米汤终于开始反击了。本想驳斥他的那二人听见最后那句话,不禁露出心虚的表情。辛然和亚迈互看一眼,心里似乎都打着同样的小算盘:不和老板一起过新年。不能怨他们无情,实在是被游四方吓怕了。以往的新年,游四方在游隼号的小聚会上总受大灌黄汤,虽说她酒量极好,不会醉酒闹事;但几杯酒一下肚的游四方来了兴致,便会高歌一曲,以助聚会之雅兴。她的歌喉成为众人的恶梦,对大伙儿来说,游四方的歌声是宇宙中三在可怕噪音之一。所以每临近新年,大家都心有戚戚焉,却又苦无应对之策。 “要不这样好了,我们……” 辛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作战计划”,三人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喵喵想钻进去又被他们顺手赶了出来,小家伙只好跑到主人前诉说委屈。章靖彦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此时他慢慢坐起来,边安抚喵喵边看了看那神神秘秘的三人组,咕哝道: “死人都被你们吵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随手耙了耙蓬乱的头发。“别闹了,这里好歹是孙氏的地方,你们这么吵人家会有意见的。” 那三人充耳不闻,还是我行我素。章靖彦也不去理睬他们,拿起摇控器随意切换电视频道。忽然,一则新闻报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近日在东部殖民地星域接连发生人口失踪事件,失踪者多数来自郊区贫民窟,没有共同特点。据其家属称,失踪时间最长的已达一个月之久。目前数个行星的公安部正联手侦查此案,务求尽快寻回失踪者。据最新消息,某行星上的失踪人口有不少来自于一间临时孤儿院,现在警方正对该孤儿院进行调查……” 章靖彦下意识的身体倾前,想听清楚播音员的报道。谁知那三人组里突然爆出亚迈的大嗓门: “太好了,就这么办!” 差点就被吓一跳的章靖彦无奈的看着他们,见这几个家伙眉开眼笑的样子,也拿他们没办法。正在这时客厅的门大开,一个比起亚迈的嗓门都毫不逊色的女声喊道: “你们在嚷嚷啥? 第184章 活也不用干啦,只会偷懒,看我怎么拆了你们骨头炸来下酒!” 米汤、辛然和亚迈被吓得不轻,一时都成了惊慌失措的石像。章靖彦气定神闲的朝来者打招呼: “老板你们回来的真快啊,孙氏这里的负责人怎么说?” 游四方和同行的方烈走进厅里,她们刚才去见孙氏炎天行星的负责人。游四方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可怜的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声。 “有老娘我出马,没有摆不平的事!何况这也是小公子的意思,他们都不敢违命!” 游隼号一行在日前来到炎天行星,由于孙锐已经派人通知此地负责人,所以他们也被奉为上宾。游隼号的女船长和方烈就是去向孙氏的人表达谢意并且请他们帮忙置办货物。方烈狐疑的打量着一直不敢出声的那三人,嘴里念着什么但也不管他们,向章靖彦问道: “那吒人呢?” 章靖彦往里一指。方烈道了谢,径自走到里间的客房门前,这里和外面只隔着一道玻璃墙。她敲了几次门,才听到里头有反应: “进来吧,门开着。” 那吒坐在电脑前,看样子是刚结束远程通信。他见进来的是方烈,不禁问道: “和老板回来啦,事情还顺利吗?” 于是方烈就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他,又说道: “关于原体的资料孙氏正派人整理,只要我们明天一过去就能查看。听说数量非常庞大,你要作好心理准备。” “这还用说,”那吒听了也不觉意外。“我们以前在坤都喜出望外发现的前银河财团研究所里,就有大量的资料,可惜都被毁了。” 那吒所说的已经是六年前的往事。那时他还是政府中人,方烈也还是联邦军官。他们一行人为了调查原体的真相而共同作战,在那次行动中,不仅发现了银河财团在地底遗留的研究所,更搞清了那吒的身世。其后那吒逃脱了政府的控制,方烈亦在四年后被迫失去最重要的亲人和军人身份,四海为家。两人于一年前才在游隼号上正式成为同伴。回想起那段往事,两人都觉得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忆依然是如此鲜明。只是一联想到现实,仍有些无奈。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6节 方烈看了看那吒面前的立体屏幕,淡淡一笑道: “不妨碍你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八点出发。” 她和别人都隐隐约约知道,那吒似乎是有一位交情极深的好友,两人不常见面却经常保持联络。他们都无意打听那吒的私隐,只是有点好奇罢了。辛然甚至大胆的猜测对方是不是那吒的女友,但被亚迈一口否决:“女人哪有不缠人的!要是有这么个老往外头跑的男朋友,女人不发疯才怪!要不然,老早就黏上来了,哪会到现在都不见人影?那个肯定不是他的相好!再说,以极品青皮咸鸭蛋(注:指那吒)的脾气,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他?!”他的话虽粗,倒也有些道理。当然,这也只是众人没有恶意的打听罢了。 待室内又只剩下那吒一人时,他再次打开电脑,立体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封由毛笔字写成的书信,其字体或许算不上一代大家手笔,却也颇见功底深厚: “大雪之日,星白。前夕新月初上,欣见君之栽书,何幸如之!蓬莱一别,已届半载。奈何琐务繁重,行动受制,竟不得与君长共相保,宴集游处,何怅然哉!今虽鱼雁往返,然未角吾寸心之郁气也。 回思往年相聚,联床风雨,一夕共榻足乐;秉烛夜谈,三更犹然快意见。桂花树下,昨尚观之;池塘春草,今谁投石?当此之时,方知往昔乃何等之乐也!不知君意以为然否? 年事将近,诸务忙碌。吾年岁渐长,心怀万端,常有所虑;夜深辗侧,愁绪何堪。虽华发未生,然已同一老翁无异耳!勉赖家族余荫,方成今日虚名,然此等事于吾亦只浮云耳。须知生有七尺之形,死惟一棺之土,雄视威壮之躯,亦不奈岁月蹉跎,化作白骨。必当正盛之时,遨游星海,阅尽银河;痛饮佳酿,仰而高歌,方不失人生一世之大丈夫之本色哉!个中情怀,惟君知耳。若能蒙君于新旧交替之际光临陋宅,吾则满怀喜悦恭谨之心以待。以此为书,聊表寸心。星白。” 上面所写的虽全是古文,但那吒也能了解得七七八八。他按动键盘,写下回信: “此次事情告一段落后,定当前往蓬莱一聚。望好好保重身体,君岳。” 信件发出后,那吒还不忘嘀咕,好像是在向某个不在场的人解释什么: “别埋怨我写得少,星华。我哪有你这么好文采,将就着看看吧,反正能看懂就行。” 那吒关了电脑,伸了伸懒腰。虽说在游隼号上干了这么久,经常漂泊四方,不过偶尔能这样休整一下也不错。当他想到方烈刚才所说的情况时,明净如红水晶般的眼睛里不禁浮现些许凝重。 到底,在孙氏的那些资料里能找出些什么呢?那吒虽已作好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按捺不住跃动的思绪…… 只有等到明天亲自确认了! 当旭日东升之际,游隼号的其中三个成员也按时来到孙氏存放原体资料的部门。本来呢,除了那吒和方烈之外,还有一个家伙自告奋勇也想跟来,还嚷嚷着什么“为了保护少校的安全”之类的话。无奈他是纯人类,在查看这些资料时根本帮不上忙;再加上游老板另有任务,所以决定让章靖彦去帮那吒,而亚迈那家伙就只好留下当可怕的搬运工。临走前,方烈装作没看见亚迈无比祈盼的目光,和另外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被留下的,还包括那只吵闹的小猴子喵喵。这被“遗弃”的一人一猴只好可怜巴巴的用眼睛目送三人离去。说到底,他们都是不想受游四方“荼毒”而已。 可是当剩下的数人亲眼看到要搬运上船的货物的数量时,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逃跑或是装病。那些堆得如山高的货物令他们为之目瞪口呆。虽然有大型装卸机械工的帮忙,但这种活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干完的。没办法,只好上吧。三人——外加一只猴子便在游四方的不停指挥下渡过了忙碌的一天。 再看回那吒他们这边。在存放资料部门的负责人——他向众人介绍自己是孙氏炎天行星科技研究所的所长,姓单——带领下,一行人来到资料储存室。这里他们看到五个排列成圆圈状的虚拟座舱。那位单所长向他们解释道: “因为资料过于庞大,所以我们将它存放在由我们孙氏制成的固定网络空间。各位如果要查询资料,就得进入虚拟空间。要不然单以电子脑的流量进行下载检查,连百分之一的内容都看不到。” 三人当然没意见。对他们来说,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网络的虚拟空间,他们都一样行动自如。那吒想起数年前自己在联邦政府工作时,曾接触过由联邦收藏的原体资料,同样需要进行该虚拟空间才能检阅资料。如今孙氏的情况亦是如此,而它们有关原体的资料占大部分都同是来自于前银河财团,这个垮台多年的庞然大物一定掌握了许多原体的重要机密。 “我们慢慢查找吧,肯定会有收获的。” 可能是看出了那吒内心的起伏,方烈这样说道。那吒摸了摸自己那头介乎于淡蓝和浅绿间的青色短发,掀了掀嘴角。章靖彦已经坐进身旁的一台座舱里了。单所长又对三人说道: “我和其他研究员会在外面的控制室监控稳定资料空间的情况,进入虚拟空间后会一直和你们保持联络。请三位小心,如果出现变化马上通知监控窒,我们有责任要保护各位的安全。” 三人纷纷向他道谢,单所长也退回到监控室。章靖彦在电子脑网络中向其他二人说道: “孙氏的人都挺客气的。” “这是他们的工作。”方烈莞尔一笑。“不过也可以说是受到他们首领的影响吧。”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7节 那吒也抱有相似的看法。可他脑海里又回想起那次在孙氏颢天行星时听到的那句话,那种对孙锐的恶意流露无遗。在孙氏的官员中,有人对孙锐心怀怨恨……会是什么人呢?那吒有些不安,但他什么也没说。毕竟只是自己无意中接收到他人电子脑网络的讯息,又搞不清对方是谁,所以现在说出来的话只会徒添大家的困扰。 三人躺入座舱台中,头部两侧的连接器准确无误地接驳入他们耳朵里的电子脑接口。单所长的声音也在此时传入他们的大脑: “读数指标一切正常。十秒后你们的意识将自动进入研究所中央电脑的登录页面,然后就会直接进入预先连接好的虚拟空间,请做好准备。” 那吒缓缓闭上双眼。当他再次睁开红色眼眸时,眼前已变成了闪耀着各种数据的空间,方烈和章靖彦站在他身旁。三人站在数据流中等候着登录虚拟空间。很快,数字停止流动,白色的字体消失,在他们面前出现两行飘浮在空中的选项:第一项,是孙氏的资料;而第二项,则是银河财团的资料。那吒选择了后者,空间再度变化,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出现在那吒面前:冰冷的金属墙壁、一排排的直立式培养槽,闪着绿光的屏幕。这正是那吒以前在联邦政府工作时见过的前银河财团资料中的场景。但不同的是,在这个虚拟空间中,他们可以看到培养槽中是一个个身上接驳着各种数据线的合成人,三四个身穿似是工作服的人员正检查着培养槽的小型电脑。 第185章 那吒以前所见过的,是被删除了许多东西的不完整资料,充其量只是个静止的图片背景。而孙氏所持有的资料,却是完整地再现。那吒觉得自己这趟还真是来对了。 一个工作人员来到章靖彦面前,径自走了过去。当他穿过章靖彦的身体时,他们才看清这只是个立体影像。 “是银河财团的人……这里是它的研究所吗?”章靖彦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用像在说着“这个天气正适合睡懒觉”的语气说道。他的悠闲感,一点都没有减少。不是因为他对这任务不重视,而是他为人一向如此,所以那吒和方烈对他的口吻并不在意。 方烈扭头看着那吒。“我记得以前还在联邦的时候,也看过类似的东西,只是不及这份资料的全。” “是这样没错。”那吒注视着培养槽蓝色液体中的人形机械。“联邦的资料,有可能本来就是残缺的,也有可能是故意弄成残缺的。” 这里虽是虚拟空间,但一切看上去与现实毫无区别。方烈也不禁佩服孙氏中央电脑系统的强大机能。三人来到楼上,这里像是办公区,不少研究员都埋首整理数据,楼道上、走廊上也处处可见三俩成群在一起讨论的研究人员。章靖彦弯腰看时,见那些旧式电脑(在当时来说这种机型已是最先进的了)上的内容,说道: “这是合成人躯干机能研究小组,下面那些都是他们的研究成果。不过还没装电子脑,难怪只能呆在那里头。” 那吒见那些研究人员传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便联系外围负责监控的单所长道: “能将声音调的更清晰些吗?” “好的。那么先将环境音调低,再调高人声,这样应该就能听清。”单所长的声音在他们的电子脑内响起。 过了一会儿,谈话声开始像涨潮的溪水一样浸润着他们的听觉系统。方烈听见自己身旁的一对研究员的说话声: “……今天是要进行那个吗?……啊,是啊,为了这个准备了好长时间,但愿别出岔子……嘘,小点声!别让那些新来的菜鸟听见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实验……还是小心点好,这种泄漏出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上次你也看到了,电子脑级的葛辉那家伙都吓得尿裤子,回来就胡言乱语,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看见那个不怕才怪!老天啊,真搞不懂上头在想什么,干吗非得将那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这里?!我们是和死神为伴啊……” 那两人又低声谈了一阵子,随后便匆匆离去。他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如果方烈不是站在他们旁边,恐怕根本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到底是说哪一方面的事情,但从他们的神情和大致内容来看,似是和银河财团的某些内部机密有关。不管是何时何处,即使文明高度发达,人类总喜欢背着人窃窃私语,流言亦在此滋生。面对着这个发生在许多年前的一幕,方烈开始觉得不那么陌生和充满隔阂了。 “这个是取自于前银河财团某研究所的纪录,时间显示是在新历315年4月12日。”那位单所长又向他们联络道。 章靖彦站在玻璃窗前,望着下方一排排延伸至另一端的培养槽,那壮观的景象竟让他联想起蜂巢:在容器中的合成人犹如幼虫,而来回巡查的工作人员就是工蜂,照顾着这些一动不动的幼虫。他自言自语道: “还少了一个蜂后……这样就更像了……”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吗?那吒觉得有丝蹊跷。也许什么也没发生,只不过是因为孙氏当初从银河财团那里,只找到从这一天开始的记录而已。他联系单所长道: “可以把这个研究所的立体地图传送过来吗?” “请稍等。” 三人的电子脑都要在一分钟后接收到地图影像。这是一个呈圆柱形的大楼,不管是从上面看去还是从下面看,它都像一个圆圈。在这个大圆圈里又套着一个小圆圈。这大小圆圈之间便是办公室、实验设施和大型仓库。在看这个立体地图时,他们几乎都是同时发现有点不对劲。方烈先开口道: “这大楼中间是中空的吗?奇怪的是这一块空地又不作任何用途……” “可是二层以上的外围部分都是可以直接和中间相通的,只有二层以下是完全隔绝的,甚至没有一点生命活动迹象。”那吒陷入沉思。“这种结构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话使方烈的脑海中像被一道闪电照亮了,但随后又回复成一片漆黑。她与那吒互望着对方,其实心里都想着一件事。 “北十字星的中央研究院!”“天苑中央研究院!”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8节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章靖彦瞪大他那双平时总是半闭着的眼睛,来回打量着二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那吒和方烈所说的中央研究院,正是由联邦政府成立、位于北十字星天苑的中央研究院总局。在一年多前,游隼号在东部殖民地星域救下了中央研究院乾都分局的研究员刘咲一行人,她们所乘坐的联邦战舰因怪物袭击而爆炸失事。除了她们数人外无人生还。与刘咲同行的,还有一个与那吒有着切身关系的合成人:他可以说是那吒的另一个分身,和那吒有着同样身世的迦蓝。一行人在旅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后来迦蓝遭人污谄,竟被联邦当成是毁灭战舰的罪魁祸首而被联邦军抓走。为了救出他们,游隼号众人赶往天苑中央研究院,并派了方烈和那吒(他当时的身份还不为人所知)进入其中救人。后来迦蓝与那吒融为一体,将意识寄托在那吒身体内;刘咲则离开了中央研究院,共同经历生死的同伴怀着对各自的祝福和未来的向往继续努力前进。那吒和方烈的救人时知道了中央研究院总局的结构,当时囚禁迦蓝的地方就是在大楼中央,所以二人一见这个相似的地图马上联想起北十字星的研究院总局。 经过他们一解释,章靖彦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按理说,是银河财团的研究所成立在先,为什么联邦的中央研究院的构造规模和这么这么相像呢?难道联邦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北十字星的研究院中央部分,是专门关押迦蓝的地方,这样能压制住他的力量,那么这里……” 方烈没往下说,章靖彦已从那双蓝眼中读出了她的心思:既然联邦中央研究院是模仿银河财团的而建,其中部又是关押始祖合成人的场所,那么这个研究所的中央部分就很有可能是同一用途。要知道那吒和迦蓝这对世上最早的合成人,就是诞生自银河财团。 他们几乎是同时望向那吒,那头雨过天青色的头发正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那吒回头看着他们,笑道: “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我能亲眼看看银河财团到底在干嘛!” 他又联络单所长。“请将我们传送到大楼二层以下的正中央区域。” 传送光环将三人转移到另一处场所。这地方全部放置着各式仪器,几乎每一部仪器前都有工作人员在负责监控。章靖彦四顾张望,他一转身就愣住了,直直的望着玻璃墙外的下方。 “你们快看这边!” 另外两人这才朝章靖彦所指方向看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由牵引装置悬浮在半空的物体。它中间为圆环,两侧延伸在外的部分如同双翼。在这个物体上,似乎能感觉到强大的能量在流动着。整整两层的空间,都只用来存放该物体,里头空无一人,那些研究员离得最近的也不敢靠近透明墙壁,只是隔开一段距离遥望着它。 方烈对这个物体并非完全陌生,她知道自己以前曾见过这东西,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这时,她和章靖彦听到那吒低沉的声音: “这个,才是原体的本来面目吧?” “这是……原体?”章靖彦下意识的抓抓头发。“可我们以前见过的原体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银色、长方体状……” “没错,这就是原体的真面目。”方烈已经想起来了。“几年前我们在银河财团遗留的资料中见过原体本来模样的图片,跟这个一模一样。” 那吒一边向章靖彦解释事情始末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原体力量太过强大,所以银河财团以特制金属将本体封存,就成了今天另一副模样。” 游隼号的机械师点点头,但眉毛又皱了皱。“可是为什么现在有好几个原体呢?哪个才是真正的原体?” “真正的原体现在正躲在一个没人能找到它的地方。至于另外那些……”那吒走近墙边,一手贴在玻璃上,强化玻璃墙映照出一双血红的瞳孔。“可以称之为类原体。那些类原体的金属壳里只有原体本体的碎片,所以也拥有一些能量,但没法和本体相提并论。银河周转故意制造类原体,好混淆外界的注意力。” 听着这些内幕,一身悠哉悠哉的章靖彦也不禁嘀咕了一句:“可怕的银河财团。” “是够可怕的。”方烈无声的笑了。“不过联邦却正在极力的效仿它呢!只要它曾经强大过,那么它做的事就不代表可怕,而是强权和强势,现在有不少人都这么想,他们才不管什么可怕不可怕的!” “耍心机,使手段,搞阴谋,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这都是可怕,哪怕他们有最好的藉口也掩盖不了这点。” 那吒的话令其他二人也有同感。他们会成为同伴不仅是由于在同一个飞船上工作,更因为他们有着精神上的契合。 第186章 忽然,研究所内响起了广播:“甲类实验即将开始,请无关人员尽早离开此区。相关实验小组请作好准备……”三人看到现场有一部分研究员离开,还有一些研究员继续工作着。大门开处,又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他们站在可以俯视原体的最佳地点——一个专门的观察室,纷纷戴上护目镜,等待着实验开始。 “这几个不像是做研究的人,”方烈仔细打量着那几个人。“是银河财团的官员吗?” “八九不离十。”章靖彦指着那几个看上去像是有些身份的研究员。“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巴结了。” 在他们看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颇为敬畏这几个外来者,诚惶诚恐的陪同着这些官员。那吒带着,三人走到那个观察室里,想看清他们到底要进行什么实验。官员们个个脸色阴沉,好像对即将进行的实验没什么好感,这更让他们想一睹究竟。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9节 实验开始了,在中央放置原体的空间内,出现了三条递进式机械通路,一起延伸至原体面前装置才停止运作。看样子,这几通路装置都是从下一层进行操控的,那么他们所站的地区的下方还有一个实验区域。很快,在这些通路上出现了三个身影,这三个人被固定的约两米高、一米宽的仪器板上,头朝上脚朝下地被牵引器引至离原体不到半米的地方。从那吒三人所在的角度望下去,这三个人头低着,一动也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似的。章靖彦不禁问道: “这个实验到底想干吗?” 他的两名同伴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继续观察事态发展。他们看到一个看似实验负责人的研究人员向那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解释道: “一号实验体接触次数为15次,二号实验体接触次数为21次,三号实验体接触次数为18次。俱未出现反应。生理指标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之前那个是接触了多久才出现反应的?”一个官员开口问道。 “是在第三次接触之后就产生反应的。”负责人低下头查看电脑中的记录。“但是在发生反应前该实验体本身也没有异常。” 几名官员互相看了几眼,眼内充斥着不解与畏惧。其中一个官员低声说了句: “该死!难道真的是里头那个净说怪话的家伙搞的鬼?!”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注视着这场实验。在装置的控制下,一个实验体的手臂缓缓伸向原体,在那吒等人不可置信的视线中,他的手掌贴在了原体的表面。他们都知道,只要人类的肢体接触了原体,下场只有两种:一是身体里有合成器官(尤其是电子脑)的人就会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好比被吸收了一般;二是由纯人类(即身体内无合成器官)转变为怪物。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下场都很可怕。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早在几十年前拥有原体的银河财团就已经在进行类似的实验了。虽然这些事情早已过去了,但此刻亲眼目睹当时的画面,依然令他们感到震惊。 实验者的手终于被带离了原体,他没有消失,还是不见一点动静。接着,另外两名实验者也依次触碰原体,他们同样没有消失。看到这里三人总算明白了,银河财团是用人类进行危险的实验,这些人都是纯人类。他们想测试如果人类与原体接触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银河财团的人……是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下场吗?还是说,他们明知结果还故意这么做吗?!” 方烈一直沉稳清晰的声线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本来用活人进行如此危险的实验就不应该,如果对方真是故意这么做那更是不可饶恕。那吒和章靖彦亦有同感,章靖彦注视着下方那些被用作实验品的人类,迟疑道: “他们从刚开始就完全没动静,莫非都是死人吗?” “不,有人专门监控他们的身体状况,他们还活着。”那吒扫视了一眼四周,令他奇怪的是,那群研究员和几个官员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实验者。“这些人,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其他二人也都注意到了。这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相似的神色:既期待,又害怕,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原体和那三个实验者。现场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被压制住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三个实验者依然好端端的,没见什么异样。一名官员不耐烦地摘下护目镜,松了口气说道: “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研究员们也开始放松下来,有人欣慰,有人失望,也有的人仍觉得不安。电脑显示距离实验者接触原体的时间已过了半小时,这个很可能就是他们实验的时限。在数名官员准备离开时,一个工作人员尖锐的喊声迫使他们停下脚步: “一号实验体出现异常!体内细胞急剧增生!” 众人大吃一惊。官员们都跑回观察室紧张地看着在隔离圈中的实验者。那吒三人都清楚的看到,那个实验者狂躁的扭动着身躯,发出凄惨的悲鸣,像在发泄着痛苦,又像在祈求别人施以援手。实验项目的负责人见实验体数据持续异常,马上下令道: “将原体转移到下一个区域,另外两名实验体移送回原处看管。对该区域实施全面隔离,所有人员都作好防护准备!” 原体缓缓下沉,当它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中间的特制强金属地板合拢在一起,就像什么也没出现过似的。另两个实验者也移走了,这个硕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那个发狂大叫的一号实验者。他被缚住四肢,无法行动,但那张脸扭曲得快裂开了,几乎分辨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这时候,一众研究员纷纷戴上预先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几个官员也早已戴上面具。他们似乎早已准备好迎接这个时刻。显然,他们并不打算救那个实验者,只想继续观察其发展。 “一号实验体的红血球增生速率已经超过承受极限!” 高分贝的叫声就像一把把凿子般敲击着众人的耳膜。实验者的眼耳口鼻中喷涌出红色的液体,覆盖住他狰狞的脸孔。不到五分钟,他浑身上下几乎都被鲜血包裹着。要是别人看到这么一个物体,一定无法将它与人类联系起来。研究员的汇报声也不断传来: “实验体体内氧气浓度密集,而且还在持续飙升!” “实验体各项生理指标上升过快,已经无法读出具体数据了!” 那吒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望着那个已不成人样的实验者。虽然明知道这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但还是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不仅是因为亲眼目睹银河财团进行活人实验,也因为他又再次见证了原体所导致的灾难性的后果。不,应该是‘它’,那吒在心里更正自己。即使那吒身为它亲自创造的御子,他也无法接受这个创造者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它就那么痛恨人类吗…… “快看,已经停下来了!” 第三卷异变第八章第10节 方烈有力的嗓音把那吒的思绪重新拉回到眼前的虚拟空间中。那名实验者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赤红浓稠的黏液,伫立在中央。惨叫声、挣扎声、血液涌动声,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周围粗重的呼吸声。一名官员拿出手帕擦拭脸和脖子上的汗珠,他的一个同僚下意识的走近玻璃幕墙前,瞪大眼睛瞧着那一团血球似的东西。负责人看到电脑上显示实验者的指标读数全部停止,抖动着嘴唇说道: “和上次的情况完全一致……接下来……” 他没往下说,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惧怕不安。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那团东西的颜色渐渐由红转黄,再转变为金色,透出一股妖异的光芒。本已凝结的液体,开始不住的涌动膨胀。顷刻间,它的体积就增加了好几倍,还在不断的增大。金色的黏液,逐渐进化成一个有着独眼、利爪的庞然大物。这种怪物,游隼号的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这里是重现以往银河财团关于原体资料的研究片断,也就是说,早在多年前,原体所创造的怪物就有踪迹可寻了。最贴近玻璃幕墙的那个官员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猰貐……真的出现了……” “猰貐?”那吒喃喃的重复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心底深处似乎有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溅不起一点水花,却有一圈圈涟漪不停的扩散。“是这家伙的名字吗?” 方烈定定的看着那个怪物,回想起自己以前曾与同样的怪物打过照面,现在想来仍有丝不寒而栗。“它也有会名字?真让人意外。” 章靖彦的视线也落在这个“猰貐”身上,他正想开口,却听到身旁有人在说话: “……是原体里的那样东西帮它起的名字吗?” 原来是一个官员在询问实验项目的负责人。那研究员点点头,眼中全是无法压制的恐惧: “是的。那个自称为‘太初’的智能体就称这种怪物为猰貐,还说‘供吾驱使,供吾鞭策,为吾之神兽,乃驾御尔等之主’!” 猰貐咆哮不已,虽然隔着厚厚的玻璃墙,但那吒他们都能感觉到震动——孙氏研究所的电脑机能的确强大,连虚拟空间都能构建得令人有身临其景之感。那些官员无言以对,似乎都愣住了。忽然,他们中的一人大骂道: “‘神兽’?开什么玩笑?!那么恶心的怪物,也敢称为‘神’?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怪物,那个太初居然还有脸称自己为神,真是荒谬,它只是在践踏人类罢了!” 这个官员不为所动,一扭头问道: “在前几次记录里,这种怪物会活多久?” 第187章 被他这么一喝斥,不少人都镇定了些。见他发问,一名研究员连忙回答道: “以往生存时间最长的是72小时,最短的为10小时,全都是在真空空间中所取得的记录。” 这下子,那吒他们都搞清楚了。这种实验不是头一次进行了,之前就有好几次,银河财团研究所的人看样子都掌握了不少关于这种猰貐的情况。其实对他们来说,银河财团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一个经常在历史著作上占据显要位置的名词,和他们本身没有太大关系(那吒虽诞生于银河财团,但他对于这部分记忆十分模糊)。但此时真正接触到这个财团的过去时,他们才对它有了更深的理解。在银河财团里,埋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而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就按以前的方法去做吧,作好记录。” “是!” 即使被困在真空的空间中,猰貐仍然没有半点衰弱的迹象。它的独眼一动也不动的盯着离它最近的几名官员的身影,那只硕大的眼球“滋滋”的转动着,贴在玻璃上,与众人对视。在玻璃墙与玻璃墙之间,隔开了三米的空隙,那里流动着看不见的超高压电流。就算知道一切防护措施都已完备,还是有人忍不住退后几步,不想落入猰貐的视线中。 猰貐扭动着硕大的身躯,缓缓转了一圈,用独眼把整个区域都扫了个遍。它左嗅嗅、右闻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那些研究员都面露惊疑之色,他们之前见过的猰貐一旦成型后,无不狂性大发,四处杀戮破坏,极力想逃离此地。可这一只却不仅没急于逃脱牢房,还显得这么安静,这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负责人见猰貐在金属地板上不住搜寻,他猛然醒悟出了什么,说道: “这家伙,它已经发现了原体的踪迹!” 话音刚落,猰貐的长爪就刺向下方。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圆柱式的空间内,众人都看到猰貐的爪子刺向地板,但那地板是由特殊金属制成的,坚硬无比。挨了这么一下子,地板被刺之处只是出现一个微凹的坑。猰貐昂首咆哮,那只利爪更是猛刺地板,想凿穿地板。一官员恨恨的骂道: “死东西!它果然是想找原体!原体移走了吗?” 最后那句是问身边的研究人员的。一人忙答道: “是的,已经转移到安全区域了!” 与此同时这一区的保安系统已经启动,一股股白柱般的冰冻喷雾冲击着怪物的身躯。章靖彦看着它边发出惨叫边缩起硕大的躯干四处躲避强力喷雾,他对两个同伴说道: “银河财团看来是找到它的弱点了,这个叫‘猰貐’的家伙怕冷。” 猰貐用尽全力撞向墙壁,使周围一阵微微晃动。一下、两下、三下……冰冻喷雾出阻止不了它的行动。正当猰貐再次砸向玻璃幕墙时,影像嘎然中止了。这时三人又听到单所长的声音: “这段影像片长只有这么多,各位可以继续选择浏览其它资料。” 他们身周又出现那个白色的空间,更多的选项浮现在那吒面前。在那吒考虑选哪个时,章靖彦一手按着头,神情有些迷茫。方烈问道: “怎么了?” “不,只是……”章靖彦按得更用力了。“我的电子脑里出现不少杂音。你们呢?” 与此同时,在现实中负责监控的孙氏炎天科研部门的单所长接到下属的汇报: “网络空间遭大量不明外来程序入侵,该空间出现崩溃迹象!” “什么?!”单所长大吃一惊。他命令众人全力稳定系统,又紧急联络仍在虚拟空间中的游隼号成员。“三位,能接收到我的信息吗?” 收不到回答,他正想命令将他们三人的意识强制带回到现实时,却被告知已无法控制该空间,三人的信号亦不见踪影。单所长顿时呆住了。以他们孙氏中央电脑的系统,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入侵而且毫无抵抗之力?除非,那是一股别人无法估计的庞大能量才有可能做到…… 流失在网络空间的三人,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渐渐醒来。方烈慢慢站起来,他们视线交织的范围中,一个银灰色呈长方形的物体屹立在中央,不灭之光自其体中冉冉流出。一头雨过天青色短发的合成人站在它身前,喃喃说道: “是它……带我来这里的……” “原体,为什么会在这儿……” 章靖彦像在询问同伴,又像在问自己。方烈眼角处扫视到几个异样的物体,她一转身,碧蓝的眼睛终于认出了那是什么: “你们是……” 她的两名同伴都望向身后。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站着几个人,这些人所穿的黑袍在这里显得如此突兀。对方同样以意想不到的神情注视着三人。在他们之中,一个银发及肩,双颊有对称形状刺青的男子盯着那吒,双唇间吐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词语: “……御子……”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1节 黑压压的天花板布满青苔,那形状仿佛是一张张被恐惧和痛苦扭曲的面孔。角落处的蜘蛛网,偶尔会被石头缝中的阴风吹得轻轻颤动。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还隐约可以听到老鼠走动过的声音。酸馊的湿气飘荡在每一处,似乎在宣告着这是属于它的领土。 当少年撑开沉重的眼皮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些。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半睡半醒的看着这一切。青苔里凝结的水滴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男孩浑身一激灵,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才开始打量这地方。 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光亮。少年只能靠那扇铁闸门来判断这里也许是监牢。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他头一侧,一双几乎撑破了眼眶的眼珠正瞪着他。少年大叫一声,吓得从地上坐了起来,缩进墙角里,浑身紧绷的盯着那个“人”。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看清那是一具尸体,大概是个成年男子,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尸体看上去还没腐烂,也许是成了干尸,也许是这里本已有的味道盖过了它的臭味。 知道了对方只是具不再有威胁性的尸体,男孩还是不敢乱动。经过这一吓,他倒想起来了:自己之前不是在孤儿院里吗?他和两个小伙伴瞒着别人,在午休时间偷溜到后园。可就在那时候他们看到了几个当地驻军模样的人,后来的事他就不大记得了。少年伸手想摸摸隐隐作痛的颈后,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铐了起来。以他的力量,根本打不开手铐。 “阿尔伯特……布莱斯……你们在哪儿?你们也在这儿吗?快回答我吧!” 他只听到无力的回声响应着自己,他的两个朋友都不在这里。少年茫然四顾,难道自己真的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变成一具被老鼠啃咬的尸体吗?已经十分虚弱的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扑到铁闸前,死命的摇晃着冰冷的牢门,大喊道: “可恶!快放我出去!听见没有?该死的混蛋!” 没人回答他。少年喊了几遍,又倒在地上。他的腹部一阵阵绞痛,少年想起自己之前没吃午餐,带在身上的牛奶瓶也不知去哪儿了,现在肠胃已经向他发出警告了。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活活饿死。到底是谁把自己捉到这儿来呢?自己不过是个孤儿,一无所有,绑匪也不可能看上自己。男孩突然想起最近流传在大街小巷中的可怕传闻:在他们那个行星所在的星域,出现了一伙魔鬼。这些魔鬼专门盯着穷人,不论男女老少。魔鬼们不分昼夜,掳走被它们看上的猎物,然后吸光人的血、生吃他们的皮肉。所以那些失踪的人连尸体都找不到。在这个月内被魔鬼们吃掉的人本地就有四、五十个,听说附近行星上也发生了这样的事。 男孩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怕:将自己捉走的,可能就是那伙传说中的魔鬼!他又瞄了瞄那具尸体,心都凉透了,身体也麻木了。两个伙伴,也许也被捉来了,也许是已经被魔鬼吃掉了。剩下自己一个人,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听天由命。对于死,少年倒不怎么害怕,他的亲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自己一直孤伶伶的,活着也不快活。如果死后能与妹妹团聚,那样反而更好。他只是不想在死前还要受那么一番恐怖的折磨。 牢门外传来“喀嚓”作响的声音,好像有人正往这边走来。少年马上退回到原位,躺在地上紧闭双眼——虽然他不怕死,但也不想就这样被魔鬼吃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在这个牢房前停住。男孩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听出来者不止一人。牢门打开了,男孩心脏狂跳,却不敢睁开眼睛。他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扛到肩膀上,走出了牢房。男孩的脸贴着冰冷的金属,那些金属还一动一动的。男孩这时才看到,来带走他的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装甲,自己头朝后脚朝前的被一人扛着,所以脸就贴上了那件装甲服。看来他们是人,而不是茹毛饮血的魔鬼。男孩没有反抗,是不想白费力气。他们将自己带离了牢房,等对方一放松警惕,自己就马上找机会逃走。 那两人在黑暗中如履平地,显然这条路线他们不知走过多少遍了。忽然间少年听到两旁传出微弱的哭声和呻吟声,他马上领悟到这里还关押着其他人!这些家伙果然是魔鬼,男孩恨恨的在心里骂道。他听见趁着前面的人说道: “烦死了,为什么又是我干这种事呢?这该死的实验还要进行到什么时候?我们来到这鬼地方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时,,少年又听到扛他那人说话了: “省口气吧,玛尔卡特大人一天不走,我们也走不了。 第188章 还是祈祷实验赶快结束吧。” “每天要干这干那,还得外出找纯人类做实验品,这样的日子也不知几时才到头。”那人又打开一道门,两人来到门外,男孩被缝隙中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听说司教大人和迪亚马特大人都来了,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未必吧,玛尔卡特大人绝对不会听司教大人的话,但愿他们别打起来才好。” 接下来他们都不说话了,从声音中少年猜他们已经来到一个四周都有人的地方,因为他听到一些脚步声来回走动。他偷偷从眼缝里看出去,那些人也穿着厚重的装甲服,在惨白的灯光下更显阴森。他们不像魔鬼,倒更像一伙有组织的人。这个地方他没见过,更不知道是在哪里。看样子不容易逃跑,少年心里一沉。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男孩被带到一个宽大的房间。那两个人把他放在一根圆柱旁,朝前方鞠了个躬,徐徐退出房间。男孩装作昏睡未醒的样子,耳朵却仔细地倾听着这里的声响。在房间另一端传来一些谈话声: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的计划还没完成,不会回去的……” “随你便,反正与我无关,我只是来传个话……多鲁,原来你也在这儿……” “嘿嘿,好久不见,司教大人……迪亚大人,没想到您也拨冗前来此地……”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2节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那几个正在谈话的人似乎正走向这边。男孩鼓起勇气看看周围,见没有人在,他连忙将身子缩在柱子后,瘦弱的身躯完全隐藏在黑暗中。一个大嗓门突然在房间中响起: “玛尔卡特大人,多鲁大人,梅菲斯特军辖下桑托向两位大人问安。” 少年被这声音惊得浑身一抖,看来那些人已经走到这边来了。又听到柱子后面传出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带着股油滑感,令人听了颇不舒服: “哦,是你啊,桑托。你有没有好好伺候司教大人啊?” 话犹未了,男孩只听到“呼”的一声,紧接着响起“哎哟”的叫声。刚才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但这次他的音调却显得很奇怪,还有种讨好的意思: “迪亚大人,您怎么又拿我的舌头玩呢?您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可承受不起啊!” “多鲁,你这只该死的虫子,”这个男人的声音比起之前的众人更平淡,完全听不出有感情起伏。“居然敢跑来这儿……想躲开我的惩罚吗?” 少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从柱子后张望。在壁灯幽暗的光芒下,他见到房间中央站着五个人,全都身穿黑袍。除了一个矮个子外,其余四人都披着黑色披肩,只是边缘部分颜色不同。男孩看不表每个人的样貌,只看到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银发及肩的男子,他身边站着那个矮子。一个拥有不长不短黑发的男子冷漠的与银发男子对视,在他们之间,有个金发男子一手抓着另一个比他个子稍矮的男人的舌头。那男人被人扯出大半截舌头,居然还笑着说“迪亚大人,您别动怒”,男孩看得既恶心又害怕,可眼睛就是没法移开。 金发男子没理会对方的求情,漫不经心的一拉,那条舌头就像一条粉红色的带子般断成两截。少年盯着他手中晃着的舌头,几乎晕倒。他并不是没见过血肉模糊的可怕场面,也不是没见过人类的肢体和器官在非正常情况下与人体分离的场面,因为他以前住的村子就曾经是战场。但看到这一幕时,男孩仍然无法保持冷静。 那个倒霉的男人晃了晃,但没跌倒,乍一看上去就像个喝醉了酒步履不稳的人。被人称作“迪亚大人”的金发男子手一松,舌头应声跌落在地,倒有点像一只肉色的蚯蚓(男孩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呕吐)。迪亚哼了一声,说道: “多鲁,装什么死?还不快给我站一边去!” “迪亚大人,您还是这么手下不留情。我这阵子没怎么运动过,害您玩得不过瘾,请您多多包涵。” 多鲁在自己“嘿嘿”的笑声中,从嘴里爬出一条蜿蜒的东西。如果说之前那一幕令少年想晕倒的话,那么此时的情景则令他完全忘记了要作出反应:多鲁吐着长长的舌头,那条舌头前端分开。猛一看,他还以为是毒蛇化成人形,口吐人言。之前被扯掉了舌头,这个多鲁不仅毫发无伤,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又重新长出了舌头。瑟瑟发抖的男孩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这伙人肯定是魔鬼! 男孩在恐惧中听见黑发男子说道: “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这里不欢迎闲杂人等。” “如果不是因为传达长老的命令,我都不想来。”银发男子对他的讽刺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爱无中生有吗?” 黑发男子脸色苍白,双眼周围还有刺青图案。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虚弱,更像是个久病未愈的病人: “起码我不会那么卑鄙,在背后捅人一刀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螺旋,该看的你都看到了,就恕我不能远送了!” “急什么,玛尔卡特。等你办完了事我们再走也不迟,我这次来既是替长老看看你,也是奉命带你回去。” 玛尔卡特和螺旋在说话时谁都没看对方一眼,可是两人的语调中却都潜伏着憎恶的仇视。矮个子桑托下意识的退了几步,站在螺旋身后。多鲁那张干瘦的长脸上流露出谀笑,站在他们中间说道: “二位大人,有话好好说嘛。二位都是路西法的栋梁,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螺旋大人,我这一阵子一直跟随在玛尔卡特大人左右,玛尔卡特大人所做的事全都是对组织有利的。请您不用担心。” 螺旋根本不屑搭理他,原本在一旁发呆的迪亚慢条斯理的说道: “多鲁,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居然敢插嘴?!” 即使被对方视为下人般受到喝斥,多鲁依然没生气。相反,被人这么一骂,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我怎么敢呢,迪亚大人,您可不要老是冤枉我啊。” 螺旋没理会他们之间的口角,扫了一眼玛尔卡特: “这么说你的事情还没办完?你躲在这里这么久,不会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吧。” “你只是负责传话的,管得太多了。”玛尔卡特也扫了对方一眼。“我早就成功了,不过还缺少一个更理想的实验体。要是你能当这个实验品,我会非常欢迎的。” 桑托本来在后面听着,他听着这句语气不善的话,忍不住问道: “玛尔卡特大人,您在进行什么实验?” “当然是重要的实验,我现在就缺一个合条件的纯人类当实验品。你有兴趣吗,桑托?” 桑托不敢回答。就算对方只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他也没胆量与之对视。那个多鲁朝玛尔卡特说道: “这个还不简单吗,玛尔卡特大人。只要找人去不停的试验就总会成功的,反正那些试验品多得是。后面那个小家伙,快出来吧,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3节 他最后那句话虽然还是笑着说的,但那种讨好的意味消失了。对着别人,多鲁才能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少年仿佛跌入冰窖之中,全身僵硬。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早已知道自己躲在柱子后,想等没人时再伺机逃走。一时间,他的脑袋里成了浆糊状,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少年一眼看到那扇门,不由自主的就往那儿跑。没跑几步,他就双脚离地——被人揪了起来。那个像蛇一样的多鲁毫不费力的抓着男孩的衣领,把他拎了回来。男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扔在地上,四周都是那几个身穿黑袍的怪人。 “小家伙,你跑什么?乖乖的待着,你还能多活一阵子。” 多鲁还是一脸笑咪咪的,但少年对他只觉得恶心又畏惧。男孩看到,这些人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毫不讶异,也许他们早就察觉自己藏在柱子后了,但谁都不揭穿他——因为根本没人把这个男孩放在眼里。 螺旋和玛尔卡特一言不发,迪亚张开嘴打着呵欠,只有桑托打量男孩几眼,仿佛当他是个不怀好意的间谍。 “你从哪儿来啊?小家伙,干吗到处乱跑呢,偷听别人谈话可算不上是好孩子。” 少年很想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但他抖着嘴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多鲁“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的神情真的和一个邻居家慈祥的叔叔差不多。这位“叔叔”摸摸男孩的头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要是你听话,我们可以为你实现你的愿望哦。” 他连问了好几遍,少年始终不说话。多鲁也不动怒,继续好言相询: “这样好了,只要你说出自己的愿望,我们会为你实现它。然后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男孩看了对方几眼,多鲁见他有所动摇,又问了一遍。忽然,少年一抬头,冷冷的说道: “你办不到的!” “什么?” 这回轮到多鲁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孩会有这样的回答。玛尔卡特最近在这个行星上不断地找纯人类做实验,除了实验品必须得是纯人类外,其本身最好还有强烈的愿望。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多鲁才会如此询问实验品本身有没有愿望。现在听这男孩居然说自己实现不了他的愿望,多鲁更感兴趣了。玛尔卡特在一旁一声不响,似乎默认了他的做法。 “小家伙,这世上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 第189章 只要你有愿望,我们就能实现它。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年眼中迸发出深深的仇恨,火焰似在他心内燃烧。“杀光所有殖民地人,杀光所有联邦人!诅咒他们永世不得好死!” 这种愿望真是闻所未闻,连多鲁一时都听愣了。当他回过神来,再次仔细打量着男孩的表情,这个说话滑不溜秋的家伙笑了。他觉得这次找对实验品了。本来快打瞌睡的迪亚忽然看看螺旋,又瞥了眼那个人类小孩。他察觉到螺旋的注意力落在这小孩的身上。 “为什么要杀光殖民地人和联邦人呢?你不也是殖民地人吗?这么说难道你就不怕死?” 多鲁继续劝诱着对方说出他的愿望,只要他想实现愿望的情绪越强烈,离他们实验的目的就越近一步。说实话,这种角色让多鲁来充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他背后的主使者玛尔卡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殖民地人都是杀人凶手!联邦人全是他们的帮凶!殖民地人毁了我的家,联邦人在一边看着我们死!只要能杀光他们,我什么都不在乎!” 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男孩的身心都被仇恨完全地占据住。他没有注意到,那个阴郁的银发男子正凝视着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着这个悲愤的少年。 “很好,很好,只要你听话,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男孩稍稍冷静下来,他怀疑的望着多鲁和周围的这几个人。“真的……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多鲁笑了笑,男孩又看到那条分叉的舌头在蠕动。“小家伙挺机灵的嘛,跟我过来吧,不会有事的。” 少年半信半疑的跟着他走向房间的深处,玛尔卡特也信步走了过去。本来对这件事置身事外的螺旋不知为何,也跟在他们后面,迪亚和桑托自然都跟着过去。 当来到房间另一端时,男孩一眼就看到那个发出柔和光芒的银灰色物体。他被这个前所未见的东西吸引住了。多鲁站在他身后,说道: “只要你上去摸摸它,那么它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它……”男孩显然不大相信。“就凭它怎么可能做到?!” 多鲁的笑容更诡异难测。“不会有错的,因为它对你们而言,就是神!” 少年瞠目不语,他凝神细看眼前这个长方形的物体。淡淡的光华浑然天成,在污浊黑暗的空间中显得如此神圣。像被那光芒吸引住似的,男孩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多鲁见劝诱成功,得意的笑了。就在这时,螺旋突然越过众人,想走到少年的身边。玛尔卡特以和他孱弱外表不相称的敏捷动作挡在螺旋身前,冰冷的眼神仿佛在警告他不要乱来。银发男子见他不肯让开,拳头开始握紧。桑托见了此情景,不知如何是好,唯恐他们现在就大打出手。 在男孩的手即将触到这个发光物时,一声如野兽咆哮般的叫声迫使他停了下来。他发现在角落里有一个男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看上去这男人应该是本地居民,而不是这些怪人的一分子。螺旋等人也一起注视着他,多鲁“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起反应了是吗?之前接触了那么多次都没动静,还以为失败了呢!”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4节 少年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这时他又看到在角落里还有几个人或躺或坐,完全没有一丝生气,这些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被抓来的实验品。那男人用手不停的抓着胸腹部,活像要把自己开膛破肚一般,痛苦难当。男孩见他的身上被撕扯得血痕累累,不由得说道: “快住手,别这样啊!你……你到底怎么了?” 对方的动作停下了,他猛一抬头,男孩吓得差点跌倒。因为这男人五官错位,满脸鲜血而且还在流个不停。他发出模糊的叫声: “……救……救我……救我!”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他的身影消失在红色的液体中。男孩蓝色的眼珠里,映出一具迅速膨胀的躯体。他大脑一片空白,望着这个由人类演变成的怪物,一尊石像般呆立在那儿。这种惨烈的场面在那几个黑衣男子看来,毫无惊奇之处,仿佛他们等的就是这个结果。玛尔卡特满意的表情流露在外,他斜睨了多鲁一眼,问道: “这是第几个了?” “已经是第6个了,机率比上次有所增加。”多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但看着那个怪物时又有一点迟疑。“比起之前的那些,这个的体型似乎小了点……” 怪物——应该说是猰貐,朝男孩挥下利爪。少年只能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无处可逃。猰貐的长爪没有刺穿他的身体,男孩在那一刹那被人拉着手臂甩到房间另一端,他一屁股落地,才发现自己还没死。少年愣愣的望着那个银发男子的身影,心中一片茫然:是他救了我吗?他为什么要救我啊? 玛尔卡特见螺旋出手,不禁嘲讽道: “真让人意外,路西法的司教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爱管闲事的大善人啊?” 螺旋不理会他,但一旁的迪亚却开口了: “玛尔卡特,傻瓜做的事不成功,当然得由聪明人来取代他,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迪亚平时一副小孩般的心性,但骂人的话却不含糊。玛尔卡特当然听出他所说的“傻瓜”是指谁,可他并不动怒。因为在他眼里,迪亚马特就是个白痴。一个白痴骂他,他懒得跟对方计较。多鲁避开猰貐的一击,不忘插嘴道: “迪亚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玛尔卡特大人为了这次实验花费了不少精力,才取得这样的成果。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组织和诸位大人着想啊!” 不知何时,螺旋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刀。他连连挡开猰貐的利爪,又看准空隙还以一击。迪亚也上前帮忙,和螺旋一起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同时嘴里还骂道: “臭多鲁,你只是别人养的一条蛇,敢跟我回嘴?!不知死活的家伙!” 男孩原本见人变成怪物,都已经万分震惊。可现在亲眼目睹这几个怪人如此厉害,连怪物在他们面前都占不了上风,更是目瞪口呆。难怪他们敢四处捉活人做实验,凭他们的手段,根本没人能抵挡得了。少年见众人围攻那只怪物,无暇来管自己,心想这正是个好机会。可他双腿发软,根本没力气逃跑。 猰貐虽然强大,但也不是路西法四军首领的对手。桑托屡次想加入战斗,却又总被挡了出来,气的他直跳脚。一不留神,他的黑袍下摆就被长爪刺穿,险些就掉了一条腿。他只好跳到外围,无奈的看着另外四人对猰貐步步紧逼。桑托不忘喊道: “螺旋大人,请您务必小心!” 原体创造出的怪物多处受创,它取胜无望,用尽力气长嘶一声,一掉头,竟然用利爪狠狠的插入原体的缝隙中,将外层的长方体特制金属板分成两半。出现在里面的,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碎片。耀眼的白光刺得人无法睁开双眼,在一片强光中,那块碎片、猰貐和来不及避开的四人都消失了。待桑托冲上去时,只见到那块用来封印原体碎片的金属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螺旋大人!” 当游隼号的众人都在货物堆里忙得前脚打后脑时,忽然听到他们那位霸道的老板大喝一声: “喵喵!你不想活啦?!敢偷吃!” 这句怒吼不仅令当事“猴”吓了一大跳,也令正想偷懒的米汤吓得魂不附体。趁老板没看到,他赶紧加入搬运工行列,对亚迈和辛然嘲弄的眼神视若无睹。 不吼不舒服的游四方跷着二郎腿坐在控制吧前,看着越来越多的货物被运入游隼号的仓库。她也没闲着,一边操控机械臂将仓库里的货物放好,一边还得盯着那三人一猴,不许他们趁机偷懒。这活早点干完,就不用等到临走前才手忙脚乱的准备了。飞船上的成员虽不算多,但他们经常在星际中游历数月才会找个落脚点,所以这期间就需要大量的补给品。 这时候,游四方的通讯器响了(在工作时间她的电子脑和电话不接收外界讯息): “游船长,您能收到我的联络吗?” 这是孙氏科技研究所所长炎天负责人单所长的通信,游四方大脚顿地,抓起话筒: “老娘在此,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对方是没听见她粗鲁的口吻还是故作听不到,单所长用急速的语调说道: “沈先生他们三位在进入资料所在的虚拟空间后和我们失去了联络,现在无法搜寻到他们的意识。你们那里有收到过他们的联络吗?” “那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游四方皱紧没有几根眉毛的眉头。“没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的意识失去踪迹已经有半小时了,这不是一般的系统失灵或程序中毒。他们的意识现在还停留在我们无法探测的空间,根本没有任何信号,我们的人员正在努力查找中!” “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游四方没有显得惊慌失措,但那些正在忙碌中的下属已经感觉到一些不对头,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望向他们的老板。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不过我们会一起搜寻直到发现三位的意识。请您这边也留意一下,也许他们在虚拟空间可以不受制后会发来信息。到时请务必通知我。” “这个没问题,你那边有消息也告诉我一声!” 联络结束后,游四方一双大手不住的拍着大腿。那吒他们三个只是去查资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第190章 她一抬头,见几对眼睛都盯着自己。游隼号的老板大喝一声: “看什么?!还不干活去!” 众人被喝得寒毛直竖,无不抱头鼠窜。辛然到底细心些,见老板口气不像往日,偷偷问道: “老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才是谁的通讯?” 游四方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倒鬼。那吒他们三个现在留在网上,没了踪影。孙氏的人正在找着呢。” “什么?有……”辛然的高分贝叫声又换来一记白眼。她连忙捂着嘴,看到没人发觉才凑近船长。“老板,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要是他们加不来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也帮不上忙。”游四方中气十足的声音依然冷静。“要相信那三个家伙,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辛然“嗯”了一声,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游四方瞥了她一眼,说道: “丫头,去给我盯着咱们船上的中央电脑和通讯器,向他们仨发信息。直到有回音为止。快去呀!” “是!” 辛然赶紧答应着,执行任务去了。游四方盯着窗外的星空,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们三个,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要不然,老娘绝不会放过你们的!王八蛋!”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5节 这个时候的那吒等三人,并不仅仅只是意识流落在异空间而已。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个谁都不想碰到的人。其中两个人,那吒和方烈对他们都可以称是上是“熟悉”了,因为他们曾带给自己不少的麻烦。章靖彦虽然只是通过同伴之口听说过这些人的事,但即使只靠自己的双眼也可以辨认出对方非善类。不过另外两人,三人都没见过,更不认识。只是从他们的黑袍打扮看来,这四个人肯定是一伙的。 在这四名黑衣男子中,一个金色短发男子用他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那吒和方烈,他忽然“哈哈”笑了几声(笑声中不带一点感情),指着二人对身边的银发男子说道: “螺旋,这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冤家路窄呢?真有意思。” 说完,他也不等螺旋的回答,径自朝方烈打起招呼来: “和我头发一样颜色的小姑娘,你还没死啊?你叫什么来着……方……方烈,方烈对吧?哦,我还记得嘛。约米那蠢女人老说我记不住东西,她才是个笨蛋……” 说着说着,他已经忘记了面前的不速之客,自说自话起来。面对着这个看似孩子气的男人,方烈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他们都拥有不死之向躯,要对付他们更是难上加难。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可对方却有四个人,这样一来己方顿时处于下风。 螺旋那双泛着金属般光芒的眼珠正对上另一双血红的眼眸,上一次的对视,已是一年多前的事。那时游隼号的人为了救出那吒的另一个分身——迦蓝,闯入北十字星的中央研究院总局。而路西法亦派出螺旋和塞壬二人,想破坏迦蓝和那吒合为一体。不过事与愿违,如今两个御子(这是原体对那吒和迦蓝的称呼)已经成为一体,路西法的计划失败。再加上自己的得力部下又在那次行动中付出生命,所以螺旋见到那吒就恨不得将他劈成两半,但是光看他的外表,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太好了,没想到这一次误打误撞,猰貐这么一搅和,居然把你这么个御子送来这里。你准备好下地狱了吗?” 那吒无视他的威胁,但听到对方的话里提到“猰貐”的名字,他心里暗暗吃惊。他们三个得知那种由纯人类接触原体后变成的怪物名叫猰貐,还是刚刚不久前的事。可听螺旋的口气,像是早已了解到这一切。而且自己三人会来到这里,恐怕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你们故意把我引来这里,花了不少功夫啊。不过我劝你们在这么做之前最好先想一想,这样做到底还有没有命回去。” 在四人中,走出一个不管是长相、神情还是气质都颇为怪异的男人,他打量着游隼号的三人,笑道: “原来这就是御子。果然口气不小,难怪替我们组织添了不少麻烦。你会出现在这里,看来是上天的意思。玛尔卡特大人,我们的实验不仅探究清它的秘密,还为我们引来了御子,收获颇丰啊!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 此人的模样竟让章靖彦不由自觉地联想起蛇或蜥蜴类的动物,而他那种奉承的语气也令人听了很不舒服。而被他奉承的对象没有半分表情,他由上而下只是斜着眼瞄了瞄那吒,似乎是在看着一只卑微的小虫子。 “……正好……” “省点吧,凭你没办法对付得了他。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纯人类你还得,别忘记了上次你捅出来的娄子还是我替你补救的。要不然,你也不可能只被在水牢三个月就出来了,继续回去搞你的实验吧,再多弄几只猰貐出来,好讨长老的欢心。” 螺旋冷冷的讽刺,令玛尔卡特双拳紧握。过于苍白的皮肤下,潜伏着强烈的憎恨。“既然司教都开口了,那就不用我多此一举了。就请司教一个人对付御子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玛尔卡特一表态,多鲁就开口了:“司教大人,您千万别误会啊,玛尔卡特大人是因为相信您的实力,所以才把这个机会让给司教大人,好让您一显身手。本来我是非常想帮忙的,可这样的话又显得对您不够尊重……” 言下之意,他也表示不会加入战斗之中,不过说的比玛尔卡特委婉多了。虽说多鲁一直跟随着玛尔卡特,但他也不想得罪螺旋。游隼号的三个成员听出他们言语不和,可还是颇为顾虑,因为其中二人曾经领教过这些人的厉害。在对手面前故作内哄,乘他们分心之际再突然痛下杀手,这也是路西法人的手段之一。章靖彦看着多鲁,那眼神仿佛在说“好滑头的家伙”。 螺旋没理会他们,反正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得到协助。他直视那吒,说道: “在离开这里之前,先把你给收拾掉。让我看看你和另一个御子合二为一的实力吧!” 那吒早知碰上他们必有一场恶战,只是想不到是在这种场合。他一边留神对方的举动,一边示意章靖彦小心——因为他对这种打斗毫无经验,而且对方可不会手下留情。章靖彦打量一下方烈那边,见她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对付面前的迪亚。他望着无动于衷的玛尔卡特和多鲁,心想就算那吒和方烈打败了二人,这两个家伙也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万一这四个人联起手来,到时我们就有大麻烦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他发现电子脑运作正常,不过与外界的连线却断了信号。章靖彦不停地向孙氏科研所和游隼号的中央发去信息,希望能与外界取得联络。 迪亚慢吞吞的解下黑底金边的披肩(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方烈会偷袭自己),咕哝道: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乖一点呢?每次都要我们出手,真够累的。不过既然螺旋都出手了,那我就不能站在一边看而已……对了,小姑娘,跟我回路西法吧,我正愁回去以后没人陪我玩,那种日子多无聊啊……” 他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却对方烈一口一个“小姑娘”。方烈深知路西法的几个头目皆是不死之身,虽然在身手上自己尚可与之一搏,但无法彻底击倒他。何况现在对方有四个人,而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一旦被人围攻,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必须赶快打倒这个家伙才行。方烈外表平静,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像你这样的白痴,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想跟我斗吗?你只配呆在摇篮里过一辈子!”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6节 “摇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迪亚完全不了解。然而方烈骂他是白痴,这个他倒明白——因为在路西法也有人用这个词辱骂他。方烈本想激怒他,好让他气急败坏,自己就可以更容易对付他了。谁知迪亚压根没生气(也许是由于被人骂得太多了),反而追问道: “摇篮?什么是摇篮?干什么用的?好不好玩啊?” 方烈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想再和他废话下去,一起手就劈向对方的头部。迪亚一侧身避过,又躲过几下连击,却不急着还手,还在问: “喂,先回答我的问题嘛,摇篮到底长什么样啊?” 在另一边,那吒挡住了螺旋的拳头,两人对视着,眼神毫不退让。那吒一起脚,螺旋一个翻身落在不远处。他右手平伸,一把和他神情同样冰冷的长刀出现在他掌中。那吒对此毫不惊讶,他也摊开手掌,一股气流凝聚其中,化作一柄银剑。这一对宿敌,又再展开恶斗。 章靖彦虽然知道那吒的身世大有来头,亦见过他在同样的虚拟空间中可以轻易改变数据,化出长剑为己所用。不过看来那吒的对手亦非泛泛之辈,居然也可以做到在虚拟空间中像变魔术般变出一把长刀。他不禁担心起来,而方烈那边,也只是与对方打个平手,暂时没法分出胜负。章靖彦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见另外两个黑袍男子完全没加入战斗的意思,那名高个子的黑发男人还带着不屑的冷笑望着螺旋,像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帮他。而那个叫多鲁的男人虽然不时对陷入苦战的二人喊道:“司教大人,您要小心……迪亚大人,您还好吧……”,可在行动上,他和玛尔卡特一样——都不打算帮忙。他们的恩怨,在此时倒帮了三人一把,使他们暂时还可应付这场面。 刀剑相撞,火花迸出,青发与银发之间,无形的气流将他们团团围住却又彼此分开。 第191章 不管他们在何时、何地相见,战斗都是他们唯一解决争端的方法,现在亦是一样。彼此能帅势均力敌的对手,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那吒一剑逼得螺旋退开,正想冲目前追击时,一阵剧烈的疼痛却迫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用剑支地,一手按着头部,想竭力压制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模糊,仿佛白昼一下子变成了黑夜。电子脑里那些曾经出现的杂音又再响起,而且程度比以往更加强烈。他的眼睛再度漆黑一片,而耳朵所听到的声音亦是杂音阵阵,那吒咬牙强忍,双膝跪地捧着痛得几欲裂开的头颅。 其他人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看出那吒的不对劲。方烈与迪亚交手,根本脱不开身。当章靖彦赶上去时,已经迟了:螺旋站在那吒面前,他一言不发挥刀就劈,那吒目不能视物,倚靠仅剩的听觉举剑格开那一下攻击,几乎在同一时刻,螺旋手中的长刀穿过了那吒的胸膛。 “那吒!!” 他的两个同样不约而同的大喊着他的名字。那吒的剑只是挡住了螺旋的手臂,而对方的长刀却来不及避开。在巨大的痛楚中,那吒握住刀身,用尽力气将它一把抽出。螺旋显然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做出此举,手持刀柄的他被迫退后几步,要不然长刀也会被那吒的力气甩飞。但那吒再也站不起来了,缓缓倒在地上,那双比红宝石更耀眼的瞳孔也失去了往日的锐利与神采。 螺旋站定,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的神情由始至终都不曾迎来喜悦。他可不会由于敌人无法战斗而手下留情,长刀再次举起,这一次,他对准了目标的脖子。 章靖彦跑到那吒身边,扶同伴起来,一身散漫随和的他没有对螺旋怒目而视,只是用行动和坚定的眼神表明自己会保护同伴,螺旋完全不在意他人的出现,对他来说杀一个和杀两个毫无区别。曾经刺穿那吒身体的长刀高举在半空中,银发的死神以审判者的冷酷之姿对面前的二人砍下致使的一击。 “不!” 好不容易逼退迪亚的方烈看着这一幕,发出凄绝的喊声。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她和身后的迪亚都呆住了。螺旋的长刀没有挥向他的背后,一个黑衣男子双手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漆黑之剑,冷笑地望着自己的猎物。如果螺旋刚才不是下意识的往前一避,他恐怕早已被人劈成两半了。螺旋不顾自己背后深深的伤口,狠狠的回望着身后那人。对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辛苦你了,司教。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 “玛尔卡特!” 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目瞪口呆的方烈还没回过神来,又被迪亚如同撕裂了身心的狂叫吓了一跳。她看到原本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金发男子不顾一切地冲向玛尔卡特,眼中犹如燃烧着令人发指的烈焰。每一个有幸见过他此时举动的人,都无法忘记他脸上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得出的凶狠神情。 玛尔卡特接二连三的避过对方的攻击,但面对迪亚要同归于尽般的势头也占不到半点上风。迪亚虽然没有武器,但他此刻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撕碎玛尔卡特。那个本来也作壁上观的多鲁现在终于出手了,不过却是站在玛尔卡特的阵线上对付迪亚。这个家伙还不停嘴的“劝”道: “迪亚大人,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手动脚的。您在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消消气再说……” 迪亚被他们牵制住,虽然他的打法势如疯虎,但一时也很难取胜。多鲁被他好几次拧断手臂、扯掉了舌头,可他还是以惊人的回复速度站起来,完好无损的又再加入战斗。光看他的样子和古怪的移动动作,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与蛇或晰蜴是同类。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7节 他们的内斗正好给游隼号的成员有了喘息之机。趁方烈察看那吒的伤势时,章靖彦又看了看那三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难以相信人的躯体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原(虽然这里是不同于现实的虚拟空间),简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章靖彦转头对方烈说道: “他们果然是不死之躯,不过,那个人……” 方烈见那吒伤势严重且昏迷不醒,心里正焦急。她顺着同伴视线望去,见螺旋也倒在地上,迟迟未能复原。方烈和这帮人交手数次,知道他们的躯体有着极强的自我修复力,即使中了枪也是小事一桩。可如今螺旋却像受伤极重,背后那道长长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也许和伤他的那把剑有关吗?方烈不禁这样想,路西法这些怪人所持的兵器似乎很不简单。 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容她多想。方烈让那吒平躺在地,嘱咐章靖彦继续试图与外界联络,好尽早离开这个怪异的虚拟空间。方烈捡起那吒的剑,一步步走向螺旋。伤害了自己同伴的家伙,她绝不会放过。迪亚全心全意要杀死玛尔卡特,竟没有发觉另外有人要对螺旋痛下杀手。而路西法的另外两人忙于应付迪亚疯狂的进攻,根本无暇理会旁边发生了什么事——即使他们看见方烈要杀螺旋,也只是不出一声,静观其变而已。 方烈走到螺旋身旁,那头银发遮盖了他的脸面,从外表上来看很难判断此人到底是死是活。方烈正欲将剑刺下,忽然一些水滴纷纷掉落在他们周围,在纯白的空间内蒸发。方烈停下动作,凝视着那些渐渐的金色水滴。章靖彦也觉得异样,抬头一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同时向方烈喊道: “小心!” 方烈缓缓抬头望向上方,在他们的头顶上,一只已经开始溶化的猰貐正飘浮于空中。它没有咆哮,也没有昔日的狂暴,只是安详地化作一片金色的液体,滴落后又随即蒸发掉。即使它的独眼和利爪都已溶化,猰貐也毫无痛苦之意。 路西法的三人也停下了争斗,望着这只猰貐。多鲁认出,它正是刚才导致类原体破裂、令他们来到这个异空间的元凶!他还看到,在那一片金色的水团中,有某个物体正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个猰貐,原本可能是用身体包围着那个东西,就像在保护它一样。 猰貐被完全的蒸发了,至死它都没有发出过一声狂吼。章靖彦甚至觉得,这个怪物看上去仿佛是解脱了一般。它本来也是个人类吧?游隼号的机械师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它消失。但是猰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己方又为何会碰上路西法的人,这些他和方烈都无从得知。 和游隼号的成员正相反,路西法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多鲁低声向他的主人说道: “猰貐没法脱离我们的控制,反而弄碎了类原体的封印,将我们带来御子所在的这个空间。看来是它的创造者——太初的命令。它们到底想干什么呢?玛尔卡特大人。“ 玛尔卡特不答,他定定的注视着那块由于猰貐溶化而出现在半空中的物体——一块光芒四射的不规则形碎片。它的到来,令本已明亮的空间更加夺目,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原体的……碎片……为什么……” 在他的呢喃声中,碎片缓缓下降,如同落日一般,渐渐没入了那吒的身体中!迪亚此时已经将螺旋抱在怀中,拼命的摇晃他,想让他快点醒来。螺旋没有死,但醒来后的他依然非常虚弱。他看了看欣喜若狂的迪亚,又望着那块原体的碎片与那吒溶为一体,双唇微微一动: “……开始了吗……神体……” 方烈也已经回到那吒身边,她和章靖彦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吒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胸膛中被刺穿的伤口消失了!他们互望一眼,看起来还不敢相信见到的东西。原本斗个你死我活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怔忡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章靖彦发现自己的电子脑收到了孙氏科研所和游隼号发来的通讯,与外界的联络又恢复了。他顾不上这么多,马上要求单所长将自己一行人转移回现实世界。当多鲁想上前阻止他们时,孙氏炎天科研所的中央电脑已经及时把三人传送走了。 玛尔卡特调回视线,在他身后,螺旋已经能站立了,那道骇人的伤口正开始复原——不过修复的速度比起他以往受的伤都要慢。路西法的几个大头目,都拥有这种不灭之躯。多鲁见螺旋无恙,又笑嘻嘻的说道: “司教大人,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刚才就一直担心您的安危呢。” 这个墙头草的话螺旋不予理会,迪亚却恶狠狠的瞪着他,像要把他剥皮拆骨方能解恨。玛尔卡特轻描淡写的说道: “注意点,司教。下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你也一样。” 两人不带一点表情彼此相望,在他们毫不相似的外表和内心下,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那就是仇恨。 在他的主人失踪的那段时间时,桑托简直急得把自己的头发都快揪光了。如果不是螺旋等人自动回到现实中,恐怕他会把这个贫困的小行星全部翻转来找人。 “螺旋大人,不好您没事啊,您不知道,我急得快发疯了。您和迪亚大人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小的也好跟您前去帮忙。小的再不济,也不会拖您的后腿。我会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螺旋没有像往常那样命令他闭嘴,他在想着其它事情。迟钝的桑托没有发现主人的异常,还在自说自话: “大人您脸色怎么那么差啊?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小的为您请……哎呀我真笨,我们路西法的大人又何必看病嘛!对了,迪亚大人怎么火气那么大呢? 第192章 多鲁大人被他教训的好惨,连玛尔卡特大人也没出面。您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大人您看上去真的不大好……” “桑托。” 对方一开口,矮个子马上改口:“是是是,大人有什么吩咐?”他可害怕万一主人不高兴让自己不能再说话,那可就糟糕了。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8节 “你去把那个男孩带过来,马上。” “啊?”桑托瞪大眼睛想了好半天才记起大人所说的“那个男孩”是谁,他不敢问螺旋为什么要见那个男孩,只好拐弯抹角的说道:“不过那个人是玛尔卡特大人的实验品,万一玛尔卡特大人不答应……” “去带他来,”螺旋浑不在意。“谁敢挡你,你就杀谁。去吧。” 螺旋都这么说了,桑托当然只好按命令行事。他嘀嘀咕咕,来到牢房。玛尔卡特的那些卫兵听见他要带走那个纯人类少年,都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愿意但又不想得罪对方。桑托对这些家伙可没这么客气(反正又不是自己的手下),叉着腰说道: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快把人交出来!你们要违抗命令吗?” “可是,玛尔卡特大人他……” “这是司教大人的命令!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吗?还是说,你们想藉故拦着我,实际上想离间司教大人和玛尔卡特大人的情谊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卫兵也只好从命,谁叫对方是上级呢,他们只得按吩咐去领那男孩过来。没人看到桑托那难看的窃笑,他是在暗自窃喜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出这么“合情合理”的话,桑托还真有点佩服自己了。可他一想到自己说出“司教大人和玛尔卡特大人的情谊”这样的话,心里有些毛毛的。谁都清楚他们是死对头,连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要是螺旋大人知道了,非拧掉自己的头不可。桑托暗暗后悔,心想下次再吹牛也不能说这种话了。 少年来到他的面前,这男孩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扫了桑托一眼。桑托看到有两个卫兵想押送这男孩到螺旋那儿去,他深知螺旋不想看到玛尔卡特的人,一挥手道: “你们不用去了,人我带走了!” 卫兵哪敢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那男孩扬长而去,同时还得弯下腰恭送对方离去。他们都拿定主意,如果上边的人问起来,就一律把责任推到司教的人身上去,好减轻自己的责任。 桑托带着这小孩,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螺旋的房间。他在路上偶尔打量这沉默的小子一眼,见这小孩瘦不拉叽的,顶多十岁出头,压根就没一点特别之处,他搞不懂螺旋大人为什么要见这个小孩。 一进去,关上门,男孩就站在门旁,脚跟就像被人用钉子钉住似的,动都不愿动。桑托见他这个样子,骂道: “快给我过来,别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男孩扭转脸,照旧一言不发。其实他心里很害怕,担心这些怪人会狠狠的折磨自己。桑托见他不是不听话,大步走上前,一伸手,如同拎只小猫般把男孩拎到螺旋面前。男孩之前看他样貌猥琐,个子又矮,完全没料到他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不把自己的拳打脚踢当回事,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给拎起来。男孩吓得直哆嗦,不过他依然不肯出声求饶。 桑托向螺旋一躬身,这才转向男孩,命令道: “这位是司教大人,快行礼!” 少年不动。桑托急了,他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螺旋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路西法的司教在男孩进房后第一次看着他,说道: “过来。” 男孩从眼皮底下飞快的溜了他一眼,看到螺旋毫无血色的脸和那两颊的刺青,顿时吓得不敢再望。然而片刻之后,他又改变主意,偷偷的注视着这个男人。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之前在那个由人变成的怪物爪下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不知怎的,男孩的畏惧之心有点动摇了。 “是你叫我来的吗?” 桑托闻言差点把眼珠子都瞪破了,因为这小子居然敢和自己的主人这么说话!一向对螺旋崇拜有加、奉若神明的桑托真的生气了,他指着男孩气冲冲的骂道: “无礼!你在司教大人面前居然不用敬称!不说‘您’!还用这么轻佻的口吻!太可恶了!” 谁看到桑托那张丑脸被气的七窍生烟的模样都会害怕,何况只是一个小男孩。还是螺旋叫住了他: “算了,桑托。他又不懂规矩。” 被主人这样劝自己,桑托纵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发泄。但他仍然瞪着那个小子,好像在说“不许你如此无礼!”。男孩不敢再看他,只好低着头。他又听到螺旋的声音: “想离开这里吗?” 少年马上盯着他,仿佛还不怎么相信自己听到的问话。来这里也有好几天了,没人跟他说过话,更没人问他想不想离开(之前倒是有个多鲁来劝自己听话,不过却是为了利用他来做实验)。现在突然见螺旋这么问自己,他简直又惊又喜。男孩不住的点头,但心底仍有些不安:他们该不会又想要自己做什么事吧?上次那一幕,已经把他吓得够呛。 “你走吧,不会有人拦着你,也不会有人把你再抓回来。” 此言一出,少年都傻了。他甚至以为是自己饿着肚子所以会幻听。可是看看那个男人的脸色,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啊?男孩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得知自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真是高兴坏了——当然在对方面前没敢表现出来。 “你……你(男孩本想称呼对方为‘您’,但咬字不清说成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螺旋轻轻的一颌首,得到了允诺的少年差点就想跳起来大喊三声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可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世,神情随即黯然。自己早就没有家了,孤儿院他又不想回去;就算回复自由,自己又能去哪儿呢?桑托见他踌躇的样子,还以为他不相信螺旋的话,忙说道: “既然我们大人都答应你了,就肯定不会反悔。还不快点向大人道谢?”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9节 男孩被他催促着,心中惶然。想起种种凄惨的往事,竟忍不住滴下泪来。“我……我……”嗫嚅了半天,还是吐不出一个字。桑托性子急,最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正想再问时,又听他的主人开口了: “没地方可去吗?” 男孩一听,更是泪如泉涌。一直压抑着的痛苦此时完全爆发出来,他甚至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想好好大哭一场。看到这小子放声恸哭,桑托反倒没了主意,连喝斥他的力度都减弱了不少。螺旋依旧淡然处之,等到少年哭声渐竭,他才又说道: “愿意跟着我吗?” 这一下子,不仅被问到的人愣了,甚至连没被问到的桑托也愣了。他实在没想到原来主人见这个小子是想提拔对方做手下。虽然以桑托的头脑根本想不明白为何螺旋大人要收这样的小毛防当手下,但一向将螺旋的话奉为金科玉律的他忙对小孩使眼色,要男孩赶紧答应。说实话,如果换成是路西法的其他人,早就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成为螺旋的下属。 男孩止住泪,又看着螺旋。他发现,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并不怎么害怕,更没有面对玛尔卡特和多鲁时的那种厌恶之情。这个人,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吧。想起他救过自己,少年不由得又有所放松。 “跟着你……要干吗?难道……也要杀人吗?” 男孩想起玛尔卡特的那些“实验”,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穿透整个身体。这个人和那两个人是同一个组织的,那么他岂不是也会做那些残忍的事?他又害怕起来。 “随便。” 螺旋仍然惜言如金,男孩听了更摸不着头脑。他亲眼见过此人身手厉害,他的同伴(指玛尔卡特)又能在这个行星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所属的组织必然来头不小。少年试探着又说了句: “我……我……我不想,不想杀人……” “我说过,随便你。” 言下之意,就是螺旋答应不会逼迫他干坏事。反正自己已经无处可去,倒不如跟着这个人,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男孩拿定主意,说道: “那好,我答应你……您!” 桑托心里暗骂:这小子真是太不懂规矩了,连‘大人’都不会说,以后一定要好好更正他。螺旋倒不介意,只是问道; “你叫什么?” “啊……我,我叫约瑟夫。”男孩一愣,连忙回答道。已经很久没人问起自己的名字了,叫起来都有点生疏。 “桑托,”路西法的司教又看向另一个下属,对方马上一低头以示自己正在聆听主人的话。“约瑟夫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别让人欺负他,知道了吗?” 他的下属大声应道:“是,螺旋大人!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管教好这小子……不、不、不,是约瑟夫!” “约瑟夫,”螺旋第一次叫着新下属的名字,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个虚弱的青年,而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你以后就跟着桑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你们虽然是同级别,不过桑托是你的前辈,你要听他的话。懂了吗?” “嗯,啊,是,是!”男孩愣愣的听着,隐约觉得他们所在的组织还有很多规矩,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大、大人!” 螺旋掉头瞥了他一眼,像在等着男孩发问。 第193章 约瑟夫在对方的注视下有点胆怯,但并不畏惧。他鼓起勇气问道: “你、您能不能再把我的两个朋友也放出来?他们也和我一起,被抓到这儿来了……” 螺旋还没说什么,桑托就插嘴了:“那些实验品早就被玛尔卡特大人给……你已经算运气好的了!” 他虽然没说下去,可约瑟夫已经听出来,他的朋友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噩运。他心中一阵难过,差点又要掉下泪来。这样一来,他就更不解了,为什么对方不救别人,偏偏要救自己呢?他抬头望去,见螺旋已经转过身去,他下意识的问道: “那个、那个,你、不,您该怎么称呼呢?我还不知道你、您的名字。” 桑托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从来没见过在路西法中敢有人问螺旋的名字,这小子是脑袋烧坏了还是不想活啊?!简直找死!谁知他的主人听了,只是说了两个字: “螺旋。” “是,螺旋……大人!” 在桑托的拼命示意外加自己的领悟下,约瑟夫总算知道要加上一个尊称。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的主人因为这句无心的问话而陷入良久的回忆中。真正的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剩下的,只有一个代号而已…… 这个时候的约瑟夫,正沉浸在迷茫、兴奋各种各样情绪交织成的洪流中,根本不了解这个决定将会为他带来怎样的人生…… 而在同一时刻,路西法的眼中钉也在休养调理。回到了现实世界后,那吒仍然昏迷着,方烈和章靖彦决定送他回游隼号治疗(那里的设备和章靖彦的技术可不会输给一流的合成人医院)。见到他们平安无事归来,孙氏的人才稍稍安心。这次突发意外,也令他们一度手忙脚乱。幸好客人无恙,要不然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向孙锐交待。 调查资料的事告一段落,对游隼号的众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那吒醒来。 由于章靖彦在照顾那吒,所以解说那段经历的任务自然落在方烈身上。她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又只是介绍了个大概,但还是令大家听得心惊肉跳。他们都知道路西法的怪人们个个心狠手辣,连他们的老相识——陆珀也差点栽在路西法手上。不过这次连那吒都被他们在身上刺出个窟窿,要不是对方起了内哄,方烈三人恐怕也很难逃脱。在提到为什么那吒伤口又会复原时,方烈只是一笔带过——她不想把那吒的秘密宣扬开去。 第三卷异变第九章第10节 当听到螺旋对那吒下手时,玛尔卡特在他背后偷袭,米汤一脸不可思议加反感: “有没有搞错啊,连对自己人都那么狠,那个什么‘路西法’的肯定没几个好人。不过还好这么一搅和,那吒和阿彦才不至于又挨刀呢,谢天谢地!” “谢什么谢?!”辛然白了他一眼。“那种变态的恶棍下次见了,应该好好扁他们一顿!敢动我们游隼号的人,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飞船的船长兼老板现在才发话:“你们懂个屁,遇上那种人,赶紧绕路走!就凭你们那些三脚猫功夫,自保都成问题!别给我送死,听明白没?!” 见两个手下点头不迭,这个凶神恶煞的女老板又瞪着方烈: “下次有事多带上几个人,跟船上说一声。别当老娘是吃干饭的!” 她说的凶巴巴的,但方烈一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老板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心。不熟悉游四方的人,一定会以为她嗜钱如命、恶狠狠又不近人情,可接触得多了才会了解游四方的真性情。 一向嘴巴闲不住的亚迈这次却没说什么,他只是不时的看着门外,又偶尔探头到走廊上,看看有没有人过来。忽然有人在他肩膀上一拍,吓得亚迈几乎跳起来。他嘴里骂着“吓死人啦”,一边回头望。只见辛然站在他身旁,以和他相差无几的姿势伸头望着外面,就是不说话。亚迈看得莫明其妙,问道: “你干吗?发痴了么?!” 辛然收回视线,满脸写着焦急与不安。“唉,我在替某人看着,看看某人来了没有,不知道某人的伤怎么样了。” 一连几个“某人”,把亚迈弄得满脑袋问号。他张大嘴,好像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辛然。另外数人都听明白了,辛然是在嘲弄亚迈担心那吒、却又不敢明说的样子。辛然见亚迈那种呆样,不禁扑哧一笑,说道: “担心那吒就直说,干吗遮遮掩掩的!不像你的作风哦。” 被揭穿心事的亚迈脸红耳赤——幸好他肤色黑,看不大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谁、谁、谁担心那小子啦!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等他啦?!我这是在做运动、做运动!” “是是是。”辛然嘴上应着,可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词。她小声咕哝着:“真是的,口是心非的家伙。” 方烈见大家都这么关心那吒,心里也觉得欣慰。可想到同伴仍未有意识,又担心起来。她向游四方说一声,便走到飞船的医疗室。还没走到门前,就看到游隼号的机师章靖彦走了出来,他正摘下手套吐了口气。 “阿彦。” 章靖彦见是方烈,便笑了笑,不等对方开口就先说道: “你进去看看那吒吧,他已经醒过来了。” 方烈高兴的来不及道谢就进了医疗室,而章靖彦就去向众人报告这个好消息。一进门,方烈碧蓝的双眸就看到那个青发红眼的合成人,他正躺在调整椅上,眼望天花板。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那吒稍稍转过头,抬了抬手,眼睛却没看着方烈。金发女子坐在另一张调整椅上,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确实已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方烈问道: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 她所指的,就是那块原体碎片溶入他的体内,令伤口迅速愈合的事。那吒一言不发,方烈正想劝他“想不起来也不要紧”,他却突然说道: “是原体里的‘它’——太初——将我带到那里的。它就是想通过我接触到那块碎片,因为这样,本来残缺的原体就会开始回复原貌。” 太初就是创造那吒的“神”(这只是它的自称),它与原体已成为一体,所以原体无尽的力量亦为它所用。那吒身为太初的“御子”,也是为了让它的计划顺利进行而来到这个世上的。这些方烈是知道的,但她从来都没把那吒视为异类。 “你的意思是,透过溶入你的身体,一直躲在异空间的原体本体就可以渐渐完整?那么以后……剩下的那些类原体里头的碎片,也会陆续通过这种方式和原体本体结合吗?” 类原体是指前银河财团用原体的一些碎片制成的“伪”原体。这些类原体,分布在宇宙各地,被各方势力所掌握。真正的原体,早已隐藏在网络上的异空间,静候时机的到来。除非它自动现身,否则没人能找到它。方烈担心,太初为了实现它的计划,就会利用它的御子那吒来回收这些碎片。 “可能。”那吒的表情没多大起伏,低沉的声音一如他的心境。“即使我不愿意,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说到底,我毕竟是由宏观世界那里诞生的,它的想法、遭遇,我也能感受到……” 他没往下说,双手紧握着调整椅的金属臂。方烈看得出,那吒是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波动。一向坚强冷静的他,额头掠过一片阴云。方烈关心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是那块碎片的缘故吗?” “不,我只是……” 那吒闭上双眼,手指难以察觉的在颤抖。方烈见他不想说,也不愿勉强对方,劝道: “好好休息吧,不会有事的。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没用的,已经出事了。” 方烈猛然一回头,惊讶的看着沉默的那吒。她倏地发现,那吒那双无人能比的眼眸此时竟显得如此黯淡。“你说什么,那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金发女子的语气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请求。年轻人将修长的手指放在脸上,又无力的垂下,他语气低沉地说了一句话: “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1节 (接下来两章又是“那边”的内容) ——东十字星外围殖民地布昂星域 因为演习已经结束语,所以东十字星舰队的官兵也作好的回坤都的准备,就等总司令下达命令。这次的演习虽然大型,但对他们来说并不新鲜。为了震慑殖民地以及外围的孙氏,边境经常都有类似的演习,这次与以往不同的,只是规模较大、上头更重视,大家都更忙更累而已。 不过在这其中也有例外的。去年新增设的地面作战部队可以说是无所事事。这支由坤都原特种部队蓝鹰改编的部门,确实算得上是东十字星舰队中最清闲的地方。其它部门的官兵或许会挺羡慕他们,但他们却不那么想。虽然比原来增加了许多官兵的数量,但地面作战部队的核心,依然是蓝鹰的人。这些骁勇善战的军人宁愿被下放到殖民地丛林里与游击队火拼,都不愿坐在宽大的操作席后打着哈欠渡日。 又被请去开会的地面作战部队指挥官乔朗回到自己的旗舰星宿号上,这次开会的目的,就是宣告演习结束,舰队启程回航。自从蓝鹰被收编入东十字星舰队后,乔朗参加各种会议的次数明显增加,这种转变令他颇不习惯。 坐到舰桥的指挥席上,发布了回航的命令。乔朗凝视着星宿号巨大舷窗外的点点繁星,无声的吁了口气。 第194章 官阶提升了,待遇提升了,又能在庞大的舰队中拥有一席之地,但这一切并未能让乔朗展开眉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为了这些才加入军队的;这种混日子的时间,他受够了。 负责情报搜集的副指挥官赵易见他这个样子,便说道: “看来我们还是适合脚踏实地。在宇宙飞船上生活,骨头都变脆了!” 赵易也是蓝鹰的元老之一,他是乔朗多年的战友。两人虽是上下级,但私底下交谈时,彼此都不拘束。他所从事的情报工作以文书类为主,不会参与太多前线战斗。但现在就连他也觉得不自在,其他原蓝鹰官兵的反应可想而知。 乔朗没说什么,不过看得出他是赞同对方的观点。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幅镶着木制相框架的照片,略带无可奈何的说道: “回航时我们得跟着主舰队、第三和和七舰队后面,总司令看起来对我们有点不放心。” 赵易露出一丝冷笑。“第三舰队和第七舰队的指挥官都是总司令的心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无非是想让我们做个锦上添花的尾巴!” 第三舰队的指挥官吕雄才和第七舰队的指挥官石景潜正如赵易所说的那样,都是东十字星舰队总司令商宇的心腹——换蓝鹰官兵的话说就是:他们很“得宠”。据说他们还是下任舰队总司令的候补人选。有这两大护法在身旁,商宇的确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面作战部队是第九舰队,不仅人数最少,也是成立时间最短的部门,所以得不到重视也在情理之中。乔朗等人也不在意这些,他们只是渴望加入战斗,而不是只为来舰队中当个摆设。 见乔朗摩挲着照片,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赵易摸着下巴说道: “当初到底是哪个混帐议员提出这么个议案,硬是要让我们归入东十字星舰队。真想当面问候他:‘混蛋,你现在好不好啊?我们可不好!’” “那种人不过是别人的传声筒。”乔朗终于开口了,显得还是不大在意。“决定权掌握在国防部那里,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不过用地方议会的名义打着幌子,好让外人以为这是民主的决策。” “国防部担心什么?怕我们会吃穷了他们的收入吗?现在这样才叫浪费!”赵易毫不客气地批评那些头头们。“一想到以后还得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我真想被降职调回普通驻军部队那里。可惜实现可能性不大,看来得在这地方终老了。” 他一说完,就发现指挥官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我说错了吗?” “……不,也许这是个办法……” 赵易愣了半天,才明白对方是在考虑自己所说的“被降职调回普通驻军部队”。他不由得大笑起来,挥了挥手说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尤其是你,他们怎么会放你回去呢?!” 乔朗无言以对。最近军队中改革之风渐起,一部分官员提出应该让军队的领导阶层年轻化,锐意培养年轻人才。乔朗正属于他们眼中的“可造之材”,所以他想被降职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主动犯下严重错误,否则就难以降职。当然,乔朗并不是那种穷极无聊之人,他只是想换个可以身处前线的岗位。 “认命吧,”赵易不无安慰的说道。“在和平时期的军人,都得这样渡过自己的一生啊。” “和平……”乔朗念着这个誉意美好的名词,深蓝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漠。“就算不是和平时期的军人又如何?像凌萧,公认的联邦英雄。他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病床上。晚年罹患了肝癌,受尽了痛苦。他意识清醒的时候要求家人为他进行安乐死,但这个要求却被政府和医院拒绝了。理由就是,伟大的英雄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去。于是,凌萧足足又受了一年多的折磨,靠机器维持着生命,最后在一大群人的牢牢注视下死去。” 乔朗眼望上方,强化玻璃制成的舷窗反射出他的身影。“虽然经历了乱世,却在和平时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即使身为英雄,但到了最后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与其在盛世中苟延残喘,我更希望在战争中来个了断!自己的人生,就该由自己来掌握!” 他的战友一时无语。虽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但也令赵易隐隐有点担心。他不知道该希望乔朗愿望成真好呢,还是不要过那种战斗不休的人生好。两者他都不想见到,可是真要选择的话,赵易当然还是希望战友能平安。 “人各有不同,不会个个军人都有凌萧那样的结局的。” 明白赵易是在劝解他,乔朗点了点头。不过连赵易都觉得,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做出那种轻松的表情。地面作战部队的情报参谋见乔朗手上一直拿着那张照片,遂转移话题道: “这是谁的照片?老看你带在身边不离手。” 乔朗举起手,赵易看清楚了,这是以前蓝鹰指挥部的几个军官在一次作战后所拍的集体照。照片里的人都在朝他笑。赵易仔细的打量着这张照片,也泛起回忆的笑容。 “这张照片你还留着啊。记得要拍照的时候,头上顶着个大太阳,那个摄影师还让我们傻笑了快一分钟才按下快门,脸都酸了。我想想还有谁有这照片……我那张给了坤都军校,对了,记得方……” 赵易突然住口不言,乔朗已经明白他下面想说什么了。在这张照片中,还有一个人没出现。她是蓝鹰的副指挥官,是他们的战友。当时由于赶不及拍照的时间,所以她没在这幅集体照中。不过事后她特地问摄影师要了一张照片,打算珍藏纪念。但随着她因故离开军队,她收藏的照片再也没人见过,她也久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易没说出那人的名字,不是害怕触及禁忌,而是不想引起伤感。每次在乔朗面前提起她,赵易总是小心翼翼的。 “希望赶快回到坤都吧,要不然我老婆肯定会大发牢骚。” 他的指挥官又是一笑,赵易也笑了笑。但连他都明白,这样拙劣的掩饰对对方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不过乔朗顺应自己的意思,没再谈下去罢了。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2节 距离新历400年的新年还有10天时,东十字星舰队正式结束冬季演习,返回坤都。舰队的不少官兵都在盘算着新年那短短的假期该如何渡过,他们的心都已经飞回坤都去了。 回航时,担任先锋的是第二、四、五、六舰队。压后的则是主舰队、第三、七、九舰队。在午餐时间,总司令的副官突然收到一份搜敌部门传来的消息:在距离舰队4小时航程的外围星域,发现了孙氏天罡军舰队的踪迹,正集结在1——2点钟方向。看着这份情报,这位副官犹豫了。到底要不要马上报告总司令呢?不过总司令正在享用午餐,他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的私人时间。 思前想后,副官还是决定向总司令立刻汇报。由两位心腹吕雄才和石景潜陪同用餐的商宇,听到副官的汇报后,皱起眉头,不大在意的说道: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次我军举行演习,孙氏那边肯定会派人来盯着。现在我们撤退了,他们也准备要走了。” 他的心腹之一,第三舰队的指挥官吕雄才也笑道: “孙氏的天罡军真是亦步亦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军真要开战,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们,真是好笑!” 坐在另一侧的石景潜扫了他一眼,向商宇说道: “总司令,要是您不放心,我可以派出小股侦察部队,监视天罡军直至他们撤退,您意下如何?” “不必了,”商宇一挥手,示意二人继续用餐。他对副官说道:“要是再有这类情报,不用汇报,直接由你处理吧。” 副官领命而去。在两个多小时后这位副官又收到关于天罡军目标移动的情报,他按命令一律不再报告。东十字星舰队高层的疏忽大意和过于自信,为即将发生的历史埋下祸端。 新历399年12月18日15点30分,当总司令副官又再收到一份情报,看到内容后他不得不改变主意,马上向商宇报告: “长官,雷达系统发现,天罡军舰队已经移动到离我军第七舰队只有二十分钟航程的地点,再这样下去,我军在2——3分钟后会进入对方主炮射程范围内!” “什么?!” 商宇吃惊的从指挥席上站了起来。他万万没料到这次天罡军不是一如既往地撤退,反而直奔己方而来!他马上启动面前的立体屏幕,切换到雷达系统的画面。只见在三点钟方向,代表天罡军舰队的红色光点下载朝东十字星第二舰队方阵群的侧面冲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第七舰队和自己所在的主舰队。商宇面无人色,这显然不是敌方无意的举动,而是突袭!他冲着众军官大喊: “马上改变航路,进入作战状态,通知各舰队,三点钟方向发现敌军!严阵以待!联络第一舰队方阵,要他们火速掉头增援!” 虽然发布了命令,但已经晚了。当东十字星舰队的战船开始手忙脚乱的调转方向时,天罡军的战船主炮齐发,数百道耀眼的光束射向联邦战舰。一个个火球炸裂、消失,此起彼伏。如果能有幸在距离最近的行星上望去,像极了焰火晚会中的烟花,一场以众多生命换来的绚烂烟火表演。 第七舰队是最先受到攻击的,但它的指挥官石景潜在舰身震荡中望着窗外数艘爆炸的战舰时,毫无血色的脸庞可以与敌军发射的道道白光相媲美。 第195章 他麾下的舰队,已成了他人砧板上随意痛宰之肉。 “这是……” 石景潜还来不及发表他的感想,他所在的旗舰已经被打中了。火焰与烈风席卷了一切,战舰分崩离析。舰上尚生存的官兵不顾自己被烧得满身水泡,纷纷踩着地板上的残肢和内脏,拼命跑向救生飞船所在的区域,想保住一命。那些一息尚存的士兵无力逃生,从他们的嘴里发出已经不是人类声音的惨嚎。更多的尸体从破裂的舰身中飘浮而出,犹如星际垃圾一般出现在这片由火光交织成的战场上。高科技的战场,带来了的更多的死亡。有幸目睹了这一幕的生还者,在其日后的人生中都不可能忘记这宛如地狱一样的情景。 一交战,第七舰队就已损失过半。随着一一声轰然巨响,第七舰队的旗舰张宿号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团,连张宿号旁的三艘战舰亦被卷入火焰中。没人知道石景潜最后的遗言是什么,但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他是这场战役中第一个阵亡的联邦舰队指挥官。与之一起灭亡的,是多达12、13万的舰队官兵和600多艘舰艇。余下的战舰虽然有的开始向敌人反击,但由于己方阵形大乱,周围障碍物太多,联邦战船的主炮并未能对天罡军舰队造成一点伤害。遭到敌人突袭,失去了指挥官,又无法与主舰队取得联系,第七舰队已是乱作一团。 在第七舰队侧后方的主舰队官兵,目睹着这些只在军事教材和历史书中出现过的可怕场面,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对他们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在被告知无法与第七舰队指挥官取得联系后,商宇神情呆滞,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着舰桥内各军官焦急惶恐的眼神,商宇定了定神,发出指示: “向第七舰队传达命令,调整阵形,由主舰队接收指挥权……” “长官!” 撕裂众人耳膜的哀鸣出自商宇的一个幕僚之口。所有人跟随他惊恐的视线望去:在青龙号巨大的舷窗外,可以清楚地见到右侧有一艘已着火焚烧的舰艇正冲旗舰而来!那是第七舰队的战舰,此时它已经不受控制,如同洪流中的一叶扁舟,身不由己地撞向同伴的舰艇。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3节 由特制金属焊接成的巨大移动战舰直嵌入青龙号的舰身,舰桥内天摇地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像一根根没有生命的木头般狠狠撞在墙壁上又跌落在地,不少人身上背后都被玻璃碎片和金属片插伤。青龙号舰内多处起火,舰桥里也弥漫着黑烟。所幸的是,没有引起大爆炸。 总司令的副官好不容易推开压着自己右腿的钢板(它本来也是舰身的一部分,因受到强烈震荡而脱飞),在一片烟雾中,他只能听到四周的呻吟惨叫声,鼻子里闻到的,也是浓烟和血的气息。他唯有用叫声去寻找失去了踪影的总司令: “长官,长官,总司令!您在哪儿?请回答我!” 没有人回应他,充斥在他耳畔的,依然是各式各样痛苦不堪的叫喊。其他一些侥幸没有受伤或只是受了轻伤的官兵,也开始救助身边的人,他们同时也在找商宇。 终于,有一个士兵的眼睛看到了总司令的身影。他坐在墙边,耷拉着头,胸腹间插着一片直径约有30厘米的金属碎片,从伤口中流出的血已经将制服的下摆和裤子的上半截染成红黑色。 “长官……” 在副官颤抖的声音中,匆忙赶来的军医确认了商宇的死亡。在天罡军第一波攻击发生15分钟后,东十字星舰队的总司令官也被列入了死者的名单中。敌方短短数分钟的攻击,已经令联邦舰队有不小的损失。 与此同时,后方的第九舰队赶到。因为阵形分布所致,该舰队并没有受到攻击。望着以深黑天幕为背景,白光闪烁不断的战场,乔朗第一次对星际战争有了切身体会。这不同于在地面战场上进行的白兵战,敌人甚至还没来到你的眼前,你就已经葬身火海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想。他对已经看呆了的通讯士官说道: “联络青龙号,我要和总司令取得联系!” “……是!” 紧接着,乔朗又对副指挥官命令道: “展开攻击阵形,向敌人射击!要掩护侧面的友方舰队!” “是!” 第九舰队也加入了战斗,他们的还击令敌方颇为意外,似乎没有料到对方还有反击的能力。天罡军的舰队被迫往后退。乔朗命令还击的目的主要不是对敌人造成大打击,而是为了争取时间。他也的确做到了,经过一轮盲目的发射攻击后,第七舰队开始平静下来,主舰队受到的攻击更少些,因此情况还可以控制。当取得联系,得到总司令官和第七舰队指挥官阵亡的消息后,星宿号的舰桥上陷入了一片死寂中。情况非常不利。在这时候,搜敌士官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向乔朗报告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长官,在主舰队左侧的第三舰队信号消失,他们不见了!” “他们不可能消失不见的,”乔朗冷冷的纠正着对方惊慌失措下的不当之词,又看着立体屏幕上的雷达画面。众人都看到9点钟方面,一群蓝色的光点正离战场越来越远,那是第三舰队的舰艇。它所往的方向,并不是第一方阵舰队群处,而是要脱出战场。赵易在电子脑中向上司说道: “吕雄才那家伙想当逃兵吗?” 乔朗看上去沉静如昔,他对通讯兵说道: “联络第三舰队,马上!” 无法取得联系,第三舰队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战斗刚打响时,他们就逃跑了。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后,所有人的心都像浸在冰水中,冷得发抖。官兵们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乔朗。在总司令官和一个指挥官身亡,另一个指挥官害怕逃走后,他就是第二方阵舰队群中仅剩的指挥官了。全体人员都在指望着乔朗,一切的决定、责任都毫不留情地压在乔朗修长的身躯上。 “打开对外通讯频道。” 通讯士官领悟到乔朗是要向所有舰艇发表讲话,连忙操作开启了频道。乔朗不带半点起伏的声音在各个战舰中响起: “我军全体官兵,我是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上校。由于受到天罡军舰队突袭,我军总司令官商宇少将和第七舰队指挥官石景潜上校阵亡,现在由我指挥全舰队!各舰队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大家都会平安回到坤都的!完毕。” 没有提起第三舰队的临阵脱逃,因为乔朗很清楚,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其杀伤力甚至比敌方战舰发射的飞弹威力更大。在得知己方已有两名将领身亡后,官兵们都觉得难以置信又害怕。天罡军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不过令他们稍感安慰的是,总算还有一位指挥官在统领全局,不至于群龙无首。 在下达了主舰队和第七舰队尚能移动的战舰向第九舰队集结后,乔朗也在同时得到了敌军战舰数量的确认情报: “约四万艘战舰颁布在边境线上,在我军的正12点钟方向。预计30——40分钟后与我军接触。” “我军可投入作战的舰艇还剩多少?” “约共有19000艘战舰。”情报士官看着最新传来的数据,一边报告。“主舰队9700艘,第七舰队4300艘,本舰队5000艘。” 天罡军舰艇的数量是联邦战舰的2倍之多,对方可以说是占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组织反攻甚至上是不可能的了。众官兵神色不安,不了解情况时有不了解情况时的惊慌,而了解情况后不少人都心里一沉。虽然是军人,但身处和平时期的他们所经历的那些训练演习,都无法与实战相提并论,所以在被敌人突袭后,思维陷入混乱和绝对也是可以预见的。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4节 这时,一名星宿号的幕僚看着乔朗,用微颤的声音问道: “长官,需要、需要撤退吗?敌方的兵力……” 他没能再往下说,因为乔朗正以锐利的视线盯着他。虽然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舰桥处的不少人都是有同样的想法。还没正式开战,就已经失去了舰队总司令,而第三舰队又不知所踪——就算那些人明白吕雄才多半是当了逃兵可也不敢直接说出口。在这样的情况下,己方兵力又处于下风,因此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可想而知的。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第二方阵群舰队中唯一尚在的指挥官开口了: “撤退?这里就是联邦的国土,是我们要保护的地方!我们哪儿也不去!” 乔朗一向低沉的声音此时在舰桥内回荡着,撞击着众人的耳膜,令所有人都为之心头一震。他那坚决的神情在他人看来,没有半点畏缩之态。那名幕僚脸红耳赤,狼狈的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有些同样怀有撤退念头的军官见此,也不敢再说半个退字。 原蓝鹰的官兵们虽然同样未曾经历过星际战争,但他们长年累月在前线与敌人火拼、进行肉搏战,锻炼出过硬的心理素质。在这种危急关头,这批人仍然未失去理智的思考、冷静的头脑和迅速的反应。这对受创的东十字星舰队第二方阵群来说,真是不幸中之万幸。 乔朗点燃了一支烟,却没吸,只是夹在手指间任由它自生自灭。他又再发布命令: “可作战舰艇集结在第九舰队两侧,排列成防守阵形,火力集中于正前方,听我的命令行事!敌不动我不动,如果敌方舰队一旦发起攻击,我方战船必须集中一点狠狠还击。 第196章 全军撤退!” 同时,他又向通讯士官说道: “联络第一方阵群,要他们立刻掉头返回布昂星域第12区支援!” 同一时刻,取得胜利的天罡军舰队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们的司令官陷入了迷惑之中。这支突袭东十字星舰队的部队,正是由天罡军天威师第4团团长梁复鸿指挥的舰队。他集结了天威师的战舰,向联邦战舰发起了攻击。他这样做,既不具有战略意义,也没有战术上的目标,无非是为了挑衅对方,好出自己胸中的一口恶气,也是为了报复曾斥责过自己的孙锐。两方交战,天罡军先挑起战端,事后理论起来责任必在孙氏身上,到时孙锐的麻烦可就大了。 抱着这样的目的,梁复鸿以不顾一切的决心向联邦舰队发起攻击。进攻出乎意料的顺利,在短短数十分钟内就能令对方损失了不少战舰。这一点梁复鸿本人也是大感意外。本来预料中的敌军会大举反攻,谁知他们却乱作一团。一时间胜利的喜悦充斥于天罡军舰队上下。 然而当敌军开始还击并重组阵形缓缓撤退时,那种欣喜之情又如退潮般水平线不断下降。这次的胜利真的来的太过轻易了,其得手程度之快令梁复鸿和其他天罡军军官都渐生疑惑。他们的对手不是乌合之众或宇宙海盗,而是联邦的东十字星舰队。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败退呢?在看到敌方的撤退阵形井然有序后,梁复鸿内心的疑惑更深了:这会不会是敌军故意引诱我军进入他们的圈套里?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准确兵力,但是梁临行鸿也明白东十字星舰队的兵力肯定不止这么少。另外那部分战舰又在哪儿呢?一个更可怕念头掠过他的脑海:目前这股战舰群有可能是敌军特地为了引诱天罡军而打出来的幌子,而另外的战舰群正伺机而动,准备包抄己方!到时前后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梁复鸿没有马上下达追击的命令,来的太过容易的胜利,此时反而成为他警觉的理由。连他的幕僚们,也感染到这种情绪。一名参谋向司令官建议道: “不如先撤回到我方领土内,观察敌军的举动。” 是进还是退,梁复鸿一时竟拿不定主意。刚才得胜的狂喜劲儿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虽然知道再追击下去也不一定能有什么好处,但马上要放弃他又不甘心。 “先等一等。”梁复鸿命令道。“向敌军左侧战舰群发射鱼雷!” 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那里是第七舰队剩余的战舰。一受到攻击,联邦舰队的临时司令官乔朗也立刻下达命令还击: “各舰集中火力射击!” 刹那间,浩瀚的星海里又出现几处白色的光点,随后又恢复了平静。鱼雷虽命中了敌方几艘舰艇,但己方也有四、五十艘战舰损失。乔朗的方法凑效了,明白到对方仍能反击,梁复鸿不敢轻举妄动了。失去了总司令和一个指挥官、另一个指挥官和5000艘临阵脱逃,联邦舰队还未丧失战斗力。 正在这时,两军的雷达系统中几乎同时出现了另一支舰队的讯号:那是东十字星舰队第一方阵群战舰赶来了! “支援!是支援到了!第一方阵群就在我们后方!” 通讯士官狂喜的大叫迅速淹没在一片雷鸣般的欢呼声中,乔朗手一松,那支从未吸过的香烟烟头掉落在桌上。赵易看到,指挥官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过看起来,这些连他本人都没发觉。 明白到自己已经错失了战机的梁复鸿,恨恨的瞪着雷达上那一群蓝色光点。但是严格来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梁复鸿唯有下令全军撤退——他还不至于疯狂到要拿自己的舰队与敌人斗个你死我活。 与其他指挥官取得联系后,望着立体屏幕上开始退回边境线外的红点,乔朗转头看着赵易,他微扬着嘴角: “第一次,勉强及格吧。” 这场短暂的战斗结束了。事后统计,东十字星舰队被击毁战舰720艘,损毁的战舰2000艘;死亡人数140000人,受伤人数260000人。天罡军天威师舰队,被击毁战舰54艘,损毁战舰170艘;死亡人数8100人,受伤人数17000人。天威师师舰队取得了胜利。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5节 布昂战役,或布昂遭遇战,是后世历史书和军事教材中经常提及的名词。新历399年12月18日发生在联邦布昂星域的战斗,是一条无人能忽视的导火索。虽然有的学者因其规模较小而坚称其为遭遇战,但这无损这一事件在后世的地位。 单从军事层面上来说,天罡军舰队的戟是突袭式的。在军事学上,成功的突袭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事先经过周密策布署,了解敌人的强弱,再以情报和心理战令敌人麻痹大意,在关键的战略问题上估计错误,然后看准时机一气大举进攻;而第二种,则是毫无战略意识,鲁莽任性而又凶狠的孤注一掷,梁复鸿的突袭,正属于后者的范围。 也许会有人表示不解,为什么像梁复鸿这样没准备而又随意的进攻会取得成功呢?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的进攻既没合理性,又无目的性,更不讲追求战略目标。在那个时期,联邦与孙氏之间尚算相安无事,彼此亦不存在什么大争端。忙于对会殖民地骚乱的联邦政府根本没想过孙氏会向它的舰队发起冲击。天罡军舰队是临时出发的,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再加上孙氏军队素来有在东十字星舰队演习时实行监视的习惯,所以联邦军官完全不相信对方会向舰队突然痛下杀手。而光从天罡军舰队此次的行动来看,它的意识无知,它的掩饰拙劣,它的战术糟糕,更要命的是,它的指挥官根本是抱着一种恶劣的心态来作战的。就是因为这太多太多的不可能和错误,令人根本不去考虑它成功的可能性。所以,这次可以称为星际战争中最失败的军事行动成功了。这也得益于东十字星舰队总司令官的粗心大意。没有敌人那种理所当然的心态“帮忙”,梁复鸿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地回到孙氏。 不过幸运的是,对东十字星舰队而言,这次突袭不属于前文所说的第一种突袭。突袭是为了大规模摧毁敌人的第一线兵力,之前说的第一种突袭不仅有这样的奇效,而它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对敌方的心脏进行强力打击,令敌军土崩瓦解。像梁复鸿类的第二种突袭虽然成功,却无法对敌军的核心造成打击。失去了总司令和两位指挥官,但东十字星舰队仍保留有作战主力。这种突袭,最多只能得到表面的、一时的成功,而且它对全局的战略没有什么影响。 对于这次成功的将残余的舰队组织起来,并使舰队免于更多损失的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有人形容他“只不过是从递到嘴边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那么简单,换成其他指挥官也能做到”。乔朗本人在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因为碰巧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是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总司令和一名指挥官身亡,另一名指挥官带着手下5000艘战舰临阵脱逃,又面对着2倍多于己方兵力的敌军舰队,第一方阵舰队群又未能马上赶来增援;在这种种不利条件下,乔朗能够冷静沉着的指挥全局,集结有限的兵力开火阻击敌军的前进,取得宝贵的时间,大大减少了原本有可能发生的更大损失,令舰队不至于深陷于兵败如山倒的泥潭。在当时挺身而出的乔朗确实是头等功臣,这点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 虽然在军事上而言,这场遭遇战打的并不怎么样,但是在政治角度上来看,它却是一次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本来有望两方关系趋于缓和的星际联邦和孙氏,一下子回到紧张的敌对状态中。这次战端,是由孙氏天罡军挑起的,联邦人的怒火,自然倾泄在孙氏身上。两方的关系,进入了冰河时期。而同样对这次行动事前毫不知情的孙氏方面,却无法轻易推卸责任。在它面前,有两条路可选择:1,与联邦正式决裂,马上开战;2,向联邦道歉,表明立场,严惩肇事者。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孙氏乐意看到的,而同样没作好开战准备的联邦也不可能房间选择第一条路。所以冻结一切外交和来往成为了他们双方目前共同的选择。 也许梁复鸿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一时气忿的举动究竟会为后世带来怎样的局面。关于这一点,只有等待时间和历史去证明了…… “……历史像一个女人,时而温顺时而大发脾气……当她蛮横地想改变前进的道路时,不管多么无理而差劲的理由都能成为她的借口。于是,布昂战役出现了……我们不由得悲哀的看到,那个被历史女神不讲缘由一味青睐着的家伙(注:指梁复鸿),往已经蓄满水的大坝里扔下了一颗石头……历史的洪流又一次一倾而下。这一次,又要有多少人被淹没吞噬掉呢…… ——联邦历史学家马少新” 当东十字星舰队与天罡军舰队在布昂星域交战的消息传来后,联邦上下震惊的程度可想而知。孙氏这个敌人的出现,令一身以殖民地人为对手的联邦人空前团结起来。同时他们也感到盛世的和平是如此的脆弱。谴责孙氏天罡军,与孙氏断交,这些都成为新历第三个世纪最后一年时联邦媒体的主要论调。有不少媒体还将布昂战役与300多年前的“月光事件”相提并论,认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用心险恶的突袭,联邦与孙氏的大战在所难免。 第197章 与民间的看法不同,联邦政府虽然也在布昂遭遇战发生后作出一系列强硬措施和姿态,对孙氏毫不退让。但是在实际上,政府的高层明白马上开战是不可能的,因为联邦的战备根本尚未动员起来,如果要成立一支讨伐军,起码还要花上大量时间。而且这次事件虽说天罡军对东十字星舰队进行挑衅开火,但纵观全局,对方并没有要入侵的迹象。况且联邦各地的殖民地骚乱至今仍未完全平息,联邦政府暂时分不开身来对付孙氏。所以政府官员都祈望事件能得到平息,并且最好能得到孙氏方面的道歉——这样也许会在一定程度下平息民众的怒火。 虽然民众与官员所想的并不一样,但有一件事是他们共同赞颂的:那就是在今次战斗中表现出色的东十字星舰队指挥官乔朗上校。外界更是直接将他喻为“拯救舰队的英雄”,一时间,媒体上赞美之声不绝于耳。位于乾都锦枫台的总理府和国防部,都派人加奖乔朗和他所指挥的第九舰队。虽然尚未正式提升他的军衔(因为要授予军衔还需要一定的程序),但也颁发了象征联邦军人的最高荣耀——金月桂徽章(之前乔朗在蓝鹰服役时也只拿到过银月桂徽章)给乔朗。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6节 对于社会上的大量溢美夸赞之词,乔朗表现的颇为冷静。有一则传闻体现出了他当时的态度:在参加完授勋仪式之后,乔朗回来基地后这样问自己的副指挥官赵易: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还想着国防部会不会找我背黑锅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责任并不在你身上。况且他们现在表扬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你背黑锅?” “都一样,”他的上司这样回答道。“被人缠上,麻烦大了。” 而对于失败者,死去的东十字星舰队总司令官商宇和第七舰队指挥官石景潜,政府虽未批评,但从他们死后没有按例提升一级军阶就可以看出政府的真实态度。毕竟,指挥官在战场上遭到突袭而损失惨重这是不可原谅的。死者还能安然入土,但对于活着的人就没那么客气了。当了逃兵的第三舰队指挥官吕雄才,带着旗下5000艘战舰,往北十字星外围而去。国防部下令合力通缉此人,并在锦枫台的授意下,国防部部长在媒体上公布痛斥其为叛徒,并呼吁吕雄才辖下的官兵不要和他一起背叛国家与人民,及早归来,国家可以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吕雄才的第三舰队,消失在何处社会上猜测不少。而政府内部几乎可确认这支舰队已经逃入梅氏财团的领土内,但梅氏方面却矢口否认。由于没有确凿证据,再加上梅氏方面态度强硬,联邦政府一时也拿它没办法。 不过,并不是所有第三舰队的官兵都当了逃兵。在布昂遭遇战中,一位隶属于第三舰队负责指挥官补给艇的上尉顾煦林,在事发后没有跟随上司逃跑,而是命令所在舰艇驶回战阵,与同袍共同抗击敌人。在事后顾煦林循例遭到盘查,质问他知道不知道舰队指挥官的叛国行为。对此顾煦林反问道: “你们觉得像我这种部门的低级军官会知道指挥官的的决策吗?如果不是看到航路不对劲,我也可能糊里糊涂的跟着他跑。在那时候,谁晓得他要当逃兵?!” 问到他为什么要重回战场时,顾煦林又一次反问道: “难道你们要鼓励我当逃兵吗?” 后来在乔朗的干预下,又加上确认他本人的确是有功无过,顾煦林的战功才得到确认——不过将他提升为少校军阶,却是好几个月后由乔朗亲自下达的命令。因为国防部对此的回答是“事情未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不能随意升迁”。乔朗在得知此事后非常不满,曾亲自出面要求国防部承认顾煦林的战功。同时,此人也成为了乔朗的下属,原蓝鹰指挥官的身边又多了一名心腹。 在乔朗接受国防部加奖之后的第二天,国防部部长收到一封来自锦枫台的电子邮件: “将乔朗的服役纪录传送到我的电子邮箱内。 凌笠志。” 在布昂遭遇战失败的一方大加赞赏他们的英雄时,取得胜利的那一方也在采取行动。不过不是加奖获胜的指挥官,而是严厉的批评和革职查办的命令。当孙氏首领派来的使者冷冰冰地念完关于对天威师此次擅自出动的处罚后,当事人梁复鸿低着头,状似在垂首聆听但内心却满不在乎——他早就料到有这样的下场。而身为天威师师长的濮阳绍一躬身说了声“谨遵命”后,这才抬起头向使者说道: “请转告首领,以上命令一定会得到彻底执行。另外,由于这次事关我所指挥的下属犯错,我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首领对我也进行处罚,属下必将诚心接受。” 使者尚未开口,梁复鸿却猛的盯着自己敬爱的上司,说道: “司令!这完全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应该让司令也和我一同承担!” “你给我闭嘴!”濮阳绍的脸色非常可怕。本来这次战斗他也不知情,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他身为该师师长自动请罪也是意料之中。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藉此减低孙锐的怒火,令自己的手下可以免除一些严厉的责罚。如果梁复鸿又再生出什么事端,那时等待他的可不只是处罚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掉脑袋的。梁复鸿不是不明白这些,但他就是不想连累濮阳绍。在这种时候,显现他的忠心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引来外人的揣测传言,到时对天威师就更不利了。所以濮阳绍才用这么一反常态的口吻痛斥部下。 待梁复鸿低下头不再言语后,濮阳绍又重新看着来使,毕恭毕敬的说道: “麻烦您向首领转告我的决心,犯下这样的罪行,我难辞其咎。即使是重罚,也无法减轻我的罪责。” “阁下不必太过自责。”使者瞥了眼梁复鸿后才说道:“首领有几句话要我当面告诉阁下:‘濮阳将军身为天威师师长,却让部下进行如此鲁莽不顾后果的作战,的确负有责任;不过念在将军对此事毫不知情,尚属情有可原,因此从轻发落。另外将军请务必监管好自己的部下,绝对不可以再犯此类错误。否则,功不抵过,即使是将军您,也难逃军法处置。’以上就是首领的原话,阁下都听清了吗?” “是,属下遵命。” 濮阳绍又再深深鞠了一躬,额上的汗水滴落在红地毯上。使者传达完命令,神情仍不轻松,他对濮阳绍说道: “阁下想必也了解,这次的麻烦事实在不少啊!如此贸然开战,对我方是弊大于利啊。” “的确如此。”濮阳绍站直身子,又冷冷的瞪了梁复鸿一眼。“虽然首领宽厚,但作为司令官,我都一定要好好惩治肇事之人!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就算一死也不足以挽回孙氏的损失,真是惭愧!”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7节 听到他这么诚恳的言词,使者反倒安慰对方: “事已发生,多想无益。还是尽早想出办法解决这次的争端为妙,阁下也不用过于自责了。” “是。”濮阳绍又问起一些情况。“不知这一次我方要如何与联邦应对呢?是要进行和解吗?” 使者点点头,无声的长叹。“现在也只剩下这个方法了。毕竟战事是由我们这边先挑起的,敌人又损失了两名战将,不管怎么看都是我们理亏。首领的意思,是不准备公开向联邦道歉,但是会与对方进行善后工作的会谈,给予一定的补偿,表明和解之意。不过,现在的事态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唯有希望能尽快化解这场风波吧!” 形势严峻,连濮阳绍都拧起双眉。他向使者问道: “那么联邦方面有没有提出要我们这边严惩肇事者呢?” 他问的是“严惩”,实际上这个词的背后含义是“处死”的意思。使者扫了他和依旧低头的梁复鸿一眼,看样子他很清楚濮阳绍到底想问什么。使者淡淡一笑道: “孙氏又不是联邦的一部分,何必唯对方之命是从?况且我方的外交人员一口咬定这次开火是意外,只愿赔偿,联邦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濮阳绍低头答应着,稍稍放心的同时也仍有不安:因为听对方的口吻,联邦政府应该是向孙氏方面提出要惩罚梁复鸿。万一己方答应了联邦的要求,那梁复鸿毫无疑问就是死路一条。 送走了使者后,濮阳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望着面前一直垂首默言的梁复鸿,严厉的神情未改。濮阳绍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职务都被撤消,而且在事情没平息之前,你都将被关押在天罡军总部内,好好反省吧!” “是!”梁复鸿挺起胸膛接受了命令。看他的样子,仍然没有半点悔改的迹象。 注视着这个忠诚而屡犯错误的部下,濮阳绍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他什么好,过了半天才说道: “这次的事情没追究下去,是好运气。不过,以后可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你别以为这次就这么算了,上头想要你的命谁都拦不住!” 梁复鸿嘴角一撇。“如果孙锐真有胆量拿我的命,我死就是了。偏偏他又故作慈悲,老装好人,要是他这次二话不说就杀了我,我也许还会佩服他呢!” “复鸿!你在说什么?!” 濮阳绍一下子从椅子中站起来,怒视着部下。梁复鸿毫不畏惧的看着他,说道: “司令,难道不是这样吗?一直以来,那小子就优柔寡断,毫无魄力。 第198章 屈从在那种人手下,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既然要由统帅来带领孙氏和天罡军,就应该找有能力者来当,而不是让那种黄毛小子当首领!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人能胜任首领,那个人就是你啊!司令!” 濮阳绍面无血色,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是震惊还是愤怒。梁复鸿才顾不了这么多,继续向上司讲述着他的理想: “自古以来,一切帝王将相都不是天生的,有能力者取代无能者,这是再合适不过了!孙锐不过是靠着家庭传承才坐上了这个不属于他的位置,他凭什么?!不是靠头脑、不是靠才干、不是靠手段,而只是凭他的血统就让这小子成为了孙氏和天罡军的首领!他不配!既然他不行,那为什么不能让别人代替他?!孙氏家族的统治也该到头了!我根本就不在乎孙氏家族会如何,反正我不会为他们卖命的!这次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能让孙氏的那些人手忙脚乱,最好是让它和联邦开战,真要那样的话我就算一辈子蹲监狱又如何?!我倒要看看孙锐那小子会怎样……” 室内突然“啪”的一声,濮阳绍的手掌一点不留情地打在梁复鸿的脸上。原本正滔滔不绝的梁复鸿顿时被抽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嘴角流血,看着自己的司令,眼神还是很倔强。 濮阳绍死死的盯着梁复鸿,在这样的眼光下,本来气势逼人的梁复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一言不发。濮阳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首先第一个不放过你!那些蠢话以后绝对不能再从你嘴里嘣出来!听见没有?!” 梁复鸿捂着脸,以同样气愤的声音大声应道:“是!” 对方瞪着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命令卫兵带走他。临走时,濮阳绍朝他说道: “给我好好安分呆在牢里!洗干净你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梁复鸿被押走后,濮阳绍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渐渐冷静下来,又想了一会儿,打开电脑立体屏幕对副官吩咐道: “你以我的名义联络总部羁留所,提醒他们,对近期转过来的甲级犯人梁复鸿多关照一下。那边有什么事的话记得通知我。“ 重新坐回椅子上,濮阳绍极力压制自己不去多想部下刚才的那番话。因为只要一想起来,一向冷静的他就会变得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只有一个人能胜任首领!那个人就是你!) 全是瞎话!全是瞎话!濮阳绍不住的警告自己。但这句话如同一粒种子,落在他内心深处,落在了连他自己也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现代战争的特点就是情况会大规模地急转直下。如果说新历399年12月18日前联邦对自己的舰队颇为自负的话,那么要改变这一想法只花了几个小时而已。虽然是被偷袭,但自己的军队确实战败了,这个认知令联邦人感到无所适从。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8节 人也同样是如此。在三天前,吕雄才还是一位被外界看好,认为是下一任东十字星舰队总司令官的有力竞选者;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联邦社会上人人口诛笔伐的叛徒,背弃祖国的可耻逃兵。身为军人,在战场上逃跑是绝对不会得到原谅的,所以说吕雄才完全是咎由自取。 在逃离了战场后,这支舰队的指挥官一度手足无措,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当发现预定航路偏离了正常航线后,一些官兵终于意识到他们被吕雄才骗了。其中一名参谋蔡绎少校首先向对方发难: “长官,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要扔下同袍跑来边境?你到底意欲何为?” 吕雄才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一名心腹幕僚杨子宏忙喝斥道: “注意你的态度!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指挥官说话!” “我怎么不能?!”蔡绎毫不示弱地瞪着杨子宏。“如果我没估计错误的话,我们现在都已经成了逃兵了!而这一切,都要拜我们的指挥官所赐!” 参谋干脆走到指挥席前,直视着吕雄才无神的双眼,继续说道: “就因为你的贪生怕死,害我们第七舰队都背负了临阵脱逃的污名。置还在作战中的手足舰队不顾,私下跑到边境上来。指挥官,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渡假吗?!” “给我住口!”同为少校官阶的杨子宏也是毫不相让,扳过对方的身子冷冷的说道:“我们身为下属,就要听从指挥官的命令。你少给我自作聪明,回到岗位上去!” 蔡绎气愤的大笑起来。“哼!就凭他?!他不配当我们的指挥官!一个胆小鬼!我们身为军人,首先就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可他干了什么?!临阵脱逃,不顾战友的生死,欺瞒舰队全体官兵……这种小人根本不配当指挥官!” 他们越吵越激烈,舰桥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支持吕雄才的一方和支持蔡绎观点的一方,彼此警惕地互相打量,有人将手握住了光束枪的枪柄。吕雄才呆呆的看着这场因他而起的争吵,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已经被现实打败了。 蔡绎转身对众官兵说道: “各位,别再被他骗了!想想你们的家人吧,我们成了逃兵,还留在联邦的他们可怎么办?!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此言一出,不少官兵都交头接耳起来。从他们担心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都不愿抛弃自己的亲人,远离家乡当个逃兵。当蔡绎正想再说时,一支光束枪瞄准了他的太阳穴。 一声枪响过后,伴随着皮肉被烧灼过的焦味,蔡绎倒在了舰桥的金属地板上。众官兵——包括吕雄才在内——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开枪之人:第七舰队的幕僚杨子宏。他缓缓扫视着周围,字句从他嘴里像火花般迸出来: “扰乱军心、鼓噪造谣者,都是死罪!如有查出,立即执行!” 在他身后,是一排全副武装的宪兵队——这些人都是吕雄才的“亲兵”。在恫吓与死亡面前,官兵们只能无奈的选择了服从——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看到情况得到控制,吕雄才望着自己的幕僚,不胜感动的说道: “子宏,没想到你为我,还愿意做这么多……我真是……真是惭愧啊!” 这“惭愧”也不知是指对背叛国家和同袍感到惭愧,还是说要部下为他承担这些责任感到惭愧,也许是两者都有吧。杨子宏向指挥官说道: “阁下请放心,我虽然无能,也决不会背弃您的!” 吕雄才眼现泪光,他万万没料到在他最失意落泊的时候,还有一位如此忠诚的部下在守护自己。可当他一想到目前的形势时,不禁痛苦的叹气道: “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再这样下去,舰队迟早都会被联邦发现的……”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一旦落到联邦手里,肯定是死路一条。杨子宏低头想了想,随后他低声却坚定的说道: “指挥官,去梅氏吧!现在只有这个选择了!” “梅氏?!”吕雄才吃了一惊,他虽然逃离战场,但并未想过要投奔到联邦的敌人那里。这个建议令他又再冒出冷汗。 “去孙氏的路程太遥远,舰队的补给不足以应付。而梅氏同样强大,而且路程较短,投奔了他们那边,即使是联邦也拿我们没办法。” 听了杨子宏的话,本已六神无主的吕雄才也只好这么做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梅氏首府蓬莱行星 一只有着翠蓝色羽毛的小鸟落在月洞窗上,一跳一跳的左顾右盼。在窗外,树叶的颜色已经变深了许多,但叶子还没落光。婆娑的树影映入月洞窗内,轻柔的覆盖在一个正靠在躺椅上休息的年轻人身上。在躺椅帝的黑漆小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变得有些冰凉的香茗。 一片落叶缓缓飘下,受惊的小鸟倏地飞走了。椅上的年轻人稍稍睁开双眼,那双内里犹如揉碎了金子般的乌黑眼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内熟悉的摆设。他伸了个懒腰,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顺手放在小几上。 他刚一醒来,屋外的佣人就忙进来了。他们走路时的声音很小,但做起事来又快又好。一名执事走到年轻人身边,鞠了一躬,问道: “主人,您睡的还好吗?” 年轻人点点头,接过佣人双手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又在沐盆里洗衣了洗手。一名佣人忙捧上一杯茶,待主人茶一入口,又有人举着漱盂弯腰候在一旁。年轻人漱了口,挥挥手示意佣人把端上来的热茶放在小几上,他看向那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执事: “一明,今天外头有什么事吗?”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9节 “是,首席秘书官卫先生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西议事厅等候。” “卫诚回来了?”年轻人从躺椅中站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走。众随从连忙跟着。 一路上,所有见到年轻人的人,全都低头弯腰,待年轻人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后才敢抬头。他们的主人对园内幽静美景无心浏览,径直来到西议事厅。厅内已经有人在等候着他的到来,正欲行礼时,年轻人只是摆摆手就制止了他。 “你这次外出看到的情况如何?” 待年轻人在正面榻上坐下时,来者才侧着身子坐在西边下首的椅子上。他沉声回答道: “联邦与孙氏的小规模谈判已经展开,目前没有任何进展。联邦方面态度非常强硬,一直要求孙氏公开道歉赔偿并惩罚元凶;孙氏方面认为这些都是无理要求,但赔偿的事宜可以考虑。 第199章 现在两方都加强了布置在边境的兵力,所有飞船都严禁通行。而且联邦政府在临近边境线的殖民地上增设了大批警力和驻军,附近的行星已一律实行宵禁。孙氏方面也是如此,当地的气氛非常紧张。联邦协理院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议员,向他们的总理提出了与孙氏取消一切贸易来往,并对其输送的产品全部加收惩罚性关税。联邦国防部内也有将领提出向孙氏开战,联邦想在经济和军事上逼迫孙氏在政治上低头。孙氏表面上不退让,但我方收到情报指,率先引起战端的天威师原副师长梁复鸿已被关押起来,并被取消了所有职务,可以说是受到严办。不排除孙氏此举有向联邦求和的意思。” 年轻人一直仔细听着,然后又低头沉思。忽然,他笑了,问自己的部下道: “卫诚,依你看这次联邦和孙氏有可能开战吗?” 他的首席秘书摇了摇头。“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大。孙氏的姿态以退为进,表明这是意外,并非上层授意,所以不愿和联邦起冲突。而联邦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它的政府必须要显出强硬姿态,才能向选民们交代。不过从种种举动来看,联邦的意愿,也是偏向以谈判讲和。” “这种时候,情况对我们梅氏就更有利了。” 这座古老宅邸的年轻主人,他既是闻名宇宙的梅氏财团的总裁,亦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五行军的首领——年仅26岁的梅星华。在布昂遭遇战发生后,他虽然一直没有公开表态,但私底下也很关注事态的发展。联邦与孙氏不和,梅氏的人都在暗中窃笑,因为这样的情形对他们有好处。 “是的,另外,属下按您的吩咐,去金部见过了那支投诚的舰队,现在他们应该都安顿下来了。” 投诚的舰队,指的就是原隶属联邦东十字星舰队的、由吕雄才指挥的第七舰队,他们在日前投靠了梅氏。梅星华没有接见他们,只是派人去和对方会面,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五行军的后备体制中。 对于这支舰队,梅星华表面笼络,但心里却十分不屑。听自己的首席秘书转达说对方热切的期待着与他会面时,梅星华淡淡的说道: “那种人,还是免了罢!要是五行军中有他那样的指挥官,我们还能作战吗?”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转移到那场遭遇战上。在议事厅的立体屏幕上,联邦与孙氏交战的过程都通过全息图像清楚地显示出来。在看到东十字星舰队在敌军接近前毫无反应,被天威师舰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梅星华说道: “东十字星舰队的司令官如果不是一个蠢货就多半是当时睡迷糊了,连一点警戒之心都没有,作为一个统领全局的指挥官,怎么能这么大意!” 卫诚也表示赞同。“在舰队数量上,东十字星舰队是占有优势的。但当时他们演习完毕后,没有以防守的阵形撤回坤都,而是以普通的行进模式返回,将侧面暴露给天罡军,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这也是失误之一。” 当看到被袭击后残存的第二舰队方阵群迅速组织起来,并以紧密的防守阻止天罡军舰队进一步扩大胜利的成果,梅星华漫不经心的眼神中才出现了一丝兴趣。 “毫无疑问这是场自杀式的、愚蠢的袭击战,攻击方和被攻击方都是一个调调。不过这里是一个亮点。”梅氏的年轻首领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第九舰队的图像。“就因为这支舰队的有力组织,反击才能凑效。在那种情况下,东十字星舰队组织反攻可说是没希望了,但这种防守做得很出色。没有不自量力和对方开打,或是不知所措,而是集中火力在适当时机还击。这支舰队有个不错的指挥官。” 说完,他想了想,又对部下说道: “有这支舰队的指挥官的资料吗?” 卫诚马上操作电脑,很快,一些简短的句子出现在屏幕左上方: “星际联邦东十字星舰队辖下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上校军衔,原坤都地面特种部队指挥官。新历398年6月21日该部队正式加入东十字星舰队。” 没有照片或更详尽的介绍,卫诚马上向上司说道: “目前只限这些资料而已。属下一定会搜集更多关于此人的资料,请您原谅。” 梅星华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什么时候能跟这个家伙交手就好了。他随口问道: “这两天你还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目前联邦和孙氏方面都是以布昂遭遇战为焦点。”卫诚又思索了一下。“另外根据最新的情报,联邦的枢机卿于振勇近日身体又再发病,这个职位有可能易人。” 第三卷异变第十章第10节 梅星华对此消息并不感到惊讶。“听说这位枢机卿有意让自己手下一名年轻的枢密使接任自己的位置,是吗?” 他的部下也不禁对梅星华的消息灵通感到佩服。“的确如此。” 交谈进入了尾声,卫诚突然想起一事,他忙向对方说道: “属下听说最近正准备着您的文定之事,还没向您……” “行了行了,”梅星华一听他说起这个就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那些废话。他打量一下风尘仆仆的秘书,又笑道:“这次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卫诚答应着,正欲退出议事厅。忽然,他又问道: “请问,关于下一年前往联邦领地的惯例,是不是……” 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的首领,一向有每年前往联邦境内的习惯。这种表面的掩饰无非是给不知情的人们看的。这三方之间,彼此都对对方万分警惕。卫诚是想问上司打算怎样安排下一年的行程。梅氏和五行军的首领嘴角微弯,双唇上掠过一丝冰冷的微笑: “取消了吧,虚伪的和平,没有粉饰的必要!” 经历了总司令官丧生、一名指挥官阵亡,另一名指挥官临阵脱逃的大变后,东十字星舰队一直处于整顿之中。国防部派出将领暂时接替总司令一职,处理各种必须马上办理的事宜和日常杂务。 派出专门的舰艇清扫战场,清点阵亡官兵人数和战舰,向其家属发放抚恤金和慰问金,并集中举行安葬仪式。由于很多军人的尸首已经无法找到,所以只好用衣物或其它物品代替下葬。于是在坤都的国家墓园中,出现了许多名符其实的衣冠冢。虽然死者已经无法表达他们到底在不在乎这种形式来下葬,但对于悲痛的生者而言,这样做起码能稍稍安抚一下他们受创的心灵。 新历399年12月24日,东十字星舰队全体官兵都出席了葬礼。不但坤都行政部部长和公安部部长有出席,连乾都棉枫台、两院和国防部都派出代表,前来祭奠英灵。阵亡军人家属站在前排,许多人都面带泪水。 这次将东十字星舰队挽救出危难的英雄,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上校也站在指挥官队列中。他身穿黑色军礼服,神情肃穆。这位被外界一致称赞的英雄并没有把那些功绩的赞美放在心上,他很清楚,这次是己方战败了。虽然他不是应该对这些战死官兵负主要责任的人,但他由始至终都认为舰队失利,自己和其他成员一样都负有责任。 仪式结束后,乔朗避开了媒体的采访,和自己的副指挥官赵易站在一起。眺望着那群哀哀欲绝的阵亡军人家属,赵易面现不忍之色,说道: “这个新年对他们来说一定很不好过吧。” 乔朗没说什么,但看来他也有同感。再多的胜利、再多的英雄,都不可能救活死去的人,让那些失去儿子、丈夫、父亲、兄弟的家庭那颗流血的心愈合。在墓园外,那些记者被禁止进入,只好不停地从墙外拍照,想多采访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看到乔朗那厌恶的眼神后,赵易看了看那群如狼似虎的记者,说道: “对这些家伙来说,不管别人是死是活,能上头条才有看头吧。” “绝大多数的人,都只看到烟花发出的火光,却忘记了背后又深又广的黑暗,一步步的靠近。等到他们发现时,不是掉下悬崖,就是被火焰焚身。仔细想想,我们人类这种生物也够可悲的。” 回到基地后,乔朗收到命令前往代理司令官办公室。据赵易获得情报指出,锦枫台和国防部的代表也在那里候着。看样子是上面有指示,只是尚未清楚乾都方面有怎样的命令。 一个多小时后,乔朗回来了。他一坐下就将桌子上的那张照片拿在手里(根据一些好事者的估计,这张蓝鹰军官的集体照乔朗是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可以说从不离身)。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身为他多年的战友,赵易还是感觉到了一些苗头。 “发生了什么事吗?” 面对赵易的问题,乔朗抬起头,以他一贯的沉稳说道: “过完这个新年,我就得去乾都跑一趟。” “怎么……” 赵易略有不解,他一时还猜不到总理府和军方的人带来了怎样的指示。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要当面接受总理嘉奖和授予军衔吗?” 这些事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也都料到了。不过赵易觉得此行对于乔朗还有另外的意义。终于,乔朗将相片框放在桌上,不过仍然搁在手边。他说出了一个赵易意料之外的消息: “除了那个之外,我去乾都,还是为了接受评估:是能否胜任乾都舰队总司令一职的评估。” “这……”赵易吃惊的站了起来。关于这个情报他还是头一次得知。“这么说,他们打算让你出任乾都舰队的总司令官吗?” 第200章 乔朗摇摇头。“不一定,我只是候选对象之一。据说西十字星舰队的吴庆深也在他们的评估名单上。” 原来是要从这两人中选出更优秀的人才成为乾都舰队的总司令。乔朗又道: “到时我可以带几个人去。你就留在坤都陪陪家里人吧。” 乔朗这么安排也是出于好意,虽然知道妻子和儿女都很期待这个新年假期可以一家人出去游玩,但赵易还是说道: “不带我去你会后悔的。有我这个副指挥官在,你这位指挥官就更威风了。” 见他这么执意,乔朗也只好如此。他扯动了一下唇角,望着窗外的黄昏,说道: “这个新年,果然不怎么好过。”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1节 在举世震惊的布昂遭遇战发生了约一个星期后,联邦政府又出了一件大事:枢机卿于振勇因心脏病突然又再恶化,进入医院后抢救无效,于12月25日凌晨16点57分去世,享年69岁。 这一特大事件继布昂事件后迅速成为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对于这位睿智豁达、颇有建树的枢机卿,各界一向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尊敬。如今他撒手人世,联邦上下一片哀声。联想到近来发生的种种不利事件,有些悲观论者对即将到来的新年更是下了“不吉的一年”这样的预言。 虽然哀悼死者的离去,但活着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当枢机卿的死讯传出后,社会各界都纷纷把目光聚焦于乾都锦枫台,想早日得知会由谁来继任枢机卿一职。 然而当他们从锦枫台发言人口里正式得知下任继承者的身份时,莫不大出意料之外!联邦总理凌笠志,正式提名由前任枢机卿于振勇推荐的枢密使苏梵晓为下任人选。此人年纪轻轻,又没有什么政绩可言,却能得到两位联邦高层的青睐,被推举接任枢机卿,确实令外界一时难以接受。一时间,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联邦铁三角之中的枢机院和协理院是清楚这件事的,他们的正副院长都曾当面看到枢机卿临终前推荐苏梵晓为继承人。但是两院也未能马上接受这一事实,枢机院方面虽然在总理面前不敢多言,但私底下颇有议论之声。而协理院就更不客气了,有议员甚至在例行会议上当面责问锦枫台为何要让这个毛头小子充当枢机卿,这样做是不是想愚弄国民?!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有人愤怒,也有人高兴,联邦上流社会中的许氏家族就是如此。他们高兴的理由并不复杂,因为这位有望继任枢机卿的年轻枢密使,正是他们许家的女婿。对他们而言,苏梵晓自然不是外人。能由他们家族的人担任枢机卿,可以说是再好不过。而总理凌笠志所代表的凌氏家族更无意见——因为要苏梵晓出任枢机卿的决定就是总理本人的意思,他们又怎么会反对呢?联邦五大家族中的其他三家也没什么意见,这五大家族关系十分紧密,苏梵晓既是许家人,那么其余四家也能因他是自己人而放心,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 有已故枢机卿的推举,再加上锦枫台和五大家族——尤其是许家——的支持,苏梵晓的身份变更为枢机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为了平息社会上的疑惑不满,锦枫台表示苏梵晓在出任后为代理枢机卿,尚未能正式在联邦最高法院宣誓就职。这也是为了考验枢密使本人的能力。如果他在这期间无法胜任此职的话,就会自动离职。这个宣布多多少少平息了一些争议,但大多数人依然睁大眼睛注视着新任枢机卿会有何作为。更有不少政府官员下断言:此人呆在枢机卿这个位子上的时间绝不会长久!没过多久,锦枫台就必须另外找合适的人选来担任联邦总理心腹兼内阁长官之职。与其说他们的断言是根据苏梵晓的才能而得出的判断,倒不如说他们是对于要被一个这么年轻的上司管着自己感到心中不忿。 虽然外界的反应各种各样,但并未能影响到苏梵晓本人。他仍旧和平常一样工作,处理公务。所不同的是,不管他去哪里,总有人暗地里奚落他或是当面讨好他。苏梵晓一概淡然应对,好像被提名担任枢机卿的人不是他似的。他对前上司于振勇的决定不是没感到惊讶,但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逃避也没用,干脆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准枢机卿一家所居住的枫湖区的房子外,每天都有不少人在等候能见上苏梵晓一面。他们有的人是大企业的代表,有的是联邦官员,或是各殖民地总督派来的代表。他们这群人共同的目的,就是希望与准枢机卿见上一面,送去自己一份“心意”,拉近与准枢机卿的距离。 对此,苏梵晓的做法是一概不见。他家的大门紧闭,几乎从不开启,那些赶热灶、想奉承的人也只好望门兴叹。不过即便如此,等候的人还是不见减少。 这天,苏梵晓独自吃完晚饭,在书房内办公。他那年轻的妻子许堇芝,这时才慢吞吞的走下楼来。客厅内暖气调置的刚刚好,可她却紧裹披肩,仿佛很怕冷似的。自从上次出院回家后,本来就纤弱的她更消瘦了,似乎走起路来都会被风吹倒。 看到客厅的窗帘都拉了起来,遮得密不透风,许堇芝微拧着细长的眉毛,向正在厨房内清理的保姆问道: “为什么把窗帘都拉起来了?” “因为外头的人太多,先生不想被人打扰,所以让我拉上窗帘。”保姆连忙解释道。 许堇芝走到窗前,撩起帘子的一角。在房子的大门外,站着不少人,他们有的人翘首以待,有的人干脆坐在地上,看样子是怎么都想见苏梵晓一面。倒见不到记者,因为这一区是不允许新闻媒体进来采访拍摄的。 她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虽然知道丈夫在新年之后就会得到升迁,而且是成为联邦政府中的高官,但对她而言,这些事好像都与自己完全无关。 许堇芝又回到楼上,一推开卧室的门却看到丈夫也在里面。苏梵晓在床头柜里拿出一本记事本翻看着,一回头,就看到了坐在外间小客厅沙发上的妻子。 “睡醒了吗?” 自从在医院住了几天回到家后,许堇芝就没怎么沾过酒,只是每天都睡十几个小时以上。苏梵晓最近公务缠身,见她没酗酒,所以也不怎么管束她。许堇芝整个人完全坐进沙发里,使她显得更娇小。她沉声问道: “外头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由得他。”苏梵晓头也不抬,简短的说道。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2节 一阵沉默。夫妻间如同陌生人似的坐在两侧,谁也不觉得气氛僵硬。在这时候,居然是身为妻子的先开口了: “今天,我爷爷打过电话来,说是有时间想跟你见面。” “哦?” 当丈夫的抬起头,但他看了看妻子,什么也没说。许堇芝的娘家肯主动联系,这个中原因两人都很清楚。要不是苏梵晓成为枢机卿的接班人,只怕许家的人也想不起许堇芝是他们的亲戚。 “他没跟我说什么,只是说详情跟你见面后再说。” “我知道了。”苏梵晓对对方的用意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手上的记事本,随口问道:“你爷爷还说了些什么吗?” 许堇芝正在把玩披肩穗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和许氏家族的主人进行视像通话的情景:那位只关心国家大事,难得肯纡尊降贵来看她一眼的爷爷,说道: “你们还年轻……不打算要几个孩子吗?……你丈夫以后会越来越忙,你身为太太的,就更要照顾好这个家,好让他不用操心,对他的工作也有好处……没有孩子,家也就不像一个家。男人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工作才能更卖力,你也能安心在家照看孩子……” 一阵厌恶之情涌上心头,许堇芝倏地变了脸,冷冷的说道: “没有!” 苏梵晓不是没看出妻子的变化,但他之所以没问是因为他知道即使问了对方也不可能老实回答。许堇芝忽地站起来,一边走向里间一边扔下一句: “我今天不舒服,今晚你到书房去睡吧!” 看着里间的灯亮了又暗了,无端被拒之门外的丈夫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并不感到惊讶。又看了一眼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的妻子,苏梵晓离开了卧室。 回到自己的书房,坐在书桌后,刚才的那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苏梵晓回想起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失去了尊敬的上司,他感到悲痛;得知上司的遗命居然是属意于自己出任枢机卿,他又觉得惊讶;锦枫台支持自己的任命,又令他得意;面对着外界那些奉承巴结或是无端诅咒自己的人,他更是不耐烦。虽然苏梵晓被自己的上司看好,但他毕竟只是个年轻人,面对这一系列令人应接不暇的变化,他会有这样复杂不知所措的反应也很正常。 苏梵晓想起刚才与母亲的联络,远在坤都的母亲得知自己的儿子竟然即将成为下一任的枢机卿,在通话时她所流露出的更多是担忧和挂念。儿子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母亲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当不当得了枢机卿这也没什么。不过,阿晓,你真的不要紧吗?” “妈妈您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在乾都一直过的挺好的。等过一阵子没那么忙了,我想接您过来呢。”苏梵晓说到这里,不免浮现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希望能让自己的母亲也分享到这份快乐。 “我一个人住已经习惯了,没必要再让你们两个年轻人照顾我这个老太婆。” 第201章 母亲虽然这么说,但已经出现不少皱纹的脸上皆是欣慰的笑容。“妈妈已经很满足了,阿晓,不要太过勉强自己,妈妈知道你很努力,但只要你平安无事,这就足够了。” 苏梵晓答应着,他不知道也不想向妈妈解释,现在自己所在的权力中心点是一个多么可怕而巨大的漩涡,稍不留神,就会被淹死。为了生存,他只能全力以赴。以母亲的个性,可能并不了解这些,但她已经感觉到儿子身上潜藏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未来的枢机卿坐在椅中,想到自己这十多年的经历:父母离异,母亲含辛茹苦的将自己拉扯大,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直至今天。而他并不打算停下自己的步伐。成为枢机卿,只是其中一步,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等着他。 “就看看我能走多远吧!” 年轻人站在窗前,向乾都市区瑰丽的夜景,那个时而宏伟时而狰狞的权力中心发出了战贴。 于振勇的逝世,不仅于联邦政府是雪上加霜,对总理凌笠志本人亦是个沉重的打击。虽然这几天政令发布、执行一如以往,但锦枫台内的某些人,已经察觉出总理的衰弱。凌笠声一连数天食不下咽,神思倦怠,健康状况也是一落千丈。根据他的私人医生的建议,总理最好能放下一切公务,好好休养一段日子。要是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会出毛病。但是凌笠志没有采纳医生的建议,仍然照常办公,这让他周围的人多少都感到有点不安。 而他情绪低落的日子里,女儿凌定翮一直不离左右,陪伴着老父亲。锦枫台的人几乎都看到过父女二人在一起聊天谈心,气氛和睦。凌定翮除了陪着父亲外,对他的衣食起居也照顾的无微不至,并将锦枫台的内部事务打点的井井有条,她确实成为了总理府真正的女主人。 有了女儿的悉心照料,凌笠志的身心状况开始得到了好转。这令不少人对凌定翮的评价又增加了许多赞美,不过她本人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依旧默默的守在父亲身旁。 临近新年,这一天凌定翮却接到宪兵队队长贺智升的通报,说是有一位联邦情报总署的官员来求见。在思索了大约一分钟后,凌定翮才准予让那个客人进来。 来者是一名年纪不到40岁的男子,长着一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脸,笑起来时让人颇感亲切。当他抬头看向凌氏千金时,只见她穿着雪白的衬衫,樱桃红纻丝缎长裙,裙摆处用白金二色金线绣出六尾金鱼,看上去栩栩如生,遍地金蔷薇镜花绫长披肩随意地缠绕在手臂上。而凌定翮默不作声,注视着对方行完礼后,才说道: “阁下来见我,不知道是何事呢?”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3节 这个名叫舒晋的中年男子不急不忙的一笑。“既然凌小姐如此开门见山,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其实我这次来拜访,是来自我推荐的。希望能成为听命于您手下的一员。” “自荐是吗?” 凌定翮无声的笑了。在她重归锦枫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想来投靠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而除了少数有真才实干的人之外,剩下的那些庸才和小人她一律不予理会。面前这这个男人,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像他这样自信满满最后却落得个灰头土脸下场的人,凌定翮见过太多了,她不想浪费时间。 “很抱歉,我不需要什么手下,您请回吧!” 见总理千金发话了,外间的侍者已经将手伸向门把手,准备请客人出去。舒晋回头溜了眼那侍者,被他只看了这么一眼,侍者心里竟不自觉的“突突”乱跳,手也不觉垂下了。舒晋又回头看着凌定翮时,还是笑容满面。他说道: “的确,在您的身边,有不少了不起的人才,您的未来之路肯定是光明无限的。不过这条路并不是一条坦途,在路上会有不少淤泥垃圾阻挡着您。如果能在它们拖住您的玉步前就预先把它们清除掉,那样您走起来就更顺利了。” 凌定翮不置可否,但这番话确实在她心里引起了回音。她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官员,对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可在那笑意背后,隐约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就凭阁下能为我做什么呢?” 面对凌定翮毫不客气的语调,舒晋的反应就好像对方在向他说“早上好”似的,越发笑的亲切,说道: “您需要一根能够预先驱赶那些脏东西的拐杖。在下希望能当您手中的一根拐杖。” “拐杖?” 凌定翮下意识的按着右腿的膝盖,似乎仍有所保留。舒晋并不着急要对方表态,笑道: “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光明的东西,忽略了更多污秽的存在。您是阔步前行的人,被这些东西绊住就不值得了。一根拐杖虽不起眼,但可以为您先处理掉那些杂物。” 他所指的“拐杖”,其实就是表示要为凌定翮处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这类事情,通常与“阴谋”、“手段”等词汇联系在一起。无论以凌定翮的身份还是为人,都不可能亲自干这类事。而她身边的才俊中,几乎都是以过人的实力和用于正途上的才干成为她的心腹。像舒晋这样,直接表示可以为她代劳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他还真是头一个。不过凌定翮对他的能力如何仍在观察。 “阁下要如何证明自己是一根好拐杖呢?” “既然身为拐杖,那么首先就得为您清理旁边的垃圾。”舒晋继续说道,“现在在您周围,还有这么一个已经称不上是障碍的障碍,除掉它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留着它,又还有点用处。要是您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不胜感激。” “哦?我能给阁下什么机会呢?” 凌定翮此时的态度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因为她看出这人确实有一手。外间的侍者也早已退回到一旁。舒晋注视着这位高贵的凌氏闺秀,说道: “请您拨冗给卓日1号卫星明湖疗养院的院长联系一下,让他可以协助我。接下来的事,就交由在下来办吧。” 明湖疗养院中住着(其实是软禁)一个昔日与凌定翮为敌,但如今已是一无所有的女人——胡冰滢。交谈的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凌定翮望着对方那张娃娃脸,突然纵声大笑。有望成为她新心腹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脸微笑。凌定翮好不容易止住笑,微微喘息着说道: “既然阁下不怕脏,那么就交给你好了。不过,诚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件垃圾还有点用处,所以,暂时留她一条狗命好了。” “是,属下明白。” 随着这一问一答,两人之间的无形契约定下了。 24小时后,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当凌笠志收到秘书的报告,说:“明湖疗养院院长打来电话,胡冰滢精神病日益严重,已经完全丧失日常自理能力,将她转移到特别加护病房。”联邦总理无形的吁了口气,原本就上了年纪的他现在益发显得衰老。凌笠志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声“知道了”,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于是,在新历400年即将到来之前,舒晋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凌定翮的心腹下属。 “知道吗?我的新任命已经下来了。” 在乾都舰队地面基地的军官俱乐部内,莫侻己和郑轶忙里偷闲的聚在一起。自从前任总司令官钱威被革职后,国防部一直没公布继任人选,只怕要等到新年后才有结果。而已经成为总理之女得力手下的二人,也是各有各忙,直到现在才有时间见面。不过和以前相比,他们都更有活力了,工作虽累但两人不觉得缚手缚脚了。 听到莫侻己这么说,郑轶也替他高兴,说道: “太好了,你一直想到外面闯闯,这下子终于达到心愿了。安排你去哪儿?” “西十字星艮都。”莫侻己的双手无意识的敲着桌面,似在平息内心的激动。“虽然到了那边的舰队得从低做起,不过总算不必在这里老呆在办公室。看来有得忙了。” 郑轶吞下一片火腿,拿起杯子说道: “那么,祝贺你这位‘大众情人’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两人笑着碰杯,心里都涌动着亢奋之情。他们都渴望着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用双手去创造出自己的价值。现在,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虽然没人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不过两个年轻军官依然为有这机会而雀跃不已。郑轶又道: “凌小姐果然言出必行啊,听说我的调令也快下来了。不过只是办公地点挪了个地方——我会被调到国防部。”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4节 莫侻己放下酒杯。“真的吗?看来我也得恭喜你啊,正义超人。” “得了吧,”郑轶一摆手。“虽然能学到不少东西,可那里头净是大官,哪有我这种小人物的立足之地。你最好祈祷,等你过个两、三年回来以后,我还能活着出来。” “正义超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啊。”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不由得“嘿嘿”直笑。身分、阶层、个性毫不相同的二人,却成了知心的好友,这可以说是一种奇特的缘分吧。这对朋友笑了一阵,莫侻己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最近舰队里好像要大换血,调走了不少人。是不是跟接下来的舰队总司令人选选拔有关?” 郑轶一点头,稍微压低声音说道: “据说新任的总司令官还没定下来,会从东、西两个舰队抽调合适的人选来担任。目前最大的热门听说是西十字星舰队的吴庆深和东十字星舰队的乔朗,两强相争。 第202章 有可能是只选一个当总司令,也有可能是两个都留下。我倒觉得只留一个的可能性更大些。这一次,乾都舰队真的要重新大洗牌了。” 身在乾都舰队情报部的郑轶掌握了不少这样的内幕消息,来源都很可靠。两个传闻中的继任人选:一个是在西十字星暴动期间表现出色的副司令官;而另一个是在布昂遭遇战挽救我军舰队的指挥官。这样看来,不管最后会选谁为总司令,对乾都舰队都是一件好事。莫侻己也赞同朋友的分析,他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包间,说道: “希望这次能把那些烂牌和坏死的血液通通换走吧!” 郑轶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个包间里坐着几名乾都舰队的军官,这些人都是挂着个头衔白领军队薪水的公子哥儿。如果不是有家族的支持,他们早就被从军队中开除了。莫侻己虽然也是出身于这类上流社会的大家族,但他对这种身份没什么好感,自然更瞧不起这群人形蛀虫。 “新上任的总司令首先就得清理这些家伙。可这也不容易啊。这些恶少背后,都有人为他们撑腰。得先说服背后的人才能对付得了他们。” 郑轶话中所指的“背后的人”,就是指五大家庭和与它们有裙带亲戚关系的“上流家族”,这股势力,很有可能会成为未来乾都舰队改革的绊脚石——还是块非常沉重的绊脚石。 面对这种尖刻的评论,莫侻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的看法和郑轶如出一辙。 “新世纪的头一年,乾都一定会很热闹。” “到时候恐怕就会更忙了,忙得连看热闹的时间都没有。” 伴着啤酒小菜,又能与知心好友畅谈一番,两人不知不觉都有些醺醺然了。莫侻己凑近郑轶,问道: “听说新上任的那位准枢机卿是我们这边的人,你打听到什么没?” “我们这边的人”,自然就是指与凌定翮同一阵线的人。郑轶昂着头想了想,说道: “可能吧。不过我没见过那个苏枢密使,说不准。你怎么看?” 莫侻己抓抓头发。“我倒想,他不仅是我们这边的人,还是凌小姐的盟友。看来日后要好好认清自己这边的人才行。” “没错。我们的阵线一直在壮大,不过这里头谁是盟友还没确定呢,多留个心眼吧。” 郑轶说的也是实情,如何与同一阵线的人打交道,这的确是一门学问。即使已成为凌定翮的心腹,也不代表他们会接受凌定翮的其他手下。就算他们无意去踩下别人,别人也有可能想爬到他们上头。对于这点,两人都有心理准备,从他们眼中的笑意来看完全没有半点畏惧。也正是由于他们身上并存着理智与勇气,凌定翮才将二人招致麾下。 望着朋友的侧脸,郑轶忽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才问出口: “喂,这次你这么一走,会不会留下一些麻烦呢?” “……?”莫侻己转头看着对方,他很快就明白了。一抹自信而随意的笑容自他的眼内掠过。“情人哪里都可以找,但能让我派上更大用场的地方只有几个,孰轻孰重,不在话下。” 莫侻己是联邦上流社会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据说联邦各地都有他的情人。对于外头那些半真半假的传言,郑轶一向是不把它当成一回事的,莫侻己本人就更不在意了。然而看到朋友身边隔三岔五的就出现一个不知是哪家闺秀的美人,郑轶难免也会劝说几句。和莫侻己不同,他在这方面的记录还真算得上是一穷二白。不仅是因为工作忙碌没时间,他那种传统的观念也是导致这种现状的原因之一。在这类问题上看法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还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老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你不累啊?” “只要明白了方法,就会乐在其中。怎么样?我来给你介绍几个吧?” “……不必了,我可没阁下这么高深的道行。” “由浅入深,把你工作的那股劲头放在这上面,也许不久的将来,在对女人的成就上,你能和我并肩也不一定。” “……你真是没救了……” 想想以前的事,再看看一脸坏笑的莫侻己,郑轶在挫败中不禁有这样的错觉,自己就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而对方却是教龄深厚的老师。会大败而回真是一点都不冤。 莫侻己拍着他的肩膀,半是挖苦半是开玩笑的说道: “不要灰心,有可能等我从艮都回来之后就要喝你的喜酒呢!” “更有可能是你先被女人绑死,大众情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没先被绑死,我怎么敢先死啊!” 两人憋不住哈哈大笑,杯子里的酒都洒了出来。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时间的脚步一步步走近新年。这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也是充满机遇和挑战的一年。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5节 离新历第4个世纪只剩下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乾都各处都十分热闹。虽然这一年内陆续发生了几件令人乐观不起来的大事,但对更多的人来说,想要尽情地欢乐、忘记掉不愉快的事,也是很自然的。 锦枫台也不例外,为了迎接新年它被装扮一新,这也是每年的惯例。平日里庄严凝重的总理府,看上去倒增添了几分喜气,令人畏惧之心大减。 作为准枢机卿,苏梵晓的日程表被安排的满满的。既要接手前任枢机卿的未完工作,又要一一与总理的其他幕僚见面,安抚原先前枢机卿手下的下属,拜会两院与国防部的众多高官,更要时时与锦枫台保持联系,了解总理的意向。真是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苏梵晓不仅没抱怨退缩,反而越发做的有声有色。他干脆连家都不回,直接住在枢机卿专属的办公室中,埋头处理一切大小事务。 这一天,锦枫台将会在晚上举行新年酒会。由于前任枢机卿去世,加上东边边境又与孙氏摩擦不断,西部殖民地动乱仍未完全休止,所以今年的新年酒会十分低调,只是内部的小型酒会,规模远远及不上往年。 苏梵晓一大早就来到锦枫台,这是他自前枢机卿于振勇去世后,第二次见到总理。不过上一次,他还只是个枢密使,如今他已经是下任枢机卿的接班人,两者的身分真是不可同日而喻。总理府内的所有人,见到他来时都毕恭毕敬地行礼,完全不敢小觑这个年轻人;苏梵晓仍然以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和风度去面对众人,不过亲身体验过这种经历时,他的内心确实掀起一阵波澜:那是激动、兴奋而又有所不安的混合情绪。但是不管是谁看到他,都只会看到一张平凡而蕴含着精明的脸。没有人能看透这位彬彬有礼的准枢机卿在想什么。 “……据前方的谈判代表传送回来的联络看,孙氏方面已经同意向东十字星舰队赔偿我方要求的金额。但是在关于如何审判元凶方面,孙氏坚持认为这是他们的内部事务,不能让我方插手。据情报总署所得到的消息,肇事元凶天罡军天威师的将官梁复鸿已被关押在天罡军总部,剥夺了所有职务等候审查。” 在联邦最高级的官员的办公室内,苏梵晓正向总理报告着联邦政府与孙氏秘密谈判的最新进展。他已经开始接手这些工作了。凌笠志看上去颇为疲倦,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几岁,只有那双眼睛仍闪烁着深沉而睿智的光芒。 当苏梵晓话音刚落,凌笠志手指敲着桌面,说道: “看来孙氏那边已经有低头的意思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听上去只是普通的询问,但也可以说是总理在考验这个新心腹的能力。苏梵晓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沉思着。凌笠志也不催他。过了一会儿,年轻的准枢机卿才抬头注视着上司,说道: “虽然孙氏仍不愿交出元凶,但从它事后的处理方法和谈判的态度上看,这是一种低姿态的表现。也有可能是故意这么做好减轻联邦的敌意。不过既然它有认错的意思,我方也可以顺水推舟,达成这一次的和谈。” 凌笠志轻轻一点头,什么都没说。苏梵晓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和谈达到,我方在对外宣布时必须提到一点,那就是这次和谈成功是联邦的胜利,孙氏是向我方屈服。只有这样,社会上那些不满的声音才有可能被减弱。” 听到这句话后,凌笠志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他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问道: “这么说,你是同意达成这次的谈判啰?” “是的。”苏梵晓向对方微微弯腰,然后他笔直的坐在椅中,阐述理由。“孙氏的天罡军公然向我方舰队挑衅,引起战端,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不过目前我方的舰队处于重组期,又要应付外围殖民地的骚乱。马上开战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这次谈判,是为了让联邦舰队可以争取到更多时间,积极重组和筹措战备。而且,和谈成功能有效抑止我方内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出的声浪,稳定住内部的形势。所以我认为和谈是有必要的。” 他的话其实也正是凌笠志的想法。在这种情形下,既要防止外敌入侵又要镇压殖民地动乱,东、西两大舰队又在行动中多有损失而要进行人员大调动——乾都舰队也在改组行列中,再加上它可是守护联邦首都的重要舰队,更不能轻易出动,所以无法立刻讨伐孙氏。而这样一来,政府中的反对派很有可能趁此机会弹劾自己,想将自己从总理之位上拉下来。所以,和谈能否成功对凌笠志来讲至关重要。它不仅能为联邦争取时间,也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第203章 因此,苏梵晓这种考虑周密的做法深得总理的同意。不过在表面上凌笠志什么也没说,只是一颔首,说道: “回复谈判代表,在赔偿方面先签定协议;而在严惩元凶的问题上,仍要争取。” 言下之意,即是同意了苏梵晓的看法,和谈有望成功。报告接近尾声时,凌笠志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 “在工作上还适应吗?” “是的,我正在努力。不过,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看着这个举止谈吐都无法挑剔的年轻人,联邦的总理笑了。这既不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笑,也不属于老人自娱自乐的笑,平静的表情下隐隐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着。 “是吗?可是,像你这样的人恐怕在这世上很难找到了,你迟早会习惯的。” 苏梵晓稍稍抬起头,他眼中映出凌笠志那张苍老的脸。在那一刹那,年轻的准枢机卿仿佛又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前任上司于振勇的神情。 “您过奖了。” 苏梵晓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凌笠志呢,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道: “我相信已经过世的于枢机卿的眼光,而且——我也希望他是正确的。” 当离开总理办公室后,苏梵晓来到走廊上。他回望了一眼那闭得紧紧的木制双扇大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希望’……只是‘希望’是吗?”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6节 他没再往下说,径直离开了总理办公室的区域。在楼下,也有人等候着他,那是凌定翮身边的侍从。苏梵晓会意,跟着对方来到枫湖湖畔——那里有人正在等待着他。 在来到湖畔时,有一名官员正朝两人这边走来。此人三、四十岁,娃娃脸,有着非常和气的表情。他一见到苏梵晓,马上退到小路的一旁,弯腰朝着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准枢机卿行礼。苏梵晓也朝着这男子礼貌性的问好,不过连他都没发现,那名官员在背后一直盯着自己。 凌定翮站在湖边用木头搭建的小栈桥处,穿着貂鼠围脖,水红色毛衣,大幅缃纹裙子,外罩鼠灰芝麻点绒斗蓬。冬日里的寒风吹得她的裙摆不住飘扬,那长裙上的粉红色梅花图案远远看去,就像真的是有数枝盛开的梅花在风中摇屹,她却稳稳的屹立在风中,如一尊高贵的仕女像。不过,即使是古代的仕女复活,也不可能有她那般浑然似天成的气势。 待侍从退下后,两人一起漫步在湖边。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如果有重大的话题要谈就不会待在室内,这是为了防止窃听。凌定翮先是祝贺了苏梵晓出任枢机卿,然后又问道: “听说您以前曾认识东十字星舰队的指挥官乔朗上校,不知您对此人有何印象?” 乔朗已经被纳入乾都舰队总司令官的候选人名单中,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此刻站在美丽枫湖边的两个年轻人都已经得知此事了。被问到的苏梵晓一点都不觉得突然,回答道: “我对军事方面所知甚少,不过乔朗可以说是我所见过的一位勇敢、冷静的地面作战指挥官。在这方面,他的优秀无庸置疑。但是,对于他在星际作战方面的表现,我由于没接触过所以无法妄下评论。” 苏梵晓又想了想,才继续说道: “至于人品方面……我按自己的印象去判断,那就是:一个没有不良嗜好、沉默、兴趣面狭窄但在专业知识上有着独到眼光的旧式军事人员。这是我个人的一点见解。” 凌定翮微一点头。“那么,您觉得他是那种纯粹的军人吗?” 凌氏千金所指的“纯粹的军人”,即是指对政治不大感兴趣、专注于军事作战方面的军人。苏梵晓没有马上回答,良久方摇了摇头,说道: “很抱歉,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难说清。虽然照之前的接触看来,他应该属于您所说的那种军人,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人会永远不变。” 两人边说边聊,湖上的风时大时小,吹皱了一池碧波,也吹皱了湖中的倒影。凌定翮将凝望着远山的视线转移到苏梵晓身上,浅笑道: “虽然最后的人选还没确定,不过他们中被选中的人那个人所要掌管的东西,对我们是非常重要的。” “有了政治上的影响力,也必须得有军力的支持,是吧。” 他们相视一笑,这两个盟友都很清楚,如果他们想赢得最终的胜利,那么军方的力量就必不可少。能掌握住锦枫台和枢理区,就能掌握乾都;掌握住了乾都,就能掌握联邦。而能帮助他们掌握此地的,就是乾都舰队。年轻的凌氏千金和准枢机卿一点都没有那种天真的想法:以为就凭现在的力量就可以控制锦枫台。有了乾都舰队,才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他们对这次乾都舰队的改革十分关注。 “西十字星舰队的吴庆深准将据传也是一个不爱插手政治的出色军人。他曾经有两次得到调来乾都舰队的机会,不过都被他本人拒绝了。听说他还曾说过乾都是‘恶魔聚集之地’而被上级惩罚,真是个敢说敢做之人。” 苏梵晓对于凌定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到不少资料感到很佩服,他饶有趣味的反问道: “‘恶魔聚集之城’……是吗?看来那位吴准将认为自己是个天使啰?” “他说得没错,”凌定翮拈起一片飘落在肩膀上的深红枫叶,轻轻一摆手,由它落入水中飘飘荡荡而去。“不管是天使还是神,只要踏足这块地方,用不了多久,都会变成恶魔。所谓的联邦中心就是如此。” 她这样说,等于把自己和面前的苏梵晓都归入恶魔之列。但不管是说这话的人,还是被说到的人,他们都浑不在意。苏梵晓甚至还脸露笑意,像在赞同对方的话。 话题又转到另一件事上,苏梵晓问道: “最近卓日1号卫星疗养院里的那个人已经在您的手中了,您是要打算让她出尽最后一分力吗?” 这句话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说是肯定的意味占了上风。“那个人”,就是指已经“精神分裂”的联邦总理的前任情妇胡冰滢。凌定翮好像在谈论天气般地说道: “即使是条狗,也还是有它的利用价值。它能活到今天,就已经是恩赐了,迟早都要还的。” 提到那种女人,准枢机卿可以说连一丁点好感都没有。然而当他凝视着凌定翮那沉静的神情时,仍隐隐觉得有丝凉意。看来乾都真正进入冬季了,他这样想道。忽然,之前与总理见面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见他若有所思,凌定翮似有所觉地望向他。苏梵晓也看着和自己有共同目标的盟友,说道: “您觉得……巨兽真的会如我们所愿那样倒下吗?” 凌定翮直直的盯了他一会儿,从对方的神情中,总理的爱女能感觉到些许不寻常。 “当然了,您是怎么了?” “也许是我多疑,不过……”苏梵晓回忆起凌笠志的眼神。“那头巨兽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7节 凌定翮一时没说话,只是在栈桥上踱着步。她蓦地转过身,向苏梵晓说道: “就算它察觉到了,也于事无补。虽然意识还在,还想多活一阵子,不过,它已经没有力量支撑着身体活下去!这就是自然的规律,即使是巨兽也不能例外!” 苏梵晓走到她身旁,眺望着荡漾的枫湖。“您说的对,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忍耐和等待。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巨兽用不了多久也会自己倒下的。” 回应他的是凌定翮的淡然一笑。光从外表看来,这两个年轻人就犹如一对朋友在讨论大学的作业的测验的考题,根本没人能想像到他们在谈论一些多么可怕的话题。 因为还要返回枢机院,所以苏梵晓向凌定翮告辞,离开锦枫台——不过过不了几小时,他就又得回来,因为他要出席新年酒会。一边步下台阶一边在裤兜里掏车钥匙的苏梵晓,一眼看到了正在等候他的专车,司机已经打开车门迎接他了。苏梵晓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被内定为枢机卿,出入有专车接送,待遇和以往大有不同。在多年以前,当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目睹过那些高官乘坐的专车的闹市中呼啸而过,没想到自己今天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分子。 回想起那些往事,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晰。他一抬头,眼前犹如看见了一个背着半旧背包的年轻人,正站在自己的对面冷冷的看着自己。就像是自己以前用这样的眼神以局外人的身分看着那些高官的座驾,现在,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吗?苏梵晓一阵发冷,再一看时,那个过去自己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自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他不由得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司机见他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也没敢打扰他,只是在一旁继续等候着。准枢机卿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沉稳了不少。 苏梵晓稍稍压制住那种不快感,朝司机打过招呼,坐进了轿车中。这种只有联邦最高官员才能乘坐的高级轿车,不仅有严格的保安设施,电视、可以进行超长距离通话的电话、完备的电脑系统一应俱全。乘坐者坐在与驾驶座隔离的宽敞空间怎样休息办公都不成问题,哪怕你想在车里过夜。看着这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苏梵晓总还有种不大确实的感觉。他是一直向上爬着,不过当他来到这个人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时,这个年轻人更多的还是茫然。 车子驶向枢理区。后座的苏梵晓也收拾起思绪,他没闲着,他打开电脑的立体屏幕,思索了一下,开始操作。 第204章 不一会儿,立体屏幕中开始播放一段片段。这个片段他不知看过多少次,可每次只要有时间他都要看上一遍。 画面中出现一处像是宴会场地的地方,里面的人衣着华贵,只是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在人群中,有一名身穿便服的金发女子将冲过来的保安一一摔倒。众目睽睽之下,女子毫无惧色,用枪指着那些保安,喝斥道“都给我住手!”。 影像到这里时停住,并且自动将那女子的样貌放大(这是预先设置好的)。苏梵晓入迷的看着这个女子,口中发出赞叹之声。这个片段是他从联邦情报总署那里得来的,他拷贝了一段。只要一看到这金发女子,苏梵晓就觉得疲劳全消。他伸手轻触立体屏幕中女子的脸,可是不管影像看多么真实,画中人都不可能化为真人。 “不愧是女神……” 苏梵晓半是满足半是失望的凝视着立体屏幕中的那张脸,满足是因为看到了她;失望是因为这只是视频影像。画面继续播放,一个青发红眼的男子吸引住准枢机卿的视线。这个人,他以前曾经见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 “是他……” 12月31日晚八点整,锦枫台一楼的宴会厅内已经灯火通明,来自联邦各界的社会名流和政府高官也陆续进入其中。虽然说这次新年酒会已经缩减规模,但应邀前来的客人也有过百人之多。每一个能踏足其中的人都面带喜悦骄矜之容,因为这更能证明他们的地位。 参加新年酒会的人有部分都了解这不仅是普通酒会,也是向众人公开介绍新枢机卿的场合。所以不少人一见到苏梵晓就寒喧问候,其关切慰问之意,简直比他的亲人还要热情得多。苏梵晓也面带微笑的与众多客人见面,可每个人都只是交谈几句就离开又去招呼其他客人,完全不与对方作长谈。 “瞧瞧那位准枢机卿,真是八面玲珑。可惜人长得不怎么样,要不然早就成了联邦高官了。” 说这话的是联邦枢机院副院长周继良,他身旁站着枢机院院长曾季安。不到一星期前,苏梵晓还只是个枢密使;可如今,他却成了联邦枢机卿,与他们平起平坐。周继良每每想到此,总不免咋舌。毕竟要他以平常心来看待这件事也不大可能性。曾季字并未对此发表评论,只是说道: “小心点,被人听见了会引起误解的。” 周继良不以为然,头一转,注视着站在另一侧的协理院院长和几名高官,笑道: “不过这次最尴尬的恐怕是他们。之前反对,现在又不得不来出席酒会和那小子见面。真不知道他们那几张老脸该怎么见人!” 关于这点,曾季安也有同感。他打量着协理院的人,心中冷笑。“他们以后的日子可难说了。” 这边是一众高官面和心不和,彼此有着各自的算盘。而在另一边,也有人抱着看看好戏的心态看着这一幕幕联邦政治圈众生相。莫侻己和郑轶本来以他们的军阶是不足以获得锦枫台的邀请,不过他们还是以乾都舰队代表的身分出现在这里,这其中凌定翮的作用不言而喻。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8节 莫侻己从小就经历过不少这类场面,所以显得颇为自在。郑轶却正好相反,他拿着酒杯站在角落里,除非有人主动和他搭腔,否则他就那么哑巴似的杵在那儿,真像一尊蜡像。莫侻己见他这样,便取笑道: “我们的正义超人到哪儿去了?怎么只剩下一个空壳在这里?” “你……”郑轶竖起眉毛,正想反驳。忽然眼角瞥到有两三个年轻的贵妇人从他们面前飘然而过,朝自己投来微笑的目光。他马上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直到对方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莫侻己可没那么厚道,见朋友如此窘迫,不禁笑了起来。郑轶瞪了他一眼,说道: “别高兴的太早,待会儿要是你的那些老相好都一起出现了,看你怎么应付!” 这倒是实情,莫侻己在乾都上流社会中真是到处皆有情人。这样的新年酒会没准会出现几个甚至更多与他有染的女性,到时候争风吃醋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莫侻己故作为难的摸着下巴,对郑轶说道: “是啊,该怎么办呢……要不这样好了,你替我分担几个,这不就没问题了吗?” 要是在平时他说这些,郑轶早就拿起啤酒瓶灌他满肚子酒。可现在身处熙熙攘攘的大厅内,郑轶只好用眼神警告对方少胡说八道。不过他的朋友正掩嘴偷笑,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两人都没去和那些高官、名流交谈,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互相闲聊。在他们看来,这种奢华的酒会还不如舰队基地的小酒吧。如果不是由于来见凌定翮,没准他们俩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唉,早知就不来了。”郑轶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军礼服和勋章,露出苦笑。“简直像个傻瓜!” “是啊,来这里还不如自己去找乐子。”莫侻己也点点头,对这场面他只觉得无聊。“这次要不是有凌小姐的邀请,我们两个傻瓜也不必在这儿发呆。” 郑轶抬头望向朋友。“听说凌小姐要为我们介绍一些人,你怎么看?” “应该是自己人吧。”莫侻己顺手拿起高脚酒杯,呷了一口酒。“也许还包括那位枢机卿。” 他们一致地把目光转向那位正与客人周旋的年轻人身上。对于他的样貌,喜欢他的人会说成是“比较顺眼”;而讨厌他的人则会说“穿着那件礼服都比他本人显眼”。不过这位准枢机卿的风度和谈吐举止,确实是无法挑剔。不管是多么尖酸刻薄的批评家都很难在这方面找出他的毛病。 “好年轻的枢机卿啊。” 看着这个比他们还年轻几岁的枢机卿,郑轶并没有嫉妒或羡慕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叹着。莫侻己点点头,说道: “能不能在这位置上干得长久,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也许是因为出身于上流社会的原因,莫侻己更了解联邦政坛中的内幕,他深知要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是多么的不易。郑轶看到苏梵晓身边站着一女子,相貌美丽,看上去比枢机卿还年轻,只是身材十分瘦削,神情冷淡。他示意朋友看向那女子,问道: “她是谁?枢机卿的太太吗?” “既然知道那干吗问我?”莫侻己不忘揶揄道。 郑轶毫不留情的反问一句。“关于女人的事不问你这个大众情人问谁?!” 乾都舰队参谋部的少校顿时语塞。见自己扳回一城,郑轶心情不错,连自己刚才的不自在都忘了大半。莫侻己无奈的一笑,说道: “苏太太是许氏家族的人,父亲是前枢机院院长许绍堂,母亲是坤都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她14岁那年父亲在任时突然发病去世,她不愿意回许家和母亲的娘家,依靠着父母留下的遗产过日子。刚进大学就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没过多久他们就结婚了。这次要不是她的丈夫当上枢机卿,许家的人还未必记得她是谁呢?你看,那几个不就是许家的人。” 在苏梵晓夫妻身旁,又出现几个衣冠楚楚、气派不凡的男女——一看就知道是所谓的“上等人”。他们热络的问候枢机卿夫妇。苏梵晓还好,可他的妻子却冷冰冰,显然不愿意与他们见面。 乾都舰队的两个青年军官注视着这一幕,心中都有相似的想法。郑轶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说道: “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人寻。他们那种大户人家也这么势利眼吗?” “重男轻女嘛,”莫侻己不屑的一笑。“再加上当初他们觉得这女婿不像个有出头之日的人,所以渐渐也就没了联系。现在见他有出息了,自然也就想多来往,好为他们许家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真有远见!”郑轶不无讽刺的说道。他打量着那对年轻的夫妇,有着这样的评论。“如果光看外表的话,肯定是当太太的占优势;不过说到修养态度上,那就正好相反。” 没过多久,总理终于出现在宴会厅内。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他和搀扶着他的女儿身上,热烈鼓掌直到总理走到话筒前。凌定翮脑后别着玳瑁梳子,红宝石耳坠,里穿白色衬衫,外套绛红色无领对襟毛线衫,下边则是葱黄织金锦缎长裙,肩上是宝蓝地小花瑞锦长披肩,看上去亭亭玉立。她扶父亲上台后自己就退在一角,动作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凌笠志看着厅内的人群,挥手示意。掌声渐歇,他才说道: “新历399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大家齐聚在这里欢庆新年的到来。虽然在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有高兴的事也有不尽如人意的事。西线与东线情况未定,又失去了人人敬重的前枢机卿于振勇先生。不过我相信,在新的一年里,凭借着各位的力量和信心,凭借着民众的支持,联邦一定会迎来美好光明的一年,继续书写繁盛与辉煌!干杯!”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9节 “干杯!” 厅内的众人一起举杯,向总理致敬。在乐队演奏的联邦国歌声中,男男女女一起喝下杯中的美酒,期待着在新一年中联邦更加昌盛安宁。凌笠志接过女儿递来的酒杯,一一与他人碰杯。首先就是和年轻的枢机卿苏梵晓碰杯——此举无疑是向世人宣告了苏梵晓的地位。然后才与枢机院、协理院、国防部等联邦高官碰杯。 “总理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郑轶对朋友耳语道。莫侻己皱着眉头看着那聚拢的人潮,不置可否。 第205章 之前凌笠志进来时还需要女儿的扶持,显然是有点不妥。在一群精神抖擞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衬托下,凌笠志的苍老越发明显。郑轶打量着总理的随行人员,问道: “总理夫人新年也没回来吗?” 莫侻己听他提起这个,扯起嘴角无声的冷笑。“得了吧,全联邦的人都知道,只要她丈夫还活着,她就不会回锦枫台的。” 郑轶疑惑的看着他,又看看凌笠志和他的独女。“怎么?难道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总理夫妻是老死不相往来?” “差不多,”莫侻己见朋友如此神情,反倒笑了笑。“一个在锦枫台颐养天年,一个在北十字星逍遥度日,多么相衬的一对夫妻呀!实话告诉你,在乾都这个圈子里,这种夫妻多的是!” 因为说到的毕竟是凌定翮的父母,所以这位熟知上流社会内幕的花花公子没多作评论,不过这对郑轶面议已经够震撼的了。平日所见的总理夫妇多数是在电视中,他们总是面带笑容手挽着手出席于各种场合,显得好不恩爱。没想到在背后却是形同陌生人,不仅长期分居两地,完全将对方当作透明人,而且都不愿见到对方。郑轶看着站在总理身后的凌定翮,心想:有这样的父母,恐怕凌小姐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这时,莫侻己碰了碰郑轶的手臂,乾都舰队情报部的军官一抬头,就看见有人向他们走来:那是总理的千金和新任枢机卿。凌定翮走到两人面前,含笑问道: “晚上好,二位。玩得还高兴吗?” 两个年轻的军官都点头(即使是出于礼貌他们也得答谢对方邀请自己的好意),莫侻己回答道: “谢谢您的邀请,凌小姐,它让我们大开眼界。” 凌定翮似笑非笑。在那一刻,郑轶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说不定这个少女早就看穿了我们对这儿很不耐烦,只是不说穿罢了。凌定翮稍微侧着身子,为二人介绍道: “这位是枢机卿苏梵晓先生。” 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先朝他们伸出了手,他的脸上仍带着微笑,只是眼中流露出令人不得不直视其存在的光芒。“很高兴认识二位,凌小姐经常向我提起你们。” 二人一一跟其握手,心里都清楚,看来这位枢机卿确实是和他们同一阵线的,换言之,也就是自己人了。莫侻己心想:这个年轻的枢机卿可能是个很不简单的人奇#書*网收集整理,外表的随和也许是为了迷惑他人而已。 “我是头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真想就这么溜走。”苏梵晓不动声色的环视着宴会厅。“可惜还没到时候。” 他的话正说中了两个军官的心思,三个男子忍不住相视一笑。凌定翮也笑了显然也有同感。四人之间刚见面的拘谨和隔阂已经在心照不宣的笑容中化为乌有了。 又聊了几句,在临走前,凌定翮朝他们举杯说道: “希望下次见到二位的时候,就是我们迎来崭新一日的时候!” 莫侻己和郑轶都能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意,那也是他们共同的心愿。苏梵晓待四杯相碰之时,说道: “为了全新的世界,干杯!” 四双眼睛里都闪烁着他们各自主人的默契和坚定之心。三名男子几乎是同时饮尽了杯中的美酒,连素来滴酒不沾的凌定翮也喝下了这誓同盟约的酒。与厅内其他人或是为了应付别人,或是为了满足自己喉舌而灌下的酒不同,这是四个年轻人之间无言的约定。 离开他们后,凌定翮继续为苏梵晓引见自己的心腹,其中不少人苏梵晓都认识,这次见面更像是一种确认。当见到锦枫台宇宙舰队顾问薜冉时,苏梵晓说道: “希望您能好好履行您的职责。” 薜冉是凌定翮的手下,他的职责也就是辅佐凌定翮。对此,薜冉的回答是: “也希望您能遵守约定。” 所谓的“约定”,就是指年轻枢机卿与凌氏千金的合作伙伴关系。面对着这样的回答,苏梵晓一笑点头。 由于宴会厅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总理凌笠志身上,所以凌定翮与苏梵晓的穿梭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当他们来到联邦情报总署官员舒晋面前时,这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年男人谦卑的向苏梵晓行礼,说道; “能由凌小姐为我引见到枢机卿阁下,本人真是三生有幸。这个新年是我一生中最有意义,也最不同凡响的时刻,我一定会时刻铭记着它的。” 不管苏梵晓对这种奉承话有什么看法,至少在表面上他是彬彬有礼的与对方握手交谈。结束了这次会面,离开了那个舒晋后,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凌定翮轻声说道: “养着一条狗,就能减少那些疯狗咬到我身上来的机会。” “……的确如此。”瞥了一眼舒晋的身影,苏梵晓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重新走回到总理身旁的人群中,不大引人注目地站在那里交谈。凌定翮接过苏梵晓递来的酒杯,道了声谢,问道: “您不回到太太的身边吗?” “这是我的工作,她会明白的。”苏梵晓淡淡的说道。 凌氏千金把视线固定在年轻貌美的枢机卿夫人身上——对方正站在落地窗前,脸向着窗外。“看起来您的太太不怎么喜欢出席这种场合。” 枢机卿只是笑了笑。“我想她会习惯的。” 第三卷异变第十一章第10节 他的盟友重新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您本人的能力我从来没有丝毫怀疑。但是在乾都,一个有家眷的官员如果要想在各方面都做得好,那么他的家眷也必须发挥作用。政治家的妻子成功的不外乎有两种:一、是做一个默默在丈夫身后支持他、打理好家务的贤妻良母;二、就是与自己的丈夫并肩作战,分担困难,而且可以分享他权力的女人。不知道您的太太是要选择哪种呢?请别怪我多事,不过有个好伴侣,对您的帮助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仅仅因为自己的妻子令外界有所误会,从而引来他人对您的无端责备,那么对阁下而言也不甚公平。” 苏梵晓看了看远处自己的妻子,并没说什么。当他转过头看着凌定翮时,表情一如以往,只是双眼里仍有一点沉思过的痕迹。 “真的很谢谢您的忠告,关于这点,我会认真考虑的。” “个人见解,您别见怪。”凌定翮还是笑着,却压低了声音。“最近在乾都那些贵夫人的沙龙会里,流传着这样的声音:说是您的太太喜好杯中物,甚至还为此而入过院。而且即使在公众场合时,对您的态度也颇有欠缺,对其他人更是缺少了一种礼貌和尊重。这些长舌妇的话我不大相信,不过为了您的名誉着想,我可以在这方面为您做点什么吗?” 苏梵晓静静的听着,神色未改。他的手指紧握着酒杯,又缓缓松开。年轻的枢机卿向凌定翮致谢道: “谢谢,这些事我能解决的。请您放心。” 凌定翮谅解似地点点头,又说道: “我说的话不大好听,请您原谅。可是在这种关键时期,我实在不希望您受到其它方面的拖累,这会对您的努力造成打击。这个地方就是有些小人总是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中伤他们嫉妒的人,您要小心。” “我明白,您说得有道理。”苏梵晓很清楚凌定翮提醒他的用意,是为了防范敌对势力。他们在乾都有不少敌人。“尤其是关于政治家妻子的那一段。” 凌定翮听了,过了半晌才一笑。“大概是跟我的经历有关吧。谁让我不幸生在这里,又有那样的一对父母呢?有些事情轮不到我选择,要不然……” 凌定翮没再往下说,苏梵晓也没有追问。因为他能看得出来,即使他问下去,对方也不一定会回答他。 这时,湖边的小型露天烟花表演开始了,一束束礼炮直冲天际,随即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个又一个的光之花朵,照亮了人们的脸庞。对这些的大多数人而言,新年就应该是这样喜气洋洋地。殖民地的暴动也好、东十字星舰队的伤亡也好,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事。这里是专属于他们的、安逸、舒适而又瞩目的世界。 “也许下一年锦枫台就看不到这样的一幕了。” 凌定翮望着那些欢声笑语的男女,冷冷的说道。苏梵晓轻声说道: “对于他们而言,也只能把握住现在了。” 又一束绯红的火光出现在空中,当它向众人展示着它刹那的美丽时,人群的欢呼声中却夹杂着一个异样刺耳的惊呼: “总理!” 在总理副官突兀的叫声中,不少人纷纷望向那里,只见凌笠志像一尊沉重的石像,倒在大理石台阶上,旁人连拉都拉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倒下。 “总理、总理阁下晕倒了!”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苏梵晓分开人群,和凌定翮一起匆忙走到凌笠志身旁。凌定翮扶着父亲,一边回头命令道: “扶我父亲进休息室里,马上传医生过来。” 宪兵队队长贺智升带着4个身体强壮的宪兵将昏迷的总理抬入宴会厅内的一个小休息室里。凌定翮也跟了过去。苏梵晓站在厅门前,对那些神色各异,不知如何是好的宾客们说道: “各位!由于突发状况,总理阁下身体不适,所以我宣布新年酒会暂停。请各位稍安勿躁,可以到西侧的大厅内歇息,会有人为你们安排的。请马上移步吧。” 在苏梵晓威严的目光下,即使是两院的院长和其他的政府高官也无话可说。 第206章 枢机卿命令侍者分批把这群宾客们安置好,同时他严令在场的侍者绝对不得将消息往外传,否则等同泄密罪。布置好一切后,他才返回宴会厅休息室。此时,医生正在为凌笠志作检查,凌定翮守在一旁。总理眼睛半闭着,看样子还是没醒过来。 “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抬头看着苏梵晓,眼中的神色写满了不安。“是……是中风了。总理阁下有可能是脑血管出现栓塞,所以导致昏迷。现在必须要作更详细的全面检查才能确定病因,然后再进行治疗!” 凌定翮也看向苏梵晓,神情非常镇定。“请阁下召集锦枫台的紧急医疗小组吧,我送父亲回卧室去。一切麻烦您了!” “放心!” 苏梵晓命人去传召长年驻守在锦枫台的医疗专家小组。这支特别医疗小组全是由医术精湛高明的医生组成,一切先进医疗设备俱全,可以直接在总理府内就进行任何高难度的手术,它是专门为总理或在此的高官发病时而设下的,此时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在总理进行治疗时,守在外面的人许多都是惶惶不安。在新年酒会上发生了这种事,任谁都会心神不宁的。苏梵晓和凌定翮也没怎么交谈,只是默默地在等候着消息。在这时,在乾都市中心的大钟被敲响了,在狂欢的人群中,新年的钟声悠悠的弥漫于四周,越过枫湖,传入了锦枫台人们的耳中。这钟声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在各人的脑海里,犹如一道哀音…… 就在这种氛围下,联邦迎来了新年,正式踏入新历第四个世纪。 第三卷异变第十二章第1节 “桑托先生,我们今天要去哪儿?” 在一个两旁墙壁上镶嵌着火把的通道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稚嫩少年的声音。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安静,即使是平常的音量,也会引起阵阵回响。少年被自己的声音唬了一跳,停下了脚步。前行的矮个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吧!” 约瑟夫赶紧跟上桑托。虽然来到路西法总部已有一些日子,可他对这里那死气沉沉的气氛总是不大习惯。他现在已经是路西法司教的贴身随从,在组织中那些大小官兵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约瑟夫渐渐适应了此地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以前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有自己的房间、三餐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一套套全新的衣物(虽然全部都是以黑色为主),没人打骂自己。约瑟夫每次睁开眼睛,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只是一个殖民地的孤儿,居然还能得到上天的青睐,遇上好心的司教大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约瑟夫真是对此感激涕零。 桑托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约瑟夫,你给我听好啦,到时进了大殿时奉有好多人都在那儿,你可要小心!不许乱说话、不许到处乱跑、不许随便发问。更重要的是,见到那几位大人,一定一定一定要按照我教你的的方法行礼。听见了没?” “是,桑托先生。”约瑟夫连忙答应着,又问道:“螺旋大人也在大殿里吗?” 桑托刚想说“是”可又马上跳起脚来,骂道: “你看你,又来了!老是问不停嘴,问完这个又问那个。你这么多嘴,可是犯了大忌!尤其是在长老和大人们面前,这是大大的失礼!你是螺旋大人身边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螺旋大人的声誉,所以就得一万个小心,千万不能出错!明白了吗?” 面对他的责骂,约瑟夫当然得答应着。不过他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因为看桑托的样子,似乎是根本不能触怒那些长老和大人,否则就有杀身之祸。约瑟夫心想:自己是司教螺旋大人的随从,这里的人对自己又一向是礼遇有加,真的有人敢对自己不利吗?他倏地想起之前所见的玛尔卡特和多鲁,那两人都是心狠手辣之徒,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他拿定主意待会儿要小心行事。 守在大殿门前的卫兵见他们走来,都是齐刷刷的弯腰低头行礼。两人走了进去,那里面已经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约瑟夫认得,他正是那个像蛇一样的多鲁。多鲁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子,她身材姣好,嗓音清脆尖细,这女子正劈头盖脑的训斥多鲁: “你会不知道玛尔在哪儿?你说你不知道?!你这条恶心的毒蛇,少给我摆出这副无辜的嘴脸!谁不知道你不阵子一直跟在玛尔左右?!他去哪儿了你不可能不清楚!你这只毒虫、该死的臭蛇!你再不说实话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看到女人发飙的样子,不管是多理智成熟的男人都会退避三舍。桑托下意识的站得远一点儿,担心自己也会被卷入其中。约瑟夫年纪虽小,可见到这情景,也不禁心里直吐舌头。他们身为旁观者都如此害怕,可那个“不幸”的多鲁居然脸色未改,脸带笑意好言相劝道: “塞壬大人,您这是何苦呢?玛尔卡特大人这次遭到处罚也不是小人愿意看到的呀,小人对玛尔卡特大人的情况也是非常难受。不过这一切全是长老的决定,我们也无能为力。请您放宽心吧,塞壬大人。也许很快玛尔卡特大人就会被放出来了。” 见多鲁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塞壬几乎想掐死他。这个女人一眼看到了桑托,双眼冒火,一阵风似的来到两人面前。约瑟夫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个女人。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样。不过这个“仙子”却是带着满身的怒气,这使她那美丽的脸显得扭曲而可怕。桑托还来不及开口问安,就被塞壬大声喝道: “你的主人到哪儿去了?!该死的螺旋他躲到哪儿去了?!都是他干的好事,所以才害玛尔被人关了起来。玛尔他犯了什么错?要被他这么陷害,一次又一次的被关进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快说呀,你那个该挨千刀的主人他在什么地方?他干吗不出来?!是害怕还是心虚?快叫他出来!出来!给我滚出来!!!” 她竭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连桑托也吓得缩起脖子,想避又不能避,只好站在那里听着。约瑟夫见这女子身披披肩,显然也是某军之首。可看她那副神情,男孩心底真是惊骇万分。他从没见过女人发火,没想到原来是如此可怕。这个仙女似的人物在他心目中一下子变成了等同于母夜叉的存在。看样子以后见到她都得绕路走了。 桑托好不容易才勉强发出自己的声音,他说道: “塞壬大人,关于这点小人也说不上来啊。大人他的行踪并不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可以掌握的。您用不着这么生气嘛!” 塞壬正欲再骂,忽然瞥见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眼波流转,问了一句: “你是谁?” “啊,啊,我……”约瑟夫愣了半天,才醒悟到这个女人是在问自己。他忙按照桑托教他的方式向对方行礼道:“梅菲斯特军辖下约瑟夫向大人问安……” 一句话还没说完,约瑟夫就被一个巴掌打翻在地。他眼冒金星,下意识的捂住已经开始肿胀的脸颊。桑托一手格开塞壬的攻击,挡在约瑟夫身前,说道: “塞壬大人,您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认真呢?这小子是刚进组织,什么都不懂。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他这一回吧!” 塞壬猛地甩开桑托的手,眼中尽是不屑与愤恨。“螺旋的手下净是些窝囊废!怎么?你想对我动手是吗?” 第三卷异变第十二章第2节 塞壬猛地甩开桑托的手,眼中尽是不屑与愤恨。“螺旋的手下净是些窝囊废!怎么?你想对我动手是吗?” “哎呀,小人怎么敢呐!”桑托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只不过这种事传开了对大人您的声誉不大好,况且玛尔卡特大人又正在禁闭中,您的一言一行也会让玛尔卡特大人担心的啊。” 听到“玛尔卡特”时,塞壬咬着下唇,看也不看两人,走回原处独自生闷气。桑托这才急忙拉起趴在地上的约瑟夫,见这男孩一边脸上又红又肿,上面还有几道血痕。桑托皱起眉头,心想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可他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揉着少年的伤处,低声说道: “以后要小心点,知道吗?刚才那个是贝鲁塞巴布军的塞壬大人,她可不是个容易侍候的人!看来我也得快点教你几招才行……” 约瑟夫半边脸都麻了,有几颗牙齿也松动了。他看看面前的桑托,又看了看那个不由分说就动手打人的塞壬,心里有些明白:刚才如果不是有桑托阻止了那个女人,恐怕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他不禁又回想起被抓为实验品时的那一幕幕,看来在路西法里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中,有不少人都是心地残忍,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约瑟夫越想越怕,又摸摸那火辣辣的脸颊,身体犹如浸在冰水中,不停的发抖。他看着还在嘀咕的桑托,颤巍巍的问道: “那……桑托先生,那我以后外出见到那些大人该怎么办?还要向他们行礼吗?” “当然!”桑托想都不想就说道。他看见这男孩一脸害怕,又想了想。“这样吧,在你身手煅练好之前,尽量呆在螺旋大人或者我身边,少到其它地方乱转。等过些日子,你能保护自己了,也就不用担惊受怕啦!” 约瑟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以前不是没有挨过打骂,甚至吃过不少苦头,但从来没被人打的这么重。对方又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貌女子,可偏偏心肠不好,简直可以称为恶毒。他想起以前在学校里学过的一个成语:蛇蝎心肠,比喻人的内心之坏。 第207章 约瑟夫那里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把人比喻成毒蛇和蝎子。现在见到塞壬——还包括玛尔卡特和多鲁——他终于了解这个成语是多么准确而形象生动。 他们两人站在一旁,桑托指着中央呈圆圈状排列的八根石柱,说道: “这柱子以内的地方只有各军的大人才能进入,我们就得待在柱子后面。记住!千万不能进去,哪怕是你的一根头发丝也不行!要不然,就会坏了规矩的!” “是,桑托先生。我们是螺旋大人的人,所以就得站在螺旋大人所站柱子的后面是吧。” 见约瑟夫反应机灵,桑托满意的点点头,他又说道: “还有,待会儿长老们出现的时候,千万千万……千万不能抬头往上看!更不能出声!听到了吗?” 约瑟夫当然赶紧说“是”,可心中却有点不解:难道是因为路西法的长老们都长得太过可怕,所以不许别人偷看他们的模样吗?当他一想到之前塞壬的那个样子时,马上又想:看来还是照桑托先生的话去做好了,免得又招来祸患。他对自己新加入的这个组织是越来越有畏惧之心了。当初愿意跟着螺旋纯粹是因为自己已经无家可回,然而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人和事。 这时,大殿的门又开了。一个小丑打扮的人打着呵欠走了进来,小丑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怪异的小矮人。说他们是小矮人一点都不为过。原本在这里个子最矮的约瑟夫比起他们来都要高半个头。约瑟夫的目光一下子被这几个人吸引住了。尤其是走在前头的小丑,跟自己小时候看过的马戏团表演里的小丑有些相似,只是没有一点滑稽的感觉,反而透出一股妖媚。 那小丑风吹杨柳似的走过桑托和约瑟夫面前,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桑托一手按下约瑟夫的小脑袋,自己也低下头,口中说道: “向捷古约米大人问安!” 那小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若有若无的“哦”了一声,然后就走进了石柱圈中。那两个小矮人也来到石柱后,一屁股坐下,头一歪,靠着柱子坐着。两人动作十分整齐,就算你仔细看也完全分不出谁快谁慢。约瑟夫打量着他们那两张都各涂了一半油彩的脸,见他们一动不动,好像死人一样。他不禁越发感到好奇,便走近些想看清楚。谁知约瑟夫脚步一动,那两个小丑矮人一起转动眼珠直盯着他,可头和身体却纹丝不动。约瑟夫被他们的怪模样吓了一大跳,再也不敢走上前去。那两人才又再次转动眼珠,继续像两个木偶似的坐在那儿。 “桑托先生,这两个是什么人?他们是魔导师捷古约米大人的手下吗?” 约瑟夫虽然不认识约米,但他曾听桑托说过:路西法的魔导师捷古约米外表状如小丑,行事怪异又常常出人意表。所以他一看见这小丑就知道她是桑托口中的“约米大人”。但那两个是谁他就不晓得了,只能靠猜。 桑托眨眨眼,显然是认同了他的答案。“这两个家伙红脸的那个叫波吉,蓝脸的那个叫波克。一对儿烦人精,捣蛋鬼!以后少搭理他们。” 约瑟夫点着头,见桑托咬牙切齿的样子,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也许桑托先生以前也吃过他们的亏,所以才那么讨厌这个波吉和波克?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问出口。他仔细看着两个小号的小丑,觉得他们有点像商店橱窗里摆放的洋娃娃。男孩忽然想起以前,妹妹一直想买个洋娃娃,可家里穷得连饭都几乎吃不上,哪有多余的钱买这些。直到妹妹死去,自己都没能攒够钱买个娃娃给她。约瑟夫一阵心酸,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揉了揉眼睛。 一阵香味飘过约瑟夫的鼻头,他吸吸鼻子,确认自己的嗅觉没出毛病。的确是有阵香味,而且是奶油雪糕的香味!约瑟夫左顾右盼,想找到这股香气的来源。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披肩黑袍圆滚滚的男人正抱着一个木桶,用特大的勺子往桶里勺起冒着冷气的雪糕,拼命往自己嘴里送。这个胖子不仅身体高大,浑身上下的尺寸也早已超出正常人的标准许多倍。尤其是他的肚子,侧面看过去真像是座小山。胖子的眼睛和鼻子都埋在一堆肥肉里,只有一张大嘴最明显,下巴上的那个黑色几何形刺青也相当显眼。 第三卷异变第十二章第3节 约瑟夫呆呆的看着这个胖子将那桶雪糕吃了个底朝天,然后心满意足的拍着肚子走过来。桑托一见此人,马上拉拉约瑟夫。少年会意,和他一起向来者行礼,桑托说道: “向葛雷姆大人问安!” 胖子停住脚,硕大的身躯迟缓的移动着,看向二人。他的声音听起来也颇像是猪类动物的声音,带有浓重不清的喉舌音: “哦!桑托,是你啊。你们……”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约瑟夫身上。约瑟夫记起这个名字了:他是路西法摩洛克军之首——葛雷姆。男孩正想向对方问好,却冷不防听见这大号胖子兴奋的嚷嚷道: “喔!喔!喔!小孩子,人类的小孩啊!太好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早知道我就把调味料带过来,在这里吃个够!人类小孩的肉最好吃了!” 说完,他巨手一伸,就把约瑟夫揪了起来。双腿发软的约瑟夫见这胖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那神情就跟打量一条火腿差不多。看着那双小眼睛,约瑟夫胆颤心惊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桑托急忙说道: “葛雷姆大人,他是螺旋大人的新随从,名叫约瑟夫,是螺旋大人很喜欢的手下。您跟这小子开这样的玩笑,只怕他承受不起啊!” 葛雷姆原本正想着该怎么吃这人类的小孩,可一听到“螺旋”两个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看看手里的约瑟夫,又瞧瞧桑托,大嘴一咧,一副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巨掌一松,约瑟夫摔在地上。这是他进大殿以来第二次趴在地上了,而且都是人为造成的。不过这次倒没上次摔的那么疼。他一边站起来,一边看见那个葛雷姆走入石柱圈中,还不时回过头,依依不舍的望着这个“盘中餐”。约瑟夫吓得连忙躲在桑托身后,再也不敢出来。他开始明白到,在这个路西法里,除了螺旋大人和照顾自己的桑托先生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是个人来看。在那些人眼里,自己恐怕还比不上一只宠物,要死要活都由他们心情的好坏来决定。除了螺旋大人外,自己恐怕也只有身旁的桑托先生可以依靠了。对方虽然脾气急躁,说话又不时颠三倒四,但他和螺旋大人一样,都不像那些人。 惴惴不安的又等了一阵子,螺旋终于出现了。休养了一段日子,螺旋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只是看上去脸色苍白,两颊的刺青越发像两个黑色烙印。桑托和约瑟夫连忙迎了上去。一见到螺旋,男孩就觉得心里多少踏实了些。 螺旋随意的点点头,一眼瞥到约瑟夫脸上的伤痕。他微微一怔,又扫了眼石柱圈中怒气未平的塞壬,似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句: “住的还习惯吗?” 约瑟夫见问,忙点点头。“习惯。我以前从来没住过这么宽敞的地方,吃的也很好……” 桑托在一边听着,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劲儿的叨叨。可他看看螺旋时,见对方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大人为什么这么关心这小子呢?不仅出手救他还提拔他当贴身随从,填补岑的位置…… 一想到已经牺牲了的同伴,桑托心里就不大好受。他瞧瞧约瑟夫,又瞧瞧螺旋,丑脸上流露出寂寞而有些黯淡的神色:唉,岑,要是你在这儿就好了,说不定你会明白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约瑟夫正说着,忽然注意到在螺旋的手臂旁冒出一个金头发的脑袋,那金色的刘海下,隐隐可看到一些黑色刺青图案。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约瑟夫被看得发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螺旋也察觉到了,他转头看了看身后,说了声: “迪亚。” 已经清醒过来的桑托见此情景,一拍约瑟夫的脑袋,压低声音提醒男孩: “还不快行礼?!这位是和我们大人最要好的迪亚马特大人。” 约瑟夫回过神,正想行礼,一看,那半个脑袋已经不见了。没了行礼的对象,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助似的望着桑托。桑托素来知道这个迪亚马特大人个性古怪,有时像小孩子般不可理喻。他现在躲在螺旋身后不肯出来,也拿他没办法。一时间,他们俩僵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 螺旋倒没他们那么不自在,他朝身后说道: “迪亚,这孩子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新随从,约瑟夫。” 金头发的脑袋又慢慢冒了出来,不过这次不是从螺旋的手臂旁出来,而是从他的肩膀上。还是那双眼睛,从头到脚将约瑟夫打量个遍。少年被看的冷汗直冒,连桑托暗示他要行礼都没留意。他倒不是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以前见到一些不认识的小孩子,他们因为怕生,就躲在父母背后偷偷看着自己。现在看到这位迪亚马特大人的举止,约瑟夫不禁一下子就想起那些小孩。不过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孩子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而眼前这位大人,却连一丁点表情都难以看到。 “走吧。” 螺旋转身走向石柱,他的背后紧跟着和他个子相仿的迪亚。这个贝尔菲高尔军的首领还边走边一直回头注视着约瑟夫。 第208章 以他那样的走路方式,居然不会跌倒或是撞上螺旋,真是厉害。男孩心中开始产生这样一个念头:这位迪亚大人,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外来的间谍呢? 正站在石柱圈内的塞壬,一见到他们走了过来,便冷冷的说道: “终于出现了啊,司教大人。来的这么晚,你一定是又在研究怎么在长老面前诋毁别人吧?” 螺旋扫了她一眼。“你要是想见玛尔卡特,不用这么大废周章讽刺我。直接再干点蠢事,我就让你关禁闭,去陪你那个玛尔卡特。怎么样?” 第三卷异变第十二章第4节 有着世上罕见美丽容颜的女人粉拳紧握,如果换个地方,她很有可能会直接扑上来咬死螺旋。她恶狠狠的说道: “那么你就关好了,刚才你那个人类随从就是被我打的,你用长老的名义惩罚我啊!就像你用那些不知所谓的借口趁机惩罚玛尔一样!” 这时,原本在一边看好戏的约米轻轻一笑,说道: “省点吧,塞壬。你吵又有什么用?就算你也被关进去了,你那个情郎也未必想见到你呢!倒不如放乖点,安安静静地等着你的心上人刑罚期满被放出来,再做他怀里的小女人好了!” 塞壬对她这番冷嘲热讽的话毫不放在心上。她红唇一翘,反讽道: “别以为自己是魔导师就什么都懂,你这个天生发育不良的丑八怪,少在那儿丢人现眼了!没人要的女人,才会心理不平衡,嫉妒比她好太多的人。真是天生的贱种!” 被人这么一骂,约米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是啊,我是没人要。可也总好过那些送上门别人还更讨厌她的女人!当心被气得长皱纹,我的美人儿!” 她们之间吵得天地变色,那几个男人却完全没插手的余地。螺旋呢,是根本不想理会这些事;多鲁在一旁笑着喃喃自语“何必呢,这是……”,但也没有半点想劝解的意思;葛雷姆正舔着手指上溶化的雪糕渍,还时不时的发呆,似乎在考虑今晚要吃什么好,一点也没留意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石柱后的那对怪矮小人——波吉和波克,这时也跳了起来,好像要为主人加油似的。桑托知道她们一向个性就是如此,也不觉得意外。约瑟夫却看得目瞪口呆,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村子里最凶悍的寡妇和老太婆才会这样泼妇骂街。不过看她们的表情,又远不如那些恶女人般脸红脖子粗,只是言语上更加刁钻恶毒罢了。 在两个女子吵闹停顿的空隙间,一直默不作声的迪亚忽然扔下一句: “约米是个蠢女人,塞壬是个蠢婆娘。” 此言一出,两个女人的枪口立时调转,对准了金发男子。约米呵呵直笑,骂道: “小白痴,你从哪儿学会这些话的?” 虽然她和塞壬一样被骂,不过其程度却比塞壬轻了不少。因为迪亚说她是“蠢女人”,比起塞壬的“蠢婆娘”要略好些。而且他们平日相处时就是这样互骂,所以约米根本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约瑟夫看了不解,还想:被骂成这样都不生气,这位捷古约米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塞壬就不大相同了,她知道约米平时看上去和螺旋不咬弦,但两人却是同一条路上的。迪亚就更不用说了,他简直就是螺旋的贴身膏药。眼见这两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她又气又恨,那张足以令天下男子倾倒的脸几乎被那狠毒的笑容扭曲了。 “你这个白痴的弱智儿,你那个主人没本事,被我的玛尔砍了一刀,他都没死,你急什么?!你当初要是够厉害,干吗不替你的主人挨一刀呢?说不定被玛尔这么一砍,你的浆糊脑袋就能变得聪明些了!” 听到她提起玛尔卡特砍伤自己的事,螺旋轻哼一声,转过头不予理会。可迪亚就不同了,他直视对方,语气平淡的回敬道: “债总是要还的。以后不仅要让玛尔卡特那根病麻杆被砍成血肉模糊,还会顺便用刀子在你那张脸上留下十个八个纪念!” 塞壬下意识的捂着脸,她对自己的容貌最引以为傲,即使有一点损伤她也不允许。她不害怕迪亚这个白痴,但只要一说到自己的脸,她总是难以冷静下来。约瑟夫此时才发现,在塞壬的耳朵后和脖子之间的皮肤上,同样有着黑色的刺青。这种刺青图案他在螺旋、迪亚、玛尔卡特、葛雷姆脸上都看见过。男孩对这个刺青感到好奇,因为组织里其他人全都没有在脸上刺有刺青,只有这几军的大人才有,莫非这是他们专属的权利吗?约瑟夫小声的向桑托问道: “桑托先生,几位大人为什么脸上都有刺青?看上去除了位置不一样外,图案好像都差不多似的。” 他的前辈歪着头想了想,才用力的点点头,说道: “好啦,既然你都是自己人了,那么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告诉你,你可绝对不能随便跟别人说啊!” 就算我想告诉别人,也没有说话的伴儿啊。约瑟夫这么想着,却是一直猛点头,表现出一副“我誓死不说”的样子。和桑托在一起的时间虽不长,但他已经渐渐了解到,要让桑托相信自己的话,就得多在表情和嘴巴上下功夫。 果然,桑托咂着嘴,露出满意的表情,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看向这边后,才在约瑟夫耳边说道: “这种刺青是各军的首领才有的,连魔导师捷古约米大人都没有。这可是长老们赐给各位大人的,是神之蚀印。” “神之蚀印……” 约瑟夫正念着这个刚学到的名词,却被桑托一把捂住嘴巴。这个矮子慌慌张张的对他说道: “不能说,不能说!你在心里想着就行了,在这里不能说出来!” 已经快不能呼吸的约瑟夫连头都点不了,只好不住地上下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让对方快放开自己。桑托这才松开手,男孩大口大口地吸气,觉得又重新活过来了。 约瑟夫喘过气,正想再问,却发现石柱圈中的地面发出光亮。光把众人的黑袍都照得染上一层耀眼的白。他看得入神,被桑托轻轻一推,对方压低嗓门说道: “要开始了,快站好。” 第三卷异变第十二章第5节 他们两人赶紧站到螺旋所在柱子的背后,约瑟夫猜到这可能是组织中权力最大的长老们要召见众人。他看了看里面,见还有两根石柱前是空着的,显示那里有两个大人没来参加这次会议。阿斯拉特尔军的玛尔卡特是由于被关禁闭所以不能前来,这个约瑟夫是知道的。不过——剩下还有哪一军的首领没来呢?难道还有人也被关了禁闭吗? 约瑟夫仔细观察着,发现阿斯拉特尔军那根石柱后站有几个玛尔卡特的人,他们显然是代替不能前来的首领参加集会。而另外那根柱子,则是一个人都没有。不仅如此,这柱子还显得残旧破损,上面有不少裂痕,好像风化的很严重,完全不像其它七根柱子般洁白光亮。在大殿内,这石柱是如此的突兀而孤立,看上去很不搭调。约瑟夫再偷瞧了眼其他人的表情,发现没人对那根破旧的石柱愿意多望一眼,仿佛它本来就不存在似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男孩越发困惑不解。 “肃静!” 螺旋有力的声音在殿堂内响起。好像是得到了授意似的,所有人一起朝石柱圈中央跪下低头行礼。约瑟夫正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石柱,忽然看见其他人都在行礼。他吓了一跳,赶紧也跪下来。男孩心里扑通乱跳,心想这几个长老很厉害吗?为什么连螺旋大人那么了不起的人也要朝他们行礼呢?他满心的好奇,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朝里面看一眼。 在这一片沉寂中,约瑟夫听到了一把苍老而奇异的声音: “今日命尔等聚集此地,是为了共商大事。螺旋。” 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几个人同时说话,但语调、停顿又完全一样。约瑟夫皱起眉头,他觉得这声音更像是用电脑合成出来的,而不是活人的声音。他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到他的新主人应了一声“是”,随后站了起来。螺旋说道: “在近日与御子的交手中,我们发现,御子身上已经出现了神体化的迹象。” 没人回答他的话,但是那几个有资格穿着披肩的路西法中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螺旋,有人疑惑、有人惊惧、也有人满不在乎。长老又发出冰冷的声音了: “此次召见尔等,就是要讨论如何应对此事。邪神已经加快了它的步伐,这点从御子身上就能看出。如果一旦让御子完成神体化,那后果就不堪设想!这是吾等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说到最后一句时,长老的声音忽然高亢无比。约瑟夫被这刺耳的嗓音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很想用手捂住耳朵,却不敢这么做。 “邪神利用御子,希望培植一个完全无瑕的躯体。被困在无边黑暗中的它,现在由于不能自由行动,所以还不能为所欲为。所以,御子的神体化绝对不能再进行下去!那样的话,邪神才不能苏醒过来,原体的力量才会被封印住。只要消灭了邪神,原体才能得到净化。吾等路西法也可借助真正的神力,让天下的合成人们凌驾于人类与神之上!” 之前的话,约瑟夫听的一知半解。原体他知道是什么,就是那个会令人类变成怪物的会发光的东西。而什么邪神、御子、神体化他就完全不懂了。但长老说的那句“合成人凌驾于人类与神之上”他听明白了。敢情这路西法里的全是合成人吗?约瑟夫回想起种种片段,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螺旋大人、桑托先生、迪亚大人、那个阴险凶狠的玛尔卡特大人、像蛇似的多鲁大人、凶巴巴的塞壬大人、整天只知道吃的葛雷姆大人和魔导师捷古约米大人,他们都有着常人难及的高超身手和力量,而且受了重伤后能以惊人的速度复原。 第209章 他们都是些不寻常的合成人!可能连长老们也不例外!至于那些路西法的官兵,看来也差不多(要不然整天穿着那种盔甲,普通人早就受不了了)。所以这应该是由纯粹合成人组成的团体! 认识到这一点,约瑟夫顿时颇为不安。自己只是一个纯人类,却当上了螺旋大人的随从。长老们又口口声声说合成人凌驾人类,这么说来以后自己岂不成了他们要对付的敌人?!约瑟夫不安的从眼角处扫视着周围,心里好像有一面鼓被人使劲敲着,简直快把他的胸膛都震破了。他这么一发呆,连长老在说什么都没听进去。等他安慰自己冷静一些后,就听到约米在向长老建议: “御子的神体化,是藉着回收各地散落的原体碎片而进行的。虽然现在他已经开始进化,不过只要将剩下的碎片都毁掉,那么神体化就会被迫中止,太初也无法得到预定的完美身体。所以我方必须抢在御子之前把藏有碎片的类原体通通弄到手,然后再想办法毁灭。” “此言甚是。”这时长老说话的声音又出现了变化,听上去仿佛是另一个老人的声音,不过那种感觉和之前无异,还是冷冰冰的。“不过原体是神之物,它的碎块也拥有神力,想要彻底消毁它并不容易。” “长老,”塞壬本来只是一直低着头聆听,此时突然站了起来。“想要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就不能缺少玛尔卡特的力量。他在原体上的研究造诣无人能及,我相信他有办法想出毁灭类原体的方法。所以恳请长老允许他带罪立功,释放玛尔卡特让他进行研究!” 约瑟夫听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不禁偷偷看了塞壬一眼。见她现在的表情和之前动手打自己时完全判若两人,一脸恳切祈盼,男人见了肯定会神魂颠倒。约瑟夫只是个孩子,见她这般楚楚可怜,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同样一个人,为什么能一下子变得那么可怕,一下子又变得这么温柔漂亮呢? 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迪亚盯着这个唯玛尔卡特是天的女人,说道: “就是因为玛尔卡特的失误,使御子接触到了类原体,开始了神体化。而且由于他想争功,伤害同僚,才导致当时无法杀死御子。要不然,现在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几句冷嘲热讽却又指出实情的话,令塞壬脸色一变。约瑟夫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孔再次变得如此狰狞,吓得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同时少年心里拿定主意,以后见到这位塞壬大人时,还是躲开她更好。 第三卷异变第十二章第6节 碍于长老在前,塞壬没有反驳迪亚,可她那双眼睛,充分表明了她的意图。塞壬真恨不得将这个平时傻乎乎、一到某些时候就变得十分精明的迪亚狠狠修理一顿,省得他又出来碍事。约米见她双眼喷火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好笑。本来是玛尔卡特那一派的多鲁,现在却一语不发,好像与他无关似的。他这个人最会见风使舵,这次玛尔卡特出了事,他是能躲则躲,成心不想卷入其中。 “玛尔卡特触犯规条,受罚是应该的。这次螺旋定的刑罚很适合,所以不能再减刑了。至于研究的事,可以等以后再说。” 既然长老都开口了,那么塞壬也无话可说。她重新低下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老不死的!等日后我和玛尔掌握大权的时候,首先就来处置你们!看你们这些恶心的老家伙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约瑟夫见长老说话时每个人都诚惶诚恐,十分畏惧的样子。他对那几个长老感到更好奇了。为什么连这几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人,都得乖乖的听几个老人的话呢?而且看上去,大家似乎都很害怕这些长老们,一点也不敢触怒对方。就拿塞壬来说吧,刚才面对着螺旋、迪亚和约米三人,都尚且如此凶悍;可现在才听了长老一句话,她马上就服从了(虽然心里还可能不服)。到底这几个老人有什么威力呢?居然能控制这群大人。他越发想看看长老们长什么样,可视线被前面的石柱挡着,他可不能贸然伸头去看。 “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尔等要善加利用本组织在联邦政府中的人员,探查剩下八个类原体的所在,然后将它们回收。太初一定会引导它的御子接触类原体,进行神体化,所以必须要抢在它的前头!神的力量是不容污秽的,邪神的妄想不能够实现,只有路西法带领的全新物种才能登上至尊的顶峰……” 随着声音渐竭,石柱圈中的白光也缓缓消失。众人都跪在地上,直至长老的气息消失后,螺旋首先站了起来。然后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塞壬恨恨的看着这几个人,一扭头,就走出了大殿。 多鲁走到螺旋身旁,还是那么讨好而无辜的笑容。“螺旋大人,您真是能者多劳,长老们见您那么会办事,更加把事情都交给您来办,您可要小心身体啊。” 这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话音刚落,被迪亚一手抓住舌头。金发男子面无表情,手抓得紧紧的,将那条舌头都捏成了紫红色。因为有过以前的经验,所以约瑟夫也不觉得很害怕。在多鲁若无其事地笑着求饶时,男孩瞥见那条舌头下方也有一个黑色刺青图案。原来多鲁的神之蚀印是在舌头底下,难怪之前看不见。 “好了,迪亚,我们走吧。” 螺旋一出声,迪亚这才放过多鲁。他们也不理会这个小人,转身离开了大殿。桑托和约瑟夫自然跟随在后。 在路上,看着前面和自己有一段距离的螺旋与紧粘着他像小孩子似的迪亚,又望了望大殿那个方向,约瑟夫还是挡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桑托道: “桑托先生,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路西法有六军吗?” “对呀,那又咋的?” 桑托步伐不停,走的又急又快,约瑟夫得加快频率才跟得上对方。“可是大殿里除了魔导师捷古约米大人站的柱子外,还有七根柱子。你说过路西法只有六位首领,可那里为什么又多出了一根柱子呢?” 桑托忽然停了下来,他瞪着这个男孩。约瑟夫猛然见到他这副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怪模样,吓得他站住了。桑托瞪了他好一会儿,拨腿又走。约瑟夫急忙跟上,看对方一语不发,也不知该不该问下去。这时候,他耳边响起桑托压低了的声音: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问这个问题——尤其是在螺旋大人面前,绝对不能问什么柱子、路西法到底有几军之类的问题。要不然,传了出去的话,我们,哪怕是螺旋大人都保不住你这条小命!懂了吗?!” 跟刚才的叮嘱不同,桑托的语气更像是命令。约瑟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问了个问题,对方就那么严肃紧张。可他还是点点头,也没再问这个问题。两人快步走着,谁都没说话。 这就是约瑟夫第一次对路西法有了个大概的认识,可他并不知道,在这个庞大的组织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谜…… ——孙氏炎天行星 由于联邦和孙氏的舰队在布昂星域发生遭遇战,两方关系迅速降至冰点。联邦和孙氏都相继关闭了边境交通路线,一时间有不少联邦飞船被迫停留在孙氏领土内。游隼号飞船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仍享受着贵宾的待遇,可他们这个新年却只能留在异乡过了。众人虽说平时都漂泊惯了,可没在联邦领土内过新年这还是头一次。 本来回不了家过新年就够郁闷的了,在得知那吒双眼失明后,大家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章靖彦在船上为那吒作检查,但还是束手无策。他向游四方报告道: “那吒的视力系统,包括电子脑在内一切正常,没法找到他失明的原因。” 游四方正沉吟着,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米汤就着急的问道: “阿彦,真的连一点、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章靖彦看着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对此也很无奈。见他都没办法,辛然不安的问道: “那吒会一直看不见吗?可是之前他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你别忘了,之前那小子在虚拟空间里挨了那个螺旋一刀,回来就成了这样。这一定是路西法那些家伙干的!得找他们算帐!” 亚迈咬牙切齿的说着,辛然提醒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那吒的眼睛吧。看不了东西,该多难受啊。” 第三卷异变最终节 “好啦,你们这群小崽子,叽哩哗啦的,给我安静点!” 游四方一吼,没人敢反驳。她朝章靖彦做个手势,两人来到走廊上谈。里面那三人(外加一只小猴子)越发担心起来。他们原本的新年计划早就搁置下了,这次那吒出事,他们也没有心情好好过这个新年了。 在通道里,游四方盯着这个手下,问道: “阿彦,你真的确定当时那块原体碎片进了那吒的身体里?” “没错,我可以肯定。”游隼号的技师看了看老板。“你是不是认为,那块原体碎片和那吒这次失明有关?” “在查清真相之前什么线索都不能放过。” 一向豪爽的游四方此时也不见愁眉苦脸,她那粗壮的胳膊环抱在胸前,嘀咕道: “看来得找人看看才行。” 听她这么说,章靖彦也说道: “我以前也认识几个合成人治疗方面很在行的技师,可以联系他们来帮忙。对了,老板,你说要借助孙氏的帮助吗?” 在设备和人力上,孙氏确实能为他们提供许多检查治疗的机会。 第210章 而且只要他们一开口,孙氏方面也肯定会乐意给予帮助。游四方瞪着眼睛想了想,才说道: “设备硬件可以问他们要,不过派人的话先免了。那小子一定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 那小子当然就是指那吒。游四方很清楚以那吒的个性,肯定不希望将自己失明的事宣扬出去,而且他身份特殊,的确是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越好。章靖彦了解她的意思,说道: “我在帮那吒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构造非常精密。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没有任何一个合成人能比得上他。那种浑然天成的构造,我连见都没见过。” 游四方皱了皱眉头。“看样子选人来帮忙也得小心,得选信得过的人才行。万一有人嘴巴不密实,检查之后又走漏了消息,那就烦死了。” 章靖彦点点头。他们都知道那吒来历不小,是出自原体中的合成人——他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合成人(当然这个“第一”没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平时大家都不会提起,可现在那吒失去了视力,他们在向外界求助时就要更加小心翼翼。 待章靖彦离开去翻查相关资料后,游四方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布满繁星的天空。想起最近孙氏与联邦交战,孙锐必定麻烦多多;自己的人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个年真是越发不好过了。她瞪着星空,啐道: “该死的老天爷!你到底要把我们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们啊?!老娘偏不信邪,看看最后谁会赢!” 此时,在那吒的房间中,方烈正在一旁照顾着他。自从说出那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后,那吒就极少开口说话。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可方烈知道,以他的生理构造根本不需要进行睡眠。也许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方烈不无难过的想着。如果换成别人,说不定早就崩溃了。 那吒的电脑响起一阵铃声:那是有新邮件的提示。方烈低声问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年轻人: “那吒,有邮件。要我帮你切换到语音模式吗?” 将邮件切换到语音模式,那么就不必用眼睛去查看邮件内容了。那吒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活动的气息。方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关闭了那台电脑。也许对现在的那吒来说,他更需要的是安静。 过了好久,方烈终于听到那吒说话了: “现在几点了?” “23点30分了。”方烈见对方肯开口,心里倒踏实下来。“要起来坐一会儿吗?” 那吒没有马上回答,方烈只能看到他那青色的短发,却不知他此时是什么表情。沉寂中,她又听到那吒的声音: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可是其中全心全意又欠缺了什么。他会这么说,方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点着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自动门旁。这时候,金发女子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身看了看依然纹丝不动的那吒,说道: “我以前曾经历过那种痛苦的日子,那段日子我以为自己永远都摆脱不了,每天就像快要窒息了一样,一分一秒都过的特别漫长……可是,那种日子我也熬过来了,和大家在一起,我是说……” 她停了一下,重新看着青发的合成人,用她一如既往的坚定和平静的态度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大家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又道了一声“晚安”后,方烈才离开了那吒的房间。这间和船上其他成员的房间毫无区别的小房子里就剩下那吒一个人了。他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仿佛是用自己依然灵敏的听觉来弥补没有视力的遗憾。可眼前的一片漆黑却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已经失明了。 那吒推开身上的被子,坐在床沿。他将修长的手指举在眼前,努力想试着去分辨它们的轮廓,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他将手插在头发里,想起了失明前后的一幕幕: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我没死,还活了下来……身体里好像有团燃烧的火焰,从头到脚都一片炽热……然后我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我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虽然回想起这一切那吒已经感觉没那么难受无助了,可心底仍然非常无奈。 “我以后该怎么办呢?什么也看不见,我到底还能做什么……我成了个瞎子……或许我永远都得这么两眼黑黑的过下去吗?” 一想到未来,那吒烦躁的垂下手,抬起头深深的呼吸着。以前当他第一次得知自己的身世时,那吒确实几近崩溃。所幸的是,经历了那次之后,年轻人依靠着自己的毅力和同伴的鼓励重新站了起来。不过在这一次,他的信心仍未恢复。因为那双眼睛能否恢复视力,他自己一点都作不了主。 方烈的话回荡在那吒的脑海中,想起她、想起游隼号的同伴们,那吒的心中涌起了一种混杂着平静与不安的情绪。平静,是因为知道大家在他身边,一起负担着他背上的重担;不安,则是害怕自己会成为大家的负累与绊脚石。 在内心的交战中,那吒又想起一直希望与自己在新年时能见上一面的好友梅星华。发现自己音讯全无,他一定困惑又着急吧。对不起,星华,那吒向那个远在蓬莱行星上的好友默默道歉。自己这个样子,根本不能去见他,还是别让朋友担心了。 “会好起来的吧?会好起来吗?要是……” 那吒没有往下想,他往后一倒,又躺在床上,不时眨动着已经不能视物的血红双眸。尽管他的那双眼睛依然如宝石般散发着光泽,却掩盖不了他失明的事实。 就在这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下,那吒渡过了新历399年的最后时刻。历史的时间已经正式进入了新历400年。只是没人知道,在下一年里,等待着这个年轻人和他的同伴们的将会是什么。 第四卷共鸣序章第1节 “……比军队更可怕的是国家,比国家更可怕的是民众。比民众更可怕的是时间。当民众的选择与时间相结合后,就出现了历史。” 新历第四个世纪第一年。 对于联邦来说,刚刚过去的一年可以说是充满着大小灾难的一年。就在他们急于送走这不好的一年时,联邦的领袖——总理凌笠志也因突然中风而倒下。这更让许多人对未来产生一种不祥之兆的感觉。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期,发生这样的事的确是雪上加霜。 不过,当新年真正到来后,爱与人唱反调的上天又似乎让众人看到了一些希望。总理病情略有好转,已得到了控制,虽然是由于电子脑硬化(即脑细胞与合成器官发生排斥反应)引起中风,但因为发现得早再加上医生全力救治,所以凌笠志的身体开始有所好转。只是这样一来他必须得接受长期的疫苗注射,以防止电子脑硬化严重。 因为有了身体不适的缘故,所以在新年刚结束不久后,总理就离开了锦枫台,前往乾都行星附近的卓日一号卫星上疗养,并将国事交托给枢机卿、枢机院和国防部。要他们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协力合作,处理公务。新上任的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枢机卿苏梵晓,开始在众官员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发挥他的才能。他几乎每隔一天就来到卓日一号卫星上向总理报告,并且将自己的起居地点都从家里转移到枢机卿办公厅内。不少前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公务都得到了迅速有效的处理,与孙氏方面关于战争赔偿的问题也已达成。见他如此不辞劳苦又有魄力,再加上总理的嘱托,其他部门也开始消除戒心,与之合作起来。因此在总理养病期间,联邦中枢的运作不仅没见混乱,反而显得比之前的情况更好一些,开始井井有条起来。外界对这位年仅25岁的枢机卿渐渐一改过去的苛刻批评,开始用赞扬和赏识来代替对他的看法。 对这一切,苏梵晓本人抱着何种想法外人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已经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和所扮演的角色中。在东、西两处舰队的英雄:平定艮都暴动的吴庆深准将和击退天罡军的乔朗上校来到乾都后,苏梵晓代表总理接见了二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次前来乾都,可不是为了参加新年的余庆节目,而是要在这两人中选择未来的乾都舰队总司令官。枢机卿与东十字星舰队的乔朗在一年多前就已经认识,那时候,他们一个是加尔姆行星总督府助理事务官,另一个则是坤都原特种部队蓝鹰的指挥官。当他们再会时,各自的身份都已大有不同。这不由得令人产生“上天为什么会如此偏爱两人”的想法,可是对那两位当事人而言,他们靠的并不是上天的帮助,其中很大部分成绩应该归功于他们的努力和才能。 1月7日,枢机卿与一众官员——其中也包括乔朗和吴庆深——前往卓日一号卫星,除了要向总理凌笠志作例行汇报外,也是为了让总理评估一下这两名候选军官。毕竟决定乾都舰队总司令人选的仍然只有联邦的总理。对此,乔朗依旧是一如平常的淡然,好像他只是去视察辖下基地;吴庆深也不见怎么紧张,还是以平日的谦和态度默默地处在官员们中。 卓日一号卫星是个风光优美的小卫星,虽然地方不大,但该卫星上舒适的气候和宜人的美景甚至能媲美乾都的枫湖。总理在此疗养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按照以往的传统。话说回来,在这里调理身体、放松身心,这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凌笠志是在私人官邸接见了他们的。 第211章 这个位高权重的老人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身体状况也比数天前好些了。他这次来卓日一号卫星,身边只有他最珍爱的女儿凌定翮陪伴着。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以她一贯的稳重、高贵、大方的态度迎接着客人,之后就安静地坐在父亲身后侧,为年迈的老父细心地照料着他的需要。凌定翮向枢机卿微一颔首,但并未说什么。 乔朗与吴庆深都是第一次和凌笠志见面,尽管看出联邦总理比起以往在媒体上的形象更为苍老,但他们都没有在表面上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虽是大病初愈,可凌笠志的兴致不减,面对这两个年纪比他起码小一半有多的年轻指挥官,他浅笑道: “既然今天能见到两位联邦的英雄,我也觉得自己身心振奋了不少。这是不是锦枫台,你们不必拘束,让我们到外面一起走走吧。” 总理都这么说了,两人当然无法拒绝,其他人更是只能从命。凌定翮领着紫貂围脖,粉色毛衣,柳绿凤尾裙,外披着大红天鹅绒织鼠灰金鱼斗蓬。她用平稳而缓慢的步伐走近父亲,由于她的右腿带着以前车祸留下的旧患,行动不甚方便(外界一直有传言说她之所以常常穿着长裙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但这样看来她的动作更显得优雅。两位军官都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这个传闻中锦枫台的真正女主人。即使他们以往并不是生活在乾都,但也听说过凌氏千金的名字。 扶着父亲来到官邸后方的庭园,凌定翮便松开手,跟在父亲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联邦的总理不能显示出颓相,更不能被人以贴身扶持的方式损害他的权威。在这一点上,凌定翮把握的尺度恰到好处。 明湖的体积和规模虽比不上乾都的枫湖,但幽静灵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样明山秀水的映照下,凌笠志苍白的脸上也渐渐焕发出神采。众人围绕在他左右,浏览着此地风光。乔朗和吴庆深都带着自己的一两个下属,乔朗手下的副指挥官兼情报参谋赵易,略带好奇的打量着那些官员;而吴庆深的副官——一个年约三旬的女军官紧随着自己的上司。她美丽知性的外表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在父亲与国防部的一些高官相谈时,凌定翮站在苏梵晓身边。她看看乔朗,又看看吴庆深,说了句: “棋逢对手啊!” 苏梵晓以微微一笑表示赞同。“的确如此。不过这对联邦而言,是件好事。” 有一些话,他们没有当面交谈,而是通过电子脑。这样做当然是不想被外人听到。凌定翮说道: “依您看,哪个的胜算会大些呢?” “现在还很难说。两人的优势不同,但都擅长作战指挥。我认为,要想当上乾都舰队总司令这个职位……” “必须要有过人的魄力和良好的抵抗压力的心理素质,是吗?” 对于被人打断,苏梵晓没有觉得不快。相反,他很高兴和凌定翮的看法完全一致。他接着在电子脑内部内乡中说道: “所以今后一段时间,考察的主要目标会放在这几个方面上。谁输谁赢还不得而知,不过不管是谁出任,他都要面对那些来自上流社会的压力。” 第四卷共鸣序章第2节 凌定翮眺望着湖上掠过的白色鸟群,私下却在说道: “如果在那时候能有人为他提供保障,共同对抗那些人,您猜他们这两人中谁会同意站在我们这一边。” “两人都有可能。他们都是来自于平民阶层,不属于这里的派系。我想这也是上头考虑他们的原因之一,这是他们的优势,但也是弱势。”苏梵晓凝视着总理所在的位置,那里的人正围着凌笠志,带着谨慎讨好的笑容谈笑风生。“一般的职业军人都不想插手政治,也不愿意被政治势力束缚。依靠着这一点,我们也许能有所突破。” 对他的话凌定翮了然于心,这对盟友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两名军官。在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人,将来有可能成为乾都舰队总司令,而他们也在评估与对方到底是敌是友的可能性。凌定翮看着有着明显殖民地人外表的乔朗,又道: “这位乔上校,虽然战功显赫,可我看他的路会更难走。” 在这一群人中最年轻的男子不经意地看了看那位旧相识,对方也在此时与他目光相接。乔朗没有回避,只是在眼神中打着招呼。苏梵晓那张不大起眼的脸上泛起些许笑容,在旁人看来,这仿佛是因为遇见故人而感到喜悦。 “您是指他的殖民地血统吗?” “是的。”凌氏千金下意识地抚摸着失去了听力的右耳。那是在几年前,被她父亲打伤留下的后遗症。“那些自认为有着‘高贵血统’的人,一定会以这个理由提出反对的。对他们来说,服从殖民地人比要他们的命还可怕。不过说实话,我真想看看那些家伙气得发抖的丑恶嘴脸。” “那些家伙”,指的就是乾都上流社会出身的官员。他们大多来自有名的五大家族(凌、许、何、莫、罗)或是跟五大家族有很深的渊源。重视门第、血统和身份的他们,对“低下”的殖民地人自然非常不屑一顾——虽然乔朗只算是殖民地裔,而不是殖民地人,但这点足以令那些所谓的“贵族们”反对他。然而同样身为五大家族中人,又是现任总理爱女的凌定翮,对这种身份、血统之类的事,却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她见过许多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绝大部分都是些虚有其表、没有一点聪明头脑的人,他们只会靠着家世和地位去压倒别人。这个19岁的少女,更看重人的才智和能力。苏梵晓虽然不是五大家族出身,不过他的妻子却是许氏家族的人,所以他对上流社会的那一套也很熟悉。也正是为了铲除这群腐朽无能的寄生虫,两个年轻人才会走到一起,成为共同的盟友。 而在另一边,赵易看了看吴庆深和他的女副官。他们之间没怎么说话,但偶尔的眼神交流中充满了默契。这不禁让赵易想起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情景。他的上司瞥了一眼,问道: “怎么了?老盯着他们看,你还真把他当成我的竞争对手啊?” 乔朗与赵易同事多年,说话时也颇为随便。赵易连忙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 “什么呀,我只是在想,吴准将的那个副官会不会是瓦尔克丽。” 瓦尔克丽,是一个属于过去的名词,它曾经是全联邦唯一一所培养女性职业军人的军校。但是在三年前,它却被自己的政府逼上了绝路。它的成员全部自杀,世上能被称为“瓦尔克丽”的女军人也不复存在。可是在乔朗和赵易的记忆中,都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瓦尔克丽尚在人世。乔朗默默的扫了眼吴庆深的女副官,说道: “看清楚点,她属于文官。瓦尔克丽培养的,全是上前线冲锋陷阵的女军人,她们是不会安于只坐在办公室里当秘书的。” 赵易尴尬地一笑,借此转移话题。他知道这个内容不能再往下说了,尤其是在乔朗面前。 一行人漫步花丛与绿地中,在不远的湖的另一边,在几座白色高约三层的房子,那里是隶属于政府的疗养院。在微风中,人们似乎听到某种不和谐的杂音。过了不久,那股杂音开始清晰,连凌笠志都听到了。那是从湖对岸那间疗养院某个窗口处发出的喊声: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总理,总理,是我啊!我是你最……爱的冰滢……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没有疯,我没疯啊!你快来救我啊……笠志……笠志……” 有不少人都已经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但谁都装作没听见。只有那几个外来的军官不明就里。凌笠志凝神细听,眉头越拧越紧。凌定翮扫了眼一个长有娃娃脸的中年官员,对方马上走到总理身边。凌笠志喃喃说道: “这不是……” “总理,”这名官员是联邦情报总署的舒晋,他低声向凌笠志解释道:“胡女士就在那里养病。” 他所说的“胡女士”,正是总理的前情妇。随着她地位不保,失宠后的总理情妇胡冰滢也因为精神欠佳而住在疗养院中,不得外出。凌笠志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湖边。他自言自语道: “看来她的精神病确实很严重啊。” 舒晋待那些官员走后,向凌定翮望了一眼。凌氏千金明白这个下属的意思,一点头,就和枢机卿跟随着众人离去。一起待在凌定翮左右的锦枫台宇宙舰队顾问薜冉,注视着舒晋,眼神中带有一种明瞭一切的光芒。乔朗看着这一幕,心中开始对联邦的政治中心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好一个政治圈子! 吴庆深也在观察这些,他带着一种不以为然的口吻说道: “真不愧是联邦首都,比艮都强多了。” 或者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屑,乔朗以某种了然于心的神情望着他,说道: “这里比起坤都也更有意思。” 两个军官互看几眼,对事物共同的看法让他们对彼此心生好感。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都向对方伸出了手。两人都笑了。 “东十字星舰队,乔朗。” “西十字星舰队,吴庆深。” 他们以男人对男人的开放态度初步建立起友谊。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算是竞争对手,但这两人显然都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这就是发生在新历400年联邦中心上的一幕,在这个时候,有些人带着祈望,有些人带着不安,也有些人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开始了新的一年。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1节 ——北十字星天苑电子化医院。 第212章 这家医院看上去和普通的医院没什么区别,一样有医生、有护士、有病人、有许多精良的设备和良好的环境。但是住在里面的病人,却多少都与其他普通医院的病人有所不同。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因为身体有毛病而必须长期住院,其中有的还是自婴儿时期就成了医院的一分子。这些人都离不开医院,只能把它当成家。许多人都是家境富裕,所以入院治疗后也依然不缺乏种种享受。但是物质的丰厚并不能填补他们空虚无助的内心,在这种漫长枯燥的日子里,许多病人都渐渐迷恋上在网络世界里寻找慰藉。虚拟空间正好符合了他们不必外出就可以与人交流、见面的愿望,所以众多身体残缺或有严重问题的病人都依靠自己仍可运作的电子脑,在网络上化身为其他人,打发不到头的治疗日子。因此那种24小时不间断运行的网络社区就成了他们的最爱,许多病人宁愿一连数日——甚至一连数月都将自我意识停留在网络上。他们在现实中只剩下一具会呼吸的身体,完全由医生和护士照料,自己却在虚拟空间中像一个正常人般生活。这就是电子化医院,越来越多的医院都开设了这类治疗项目,这也受到了病人们的欢迎。虽然在社会上不时响起质疑此类做法的声音,认为这么做会加重人们对网络的依赖性,但这些声音已经很难传入那些当事人耳中了。毕竟病人也需要交流和关心,网络正好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 1月份,一个寒冷的早晨,内科的主任照例带同一众医生和护士巡房。躺在内科病房的人,不少都是由于内脏与合成器官发生排斥而要用疫苗和药物长期治疗。值得讽刺的是,尽管有这么多的人因为移植了合成器官而备受苦楚,但是更多的人却还是前仆后继地来到医院要求进行移植合成器官手术。原因就是:因为这是未来的趋势。 房内的人几乎全都是老病号了,他们见到这里医护人员的时间比见到自己家人的时间还要多,所以看到主任查房他们完全不觉得紧张拘束。内科主任今天的神情却不大好,因为昨天晚上一个病人突然失去了意识,抢救无效后死亡。为了这件事,他得一大早就赶来医院,向死者家属解释道歉。忙了半夜,现在才能稍微放松一点。更让他和其他医生觉得不解的是,那名因肝脏问题而长期住院的死者,之前病情都很稳定,情况也在控制之中。据值班医生报告,在他死前,他一直待在虚拟网络社区内,没有任何异常。可是突然间他的意识就完全消失了。尸检结果也表明死者不是因为身体病变而失去性命,而是电子脑数据被完全清空(简直就像被人吞掉灵魂一样),他当时上网一切都没有问题,那个社区也一切正常,没有出现断线或网络问题,所以这更让人迷惑。 尽管发生了突然状况,但内科主任还是带着平静关心的笑容和病人们一一问话。这间是男性病房,有老有少,有的人还能坐起来,但更多的人就只能躺着。三号病床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由于排斥反应令脊椎受损,连抬一抬手都成问题。他对问候自己病情的内科主任这样回答道: “老样子。新疫苗好像比之前的有效一些。我还打算今天在社区里约几个朋友外出探险呢。” 这个“社区”当然是指网络上的。内科主任对他高涨的情绪感到很满意,笑着点点头。之后又检查其他病人的情况,又去到另一间病房了。 那名瘫痪多年的小伙子待主任一离开,便兴致勃勃的通过电子脑将自己的意识传送到了他经常来到的网络社区内。这种社区和现实中的城市没有任何区别,你甚至能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也没问题。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不过这对网络爱好者来说显然不成问题。 小伙子在社区内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是一个积分高达上千级的吟游诗人——不少上网的人见到如此高等级的npc就会猜到他们多半是电子医院的病人,因为只有那里的病人才能花费如此之多的时间进行修炼,达到这么高的等级。他在这里有着另一个名字:龙卷风。这是他从自己的本名中演化过来的,在社区内所有人都用这种昵称来称呼别人。 龙卷风像往常那样来到虚拟城市中心广场。这是一个类似古代构造的巨大城市,人们穿着打扮也与现实中有所不同(在网络上也有类似仿现代环境虚构的社区)。能够离开现实中那个死气沉沉的医院,来到这个熙熙攘攘又热闹的虚拟社区,让龙卷风照例感到十分快意。尤其是在这里,他能感受到现实中不曾体会过的成就感,他用不着整天只能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身体,而是在他人崇拜敬畏的目光中和朋友们四处游玩。 来到和朋友们约好的地点,他发现他们都没出现。龙卷风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一边打开菜单,点击好友的名片,通过这个就能联络他们了。可还是没人回就他,也许他们不在网上。龙卷风看着菜单里的一个地址:那是他的朋友查出来的。据说这个地址是在城外某处沼泽地带,有不少探险者都在那里失踪,至今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网络运营商对这一事件并未作出任何解释,只是封闭了这个地址,不让他人前往。这个电子地址是他们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原先发布这个地址的贴子也被管理员封杀了,所以他们能获得这个地址非常不容易。他们今天就打算试试能不能前往这个地址,好一探究竟。 看着那个地址,龙卷风越发心痒难骚。说不定那里真能遇上什么刺激的事呢,他这么想着。换成在现实中,他连去到一个新地方(例如亲戚的家)都觉得局促不安;可在这里,他却四处探险,寻找乐趣。反正死了也能重来,况且我还有好几个一样高等级的角色呢。龙卷风下定决心,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往那个不明地址。那帮没义气的家伙,等我探险回来之后什么都不告诉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爽约!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2节 龙卷风越想越得意,他来到传送装置前,输入了那个地址。立体屏幕中那几个“检测中”的字样不停闪动,仿佛永远都检测不完似的。龙卷风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也许这次探险要泡汤了。他本来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来试试。虽然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仍令他觉得不快。 就在他几乎想放弃中止这个计划时,传送装置内响起一阵愉快的乐声。龙卷风兴奋的快跳了起来,因为这是检测成功,准许通行的表示。光环出现在他身旁,龙卷风的意识离开了城市,开始前往那个地址。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一片从未见过的景色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地方确实没来过!龙卷风高兴之余不忘将自己截取的关于这地方的图片存入系统中,好在日后可以向朋友们炫耀。尽管这个沼泽地带看上去不算风光秀丽,但能瞒过服务器和管理员来到这个新大陆,令龙卷风忘记了一切不快。 他小心翼翼地步过那些大小不一的沼泽,来到传闻中的“鬼域”——这是论坛上许多人对失踪者最后停留之处的称呼。在进入之前他还看到标有“危险!禁止前进”的红色标示牌。这里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风声掠过他的耳畔。龙卷风打量着这个地带,同时忙着截取图片。他脑海中甚至想像出以后如何向别人展示这些图片的画面。“瞧瞧,只有我才能从这地方一游,又安全的回来了!”龙卷风得意的笑着,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别人惊异崇敬的目光。那是在现实中的他永远都无法得到而又渴望的东西。 这时,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声。龙卷风开始不在意,可是那声音却慢慢响起来。那是沼泽里冒出水泡的声音。龙卷风注视着那个不停冒出水泡的沼泽,心里有点不安。孤单的感觉现在占了上风,他觉得自己该走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在这里停留也没有意思。此时水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广,泥一样的沼泽表面也泛起一圈圈波纹。龙卷风一阵发毛,他赶紧打开菜单,点击城市的地址。没有反应,他开始慌了,不住的点击地址希望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沼泽里猛然涌出一股巨浪,喷了他一身泥水。龙卷风下意识的用手护头,在眼角余光中,他似乎看到了某样散发着金光的物体,朝自己扑来…… 在电子医院内科病房三号病床上,那个小伙子还是平静的躺着,在床边的仪器上,原本该显示出脑电波的读数却永远消失了,只有一个刺目的“0”占据着屏幕,宣告着生命的消逝…… ——西十字星天一星域天仓行星 联邦西部星域向来有“机械圣地”的美名,可以说所有与机械有关的行业都能在这里找到。而且此处合成人数量和被应用程度都比其它地方多,所以这个行星的人口中有20%左右都是合成人。曾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某种令合成人瘫痪的电子病毒,那个整个联邦西部都会处于停顿状态。因为没人帮人类干活了。 前一段时间的暴乱平息后,这里一度紧张的局势又渐渐回复正常。各种买卖交易依旧十分旺盛,人们还是和以往一样过着日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殖民地人聚居区里一片狼籍,不少人无家可归。他们原先所住的房子都在那次动乱中被毁于一旦。对于他们而言,生活的方式就是继续默默咬着牙根熬下去。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殖民地人都如此。天仓行星上一个有名的富商就是殖民地人,这个名叫奥图的头顶半秃的60岁老头,是当地有名的飞船制造厂——雪风飞船制造公司的老板。 第213章 那次动乱也给他带来不少损失,可是局势一平定,没过多久,这个被当地人称为“泥鳅”的老头又赚回一笔,他的财产还是没有减少。城里人没有不知道他的,一说起奥图,人们就会用带着挖苦和嫉妒的口吻说道:“你是说那个老叫自己做‘负翁’的老泥鳅吗?他比艮都行政部长还了不起呐!”对此,奥图毫不在意,相反还引以为荣。 这一天,在“泥鳅”那座豪华的三层别墅中,迎来了几个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客人。看着这7个不像有钱人的客人,佣人们都或多或少的感到好奇。要知道能让他们那位主人亲自来迎接的人往往是非富则贵,可这几位客人看上去似乎很难与“权贵”二字沾上边。 佣人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来者们的身份,可对奥图来说,这却是久违的客人。他请众人坐在他铺着名贵地毯、挂着缀满流苏的天鹅绒双重窗帘、桌上摆放着一大瓶沾有新鲜露水的花朵、宽敞明亮又舒适华丽的客厅中。他对其中一个年纪相仿、一脸凶相的女人笑道: “我亲爱的大姐,是什么轻风将您这位美人送来我这个狗窝呢?要知道,这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分离让我这颗心越来越脆弱。现在能见到大姐您,真是上天的恩赐。” 需要说明的是,他面前这位女客人,其样貌不仅与美丽无法扯上一点关系,而且她的样子还很有可能令见过她的人做上三天三夜恶梦。奥图口中的“大姐”扬了扬已经没剩下多少的眉毛,用她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死王八蛋!整天忙着你那些勾当,你这王八蛋早就不认得我是谁了吧?!哄你那些小娘们还行,你还真当我游四方是来听你这些屁话的吗?!” 被人这样粗言喝骂,奥图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笑着直点头,说“是”,又道: “还是大姐您爽利呀!那些女人即使给她们再多的珠宝首饰、漂亮的晚礼服和一大堆名贵化妆品,也没一个能比得上大姐。能认识您这样的美人,我这条贱命虽死也不遗憾了!”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3节 听着他如此肉麻吹捧,却完全不见他有半点心虚或脸红耳赤,不得不让人感叹他的脸皮之厚。来者中有几个人已经是想笑又不敢出声,一个结实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向身边的金发女子作了个想呕吐的表情,那位仪容秀丽的金发女子没制止他的举动,显然是因为她对此也觉得很滑稽。 “少扯淡!”游四方一屁股坐在宽大的椅子中,跷着脚,脚上一双人字拖鞋不住地抖来抖去。“这次我来有正经事,你要是不敢帮忙,趁早说明;要是说帮忙又推托,看我不把你那身泥鳅皮扒下来才怪!” “大姐有吩咐,我怎么敢不听呢?” 奥图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另外几个客人。当他看到其中一个有着雨过天青色头发的血红双眼的年轻人时,转了转眼珠。那个年轻人谁也没看,双眼虽明亮但总有种黯淡之感。奥图笑着请众人用茶,又亲自捧茶给游四方,他说道: “大姐您在电话里提过的事,我都亲自打听过了。这地方有不少专门修理合成人的技师,我派人专门去技师工会打听过。” 奥图按动桌下的呼叫键,门外走来一个佣人,他将一个信封交给奥图,随即又安静的退了出去。奥图拿着信封,继续说道: “他们大多数人都向我提起一个技师,这个技师一向讨厌到城里来,也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所以我拜托和他有些交情的技师工会会长写了封信,好到时方便引荐。要不是因为他技术高超,也犯不着这么麻烦。” 游四方喝光茶,用力地将茶杯一放。“你说的,是不是一个叫做巴兹的外号‘铁牛’的技师?” 听到这么个外号,她的下属之一——飞船导航员辛然忍不住咧嘴一笑。可奥图却一脸不胜敬佩的望着游四方,夸道: “大姐就是大姐,连这个都知道!没错,我说的就是他。这家伙生来脾气古怪,不过技术倒是一流的。而且他也确实治好过不少合成人身上的毛病——都是些疑难杂症——所以这次找他。只要能让他见上一面,再想办法让他点头答应,这事就有希望了。” 他们商量着要找合成人技师,目的就是为了治好游四方飞船游隼号成员之一——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那吒的双眼。奥图早已看出,这个一头青色短发的小伙子绝不是普通的合成人。光凭外表,这个年轻人都比现在的合成人要突出的多。而且奥图知道,游四方在星际间认识不少能人,想找到优秀的技师不在话下;可如今连她对这个下属的毛病也束手无策,可见此人的问题之严重。不过对方没说更多,他也不去问。反正事成之后,那份报酬是少不了的。当然,他自己也有事要拜托游四方。所以这次游隼号的女船长来找他帮忙,奥图赶紧答应下来。 当听到要见这个技师仿佛十分困难时,游隼号的成员——驾驶员米汤(他原名汤密,同伴们都习惯叫他的外号“米汤”)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个巴兹技师很难见上一面吗?居然还要别人写信引荐。” “你懂什么?”游四方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对此,熟悉她脾性的米汤一点也不在意。“这家伙号称铁牛,那种牛脾气比联邦战舰的船身还要硬。又固执又不懂变通,十足像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以前我就听说,这个死人从来不主动接活干,只有别人找他、没有他找别人的。这种人居然能活到现在,真不知道老天爷是干什么吃的!” 她在那儿骂得高兴,她那些下属都听得忍俊不禁。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老板的个性,不管是一样多好的事或多好的人,在她嘴里不被骂的狗血淋头就已经非常客气了。所以那个不曾谋面的机械技师被游四方训的那么惨,众人都不觉得惊讶。 奥图虽然是负责联络那名技师的,可听游四方那么说,他不仅没帮那人辩护,反而摊开双手,说道: “可不是吗?!要是他能偈大姐那样爽利干脆,也用不着被人叫这种外号。我全打听清楚了,巴兹住在城外的鲁宾逊·克鲁索山上,大姐你们先在我这儿休息一天,等明天一早带上信一起去找他。” 又闲扯了一会儿,奥图让佣人带客人去早已准备好的客房休息。不知是有意炫耀还是因为细心体贴,奥图为他们每人都准备了一间客房。房间面积不算大,但一切应有尽有,简直比宇宙闻名的旅游胜地——乐不思蜀乐园高级饭店的贵宾套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位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游隼号成员那吒,刚走进房间,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他的同伴,那个秀丽的金发女子站在没关上的木制房门旁,问道: “要我帮忙吗?” 那吒轻轻一摇头,他摸索着家具,坐在椅子上。“我虽然看不见,不过还不是要人照顾的小孩。” 他语气中的冷淡不仅没吓退方烈,相反,年轻的女人仿佛还笑了笑。“是,那么你先好好休息吧。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们过来,亚迈和阿彦的房间就在隔壁。那么,睡个好觉吧。” 当她即将离开时,又听到身后传来那吒低沉的声音: “方烈,我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很多……谢谢。” 那吒无法看到对方到底是什么表情,但他完好的听力还是接收到这样一句带着些许笑意的话: “你再说客套话,我可不跟你客气!” 在青发男子作出反应前,方烈已经笑着走开了,走时还帮他关上房门。那吒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可一想到这种目不能视物的状况不知还需要持续多久时,他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又出现了一丝阴影。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4节 经过一夜休整,在第二天早上用过足以媲美皇室盛宴的早餐,这一行人就出发了。因为路途遥远,所以众人是乘坐着由奥图提供的小型飞船向鲁宾逊·克鲁索山而去的。见飞船行驶飞快而平稳,连游四方都夸他: “王八蛋!是干这行的料!” 由于有如此方便的交通工具,所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那座光秃秃的石头山上根本没有可供降落的地方,所以飞船只能停泊在山脚下。望着那座高而陡峭的山峰,辛然不禁目瞪口呆。 “真、真、真的要用脚走上去吗?” 亚迈这时好不得意,很明显他对登山这方面是颇有经验的,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不是用走,是用爬!” 辛然脸色更加难看,游隼号的机师章靖彦将自己的宠物——一只机械小猴子放进口袋里,又安慰她: “别担心,走上去的时候别着急,慢慢来就行了。” 米汤也在看着这山发愣,方烈和失明的那吒得知要爬山倒没什么异议。他们的老板还是那么昂首挺胸,好像她要去的是宇宙第一大酒店里面参加宴会,而不是要爬高山。她叉着腰说道: “奥图你带路,喂,你们都跟上啊,跟丢了看我不揍你!” 没办法,老板都发话了,不爬也不行。他们由奥图带路,一个跟着一个向山上走去。别看奥图一副寒酸老头相,可他走起山路来却是如履平地,一点也没有吃力的样子。他还边走边和同样不知道劳累的游四方说说笑笑,看上去就和远足旅行一样。其他人倒还好,辛然和米汤可就叫苦连天了。他们还不时得靠别人扶一把才能跟上队伍。亚迈和章靖彦不用说,都还步履稳健;方烈看似文静,但在狭窄的山路上走起来比谁都又快又稳;那吒呢,虽然看不到路,但只要别人提醒他路状如何,他走起来也不成问题。 第214章 快到正午时,他们总算来到山顶上。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眺望到整个辽阔的平原,让人身心为之一振。不过他们都没空看风景,跟着奥图走入更险峻的山间羊肠小道。终于,经历不懈的攀爬,他们站在顶峰一处较为宽阔的平台上,在这里,有一个巨石搭建成的天然洞口。奥图抹了一把汗,用轻松的神情向身后众人说道: “看,这里就是巴兹住的地方。” 游四方还没说什么,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米汤就开始抱怨了: “这人什么地方不好住,就爱呆在这种一年半截都见不到人影的地方,这根本就是折磨人嘛!” 章靖彦抱着那只小猴子喵喵,说道: “也许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试探一下来找他的人有没有诚意吧。” 辛然在方烈的帮助下气喘吁吁的站着,都快趴下了。听同伴这么说,她调顺呼吸后,才说道: “这不是试探,是想要我们的命才对吧!” “这就是缺乏锻炼的后果啊!”亚迈开始大肆嘲笑对方。“瞧我,爬了半天,一点事儿也没有!” 辛然正想反驳,游四方先开口了: “有完没完,都闭嘴!” 没人敢不听话,他们都安静下来,只是偶尔还会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下,算是精神上的较量吧。奥图走到那个洞口前,在这个纯粹由大自然构造成的地方,人们的眼中竟然还看到有一个红色的铁皮盒挂在洞门前,上面似乎还写着一些字。米汤一见这玩艺儿,脱口而出就是: “这不是邮箱吗?” “那不是邮箱。”游四方看着那个红通通的盒子。“外人来求巴兹办事,就得用这个把写上请求和委托的纸条传给他。那家伙根本就不想见外人,只有往这盒子里投东西他才肯接。天生的古怪!”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奥图已经把那封委托信塞盒里,又按了按上头一个已经掉色的按钮。亚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禁问道: “这样就行啦?那个叫啥‘铁牛’的就会见我们吗?” 奥图竖起食指,脸上还是笑咪咪的。“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一阵子,冬天的太阳开始散发热力,本来就觉得高处不胜寒的众人此时倒觉得暖和了不少,比之前登山时要舒服多了。章靖彦打量着用石头封住的洞口,又环顾四周,心想这里可真是一个天然的堡垒。半个多小时后,众人都开始渐渐不耐烦起来。辛然看着那个地方,咕哝道: “会不会他太久没出门,已经饿晕了,所以连有人找上门他都不知道。” 米汤也点头,补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故意要捉弄我们,让我们白跑一趟。” “要是遇上的是个骗子,”亚迈边说边扫了还是毫无动静的洞口一眼。“看我怎么教训那家伙!” 这时,游四方忽然“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别说话。那吒听到那个旧铁盒里有轻微的响声。奥图连忙走上去,见生锈的铁盒上一枚绿灯亮起。他知道成了,便朝游四方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安静等候。果然,洞口的巨石传出轰隆巨响,石头缓缓上升,直至离地面约两米高时才停下。众人明白对方是允许他们入内,都纷纷站了起来。奥图回头向大家说道: “进去吧,看来巴兹已经答应这事了。” 一行人步入洞口内,发现前面是一条算是颇为宽敞的通道,并不像想像中那么狭窄。通道上方还安装了壁灯,让人进来后不至于成了个睁眼瞎。看着身后那块巨石又再缓缓落下,众人只能往前走。这通道并不算长,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连接着通道尽头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里头一切家具杂物俱无,只是地方比较大罢了。在房间正中央,有一台封闭的仪器——那是电梯。不过看样子只能容纳一个人站在里面。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5节 奥图和游四方虽然以前没来过这里,但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巴兹的事。这家伙即使愿意替人治疗,也只允许被治疗者自己一个人前去见他,其他人都绝对不能跟着一起去。而且被他治疗的合成人都得蒙上眼睛,不能看到他的模样——因为那吒是视觉系统出了问题,倒免去了蒙眼睛这一项。 游四方从怀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电梯里的一个木盒中,上面用油漆写着几个笔迹拙劣的字:“订金放于此”。没有订金,巴兹就不肯替人治疗。如果治疗成功了,再交剩下的那部分。 “那吒,去吧。” 游四方将他推进只能容纳一人的狭窄电梯里,方烈见此不禁问道: “没人跟着去不会有问题吗?” 奥图带着欣赏的笑容望着这位美丽的金发女子。“巴兹这么干有好几年了,从来都没听说过来这儿治疗的合成人会遇上什么不测。况且,你们这位……”他又看了看那吒。“我看也不能好欺负的人。” “我不要紧的。” 那吒也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打消了想跟着下去的念头。游四方在按下启动键之前,对那吒低声说道: “小子,下去以后记住保持联络。” 他的青发部下一点头,电梯门合上了。那吒随着下降的电梯消失在众人面前,大家只能抱着忐忑的心情在这里等候消息。 那吒目不能视物,只能靠着听觉去辨认周围的动静。电梯一直往下降,他猜测到自己所要去的地方可能是山腰的某处。看来这个古怪的技师已经把这座山都挖成了自己的基地,真像那些爱生活在地底的鼠类动物。那吒心里并不害怕,只是想知道这个巴兹会如何治疗自己。在之前的种种检查里,那吒知道自己的合成器官没有问题,更没感染到病毒,不知为什么就是突然失去了视力。 (因为那块类原体碎片的缘故吗?) 那吒回忆着往事。正想着,电梯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周围环境如何,只听到这里有不少机器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电梯门打开了,他摸索着慢慢走出来。如果有人能在此时看到他,一定不相信他是个双目失明的人,因为那双眼睛还是十分明亮,他的举止也还是那么从容不迫。 “过来这里!一直往前走,这里有张椅子,坐下来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吒听出是从离自己不远处传来的。他一边依言走上前,摸到那张椅子(他感觉到那是专为调控合成人而准备的调整椅)冰冷的扶手,坐在上面。他听到有人走到电梯里,拿出那个木盒,随后又打开盒子把钱拿了出来。“哗哗”的数钱声响过后,那老迈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嗯,够数了。” 接着,那人又走了过来,停在调整椅旁。那吒的听觉在没失明前就很灵敏,如今因为看不到东西,他在听声音时就更细心了。他听出此人步伐轻快,完全不像他的声音般苍老,而且走起路来声音很小,听上去就跟那些身体轻盈的舞蹈者差不多。 一阵寂静过后,那吒似乎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对方又开口了: “今天果然是一个好日子啊,居然碰上这么一个大……嗯,咳咳,咳咳,你是视力系统出了故障吗?” 这句话前半段语气兴奋,后半段却是太过严肃,一听就知道此人是在掩饰情绪。那吒觉得,这声音是很老,可语调中却透出一股活力,甚至有点顽皮的感觉。他有点起疑心了,不过在表面上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说道: “是的,一个月前,我在进入虚拟空间后,回到现实时就出现问题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那吒自动省略了一大段相关的事情内幕。一方面是由于那些经历太过离奇,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二是因为他也不想对刚见面的外人吐露自己的秘密,他耳边又听到那人的声音: “不错,声音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听,太好……咳咳,哦,啊,是这样子啊,那么,我替你先检查一下吧,你要坐稳哦!” 还是那种奇怪的语调,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更让那吒心中疑云丛生:自己面对的,真的是一个老人吗?偏偏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以声音去判断。要不是听了对方的声音这么苍老,单凭他说的话和那种语气,简直就跟一个年轻人没有分别。而且不知为什么,那吒竟想起那些不时在街上遇到的主动和自己搭讪的女孩。当然,两者的声音毫无可比性,但那感觉却是十分相似。以那吒完美无缺的外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他人的目光,即使他为人处事一向低调,有时也难免遇上那种主动想认识自己的年轻女孩。对此,他是能避则避,能逃就逃,根本不想给别人机会。没想到,在这么古怪的地方,听到这个技师这么古怪的口吻,又让那吒想起那种不妙的感觉。虽然对方也有说话严肃之时,可他觉得,那倒更像是故作正经装出来的。 在来之前他就听游四方说过,没人见过这个巴兹的真实模样。即使是被他修理他的许多合成人都说不出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像个老人。也就是说,外界一直流传巴兹是个年迈的老人,只是单凭他的声音作出这个结论。实际上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没有亲眼确认过。当那吒这么与他对话后,怀疑的感觉占了上风。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依言配合对方的检查。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6节 用仪器摆弄了一会儿后,他就听见那人自言自语道: “奇怪,眼睛和电子脑什么问题都没有啊。天呐,好精密的构造,我还……” 对方没再往下说,但那吒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 第215章 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心里一沉,他开口问对方道: “能有办法治好吗?” 那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对方仿佛才想起有人在问自己话,连忙说道: “哦,是呀,是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走一趟的,就凭你长得这么的……哦,不,不,不,我是说,身为技师,这种小事当然不会有问题啦。我们去另外一个调控室,那里的设备更齐全,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的。” 说完,他在前面带路,让那吒跟着他。那吒一边走,一边心想:这家伙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在掩饰着什么。他脑海中掠过这样一个念头: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传说中本领高超的“铁牛”技师巴兹吗?他怎么有种感觉,似乎对方的声音自己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他被带到另一处房间内,对方让他先坐在一张更宽敞的调整椅上,然后为他的电子脑接驳着仪器。那吒看不到此人的动作,不过从那熟练的手法中,倒能发现对方并不是个外行人。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那人又道: “你先等一等,我先去拿些工具。” 对方离开后,那吒一个人呆在房间进城,四周安静的有点可怕,一点声息全无。他看不到这间房子到底是不是调控室,也听不出这里有什么异常。要是那家伙真的心怀不轨想在这里动手,那倒有点麻烦。那吒这么想着。 就在他百无聊赖之际,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那吒马上发现,这次来的这个人,脚步沉重,与之前的步伐完全不同,会是谁呢?难道对方还有同党不成?那吒暗自警觉起来。在这时,他仿佛听见对方隐隐发出一下倒抽一口气的声音,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那吒听见对方行为怪异,心中更加迷惑,他试探着发出声音: “请问……” 还没等他说完,那苍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来者语气急速的说道: “很抱歉,你的问题我没法解决,你请回吧!订金也带走!” 还是那个声音,可那吒能明显听出对方的语气与刚才截然不同。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厌恶与不耐烦,好像是急于想赶那吒离开这里。那吒听着这声音,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浓重了。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呢?那吒决定再听清这个声音,又问道: “为什么?你连试都没试就说无法解决。是因为钱不够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反正你这个活我是不能接了,你走吧!” 那人急得连说话时都气喘吁吁,老态毕露。那吒可以肯定,他跟刚刚接待自己的那个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虽然声音一样,但那种语气和口吻完全相反。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沉稳老迈。在此时,那吒的大脑中终于发现了这个声音的来源。他坐直了身子,望向那人所站的方位,说道: “你是不是以前住在坤都地底,曾经见过我而且叫我作‘御子’的那个老人?!” 对方的喘气声忽然停止了,似乎是大吃一惊。那吒听他久久不说话,心里更有把握了。年轻人追问道: “这声音,我是不会记错的!你就是那个人吧?当日教我们怎样返回地面,住在前银河财团瓦尔哈拉研究所人工湖旁边山洞里的那个老人!是你吧?!” 对方还是没说话,那吒听见从那人身上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那是牙齿因颤抖而相击发出的声音。那吒此时也是十分震惊。在7年前,当他还是联邦政府的人时,为了追查神秘之物——原体,而和几个同伴一起进入到东十字星坤都的地底。途中,他们来到一处由人工凿成的地下湖边,是一个住在附近山洞里的老人指点他们该如何离去。这个老人对那吒十分忌惮,将他称为“御子”。后来那吒在地底一处秘密研究所中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他就是从原体中诞生的世界上第一个合成人,也是原体中自称为“神”的意识体——太初的御子。之后由于发生事故,研究所倒塌,之后那吒就一直没再见过这个老人了。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在这里又听到他的声音,那吒也是难以置信。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但那吒毫不示弱,逼问道: “我想你了解很多关于我和原体、太初之间的事。我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只想知道,关于太初的事,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那吒7年前得悉真正的身世后,离开了原本工作的政府,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过去和记忆。在两年前,他与另一个分身——同样诞生于原体中的合成人迦蓝成为一体,但那段记忆仍然记不起来。现在偶遇到这个似乎是熟知内幕的老人,他将自己眼睛失明的事抛在一边,急切地想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究竟了解多少和自己有关的秘密。 对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站在原地,也许是被那吒揭穿而堵得无话可说。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房间内的空气都犹如要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只走到房门旁就停下了。那吒知道这是另外一人在门外窥看,他冷冷的说道: “别躲着了,想对付我就尽管来吧。” 门外那人发出小小的惊叹声,这声音虽小,但那吒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他看着看不见的二人,说道: “你们是冒充的还是借别人的名字行骗?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7节 后面那句是针对那个老人的。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少女气急败坏的说道: “什么冒充行骗?我们就是技师巴兹二人组!我师父的本事天下无敌,怎么会当骗子?!没想到你人长得这么好看,一开口就含血喷人!” 女孩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露出了破绽,她懊恼的叹了口气。这种语气,可以肯定这个女孩就是之前接待自己的那个“老人”,至于她的声音刚才为什么会如此苍老,那吒猜想她多半是用了变声器。听少女称老人为“师父”,她自然就是老人的徒弟了。难怪“技师巴兹”在修理时不愿别人见到他的模样,其实多半是这老人不想被外人见到自己,而让女徒弟模仿自己的声音带人进来,然后再由自己替人治疗。那吒这么想着时,老人这时开口了: “我们并不是行骗,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分。‘巴兹’这个名字不过是瞒着外人的。我们从来都是公平买卖,不抢也不偷。至于你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无可奉告!” “我懂了……”那吒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心中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在7年前,坤都地底的前银河财团研究所倒塌,之后政府派人去搜索,却没发现有你的踪迹,你一定是逃出来了吧。” 四周又是一阵沉默,这表明老人可能是默认了。那女孩轻声问道: “师父,怎么回事啊?这个帅……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止是认识吧,”那吒全无惧意,从调整椅上下来,站在他们面前。“你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是太初的那个御子,你对我的一切都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能认出我?难道……你是银河财团的人吗?” 老人还是不语,看不见他表情的那吒只能暗自焦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老人发话了: “你没恢复记忆吗?看来是的……对于你而言,太初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身为它的御子,你只要按他的意图行事就足够了,又何必知道那么多!” 不知道是被对方讽刺的语气还是他所说的内容激怒了,那吒白皙的脸上透出了厌恶与愤怒。“别把我和它混为一谈,它是它,我是我。即使它赋予我生命,我也不会当它的帮凶把人变成怪物或者吞噬人的身体!” “你,你是指……猰貐吗?” 老人叽嘲的音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急速而惊惶的语气。那吒听见他说出“猰貐”二字,不禁点点头,说道: “你果然知道这些。没错,银河财团垮台后,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原体,只要纯人类触碰到它的表面,就会变成那种金色的怪物。你们银河财团以前不就进行过这种实验了吗?” 原体,是流传自远古时期的神秘之物。它于新历初期被联邦政府战舰运送到外星。在迁移途中,战舰出事,当时护送人员全部罹难,无一幸免,没人知道原体在哪里。它就这样消失了三百多年,直至新历310年,银河财团才偶然发现了原体,并将其回收研究。在研究过程中,他们发现原体里竟然有一个自我意识,它自称为“太初”是掌管原体之力的神。它对人类充满仇恨与鄙视,渴望成为真正的神。为了凌驾于人类之上,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太初利用银河财团的设备和原体无尽的力量,制造出一个全新的物种:合成人。为的就是要利用新物种的优势取代人类,令人类灭绝。由于太初只有意识,没有身体,所以它只能留在原体中,制造这个合成人——它称其为“御子”——也是出于它本身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在太初的设想中,御子将成为合成的人主宰,彻底取替人类,令世界完全成为机械的天下。而太初作为御子之父,当然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了。银河财团的人发觉到它的意图,在御子即将诞生之际用尽力量阻止这一切。他们的努力仅仅只是将御子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合成人。这两个世界上第一的合成人,其中之一就是那吒,而另一个则是迦蓝。那吒被用作研究,而迦蓝则被冷冻封存。对原体和太初之力心有忌惮的银河财团不惜耗费巨大财力,用特制金属将原体封存在里面。 第216章 另一方面,他们为了迷惑政府以及梅氏财团和孙氏财团,利用当初发现的一些原体碎片打造出原体外壳的模样,称为类原体。还把这些类原体有意流落在外,好让外界永远不能知道真正的原体到底是哪里。类原体中因为有原体碎片,所以也带有一定的力量。银河财团覆灭后,那吒被联邦政府当成改造人(即原本是人类但身体经过大面积改造与合成人无异)而要他为其工作;迦蓝则被收藏于北十字星中央研究院内。 当得悉自己的这段身世后,那吒毅然逃离了政府,并与重新觉醒的迦蓝再次合为一体。对于在银河财团里的那段记忆,他没什么印象,只是通过资料知道了这一切。那吒对太初无法认同,只是想寻找属于自己的过去。他更不愿被人操控。当亲眼目睹太初对人类的所作所为后,那吒的抗拒心理就更加强烈了。 从那吒口中得到了证实之后,老人喃喃自语道: “真的又出现了,它还是没停止……一次又一次,……” 这老人停顿了一下,那吒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你说你不愿意成为它的帮凶,为什么?你可是它创造出来的,为什么要反抗它呢?” “它是制造了我没错,可我不是它的棋子,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会为了实现它那些荒谬的意图而听命于太初!你叫我御子无所谓,但我有自己的名字!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我的一切,都要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充当别人的工具,哪怕是对方给予我生命!”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8节 那吒坚定有力的声音回响在室内,更衬出这里的寂静。老人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似乎在想着什么。那少女走前几步,忽然问道: “师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个帅哥他到底是……” 对方不答,转身缓缓步出门外。那少女喊他不住,只好问那吒: “你跟我师父是认识的对不对?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刚才你们说的那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她又问了几遍,那吒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不是你师父的徒弟吗?怎么连他过去的事都不知道。” 他这话中带有一点讽刺的意味,没想到那女孩并不着恼,只是颇为无奈的说道: “谁说当徒弟的就得知道师父的事啊,师父他不说,我也没办法嘛!看来你们的确是认识的,谁让你刚才惹我师父生气,要不然他早就替你修理好眼睛的毛病了。不是我夸口,我师父的本事真的很厉害,凡是经过他修理过的东西,比新的还好用呢!” 那吒没再理会她,摸索着就要走。那女孩连忙跟上他,问道: “你去哪儿?” “离开这儿。”那吒凭着刚才的记忆走出房间,慢慢一步步走回传送电梯那里。他知道对方是不会为他修理的,所以也不愿继续呆在这儿浪费时间。那老人对太初十分厌恶,自然也讨厌自己,那吒更不想在此久留。只是没问到关于原体和太初的事,心中难免有点遗憾。 少女似乎对那吒的印象还挺不错的,又见他这样,不禁心生同情。女孩真以为那吒是得罪了自己的师父,便想着要帮他一把,又道: “你先别灰心,我师父这人,面冷心善,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这样吧,我去向他求求情,让他帮你治好眼睛。你先在这儿等我,别走开哦!” 说完,这个丫头又“噔噔”的跑了出去。那吒刚想开口拦着对方,让她别去了,可她早已经走远了。听起来这女孩倒是想帮助自己,可她师父不可能为自己治疗。那吒这样想着,还是没按对方的话做依言留下,而是继续走向电梯那个方向,途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那吒还是走回到之前的那个房间里。他要离开了。 他正想启动电梯时,忽然听见一旁传来老人冷静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向太初求助呢?它能给予你无法想像的强大力量。有了它,你可以做什么事都行。” 那吒这才发觉原来对方一直都在自己旁边,他只是说道: “我说过,我的一切都要由自己来决定。它有力量那是它的事,我要怎么做这是我的事。自己的事情要依靠自己去解决,就算会失明一辈子,我也不要依赖别人的力量生存下去。这就是我的做法。” 过了半晌,那吒才听到老人在咕哝道: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真不明白太初为什么会创造出你这种和它截然相反的御子。也许是你在银河财团里和人类呆久了的关系吧。” “你是银河财团的人吗?”听见对方这么说,那吒不禁又如此问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想知道多些关于过去的事。 老人走了几步,像是在叹息。“不,我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我是很清楚他们的事情,可并不代表我是他们的人。他们自以为能控制一切,结果自己被自己绊倒了,报应啊!” 听起来他的感慨不像有假,可那吒还是有许多地方不明白。他觉得老人的态度似乎比之前略要好转,便又问道: “那你为什么对这些事情会这么了解呢?而且我第一次碰见你的时候,你还住在地底研究所的附近,那时候你是不是知道真正的原体就在里面,对吧?你想干什么?” “我是知道,”老人轻轻叹了一声,“我一直在监视那里的动静,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会为人所知。可到头来,还是被它抢先一步啊。” 那吒想起那时遇见原体的情形,也不禁心中无奈。那时如果不是自己与原体的接触引起了太初的觉醒,今天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不过一想到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话,自己还很有可能留在政府里工作,那吒就忍不住心生厌恶。那段经历他实在不愿提起了,连想都不愿想。为了转移思绪,那吒又问道: “你监视原体是不想太初离开那里吗?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个地方的入口堵死,这样外人就永远都找不到它了。” 对方长久的沉默着,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就算我真的那么做,也无法制止它用其它方式重见天日。在那里面,它有的是时间琢磨自己的大计。那次跟在你们后头跑进里头去的路西法的那个小子和丫头,他们没死吗?” “你怎么……” 如果说听到老人说出那么多关于原体的事情,那吒尚能保持冷静;不过听对方连路西法都知道,青发红眼的合成人不禁悚然。路西法是一个庞大的神秘组织,他们也是原体的争夺者之一。那吒就是在7年前第一次见到类原体时才初次听说了这个组织。它其中的一些成员本领高强,而且拥有不死之身,子弹对他们毫无作用。用拳头或是一些原始的武器(例如刀剑)才能稍稍伤及他们的肉身。这个路西法在联邦政府里也有自己的人,所以它十分强大而诡秘。 那吒之所以失明,也是因为之前在虚拟空间查阅资料时被类原体碎片力量牵引,与路西法的人碰上头,双方大打出手,在那时那吒忽然没有了视力,几乎死于对方之手。但是后来当那块碎片落入自己身体中后,致命的伤势却奇迹般地消失。那吒对此也是很困惑。如今听老人的口吻像是也了解路西法的事,他更惊讶了。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那吒迟疑的问道: “你,是路西法的人吗?” 他猜想对方来历诡异,又知道许多太初的秘密,这点和路西法的人倒颇为相像。要真是这样,那自己可真的是落入虎穴了,因为路西法对自己这个“御子”可是极欲除之而后快。依老人之前对自己的憎恶态度来看,似乎更能肯定他和同样憎恶自己的路西法有联系。 那吒心里七上八下,谁知那老人听了却大笑起来,笑的时候还不住地咳嗽,仿佛那吒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那吒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暗自警惕着,又问了一句: “是我猜错了吗?” 第四卷共鸣第一章第9节 被人揶揄,那吒只是想着他那几句话,并不生气,他不甚在意的反驳道: “光看你的态度和知道那么多内幕的份上,你跟那些人的确很像。况且,你们都一样恨太初,不是吗?” 这次老人倒没笑,他又咳了几声。“哼,那些人自以为天下无敌,拥有不死之躯,其实他们的生命也不过和木偶没什么差别。怎么样?那些家伙难对付吧?” 那吒无言的点点头,路西法里的几个高层人物他都见过,也交过手,每次自己这边都很难在对方面前占上风,还吃过几次亏。他静待着老人再多说一些这方面的事,却听老人说道: “既然梅露都收下订金了,就没有把顾客往外赶的道理。我就姑且试试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睛吧。” “什么?!你……”那吒怔住了,他知道对方讨厌自己,不可能为自己进行修理,所以也没打算再求对方。可是现在这老人却主动表示愿意治疗自己的问题,那吒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觉系统都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你说你这人,真是……”老人又是叹气又是笑,就像是个被不懂事的孙子气坏的爷爷。“看上去伶俐,可有时候,就爱发呆,……想治疗的话,就跟我来吧。” 那吒过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走向对方发出声音的方向。虽然老人愿意治疗自己,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老人刚见到自己的时候还那么厌恶自己,现在的口气和态度却有所软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想害自己,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和自己兜圈子,直接把自己困在这儿,那么那吒可真是拿他没办法。 第217章 年轻人听着那缓慢的步伐,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 老人一直走没停下。“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谁叫我那个傻徒弟已经先收下你的订金了,我想不治也不行。” “你不害怕我这个御子了吗?” 脚步声停下了,那吒能听出老人正转过身来。对方可能在打量着自己,果然,老人又道: “没错,你的确是太初的御子。不过的你的身上,也不是和它完全一致。你拥有的,是梦想,而不是太初疯狂的欲望。虽然在本质上来说梦想和欲望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拥有者的态度,却决定了它们的不同。” 言下之意,是老人对那吒的认同。但那吒的神情并没有变得轻松,他低声说道: “是吗?那么以后的我也不会变得和它一样吗?”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又回到了那个调整室中,老人喊了几声“梅露”,过了一会儿,那个少女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门外。她一叠声的说道: “师父,你到哪儿去了?可找死我啦!我还以为你在下面,又跑上来又跑下去的,可累坏了!看来我今天的减肥目标是达到了,呵呵……哎呀,不对,我找你是想说……咦,你怎么跟这个……他在一起的?!好哇,原来师父不声不响的,抢在我前头把客人留下啦!” 这个叫“梅露”的女孩像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连老人都不得不向她赶紧叫停: “好了,好了,你快去准备一下,我要先替他做个检查。” 检查开始了,这次帮那吒调整的是老人。这时,那吒想起了一个问题,他说道: “巴兹是你的真名吗?” 老人还没开口,一旁的梅露就迫不及待地献宝了: “这是我替师父起的,怎么样?很不错吧?出来混,当然得有个响亮点的名头。连‘铁牛’这个外号还是我先往外传的,这样会为师父增加神秘感。现在我的办法很成功嘛,试问谁不知道……” “梅露,”老人无奈的出声制止了她,之后才朝那吒说道:“反正是个代号,原来的名字早就不记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听着他语气中淡淡的惘然,那吒也心生同感。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一直都只被人称呼代号,却不允许他有自己的名字,也许对普通人来说,名字是谁都能拥有的;但对那些没有人类身分的合成人来说,一个名字对他们而言就等于是一种真正的认同。不过现在大多数合成人都无法得到这种认同。那吒这样想着,对这个老人——巴兹的隔阂不禁又消除了几分。 作过一轮详细的检查后,那吒坐在调整椅上,问道: “检查到哪里出问题了吗?” “其实你的系统一点问题都没有,”巴兹这样对意外的那吒说道:“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故障和你本身的系统无关。” “这是怎么回事?!”那吒有点焦急了,他听出对方似乎有种不安的感觉。 “神体化。”巴兹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我想这是因为你接触过原体的碎片,才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那吒的呼吸瞬间停止了。“你是说……你是说,我吸收了那块碎片,眼睛就得永远失明了,是吗?!” 那吒不禁想起那段模糊的记忆,当时他在虚拟空间中受伤倒地,晕了过去。只觉得伤口处一片灼热,仿佛有火焰在吞噬自己的身体。之后当他醒来时,伤口已经复原了,但眼睛也看不见了。他在那时就怀疑是原体的碎片在作怪,可检查时又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现在经巴兹这么一说,那吒才真正肯定自己的推断没有错。一想到这样的黑暗还会持续下去,他的内心变得更加沉重。但是接下来巴兹的话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虽然你吸收了类原体,出现了神体化,不过你的眼睛失明只是暂时现象。如果你继续吸收了剩下的原体,那么你的五官机能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你是御子,对太初而言等于是‘神’的化身,为了进化到与神同等的地位,你的躯体早在诞生之前就被设定好了程序,通过消化碎片,让你也成为神……不,准确来说是成为神的一部分……” 那吒被他的话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他明白巴兹的意思:只要自己一旦吸收了所有原体的碎片,那么到时他的身体就会成为太初的载体。这样一来,他自己的意识恐怕就会消失。无情的事实让他竟不知说什么好,巴兹又道: “虽然会复原,不过很难保证以后会不会出现变故。像你这种完美的躯体肯定不只一个主系统控制合成器官。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开户备用系统,这样的话即使主系统又受影响你也能支撑得住。” “……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 那吒的声音听起来不如往常那么有力,他的内心仍沉浸在那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中。在巴兹和梅露为他进行修理调整时,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心中也掀起了狂涛: “我……会成为‘神’?成为那个太初的一部分?不,这不是各尽所能所选择的道路,我再也不要成为任何人的工具,哪怕是它创造了我!什么神、什么力量,我都不需要!我只会按我自己的意向走完这个人生!太初,也许对你来说,人的思想无足轻重,但我再也不能容忍你践踏别人的生命和思想!也包括被你赐予生命的我!对于我,对于合成人,你的确是神。不过就算是神,我也决不让步!”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1节 在山洞中等候多时的众人中,已经有人情不自禁地打起哈欠。不是他们不关心同伴或感到不耐烦,只是漫长的等待难免会让他们的身体机能出现反应。这不,米汤刚张开嘴打哈欠,又轮到辛然的肚子咕咕叫了,等了三个多小时,午饭也吃不上,难怪他们的肚子已经发出抗议之声。 平日游隼号上的二号“大胃王”(一号大胃王是喵喵这只小猴子)亚迈却没叫过饿。他不时走到电梯旁,看看电梯有没有反应,一会儿又皱着眉头,咕哝个不停。游四方和奥图倒还能保持平静,边聊天边等待。方烈安静的站在角落处,秀气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蔚蓝的双眼中不时掠过一丝担忧。章靖彦忙着安抚自己的宠物,小声的跟喵喵说道:“等那吒回来,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亚迈干脆蹲在电梯旁边朝下望,忽然又站起来,摸着下巴说道: “这间会不会是黑店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瞪着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的亚迈没有退缩,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 “难道不是吗?那小子下去这么久了,底下就连通知一声都不肯,让我们等着干着急。说不定这家叫啥‘铁牛’的黑店专门拐骗合成人,把他们的电子脑清空,换成听命于他的程序。最近新闻上不也说好多网络社区上都出现了玩家的电子脑被无故删除全部数据,结果都成了废人的事吗?哎呀,这下可糟了!” 见他把媒体的报导都扯了进来,辛然不耐烦的反驳道: “你以为那吒和你一样那么马大哈呀,有事他肯定会联络我们的!” “就是说嘛,那吒又不是三岁小孩,连老板他都不怕……” 米汤说得溜嘴,却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说了出来,他一眼见到游四方的牛眼,接下来的话竟吓得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奥图神情自若,还是一张亲切油滑的笑脸,安慰道: “来这里找巴兹修理的合成人和改造过身体的人类都不少,没听说过有出事的。他脾气是很古怪这点不假,可技术却是顶呱呱,你就耐心点多等一会儿吧。那个小伙子肯定很快就能重见光明出现在你们面前的!” 亚迈做了个鬼脸,还想再发表“高见”。方烈一斜眼看着他,他顿时失声,也不敢再往下说什么了。于是,大家就这样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电梯有了动静。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那吒果然从电梯中走出,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小子可回来啦!” 和大叫的亚迈一样,众人都很高兴。他们不约而同都仔细打量着那吒的眼睛,见他们这样的举动,本来还沉着脸的那吒不禁一笑,说道: “再等一等,还有人要上来。” “那吒……”辛然见他眼神敏锐,像是能看到他人的反应,忙问道:“你能看见了,是不是?” 那吒轻轻一点头,亚迈和米汤都激动的跳了起来,连喵喵也高兴的四处乱转。方烈也很欣慰,她细心的听出了那吒话中的意思,问道: “怎么,是那个技师也要跟来吗?” “不是,是……” 那吒正欲解释,电梯门已经再次打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穿着吊带连衣裙,短头发上还扎着蝴蝶结的女孩。这个女孩眨着一双“咕噜”乱转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看到章靖彦时语带笑意的“哦”了一声,双手捧腮,难掩一脸兴奋。 众人也在打量这个“不速之客”,有几个人已经一眼认出这个女孩也是合成人。游四方鼓鼓的眼睛瞪得老大,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把对方打量个遍。她看够了,一回头,又瞪着那个刚被治疗好的手下: “这个黄毛丫头是谁?” “啊,我不叫黄毛丫头!”没等那吒开口,女孩就兴冲冲的说道:“我叫梅露西娜,你们可以叫我‘梅露’。我就是治好这位帅哥的‘神之技师’巴兹——的徒弟!” 被她那停顿语句吓得一愣一愣的众人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之前就不相信这个少女会是“铁牛”技师。 第218章 米汤张大嘴,心想这个小丫头是不会电子脑感染了病毒啊?怎么这么奇怪?游四方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小学徒,你是来要剩下的那些钱吧?以往不都是钱下去,人不上来吗?现在怎么又变啦?担心我们会不认帐啊!” 梅露好奇的盯着威风凛凛的游四方,半晌才说道: “大婶,你是干啥的?” “大婶”两个字一出口,众人脑海里都轰隆作响,一下子都懵了。走南闯北这么久,还从来都没听过有人敢把游四方称为“大婶”的。众人在佩服这个女孩胆量的同时也情不自禁地为她哀悼起来。原因无它,因为敢得罪游四方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字:惨! 游隼号的老板见对方敢这么对她说话,哈哈大笑道: “小丫头果然是乳臭未干,看人光看外表真是大错特错!你以为当女人是越年轻就越好吗?要知道越是陈年老酒才越有味道,越让人回味无穷。像我这个年纪,才真正是人生的开始呢!” 一席话说得梅露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这个“大婶”。那吒听见她在嘀咕: “师父说天外有天,原来就是这个意思。没见过这样的大婶!” 之后她指着那吒。“我不是光来收钱的啦,是师父要我来帮他的!” 众人听了又是不解,既然都修理好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跟着呢?那吒向游四方说道: “船长,能让她上船吗?因为我还有件事要她帮忙。” “可是你的眼睛不是好了吗?”方烈马上追问道。“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2节 “不是的,请她帮忙是关于另外一件事。”那吒又看着游四方,等待着她的回答。“船长?” 游四方一跺大脚板。“可以!不过她的住宿费从你的工资里扣!” 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似的,那吒没没有异议。游隼号的成员对于有一个新客人加入有点意外,但并不怎么惊讶。方烈看了一眼那吒。只有梅露这个不安分的丫头看看游四方,又回头望着那吒: “这个大婶原来是你的老板啊,乖乖真是不得了!” 在他们回城的途中,方烈在飞船上向那吒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吗?” 她早就看出那吒的心事重重,神色甚至比失明时还要凝重。她知道以那吒的性格,不是杞人忧天的那种人。会让他如此不快,想必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她的青发同伴默然不语,心里却回响着之前巴兹说过的话: “……神体化一旦发生就不可能停止,就如同人类的进化一样……不过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抑制它的方法……如果真能抑制住神体化的话,就等于是成功了,那样你也不会成为太初的一部分……去西十字星的天景星域吧,在星域外西南方的陨石群里,有一架被人遗忘了许多年的飞船……在船的深处,承载着足以克制太初的东西,只要能找到那个东西,你才有希望对抗它……去吧,我等着你……” 那吒从回忆中来到现实,他望向方烈担心的眼神,微微一笑道: “不用担心,一定会解决的!” 尽管梅露西娜一直号称自己是“见多识广”,可当一看到奥图那座豪宅时,小丫头早就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身处何方,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就霸占了一个大房间,在里面高兴的又叫又跳,正把大床当蹦床跳,把那张高级床垫踹出好多个窝来。奥图心里有没有心疼自己的家具别人不知道,不过他倒一直想从梅露那里套出点关于她师父巴兹的资料,可梅露不知是装傻还是真高兴,完全不理会别人,一会儿跳一会儿滚,没个定性。众人见她这样,无不大摇其头,怀疑她要么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要么就是电子脑程序受病毒感染。连平时自己在游隼号上笑闹惯了的辛然,见到此情景时都不禁发出了以下感慨: “看来我们是老了,已经跟不上青春的潮流了!” 她这话正确与否还有待商榷,不过梅露的到来确实令这里变得十分热闹——正确来说应该是吵闹。这一天,那吒将自己那天在山洞中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游四方和方烈,听到他说要前往天景星域的方位,游隼号的老板活动一下大铲子似的下巴,说道: “那地方偏僻得很,地图上也找不到。如果没人指点,甭想找出什么东西。而且那里有个外号叫‘鬼地’,听说凡是进去的飞船一概不是失踪就是船毁人亡。因为没人敢从那儿过,早成了三不管地带,星际海盗都不敢去。那死老头偏偏叫你去那儿找东西,不是故意耍你的吧?” 那吒摇摇头。“他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在关于这方面,他知道的东西甚至比我还多。” “这么说,只要找到他要你找的东西,那样东西就能彻底阻止你身体的变化吗?” 当知道那吒的身体竟然出现这种神体化现象后,方烈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要是再不想办法,那吒会变成怎样无人能知,所以现在他们必须争取时间。那吒对此的回答是: “是这样吧。找到那个东西之后,我还得将它带回来,听巴兹的意思,他有办法利用那东西帮我阻止神体化的发生。” 游四方用大手抓抓头。“那东西的,那东西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居然藏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对于她的疑问,那吒也无法解释,他只好说道: “巴兹没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他把资料都告诉了徒弟,而且她在这方面也有些经验,所以得带她去。” “什么,那个疯丫头?”游四方不满的咕哝了几句,像是有点半信半疑。“希望那个小丫头她真能记得才好!” “那么船长,下个目的地是……” 方烈刚一开口,游四方扇子般的大掌在空中一挥,引起一阵风声。“当然是天景星域外头那块叫‘鬼地’的地方了!” 那吒动了动嘴唇,刚想说点什么。不料游四方牛似的眼直瞪着他,说道: “小子,要是真心想谢我,就干脆跟老娘签永久劳动合同,而且绝对不能反悔。以后干活的时候不许顶嘴,不许放假,不许一声不出就溜走,不许阴阳怪气……这样的话老娘才会考虑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谢。” 这个女老板在无人能敌的大笑声中离去,看着她高大的背影,那吒转过头望着方烈,半是不解半是不甘的问道: “我到底哪里阴阳怪气了……喂,不许笑!” 金发女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一边喘气一边致歉: “对不起,因为……她说的,还真有点……” 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那吒无言以对。他苦笑着摇头,在看到方烈那种轻松开朗的表情时,红色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等她笑声渐竭后,那吒又说道: “这次的行程可能会很危险,到时……” “我们都要去。”方烈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可别想甩掉我们一个人去啊!” 听到她的心意如此坚决,那吒的心里此刻说不定是很高兴的。不过他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平淡沉稳。方烈伸展一下双臂,说道: “希望这次的事会顺利解决,这个新年我们还没过呢,而且……不知道孙锐那边怎么样了……”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3节 原来活泼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那吒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认识的孙锐,是与联邦政府、梅氏财团三足鼎立的孙氏财团的总裁、孙氏财团辖下天罡军的首领。对于游隼号的人来说,孙锐是他们最好的同伴,一个善良、温柔、正直又体贴的人。可惜由于这个身份,让孙锐无法自由行动。即使他们想见上一面也很困难。在去年12月中时,天罡军天威师梁复鸿带领一支舰队在联邦布昂星域——即孙氏领土与联邦交界处——向正在演习的联邦东十字星舰队发起攻击。由于东十字星舰队准备不足,被天罡军一开始就打了个措手不及,总司令及一名指挥官当场阵亡,另一指挥官临阵逃跑。在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的指挥下,东十字星舰队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如今联邦就布昂遭遇战与孙氏展开谈判,要求赔偿及道歉。身为孙氏的决策者,孙锐这段时间忙得不可抽身。大家心里挂念他,又担心他受到难以想象的压力,却又怕打扰他而不敢主动联系对方。 那吒完全了解方烈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一样。虽然觉得说这种话不大有用,可他还是试着安慰对方道: “现在听说谈判已经进入尾声了,也许这样的话孙锐就不会那么忙了。我们可以找时间再去见他吧。” 话说出来以后,那吒对自己拙劣的话语感到不满。方烈望向他,露出一丝笑容: “会的。等离开这里之后,我就去联络他,哪怕只在屏幕里见上一面也好。我会代大家向他问好的。” 青发红眼的年轻男子回应的笑了笑,却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到底是谁在安慰谁呢?看来自己在这些事情上还真是有够笨的。 在奥图的挽留声外加哭声中,游隼号的成员还是踏上了征程往天景星域而去。临别时看着这条老泥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的说“大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走哇”的样子,众人都不禁有这样的错觉:到底我们这是出发到外星去呢?还是专门来给人送殡的?梅露呆呆的看着奥图那副不像笑又不像哭的怪样,下意识地摸摸裸露的双臂。不是因为冷,而是由于受不了。 第219章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类似反胃的感觉。只有他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女船长毫不在意,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臭骂: “王八蛋!你是来哭丧的还是来找打的,少给我在这儿流马尿!要是我这次出去游隼号碰掉一点皮,我就揭了你的那层油皮来补!还不快滚?!” 连吼带骂之下,惹来旁人纷纷侧目而视。辛然第一个站的离老板远些,免得被一视同仁,其他人也是纷纷效法。奥图又抹抹眼睛(亚迈怀疑他老眼里闪烁的液体是由于揉眼睛过度造成的后果),脸色沮丧但声音却是那么笑咪咪的: “大姐,您对我的关心我终生都不会忘记,您就安心的走吧!” 接下来当然又免不了一通大骂。好不容易出发了,大家总算松了口气。想想奥图和游四方的样子,又忍不住好笑。那吒想起接下来的旅程,不禁心中落下一丝阴影: 能抑制太初的东西,真的能找到吗…… ——孙氏财团领地首府桃源行星 自从去年年末发生了布昂星域遭遇战后,孙氏那所古老的宅邸中就很少见到孙氏财团总裁兼天罡军首领孙锐种花植树的身影。佣人们知道孙氏要应付联邦的步步紧逼,他们那位温和的主人一定忙于公务之中了。大家都希望这段紧张的日子能够赶快过去。虽然战争听起来是那么遥远的事,但生活在和平中的人几乎都不愿看到类似的争端发生。 在听取了负责谈判的官员的汇报后,孙锐坐入椅子中无声的长叹。不是因为结果太糟——事实上有这样的结果他早已料到——而是对于情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急转直下有所感叹。当一个月前,新年的来临还显得那么喜庆,但是当新的一年真正到来后才发生事实是如此的残酷。让人不禁怀疑起来,那个可以操纵世间万物的神多数是个坏心眼的家伙。熟悉孙锐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但是战争的突然到来确实让他颇为无奈。尤其是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是如此偶然地发生,却造成了今日这般混乱的局面,孙锐更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或许对于好战分子和别有用心的政治家来说,战争的发生是不可避免而又令人兴奋的事,但是孙锐偏偏不属于这群人。虽然身为孙氏的继承人,但他从小一直在殖民地长大,见惯了各种争端和暴力。殖民地人要么被驱逐要么被害,而反抗的殖民地人又以暴制暴地制造更加多针对联邦人的暴行。本应是同胞的他们,却在血泪中埋下深深的仇恨,不停地将杀戮持续下去,不管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孙锐憎恨这一切,这也许与他自小看惯了至亲们为了那点利益而自相残杀有关。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人与人的争斗,而是要带着爱与希望活下去。但无情的是,许多都忘记——或者说是抛弃——了这一点,让自己的生命纠缠在仇恨的网中。 孙锐信步走到庭院中,这时天还没亮,天边厚厚的黑幕边缘泛起一丝白光,这束光仿佛是预示着黑暗过后,崭新的一天又将到来。1月的寒风吹打在年轻人的身上,他没穿着大衣却不不会觉得冷。孙锐望着院子里自己当年亲手栽种如今已长成的小树,种种思绪如涨潮的潮水般袭上心头……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4节 “那是我在7年前种下的,那时候它还只是棵苗子……每种下一棵树,一个种子,都得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精心的培育,才能看到它们生根发芽长大的样子。可要毁掉这些,却只需要一瞬间……一把电锯、一双手,就能把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毁灭比创造更简单,可它却只带来灾难……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创造这些只是为了等待毁灭的到来吗?不,不是这样的,即使它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毁掉一切,树是如此,人的生命也是如此……那些父母,把孩子辛辛苦苦地抚养大,开始享受天伦之乐,一枚子弹、一次空袭,就足以令他们轻易夺走一切……为什么会有战争和仇恨,除了那些人(他想到掌权者的嘴脸,也怀着羞耻和无奈想起自己的身份)为了替自己得到更多而故意制造这一切外,人们的绝望也是原因。失去了重视的人,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人就会变得如同野兽,只为活下去而活下去。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难免一战是吗?(孙锐又想起之前开会时那些官员劝他作好开战准备的话)……是啊,我有责任保护孙氏的民众,可不属于孙氏的民众难道就有罪了吗?他们就得承受这一切了吗?……都是一样的生命,却得有不一样的结局……‘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那些人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吧,可这些不是世界的定律,而是人为的!把灾难强加到别人身上的,不是什么神,正是人类的同胞,他们自己!现在,我也要成为那种人是吗……” 一想到这里,孙锐眼中涌现出沉重的阴影,他咬咬牙,极力想摆脱那种噬咬着胸口的不快感。 “虚伪……明明不愿做这些却非得这么做……在这里想着假惺惺的怜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替自己找借口下台阶吗?不能这样……既然我现在拥有权力,那么就应该把权力用在避免战争而不是发动它,这才是我的责任!即使不能为别人带来幸福,也绝不能夺走他人获得幸福的权利……人类一次又一次的落入深渊里,就是因为他们自己把自己当成敌人,看似毁灭了敌人,但其实都输了,只有到了事后才真正明白这种愚蠢的不可救药……瓦尔克丽真是了不起,她们谁也不愿伤害……那些热爱生命不惜为之苦苦努力的女孩,可以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而付出生命,为的就是要让杀戮停止……这种事也许还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吧,除非等人们真正看清了丑恶,它才会消失……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必须这样,必须得有人阻止这些悲惨的事!不是在事后的战争中充当英雄,而要把它和它带来的灾祸还没有出现之前就给予阻止,就是这样!” 就像是舞台上的黑幕在进行演出前被渐渐拉起一样,晨光开始照亮了天空的死气沉沉,带着微红的浅晖,天地交接的水平线上即将浮现出太阳的轮廓。孙锐凝视着远方的光景,心里也仿佛被缓缓照亮了。 “有黎明就有黑暗,而黑暗过后就是黎明……即使只是阻止得一时,无法阻止以后但也要去做。人们会明白的,战争决不是我们前进的方式,肯定会找到别的路的,肯定会有希望的!财团和军队的人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为了孙家’……有崛起就有衰亡,孙氏也是一样……人民不是需要特定的统治者,他们需要的是和平和安宁,哪怕结果还是要他们自己去争取……就算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将那个机会带给你们,我也得坚持下去!那些人会怎么说呢?‘原来这家伙是个傻瓜’……呵呵,傻瓜……就让我做那个傻瓜吧!” 孙锐对自己笑了一笑,这也是对那些即将蔑视或痛恨他的人的无畏微笑。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因为在这里,他没有一个能诉说心声的人。 “游隼号现在在哪儿呢?大家一定在船上开着玩笑前往目的地吧……真想和大家在一起……他们知道我的决定会怎么说呢?(他忽然回忆起方烈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别忘了你也是我们的同伴”。他又笑了,但是这次比之前不同)能认识你们真是太好了,没有家人的我不是一无所有的,游隼号就是我的家……我可能无法保护大家了,因为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在等着我……我相信你们,沈先生(他脑海中掠过那吒坚定的神情),拜托你了,硬是要你承担起我原本的责任,对不起……大家,原谅我的任性吧……” 这时,园丁带着修剪花草树木的农具走了过来。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看见孙锐,就赶紧行礼。 “早上好,少爷。” 孙锐回过头,朝老人笑着点点头。“早上好。腰还疼吗?” “老毛病。一时好一时坏,不要紧的。”园丁看看天色,又对孙锐说道:“现在天气冷,天没那么早亮。少爷您还是回去休息吧,着凉了可不好。” 孙锐望向天际,太阳的出现似乎还是那样慢吞吞的,仿佛光明的到来仍然遥遥无期。但他的心中已经不再有彷徨迷惘了。面向天地间依旧无处不在的黑暗,他温和的脸上透出了坚定的笑意。 “是啊,日出来的是晚了些。但只要坚持等待下去,太阳一定会出现的!” ——西十字星天景星域天云行星 就像老天有意跟他们开玩笑似的,当众人抱着勇闯鬼门关的念头来到这个他们自以为必定荒凉不堪的行星后,才赫然发现其实这里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差。相反,天云行星还算是个挺热闹的地方。当第一次踏上这里的土地后,大家都有些怀疑飞船是不是弄错方向,来到其它行星了。因为这里看上去的确不像被冷落的边境,更接近于联邦那些富庶的中部行星。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5节 这一路上,其他人还好,只有梅露——这个新加入的小丫头——叫苦连天。游四方简直把她当成是免费佣人一样,一会儿要她帮忙做饭,一会儿又要她刷碗碟;一会儿要她给自己捶背,一会儿又要她端洗脚水。梅露总算尝到了这位女船长的厉害,不敢再有一点作对之心。之前她问这个女老板,干吗把自己当丫环使。游四方的回答是: “虽然你上我船在这儿吃在这儿住花的是那吒的钱,可说到底,他的钱也是老娘发给他的薪水。这么说你用的还是老娘的钱,既然是用了我的钱,那我干吗还要跟你客气? 第220章 !快给老娘捶腿!” 至此之后,梅露只好认命。大家见她“落难”,也没落井下石的要她多干活。而那吒在一次饭后洗碗时还这样对她说道: “你已经赚到了。能一分钱不花就坐在游隼号上,老板也算开恩了。” “你还好意思说?!见她之前干吗不告诉我原来你有个这么可怕的老板。看来我这次是死定了,师父啊,原谅徒弟没法回去侍候您了……” “‘不管男女老少、高瘦肥矮、夜叉恶魔,什么样的老板我都能应付,不在话下!’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要是这些废话被老板听见了,到时被人扔下船可别怪我之前没提醒你!” 梅露很识相的闭上嘴。她还能怎么办?人在飞船上,不得不低头,万一那个女牢头似的游四方真的将自己扔在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到时自己悔青肠子都来不及了。她只好咬紧牙根,并且期待着这次“恐怖”的旅程能快快结束。 游四方带着那吒和梅露来到行星的星际飞船工会分会。星际飞船工会是专为民用飞船船主而设的组织,它既保护民用飞船的权利也设置一些条约:例如同行之间不能恶性竞争,不能用飞船运送违禁我等等。宇宙各地有许多拥有飞船的民间人士都加入了这个工会。在工会中有各种各样的信息流通,许多船主都会来此交换信息。所以游四方他们专门来到这个行星上的工会分会,打听前往天景星域外陨石群的路线。 游四方在形似酒吧的工会里凭着她的交际手腕去套消息。那吒还好,梅露却像火烧屁股似地四处乱转。这个扎着粉红蝴蝶结,身穿超短连衣裙的小丫头片子,一会儿看看电子告示板,一会儿逗逗门口的电子宠物牧羊犬,一会儿又偷侍应托盘里的葡萄酒,差点被熏倒。那吒瞥了她一眼,又看看正和别人交谈着的游四方,说道: “安分点,要是给老板看见了你这副德行,准吃不了兜着走。” “真可怜,你一定是屈服于那个大婶的淫威太久了,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我就不一样啦,呵呵。” 梅露跪在转椅上,脸朝后,双脚伸向桌子,整个姿势都像五六岁的小孩。那吒也不管她,反正这丫头不吃点苦头是不会变乖的。至於谁会让她吃点欺凌,那吒是用不着理会的,因为和他们同行的一群人的就有这么个很乐意“教育”她的人。隔壁的一对客人在聊着渡假时该到什么地方放松一下,梅露则探头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有什么计划吗?跑完这一趟,起码能休息一个月了吧?” “还能去哪儿?我家里人打算去乐不思蜀,只好陪陪他们了。”他的同伴这么说道。 “又是乐不思蜀?现在这时节还得上网预约吧?” “当然是乐不思蜀好啦!”梅露兴奋的冷不防插嘴道,差一点就人仰椅翻。“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那么有意思,想玩什么想看什么都有!尤其是在儿童乐园的那个小剧场里,他们的表演更是一流,你要是不看准会后悔的……” 趁对方二人都呆住没作出反应前,那吒一伸腿就将梅露那张歪斜的椅子弄正了。那丫头也几乎被甩了出去,她连忙抓着椅子的扶手,瞪着那吒,气呼呼的问道: “你想谋杀啊?别以为自己长的帅就能乱来!以前看你好模样,还以为是个好男人,没想到你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还老指使我干这个那个……” 她本想抓住机会好好控诉,说不定还能让眼前这个对“美女”(这美女是指她自己)如此硬心肠的石头人有点悔过之心。可那吒只盯着她看了不到一秒钟,梅露的气势就全泄气了。她不满的嘀咕着重新按正常姿势坐在椅子上。趁那吒没看她时做做鬼脸,不过就是不敢出声。 他们那位老板还在和别的船主套消息,好像还没什么收获。那吒看了看撅着嘴的梅露,问道: “你去过乐不思蜀?认识那里的人?” “乐不思蜀”可是星际间有名的游乐胜地,虽然其所在的行星位于边境,又属于穷山恶水之流,但是凭着商人精明的手段和艰辛的创业,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处处有笑声和欢乐的渡假最佳行星。说起来,游隼号的诸人还和乐不思蜀的人有过一段交情;在前董事长陆珀被人绑架行踪不明时,是游隼号的人又一次救了他。之前有一次还是在路西法的基地中救了他。因为有这些缘故,所以那吒等人对乐不思蜀来说也不算是外人。 听见他这么问,梅露好像有意唱反调似的,挺起胸膛一脸大无畏的样子。她说道: “那地方谁没去过?去那儿玩过又怎么样?你不服啊?” 那吒不理会她的挑衅,又道: “你是乐不思蜀的人吗?听你的口气,连儿童乐园的小剧场都知道,在那里呆过吗?” 梅露的眼睛转啊转的,想找话反驳可却不知该怎么说。那吒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没继续往下问。他心里暗自好笑,径自拿起桌面上的一份《工会报》看着。可坐在他身旁的梅露却不能安分,她狐疑的打量着那吒,想问却又不敢问。终于,她下定决心,把椅子往他身边拉了又拉,讨好的问道: “你是不是去过乐不思蜀啊?”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6节 “那地方谁没去过?” 那吒用她的话回敬给她,梅露心里咬牙切齿,告诫着自己“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又装着笑脸继续打听: “听起来你了知道儿童乐园有个小剧场。那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好不好?” 那吒见这丫头如此谄媚的表情,忍不住好笑。“让我想想……哦,我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剧场,可能它现在都快关门大吉了吧,因为没什么人看,上座率不理想,所以有人建议把小剧场拆了再重建别的娱乐设施……” “什么?!” 一记高分贝的叫声突兀的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把各人的心脏都吓得跳乱了几拍。发出这个声音的女孩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忙忙坐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还边吹着口哨边无辜的左看右看。待没人再留意自己后,她才又焦急的追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剧场会变成这样?它一向都很受欢迎的啊,是哪个杀千刀的说要拆了它?!可恶啊,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家伙的,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土,不要命了!看我怎么收拾……” 正说得兴起,一个粗壮的女中音在梅露头顶上像雷鸣般炸开了: “臭丫头,你嫌活得不耐烦了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梅露又差点摔倒,不过这次是被吓到了。那吒看向老板,问道: “打听到什么了吗?” 游四方坐了下来,把满满一大瓶啤酒都灌进肚子里。她擦擦嘴角边的泡沫,说道: “王八蛋!知道路线的人是有,可没一个敢出来当向导的!一提起那个‘鬼地’,个个都成了哑巴,只会甩手摇头,怕死得很!还说什么那地方有进无出,吃人不吐骨头。奶奶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你这丫头,叫嚷啥,别给我丢人现眼,要不有你好看!” 梅露早已赶紧坐好,不敢再动来动去。她知道游四方可是言出必行,如果自己再不听话,到时可就大有苦头吃了——这是她用经验得来的教训。那吒又问道: “连去的路线也不肯说吗?” 游隼号的主人得意的抖着架起来的大腿,几乎把大脚板上的人字拖鞋都抖落下来。“别以为老娘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那地方,在行星以西的西北方位,航程大约是5小时。因为是陨石群带,所以花费的时间不少,得减慢速度。那里看来就是那个铁牛巴兹告诉你那艘破船所在的地方。” 这时,梅露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个发言的机会,她连忙说道: “我师父说,船是在最大的陨石群里,穿过外围的陨石,就能找到那艘船。” “要穿过陨石可不容易,我得让米汤看着点。”游四方仿佛看到了游隼号被陨石擦过的情景,喃喃自语。她又瞪着梅露。“死丫头,要不是因为你电子脑里有你那个怪人师父给的飞船图,我干脆就将你扔在这儿得了!” 梅露心想“真的是这样吗?”,可嘴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怀疑。那吒皱皱眉,问这个女孩道道: “你师父为什么会有那艘失踪飞船的平面图呢?” “我不知道。”梅露耸耸肩膀,显示自己确实不知情。“他的东西从来不让我碰,我也不晓得他怎么会有那么古老的设计图。我以前遇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师父那时还老说什么‘汝’、‘尔’、‘吾’之类的怪话,我们说话都成了问题。现在才好多了呢!” 那吒想起初次见到巴兹时,对方口上说的全是古文,非常难听懂。他活了那么大岁数,又说着现代没人能听明白的话,还了解这么多的秘密,巴兹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三人离开飞船工会,回到停泊的游隼号上。当得知那些人没有一个肯前往“鬼地”时,辛然带着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说道: “果然没错!那里号称是饱受诅咒之地,听说在新历初期大移民的时候,就有不少飞船葬身在那里。说不定是鬼魂作祟呢!” 这样的推论当然不足为信。见她那么一副活像古代拿着水晶球给人算命的巫婆似的模样,亚迈咳嗽一声,问道: “你好像很熟悉那里的情形嘛,搞不好你的前世就和那地方有关哦!” 他这么说当然是讽刺辛然像鬼。 第221章 游隼号的导航员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我查过资料,准备充分!哪像你们,连问都懒得问。这个陨石地带是恐怖网站常年排名前十位的‘全宇宙最可怕禁地’的地方之一。听说每年也有人真不怕跑来这里寻找宝藏,结果尸骨无存哪!” 游四方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有人的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混帐!”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梅露听见对方口中说出“宝藏”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她忙拉住辛然问道: “你刚才说有宝藏,是什么宝藏?在哪儿?” 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又和游四方整天抬杠,可说到对财物方面的热爱程度,她简直可以成为游四方的入室弟子——因为这个特性亚迈还在背后管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作“大小不良”。听这个“小不良”这么问,“大不良”也竖起耳朵听,其实大家对此也很好奇。辛然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也只是听说过传言而已。据说在‘鬼地’有艘很久很久以前的老船,因为在大迁移途中迷失方向被困死在那里,之后就再也没人看过它了。那艘船本身是替联邦政府官方银行运送现金和财物到其它行星,听说光是现金的数目就达到了天文数字。不过这些我也只是听回来的,有可能不准哦。”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7节 她害怕要是老板决心寻宝却一无所获时,就会拿自己出气,所以先把话说清,好留个退路。游四方瞥了她一眼,骂道: “臭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套吗?不过就算这是真的,老娘也不稀罕那些钱!” 一听到游四方的豪言壮语,那几个人都呆住了。要知道他们这位老板可是“宁可十天不吃饭,不可掉了一元钱”的人物,平时不管是多累多脏多难干的活,只要薪酬高,游四方都照接不误。这样一个视钱财为生命的人,居然会说“不稀罕那些钱”,实在令人大为意外。米汤甚至一直张着嘴打量他的老板,心中开始怀疑她会不会是得了重度精神错乱,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章靖彦见他们这副表情,不禁笑了,他说道: “那些钱要了也没用。大迁移离现在都已经三百多年了,那个年代的联邦货币,到了现在它在文物市场上根本不值钱,也没有收藏价值,如果是古董那倒另当别论。” 经他这样一解释,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游四方爱敛财是没错,可她实际上精得很。每个人都对这个老板感到不知是佩服还是该苦笑的好。梅露大失所望,她在电子脑里查阅了一下师父给她的那张飞船地图,自言自语道: “看上去哪儿像是什么藏宝船,好像只是普通的飞船嘛。” “知道你师父要我们找的那艘飞船叫什么名字吗?”那吒这样问道。 梅露托着下巴,望着天花板,其实电子脑里正在不停过滤相关的资料。“呃,我想想、想想、想想……叫什么来着呢?啊,有了有了有了,进取号,它叫进取号!” 那吒迅速抬眼看着她,锐利的眼神下隐藏着一些波动。“你确定?” “那当然!”梅露为了证明自己是可靠的,加强了语气。“师父传送给我的那张立体设计图上有它的名字,就是这个,绝——对不会错的!” 那吒仿佛没听见她的保证,只是沉思着。众人知道他一向不怎么说话,所以也没人打扰他,让他沉默个够。那吒此时不说话倒不是出于平时的习惯,而是无言以对。因为刚才梅露告诉他的那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这名字,和当年新历之初运载过原体和太初的联邦战舰同名,这会是巧合吗?合成人想起巴兹的话:“……船的深处,藏着足以克制太初的东西……”。如果真的就是当年那艘失事的战舰,里面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呢?当年就是在进取号上,太初几乎被消灭,它也就是在那里与原体融为一体的。虽然那吒记不清过去的许多事,但这些他是听说过的,更让他迷惑的是,那么古老的飞船,真的能逃过原体——应该说是太初——巨大能量的毁灭,还存在于世界上吗?在他另一个分身迦蓝的完整记忆中,进取号被炸毁,无人生还。历经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自己真的还能找到它吗? 他在那里思考着,却不妨碍其他人的谈笑风生。游四方见方烈不在,便问辛然和亚迈: “方烈哪儿去了?是不是你们又偷懒不肯干活让她帮你们干啦?看老娘不揭了你们那层皮才怪!” 那两个难友连忙摆手又甩头,亚迈一个劲儿的说道: “根本没这回事!我们的活早就干完了!再说我怎么会偷懒到那种地步,还把活推给别人干呢?我才不是那种人!” “就是啊,就是啊!”辛然也随声附合。“你们刚走没多久,就有人送包裹来了,是给方烈的。她现在多半在看里头的东西。” “包裹?”梅露好奇的看着众人。“你们在这儿也有熟人?那干吗还去找向导?直接找人一问不就得了!早知道之前就不用乱跑啦!” 这艘飞船的主人一瞪眼,梅露又不得不合上嘴巴,只是心里不服。米汤见状,便解释道: “我们在这儿根本没有熟人,而且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儿的。至于那个包裹,不是当地人寄来的,而是外界通过民用飞船总工会再辗转寄来的。因为我们飞船去哪儿、接了什么任务,都会飞船工会的网络上登记,以便出了什么事也可以联络。所以如果不知道我们游隼号的联络方式又想跟我们联系,就可以让总工会帮忙。之前老板就将这次目的地登记了上去,所以总工会很快就将东西送来了。” 梅露刚想说“原来如此”,一瞥见游四方,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免得引起危险。辛然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她神神秘秘的对大家说道: “那个包裹,说不定是方烈的追求者送来的礼物哦!居然这么穷追不舍,真令人羡慕!” 亚迈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如果换成是你就绝对没那个可能,别做梦啦!” 此时方烈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个金发女子并未查看包裹,她正在阅读电子邮件,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正是孙氏财团总裁兼天罡军首领孙锐的来信。这是一封内容不长但温情洋溢的信,但是其中有一段令方烈有点不放心: “人要作出抉择时总是如此艰难,因为他们不仅是在为自己选择,也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尤其像我这种处境的人,即使想有所作为,也不得不常被束缚。我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选择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我并不后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未来是一条难走的路,就算只有我独自一人前行我也会走到尽头。只是,不免仍觉得遗憾,因为无法和你们一起同行,多么希望能再重温以前的日子……” 看完了信以后,方烈又重新看了看这段。孙锐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爱做傻事的人,她不仅了解而且坚信这一点。看上去孙锐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而且这个抉择会带来巨大的影响。方烈在邮件中写道: “虽然不清楚你的选择是什么,可我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你的决心。我的支持永远都会伴随你,大家也会一如既往地等待着你。游隼号的大门,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为你而敞开。”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8节 发送邮件后,方烈凝视着立体屏幕上“走到尽头”这几个字,一股阴影袭上心头。孙锐一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这次旅途结束后,就去孙氏吧,自己也确实担心他。去年年底的那次相会,由于孙锐公务繁多,所以他们相聚的时间不长。在他们分别后,联邦的东十字星舰队和天罡军的舰队又在布昂星域干了一仗,孙氏顿时陷于被动局面。因为这个缘故,孙锐最近一定很不好过。 现在她才有心情打量着那个包裹。签发单上既没地址又无寄件人姓名,电话号码和电子脑信号地址、电子邮箱地址也是没有,只印着是从乾都寄来的。自己在乾都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啊?可是收件人上又明明写着“星际民用飞船北十字星注册飞船北1153420游隼号方烈收”。她不由得又仔细看看那张签发单,上面的戮印除了飞船工会的印记之外,还有一个印记。这个与普通的民用印号不同,方烈知道这也不是军方所用的特种标记。她想起来了,这是联邦政府的官方印记。也就是说,这包裹是政府的人寄给她的。 方烈的手不禁放开那张单子,转而看向那个盒子。自己是曾被政府诬陷而遭到灭门之灾的瓦尔克丽仍在世的唯一成员。虽然后来事件被平反,但因为自己那时在户籍上已经被列入死亡名单,所以只能隐瞒身份活下去。现在她突然收到政府中寄来的东西,马上就联想起以前的回忆。 会是他吗? 方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人现在正在乾都,会是他寄来的吗?两年前在殖民地见到他时,他知道自己是在游隼号上工作的。抱着忐忑不安而又有些许期待的心情,方烈打开了包裹。里头是一幅肖像画,而画中人正是方烈自己!方烈皱着眉头打量这幅素描:画中的女子的确是自己的模样,这个画中人眉宇含笑,妩媚之情油然而生;眼神凌厉,显得不可侵犯。虽然只是一幅素描,但确实画出了方烈的神韵。这是谁画的呢?这明显不是按照片来画的,因为自己从来都没照过这种照片。 看来不是他。方烈这样对自己说道。因为他根本不会画画,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能有这样的举动。 第222章 方烈略有点失落,但还不至于失望。她重新审视着这幅画,希望能找到画家本人的签名。不过上头什么也没发现。这个人似乎很了解自己,不仅画的好,连镶画用的画框也是方烈一向喜欢的原木制成的。虽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不过在乾都的联邦政府中枢里,会是谁这么熟悉自己呢?但看来对方不像怀有恶意,也许真的只是像辛然所说的那样,只是追求者送的礼物?可是连封信都没有,又不大像。 方烈又找了找,才发现盒子里的软垫底下有一封信。她打开看时,上面写道: “尊敬的女神:请原谅我如此冒昧的打扰,我能了解您现在看到这封信时的困惑。但思忖再三,我决定还是将我一点不足挂齿的小小心意奉上,作为对您的见面礼。这幅涂鸦之作是我在掩不住对您的思念时所画下的,可是它远远及不上女神佻那令世人倾倒的丰姿。画即使再好,也难以媲美正在看着这封信的您。对于我这般莽撞的行为,也许会引起您的不悦,可我这个卑微的凡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您注意到我。言语是无力的,尤其是对一个陷入热恋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我对您的爱,即使诉说上一辈子也不觉得厌烦;但我更不希望换来的只是您的不耐,所以这封信只好到此为止。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请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您。 永远忠诚于您的信徒 附:愚钝的我写完后才想到,如果这封信真的有幸寄到您的手上,那么它到达您身边的日子恐怕与那个令您哀伤的日期相距不远。女神的悲伤亦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伤痕,我会为您祈祷,不仅是为了您,也是为了让后世绝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 如果说看到那幅画时方烈还只是不解而已,那么看完这封信,她简直陷入了迷雾中。表面上看来,这是她的追求者送来的东西,可是在信里,这个人像是注意了自己很久,对自己的过去很清楚似的。要是说是她认识的人,又没一个像。那段附言,更令方烈心中一惊。今天是1月29日,距离自己的母校瓦尔克丽灭亡两周年纪念日只剩下两天而已。难道对方所指的“哀伤的日子”就是说这件事吗?也就是说,这个人知道自己是瓦尔克丽?! 方烈捧着头,又看看那幅肖像画和信封,她搞不懂对方这么做到底是单纯的示爱还是别有用心。不过按信上来看,这个人也许还不想让方烈知道自己是谁,所以连名字也没留下。而且此人得通过飞船工会向自己寄包裹,很可能是不知道游隼号的联络方式,这点让方烈稍稍放心了一些。 其实光论礼物本身,方烈是不讨厌的。但是她身份特殊,又突然收到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包裹,有疑虑是在所难免的。方烈又仔细审视着那幅画,除了上头没有签名外,一切都很完美,看来对方确实是用心去画的。方烈看着画中的自己,不禁抿嘴一笑,这让她想起自己当年的模样。那时候她仍然有着人类的身体,和战友们一起辗转各地作战,偶尔闲暇时的安宁成了她最大的满足。 过去的回忆是那么美好,可又想想现在,方烈没有觉得难过,只是仍免不了心中升起一丝惆怅。那样的日子,是不会再回来的了。方烈轻叹一声,把画和信都放回原处,合上了盒子。这个不知道寄件人是谁的礼物,让她在漫漫的旅途中感到一点惊喜的愉悦和往昔的伤感。 翌日,游隼号便启程前往星域外的陨石群地带前进。从巨大的舷窗外望去,天云行星已经渐渐缩小成一个圆点,被抛在游隼号身后。辛然一边监测座标有没有偏离航道,一边祈祷: “求神保佑、求神保佑、求神保佑……” 前面正驾驶飞船的米汤听了她的嘀咕,忍不住说道: “那就帮我也祈祷吧!我现在可是驾驶着飞船,所以我的安危最重要啦!” 话音刚落,米汤的耳朵里就听到了一些可疑的“格拉”声。凭着经过这么多年“艰辛”磨练出的直觉,他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偷偷回头一看,游四方手里正捏着一只从她大脚上脱下来的拖鞋,可怜那只拖鞋被她那对大手扭得不成样子,充分显示出这位女士的不满。米汤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赶紧加上一句: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那么怕死嘛,你们说是不是啊?啊哈哈哈哈……” 第四卷共鸣第二章第9节 在他可疑的笑声中,游四方跷起脚,把歪歪扭扭的拖鞋又重新穿上——真亏她居然还能穿得了。辛然也吓得不敢出声,生恐惹祸上身。只有亚迈一副专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还不忘奚落两句: “你们这么胆小,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呀,到底不像我是专业人士,就算碰到星际海盗,都能把他们全赶跑……” 梅露正望着窗外的视线转了回来。“海盗?海盗长什么样子?在这里也有海盗吗?” 听了他的吹嘘,辛然和米汤表面上不动声色——没办法,谁叫他们的老板就坐在后头——可心里都在大骂这个家伙落井下石。亚迈正想解释,梅露又歪着头,喃喃自语道: “那些海盗是不是独眼龙,左手是只铁钩,右腿底下是截木棍,戴着大帽子,留着小胡子的坏蛋吗?” 她这番“高见”令原本对谈话内容不大关心的那吒都看了她一眼。他对自己说道:看样子这丫头一定是在乐不思蜀儿童乐园的小剧场里演过太多话剧,所以才会认为星际海盗就长那样。其实在飞船工会时见到梅露对乐不思蜀的反应,那吒就猜到她是那里的一分子。早在去年,当乐不思蜀董事长陆珀被自己的哥哥陆琥绑架后,游隼号的众人都在那里寻找他的下落,也因此那吒才认识了儿童乐园的一个小演员因普。这个有趣的小鬼不仅帮众人救出了陆珀,还心甘情愿地认那吒为自己的头儿。那吒现在想起来,因普那小鬼似乎也提到过梅露这个名字,所以他更能肯定梅露以前就是儿童乐园小剧场的人。 大家也像那吒一样,对她的话有点忍俊不禁。亚迈可不像他们那么客气,咧嘴大笑,又说道: “这算什么海盗?我看是小丑才对吧!那些当海盗的,也就是些普通人,而且几乎都是殖民地人。除了有一些的确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外,也有不少老实人。他们丢了工作,又只能领到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救济金,又得养活家人,所以没办法就只能进火坑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些有良心的,赚了一笔就住手了,不想再害人;也有的虽然也不想干,可是被同伙逼着,政府又不肯放过他,所以也只好继续干下去。只有少数的恶棍爱当海盗,因为既可以杀人又能抢夺别人的财物。干海盗这行的,也和别的地方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 亚迈说的是实话。他的同伴们都知道他和方烈以前是坤都特种部队蓝鹰的军官,方烈由于瓦尔克丽的事件被迫逃亡,而亚迈是出于自身意愿和受到其他同袍的托负为了保护方烈和她一起逃离联邦。两人以前参加过不少在星际间扫荡游击队和海盗的战役,所以对这些深有体会。游四方他们常年在星际间穿梭,这类事也见过不少,所以听了也不觉得惊讶。只有梅露还是有些不解,追问道: “为什么有这么多殖民地人没工作呢?联邦就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了吗?” “他们干的全都是些又脏又累、连联邦下层人都不想沾的活,薪水不多不过总算能维持生计。可是到了后来,合成人又取代了他们,因为新一代的合成人智能比较完善,要的报酬又更低,所以那些当老板的全都解雇了殖民地工人,改成让合成人替他们干活。虽然政府后来又出台这个政策那个优惠的,可好多殖民地人还是失业,他们想活命还能怎么办?只好去干犯法的事啰,因为只有这些工作才没人跟他们抢饭碗!” 梅露半晌都没说话,那吒起初还听着,到最后,他的神情也变得很沉重。亚迈像是被弄糊涂了,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辛然连忙打岔道: “你这家伙是不是今天没吃早饭,饿晕头啦?!少在吹牛啦!” “凡事不是绝对的,会造成这种局面有很多原因,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的。”章靖彦也劝导着那吒和梅露。 亚迈哑口无言,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看见方烈朝自己摇头,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面前的这两个人都是合成人。这个马大哈赶紧申辩道: “我说我的,这关你们什么事啊?!何况我知道你们绝对不会干坏事抢别人的饭碗,你们肯定不是那种人!虽然你小子是拽了点,你这丫头是笨了点,不过正所谓……” 他瞪大眼睛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只好傻在那儿。“嗖”的一声,一只拖鞋粘在亚迈的脑袋后,他“哎呀”一声差点仰面跌倒在地。使用这一凶器的游四方还是那么气定神闲,说道: “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不是你们,而是那种混帐制度。给我打起精神,抓好扶手,我们快进入陨石带了!” 她头一句话是说给船上两个合成人听的,两人当然也了解她的好意。众人都作好准备,连头上挨了一记的亚迈也咕哝着爬起来,赶紧抓住扶手。 出现在游隼号前面的是一群块块犹如小行星般大小的陨石,它们正在缓缓移动。游四方看着梅露,问道: “那艘破船就是在这群石头中间吗?” “没错!”梅露核对过电子脑中的地图和方位座标。 第223章 “从这里一直往北,就是陨石群中央的空置地带,师父说的那艘飞船就在那里!” 游四方一拍大腿。“好!你们通通站稳了。米汤,开大马力,给老娘冲进去!” 米汤将飞船动力系统调到最大,同时将飞船自动驾驶改为人手操作。游隼号犹如一道蓝光掠过漆黑的宇宙,开进陨石群中。舷窗外,那些巨大的陨石好像有意阻拦飞船前进似的,不停地逼近游隼号。米汤聚精会神地驾驶着船身一一避开陨石,有时众人能清晰地看到陨石上的环形坑。即使已经牢牢的抓住了扶手,他们也会随着船体的上下翻侧而被颠得七荦八素。除了两个合成人和身体经过高度强化改造的方烈与章靖彦外,其他人可都不好受。只有游四方还鼓着那双比牛还大的眼睛,时刻注视着舷窗外的动静。 在避过一块巨大的陨石后,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在陨石群的中心地带,飘浮着数不清的飞船残骸,这些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出现在此的大小飞船让大家都傻了眼。辛然看着导航仪上表示金属物的蓝点如此密密麻麻,不禁问道: “到底哪一艘才是我们要找的飞船啊?” 这时,米汤已经放慢了飞船的速度,让游隼号在残骸中徘徊。不等游四方发话,梅露就凭着巴兹给她的座标开始寻找,指引米汤将飞船缓缓开到目标地点上。在这个星际飞船坟场中,一艘巨大的战舰进入了众人的视线。这艘旧式的战舰相比起其它飞船的模样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非常完整。在舰身的一侧,“进取”两个大字醒目地占据了大家的注意。梅露高兴的大喊道: “就是它!进取号!”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游隼号和它相比就像是一只小木船。那吒心中一阵激动:要找的东西,终于发现了。游隼号的技师章靖彦抱着小猴子喵喵,嘴里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幽灵船……”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1节 不管联邦一直多么标榜自己是民主社会、法治国家,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注定不可能完全平等。而在民众之上政府之外占据着特权的人,莫过于乾都的上流社会。这个圈子一向不接待五大家族和与其有关的人士以外的人,也向来瞧不起他们眼中的暴发户。能让他们笑脸相对的,也只有少数声名鹊起,大权的握的新贵。 当乾都在新年伊始接二连三地发生前枢机卿于振勇去世、总理凌笠志抱恙的事件后,乾都的政治圈内也引发了一阵不小的变动。对于那位新上任只有25岁的年轻枢机卿,许多年纪比他大上一两倍,资历又比他高得多的官员自然十分不满,认为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多半是靠着妻子的娘家——五大家族之一许氏家族的力量才能暂时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也不愿相信,在现任枢机卿得到上司于振勇提拔前,他妻子的一众亲戚正眼也没瞧过他们一下,完全把这对夫妻摒弃在交往圈子外。因为有前任枢机卿于振勇的推荐和总理的拍板,苏梵晓成为了联邦新任的枢机卿,那些亲戚才忽然想起自己和他还有这层关系,纷纷套起近乎来。虽然苏梵晓本人对许家的态度一贯不冷不热,但由于他是许氏家族的女婿,所以也会受到那个“上流人”小圈子的欢迎和认同。 而对于不被他们看好的人,这些权贵们是由始至终都不会给对方一个热络的问候,即使外界和舆论都认为此人是联邦的希望之星,同是作为乾都舰队总司令候选人,坤都东十字星舰队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所受的礼遇,就明显不如另一个候选人西十字星舰队准将吴庆深。理由非常简单,因为吴庆深是纯正联邦人,而乔朗却是殖民地裔的联邦人。两者的血统相比,五大家族中人和他们的党羽自然更倾向于吴庆深。因此即使政府现在仍未作出决定,但上流社会内就已经开始认定吴庆深才是最佳人选。在他们看来,这样重要的位置当然要由信得过的人担任,怎么能由一个拥有贱民血统的人来承担这么重大的职责,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两个候选人对这些拉拢和鄙夷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像他们这样的军人,更渴望驰骋在战场上而不是整天面对数之不尽的邀请和宴会。乾都的政治氛围之浓厚,让二人都不同程度地感到厌烦,好像他们来参加的,不是严肃而影响深远的舰队司令选拔,而是一场又一场的表演。这些表演刚开始看着还觉得新鲜,可越往后,就只会令人生厌,只剩下圈中人仍在那儿乐此不疲。 1月底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乔朗推却了所有的邀请,留在下榻的临时住所处无所事事的看着新闻报导。偏偏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邀请。在一年多前就与他相识的枢机卿苏梵晓提出想和他见一面。苏梵晓是乾都中央官员内少数几个对两位舰队候选人都保持不偏不倚态度的人。由于公务缠身,再加上他的地位,所以苏梵晓从未私底下单独与两人接触。如今他突然表示想见面,不禁令人心生疑惑。乔朗明白,以他现在的权力和身份,根本不必出面拉拢他人,而且苏梵晓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引来上流社会的不满。 虽然意外,但这位邀请人乔朗倒并不讨厌。同属于年轻人之列的东十字星舰队上校一直认为枢机卿是一位非常有见地而且意志坚定的人,也许这次他是想给自己一些忠告吧。 当两人在枫湖区枢机卿办公室内见面时,长相远不如对方的苏梵晓一坐下就说道: “上校来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差不多。”乔朗淡淡的说道。虽然心里清楚自己来到这里的日期到底是多少天,不过他没有说。因为比起客套话,他更好奇枢机卿这次见面的真正目的。 苏梵晓其实已经看出了对方的不耐烦,他也不想说废话。在拿来茶点的秘书退出室外后,他直视乔朗的眼睛,问道: “上校,您想成为乾都舰队的总司令官吗?” 乔朗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喝了一口又放回桌面上。虽然他之前大概猜到枢机卿的用意,可这个男人单刀直入的方式仍然让人有些吃惊。 “枢机卿是想做出售官职的买卖吗?” 面对那张刚毅而严厉的脸,苏梵晓不见半点慌张。“买卖官职绝不是我的爱好,我只想知道您个人的意愿。” 乔朗依然毫不放松。“这么说枢机卿是想助人一臂之力啰?!” “想当上舰队总司令,只有靠您的努力和才能,而不是靠着别人的给予。这些,我无从相帮。可现在的问题却是,努力和才能都已拥有,却没有一个公平的环境,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令人感到沮丧吗?” 在说到“公平的环境”时,乔朗转动深蓝的眼珠,瞥了苏梵晓一眼。枢机卿不仅肯定了乔朗的能力,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在他面前的最大障碍:上流社会的不认同。如果乔朗真的要成为乾都舰队总司令,就必须绕过或是搬开这块绊脚石。乔朗忽然笑了,他说道: “听阁下的口气,似乎认为我是当定了这个总司令不可!可你别忘了,最后的决定权在总理和政府的手中,旁人无权干涉。” 虽然对方没有使用尊称,但苏梵晓并不介意。他也笑了,不过却是冷笑。 “上校认为我是怎么当上这个枢机卿的?光凭能力和资历是不够的,还要得到那些权贵的认同。他们认为,只要有自己人掌握着权力,才是最牢固的天下。所以在那些人看来,我即使是白痴也不要紧,只要能够为他们效力就可以了。上校您就甘愿过上这样的人生吗?” 宽敞的办公室里一阵沉默,只有两个人在无声的对视着。因为刚搬进来不久,再加上苏梵晓本人实在太忙,所以这间“宇宙间第二权力办公室”内并没有太多装饰,只有几本素描本子算是枢机卿的私人物品。在这样的对望中,乔朗先开口了: “不,我也不认为阁下是这种人。”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2节 这代表着乔朗对枢机卿的认同。两人的脸上都微现笑意,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可以坦诚的相谈。已经了解对方意愿的苏梵晓又问道: “上校知道乾都舰队的事吗?” “只是听说过。一些在那里面待过的外地军官管它叫‘阔少爷的沙龙’。” 苏梵晓一点头,显然这些外号他比乔朗更熟悉。“那里的军官,基本上都是所谓上流社会的贵族子弟和由权贵推荐的人。说得好听点,是因为身处和平时期所以派不上用场;说难听些,就是毫无用处的废物!这些人什么都不干,只是在军队中混日子。更有甚者,还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敛财集权。因为有靠山,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害怕。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乾都舰队无兵可派上用场的局面。所以在这个职位上,那些权贵更不希望由外人来担任。” “也就是说,他们不愿看到殖民地人来当上司。” 乔朗语气冰冷的指出这个事实。他虽然是联邦户籍,可就因为这个外表,他总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殖民地人。乔朗对于自己的血统,既不自卑也不抬高,但别人总拿这个来说也让他感到不耐烦。 “所以如果您当上了乾都舰队总司令,那些人的反弹可想而知。”苏梵晓看着比他年长6岁的军官,缓缓说道:“作为真正的军人,您也不希望被那些政治势力所束缚吧。” 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他的眼睛却难以察觉地眯了一下。“枢机卿是打算要给我什么建议吗?” 第224章 “建议的话不敢当,但我所希望的是:当您成为乾都舰队的总司令后,您能给予我——不,是给予我们一个机会,可以为您消除那些干扰之力,共同进退的机会。这就是我们的希望。” 乔朗默不作声的凝视着苏梵晓,他终于明白对方这次邀请他前来见面的用意了。这份邀请确实不简单啊!因为这对在联邦政治中心迅速崛起的盟友已经向他伸出了请求结盟之手。他知道年轻的枢机卿口中所说的“我们”是指他和另外一个人,这个复数的人称已经代表这两人都有共同的心意。乔朗对此的回答是: “现在真正的继任人选还没被决定,还是身为外人的我不可能回答阁下的问题。” 见面结束送走乔朗后,年轻的枢机卿嘴角边掠过一丝微笑。他马上联络人在锦枫台的总理之女凌定翮。立体屏幕中那名女子含笑问道: “枢机卿神色不错,是有好消息吗?” “承您贵言。” 苏梵晓将见面的情形告知了凌定翮,当听到乔朗对他们提出结盟请求的回答后,凌定翮低头思忖时又是一笑。 “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是吗?看来这位乔上校也是个不打无把握之伏的人啊。” “他的不拒绝就表示一定程度上的同意,虽然也有可能是权宜之计,但起码对我们这一方,他不可能不考虑。”苏梵晓又看向他的盟友。“您那边的结果怎么样?” “也和先前预料的一样,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凌定翮眼中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笑意。“不过那位吴准将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就算他们都只想做个职业军人,也不可能一点都沾惹不到政治。他们都得作好打算。” 枢机卿回想着与乔朗会面的情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他们这样做也是希望将外界因素尽量减少,巩固指挥权。” 这对盟友分别邀请了两个候选人,各自对他们进行试探。在结果不曾决定之前,他们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过随着乾都局势的渐渐改变,两人的选择都开始倾向于东十字星舰队的乔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更不被人看好。而他不被上流社会接受的理由只不过是由于他有着殖民地血统,与他本人的才能无关。与权贵们相反,苏凌二人更看重继任人的才能和意志。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同样能干而被排挤的乔朗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如果帮助处于弱势的他,那么日后当他成为总司令后,三人的结盟就更容易达到也更为牢固了。苏梵晓和凌定翮都很明白,想要真正掌握联邦中枢,绝对不能缺少军方的支持。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 “吴准将是想用实力坐上这个位置,我看那位上校也一样。”凌定翮沉吟道。“不过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吗?” 对此,苏梵晓的答案是: “会的,他们会接受的。如果他们不想当乾都舰队总司令,当初就不会来乾都了!” 临近决定的日子越近,乾都各界对锦枫台的一举一动都尤其关注。每个人都想从中琢磨出总理对于乾都舰队总司令候选人的倾向为何。不过联邦总理凌笠志以养病为由,尚无任何公开讲话。而枢机卿为首的一众联邦高官也是闭口不谈此事,所以外界至今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可是对于由乾都五大家族组成的上流社会圈子来说,他们都认为(与其说是认为倒不如说是希望)吴庆深准将是更优秀的人选。 对于这一切,另一名候选人乔朗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旧保持着低调的作风。但和他一同前来乾都的几名随行下属却很是替上司抱不平。多年来一起跟随乔朗左右的情报参谋赵易在一次进餐时这样与战友说道: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我看在乾都呆一天,还不如留在坤都进行实战操练呢!” “看开点。”乔朗不甚在意地安慰道。“只要等到锦枫台决定了继任人就好了。” 赵易无奈的直摇头。“真不明白总理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在选择舰队指挥官吗?这和普通的选举不一样,不是看谁外形好,谈吐佳,得票多就能当上的!而是要考量指挥才能。可是现在(他的表情既好笑又好气),感觉他让你们是来当戏子似的,好让别人看清楚联邦军官人才济济。真服了他!”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3节 见对方这般表情,乔朗用餐巾抹抹嘴,笑了笑。他说道: “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前任舰队总司令是因为种种丑闻缠身而被革职,乾都舰队一直以来也是风波不断。这已经令联邦人——特别是乾都人非常不满,这也影响到总理本人的声望下跌。这次他选中我和吴准将两个外人,一来是因为所谓的战绩,二来——这也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都不属于这里的政治圈子,在外人看来,也离腐化更远一些。凌笠志故意让我们出现在媒体面前,也是想藉此表达他重整旗鼓的决心,好减少民众的怨气。所以不管是为了选好舰队总司令,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都绝不可能当成儿戏的。” 关于这点,赵易也曾隐隐约约想过。现在经乔朗一细说,感觉更明朗了。可他仍然感到忧心: “被选中的人只有一个,那么落选的人该怎么办?总理考虑过这些吗?选不上只能回到原部队,那么会更加难堪。恐怕到时就只好离开军队了。” 乔朗点着一支烟,任由烟雾萦绕,他什么也没说。当他们用餐完毕后,乔朗另一名下属、同样是他从旧部蓝鹰提拔上来的上尉江智贤急急忙忙地走来,向他的指挥官报告: “上校,半小时前乾都的主要媒体播出一个消息:听说在昨天国防部收到一封由西十字星发来的密函,告发吴庆深准将和下属有不正当关系,而且提供了许多证据。现在国防部正在调查。” 两人都吃了一惊。乔朗紧皱眉头,斥道: “简直是胡扯!是谁报导这种假新闻的?” “现在乾都各大新闻媒体都在播,”江智贤连忙解释道。“据他们透露,这些消息的来源提供者很有可能和向国防部密告者是同一个人。刚开始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恶作剧,但是现在国防部也证实了他们的确开始调查那些证据的真实性了,而且吴准将本人也在接受询问,所以那些媒体才会闻风而动的!” 连国防部都着手调查此事,吴庆深亦被查问,这显然不是一出单纯的恶作剧。赵易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向对方问道: “知道密告者指和吴庆深有不当关系的人是谁吗?” “这个嘛……”江智贤面露难色。“因为国防部对外界完全封锁消息,所以媒体也不清楚另外一人的身份。只能按消息推断是吴庆深的下属。” 乔朗一下子站了起来,不住地来回走动。赵易明白他的惊愕和愤怒,因为他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他试着劝解道: “这件事可能只是有人看吴准将不顺眼,想趁机整他一下。等国防部调查清楚了,自然就会雨过天晴。” 他的上司兼老战友将手中的烟几乎折断了,烟头那点若隐若现的火光也在揉搓中熄灭了。乔朗又问道: “现在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在得到江智贤“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结果”的回答后,乔朗沉默了一会儿,向两个下属说道: “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许是这消息太过突然了,乔朗需要时间来接受。他的两名部下也能理解,所以都退了出去。离开后江智贤向赵易问道: “这样一来,我们指挥官是不是就能当上乾都舰队的头儿了?” 赵易苦笑着摇摇头。“现在最好别说这个话题。要是让外人听见,没准儿还会以为吴庆深的事和我们有关呢。这阵子你们都得小心点,别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抓住把柄。” 江智贤以前是坤都特种部队蓝鹰的人,他们那一批年轻的蓝鹰军官都是乔朗最信任的心腹,所以彼此交谈并没有太多的顾忌。江智贤当然了解对方的意思,他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忍不住叹气: “不管怎样,希望这次的事儿能赶快结束。再这样下去,我的骨头都快要软掉了!” 此时,他们的上司并未休息,而是马上联络枢机卿办公室。但是对方的线路一直处于繁忙状态,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后,立体屏幕中才出现了苏梵晓的影像。还没等乔朗开口,这个模样平凡到引不起他人一点兴趣或目光的年轻人就主动说道: “看来您是已经知道了,这次……” 乔朗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怎么回事?和你们有关吗?” 他所说的“你们”,是指苏梵晓和他的盟友凌定翮。他们不久前就向乔朗伸出援手,表示会支持他成为乾都舰队总司令,条件就是要他站到自己这一方,成为共同的盟友。在这种竞选对手出事的敏感时刻,乔朗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只要除掉吴庆深,只剩下一个候选人,那么乔朗坐上总司令一职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自然更加有利。不过枢机卿只是用非常冷静的口吻说道: “请您放松点,上校。我知道这件事,只比你早了不到10小时。锦枫台那边也是一样,因为国防部是最先收到密函的,本来没人愿意闹大这件事情,总理提示是要迅速而安静的进行调查。没想到不久前居然有人向媒体通风报信,指责吴庆深准将与下属有不轨行为。我们动用了一点关系,才从媒体那里得知密告者的邮件地址,这和之前向政府发黑函的电子邮件地址一样,都是来自西十字星艮都,所以很快就能查出告密者是谁。 第225章 从手法和信里的语气来看,这是某个非常痛恨吴庆深的人或团体一手发起的行动,目的就是想搞垮他。而我们在事前对此事毫不知情,只想和您一样,早点找出幕后主谋。”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4节 东十字星第九舰队的指挥官盯着屏幕里的枢机卿,对方则坦然的与他对视。在那张没有一点特色的脸上,乔朗没有发现任何想隐瞒事情的痕迹。如果说苏梵晓的确是操纵这一事件的人,那么他可真称得上是个天才演员。乔朗又想了想,又问道: “那么密函里提供的证据是真实的吗?调查得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枢机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似乎在宣泄着内心的焦虑。“最快这两天内就会水落石出。有一部分证据已经得到了证实,另一部分还在查证。从告密者的行事来看,他很显然是不想隐瞒身份,所以这方面也不难查。关键是,万一密函内容属实,此事的影响就非同小可了!” 他的意思乔朗当然明白。在西十字星暴动期间带领舰队成功解决当地危机,被誉为“英雄”的吴庆深,在有望成为乾都舰队总司令前,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不仅对他本人、对军方和联邦政府都是不小的冲击。原本就为军队丑闻而头痛不已的总理,如今又飞来横祸,一名候选人同样被丑闻缠身,这对他执政的形势可谓是雪上加霜。要是此事属实,为求保持政府的下面形象,吴庆深极有可能遭到重罚。这让乔朗的心不禁揪了一下,他尊重这位对手,也对对方很有一种军人间惺惺相异的好感。他是愿意当上乾都舰队的总司令,但是他所希望的是在公平竞争中胜出,而不是靠对方自动退出而赢得胜利。对于这点,乔朗无法接受。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般,苏梵晓又道: “现在事情还在调查中,结果会如何谁都不知道。您是一位真正的军人,这点令人钦佩。不过这次的事件还是等待调查结果吧,请您再耐心等待一阵子。” 乔朗对他的赞赏听而不闻,这个年仅三十岁的上校明白对方是劝他在这段日子里别轻举妄动,否则就有可能被反对他的人授以话柄。吴庆深出了这样的事,乾都上流社会那些一致看好他的权贵们自然是大跌眼镜。要是他们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干脆也整垮乔朗,好来个同归于尽。乔朗对此也不是没想过,但他现在更关心眼前的这桩令乾都政坛再次掀起大风大雨的案子。 “密函揭发和吴庆深有不当关系的那个人是谁?” 苏梵晓略一沉吟,觉得告诉乔朗也无妨,便说道: “是吴庆深的副官,上尉池晴。她是有夫之妇,可在密函里声称她一直和上司有染。现在总理委派的特别调查小组已经在对她进行审问。关于这件事情,我想还是等真相大白后再告诉您的好,日后我一定向您亲自说明。” 因为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枢机卿现在当然忙得不可开交。与苏梵晓结束了联络后,乔朗又想了一遍他们谈话的内容。他能了解对方保护自己的意思,可他总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明知道或许有人会把自己认为是幕后黑手,但乔朗并不放在心上,他更关心事情的进展。 看样子,黑函里提的事可能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引起了这么大的震动。难道吴庆深真的和下属……当了这么多年职业军人,军队的规律戒条已成为日常的一部分,乔朗对于这种事不仅是严格遵守,而且在精神上也是执行到底,所以他在军队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半点有违军队准则的事。撇开那些僵化古板的教条,乔朗认为遵守军队准则是很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令军队成为严于律己的团体。所以一想到告发吴庆深的黑函里所提到的“不正当关系”,乔朗就觉得一阵厌恶。不过在他心中对吴庆深的好感还是占了上风,他对自己说道现在调查还没结束,可能还有转机,但是一方面他的内心又对这种说法不大相信。 如果说乔朗还能有时间左思右想的话,那么身陷其中的二人可真是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在向吴庆深和池晴分别问话时,国防部的调查小组也在迅速取证。密函中提到二人多次约会的种种证据,在与西十字星艮都当地联络后,大部分都得到了证实。这令政府高层倍感震惊,因为这表明密函内容极可能属实。 总理最近身体状况时好时坏,万一将坏消息报告上去,不少人都担心会加重总理的病情,所以一时间都不敢贸然汇报。想来想去,他们都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先向总理之女凌定翮商量,看看能不能通过她来向总理汇报。毕竟凌定翮是总理的爱女,头脑又佳,所以找她帮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调查小组的几名官员说明来意后,国防部部长金海松也对凌氏千金说道: “大家都不希望惊扰总理,所以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些建议。” 他不敢一下子提出要对方向总理汇报,要不然换来的很有可能是拒绝。凌定翮既没反对也没表态,她扫视众人一眼,想了想才说道: “不知各位介不介意让我先看看调查的内容呢?” 众官员当然没意见,因为他们现在正求对方帮忙,况且此人又是总理的独生女,凌氏家族的大家闺秀,肯定不会将如此重要的调查内容外泄。凌定翮接过一份资料,静静地翻阅着。在黑函中列举出种种证据都一一被证实,西十字星处提供了充足的人证和物证,显然告发者不是信口开河。而且证据显示,吴庆深和池晴在好几年前就发生了不当关系。凌定翮对那部分证据只是大概翻了翻,并未细看。一方面是她不愿涉猎太多,因为她毕竟不是负责此事的官员;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她的教养所致。凌定翮又问道: “询问情况怎么样了?他们承认了吗?”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5节 “吴庆深什么都不肯说,至于池晴,在我们拿出证据后,她只是说,是自己勾引上司的,与吴庆深本人无关。其他的,就一句都不肯说了。”调查小组的一名官员说道。 在看审讯片段时,凌定翮打量着立体屏幕中的池晴,她脸色苍白,但神情镇静,双唇紧闭,并无畏惧害怕的表情。总理的爱女看了,倒不禁点点头,她向众官员说道: “请各位在此稍候。” 众人知道她这是答应代替他们去向总理汇报,都忙不迭地表示感谢。凌定翮吩咐侍从好好招待客人,然后自己便来到父亲的房中。凌笠志的新年酒会上得病后,一直没有公开露面,而是按医生的嘱咐静养。他的病情根据医生分析既有生理原因也有心理原因,长期劳累压力过大再加上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令他脑血管出现栓塞。在其后的治疗中又发出他的大脑细胞对电子脑出现排斥,有硬化迹象。所以总理现在必须每隔数日就要注射新型疫苗,防止脑细胞死亡。 凌定翮一走进来,就看见一个医生为父亲注射疫苗,一个护士在床边协助。还有一个护士手里捧着装疫苗的冷冻盒,准备将那个蓝色的盒子交还给门外的侍从。一个医生看见门外站着这位穿着桃红色绣花衬衫、杏黄色绢画拖裙的少女,便马上行礼。其他人一见凌定翮,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但没人说话。待注射结束后,医护人员悄悄退开,但还不能马上离去,因为他们得再观察一下总理的情况。 凌笠志睁开眼,见是女儿来了,便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联邦的总理看上去十分疲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凌定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的察看着父亲的神色。她转过头,看着那名医生,问道: “现在注射的是那种新型疫苗吗?” “是的。”医生语气谨慎的回答着。“这种新型疫苗是从天苑的中央研究院研制的,疗效不错。不过因为数量太少,所以必须派人从北十字星将疫苗带来这里,再为总理治疗。” 凌定翮拿着手绢,替父亲擦拭额上汗水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抹掉汗水。“难道就不能将疫苗多取一些放在这里留作备用吗?这样的话父亲就不必等上好几天,而你们也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听到这位尊贵的千金小姐这么体恤他们,各人心里都是暖洋洋的。那医生连忙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况且那种疫苗从研制到成品,都必须在实验体内生长,然后再采样,所以只有在研究室内才能研发出很少量的疫苗,只要在预定期限内送来,就可以保证疫苗有效。因此才会用这种运送方法来保证疫苗准时抵达,请您不用担心。” 少女点点头,这时,她的父亲终于开口了: “阿翮,爸爸不要紧的,这次的药的确比以前有效。” “这就好。” 凌定翮笑了笑,又回头对几个医护人员说道: “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留下一个人在外间守着,让我和父亲说会儿话。” 这位名义上只是总理的女儿,实际上已经是锦枫台真正女主人的少女一开口,没人敢拒绝她的话。在他人纷纷退出房间后,凌定翮拿起一杯水,用小银勺勺水喂父亲喝。凌笠志虽然正在病中,不过看上去显得很安详。在女儿细心照料着他的时候,这位联邦总理眼中是那样的慈爱。 喝了小半杯水后,凌笠志摆摆手,他的独生女便放下杯子和勺子。凌笠志从窗中眺望枫湖的景色,叹了口气道: “人年纪大了,到底不听使唤了。” “没有的事,父亲您一定会身体健康的。” 对于女儿的安慰,凌笠志只是掀了掀嘴角,笑容中也掺杂了点无奈。 第226章 他不无自嘲的说道: “每个人都说我会好起来,可谁都清楚这以后会怎么样。凌笠志啊凌笠志,你终究也有老的一天啊。” 他眯起眼睛,轻轻拍着自己枯瘦的双颊,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这副病躯。在那一刻,看着这个身子伛偻、满头白发的老人,凌定翮如一泓深泉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怜悯。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在空中顿了一下。当她的手抚上父亲微弯的背脊时,那沉静而难以动摇的神情又回到她的脸上了。她一边替父亲轻轻扫背,一边说道: “您别老想着这些,想得越多,人心里就越沉。这样子身体又怎么会快点好起来呢?” 总理只是一笑,不置可否。他又躺回靠枕上,闭上眼睛,像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凌定翮迅速抬眼看了看对方,她微微笑了。“原来您早就知道了。” “也该是时候了。”凌笠志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吐出一口气。“事情都怎么样了?” 凌定翮没有把事情全说出来,也没直接说吴庆深有罪。她只说“大部分证据都基本得到证实,有一些还在查证中。审讯那边没什么太大进展,当事人之一的池晴承认是自己主动。”她这么说也是不想刺激到自己的父亲,毕竟他已卧床多日,再受到打击那可不妙。这一次的两名候选人,都是联邦人公认的英雄,又是乾都舰队总司令的未来继任人选,如今竟闹出这样的丑闻,对锦枫台和联邦政府也是不小的打击。 凌笠志睁开眼睛,望着床项的纱帐,良久不发一言。凌定翮坐在一旁,也没有说话,她这时只能等待父亲先开口。凌笠志用力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像是要摆脱那种无力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告诉那些人,调查继续进行,务必将事情查清楚。从现在起启动新闻管制,调查情况的发表交由国防部定时发布,加快调查进度但不能使用逼供手段。” “是。”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6节 凌定翮又将父亲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得一字不漏。她离开父亲房间时又再嘱咐众人小心照料,一有情况就要马上通知自己。一切妥当后才又回到自己房间里,她向久候多时的官员传达了指示,又道: “我只是口头转述总理的话,如果各位尚有疑问,可以与枢机卿商议。” 她这样说,是表明自己没有插手政事也不想插手政事,只是单纯地负责传话而已。众官员见总理已经下达了指示,又见凌定翮这么说,都纷纷道歉。一位从未见过总理之女只听说过其名声的官员在走出锦枫台后,不禁向同僚感叹道: “这位凌小姐人不错嘛,知书达礼,头脑也不坏。” 他的同事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直到他们乘坐的专车驶离锦枫台后,这人才扔下一句: “她可了不得呐!敢得罪她的人,下辈子都甭想在乾都立足了!” 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密函发出的24小时之后,调查人员已经查出发黑函、揭穿整件事的人是涉案当事人之一——西十字星舰队上尉、吴庆深的副官——池晴的丈夫。他原本是当地一名合成人设计工程师,与妻子分居已经有两年。由于对妻子及其情人的憎恨,令他想出要用手头上掌握的证据去整垮吴庆深。当吴庆深在去年艮都动乱中立下大功,被社会奉为“英雄”时,他就开始搜集证据,准备给对方来个致命一击。尤其是吴庆深本人以乾都舰队总司令候选人的身份去到乾都时,接受众人的崇拜和瞩目后,池晴的丈夫就更下定决心要令他永不超生。 当西十字星艮都当地的警察部门毫不费力地在其家中找到他时,面对严厉的审讯,他第一句话就是: “没错,密函就是我发的,那些证据也是我找出来的。我就是要这家伙尝尝痛苦的滋味。你们该做的,不是为难一个普通老百姓,而是要对付那种夺人妻子还耀武扬威的家伙才对吧!” 在随后的审问中,他拒不承认是受到别人的指使而抹黑吴庆深,还反问警察道: “难道我的证据都是假的吗?你们没看到他们这对狗男女的劣行吗?为了那种恶棍,竟然还逮捕无罪的我,联邦的执法部门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审讯最终得出结论:此次密告事件确实出于个人行为,由于丑闻案当事人池晴的丈夫,对一直拒绝和好的妻子产生了强烈的怨恨,并同样仇视妻子的情人,于是有心报复,最后以黑函的形式揭露出这段军中丑闻。事件背后并无任何势力或团体介入,可以排除是政治事件。 水落石出并不意味着平静,相反,真正的风波终于出现了。虽然告发者本身所用的手段属于违法密告和带有攻击性意味,但其中的证据却是一一得到证实。也就是说,就算当事人否认,这些证据也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确实有染。 联邦军队中,一向以严厉禁止同部门的男女军人发生不轨关系而著称。尤其是上司与下属之间,如此彼此发生关系无论双方是否心甘情愿都会一律被视作触犯军条而要受到严厉判罚,一般会被判决为诱奸罪或强奸罪。这种不同于普通刑法的军法在许多年前就一直存在至今,也一直得到严格执行。当联邦的特别女子军校瓦尔克丽的成员(这些女孩全都是被培养为在前线里冲锋陷阵的军人)加入联邦部队后,这条法令更是得到加强,也的确有不少女军人(不一定全是瓦尔克丽)因此受到保护。但私底下也有不少军人对此抱怨多多。如果在同一部队中想与对方结为连理,那么男女双方中就只能有一人选择退役或是调遣到其它不相关的部门内。这条铁一般的军令既保护了许多军中女性,也扼杀了不少有情人。如今吴庆深身为上司,却与下属发生关系,这就已经足以被军事法庭判他强奸罪;而且池晴本人虽与丈夫分居,但名义上依然是别人的妻子,与有夫之妇来往,就是犯下了普通民法中的通奸罪。既触犯军法又触犯民法,吴庆深已经离成为阶下囚的日子不远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联邦的媒体自然不会放过。再加上事件本身又牵涉到男女情事,所以他们对此案更是大炒特炒,浑然忘记了在几个月之前他们是怎样吹捧吴庆深的。虽然政府的管制令不少官方媒体只能低调报导,但更多的小报已经开始报导更多的所谓内幕和秘闻,大有一副要将军队揭皮割肉的架势。那些民众们则对此感到忧心忡忡:连公认的英雄都会如此,那么谁能保证联邦军队的清白?又或者说,自己一直相信着的军队,其实就是这个样子而已吗? 和社会的反应不同,政府内部更希望将此事完全以军方内部形式来处理。这样的事件,已引起大众的不安,必须尽快解决掉。所以当证实两人的罪行确凿后,国防部没有第一时间开除二人的军籍,而是选择了用军事法庭来进行审判,务求早日定罪好对民众有个解释。 在审判时,无论是吴庆深还是池晴本人,都拒绝对此作出答辩。被分隔的两人(在这段时期内他们都无法见到对方,以防止串供合谋)似乎都有着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你们判你们的,我们接受就是了,但别想让我们开口。吴庆深本人冷静依旧,他只是说过一句话: “与她无关,这是我的责任。” 而池晴呢,则也只说道: “是我勾引他的,要判刑就判我一个好了。”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7节 这对不被世俗接受的恋人,在这种时刻仍然维护着对方。但是也由于他们这种态度,令军事法庭的审判很难进行下去。因为被告的不合作,所以根本难以审讯。联邦中枢的官员们,都不知是该为他们的忠贞感动好,还是为此事的悬而未决感到头痛好。也许,还是后者占了绝大多数。在不能滥用刑罚的环境下,两人大多数时候都一直保持沉默,这更令判决加大了难度。 由于总理仍未能处理公务,所以身为其左膀右臂的枢机卿苏梵晓更是忙上加忙。这位年轻的枢机卿下令要尽早解决丑闻,对国防部施加压力。在他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在此次事件中可以算得上是旁观者的人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外求见。当得知来者是乾都舰队总司令候选人之一的乔朗后,苏梵晓吩咐秘书请他进来。 “上校您找我不是为了闲话家常吧?” 一见面,苏梵晓就如此说道。他知道乔朗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不可能为一点小事而特意选择在这种时候来见自己。所以苏梵晓一下子就猜到对方来此必有话说。 在丑闻案发生后,一直无所事事的乔朗突然受到他人的追捧。因为那些人见吴庆深出事,而且翻案无望,自然不能担任舰队总司令一职。那么剩下的候选人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继任人,所以他们都想趁机好好巴结乔朗。乔朗一概不见外客,也不接待任何人,让那些马屁精白讨了个没趣。他还没坐下就先说道: “我知道吴庆深一直不肯答辩,不管是调查小组的人,还是军事法庭的人都束手无策。” “的确如此,”枢机卿那张平凡的脸上微眯着双眼看向乔朗。“上校有什么建议吗?” “让我和他谈谈。”乔朗也毫不含糊,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不是以候选人或是审判人的身份,而是以军中同袍的身份去见他。” 这种建议令苏梵晓一时沉默下来。他明白乔朗的意思,在严厉审讯下都难以取得被告合作的情形下,能有一个同僚以劝解人的姿态和他本人对话,也许能令吴庆深有所动摇。 第227章 枢机卿思忖一下这个意料之外的提议,又看着东十字星第九舰队的指挥官,问道: “您有多少把握?” 乔朗回视着他。“我只是觉得既然身为同袍,我有责任去和他谈谈。至少你说有多少把握,我不作估计。” 联邦的第二高官仿佛早已料到对方有此回答似的叹了口气。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任何有可能的方法都得一试。他又望向对方: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这句话既可以解释为苏梵晓对乔朗处境的担心,也可以理解为对他主动要求出面的动机的试探。对此,乔朗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反应,他说道: “我只想尽到一个军人和同僚的责任。” 在经过仔细的思考后,枢机卿终于同意了乔朗的提议。毕竟现在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次。不过获知这消息的少数官员对此不以为然,因为在他们看来,吴庆深的嘴巴简直就是被焊接死了的,没法撬得开。而有的人对乔朗更是心存疑惑: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去落井下石,嘲笑吴庆深的。 这天一早,乔朗带着两个部下来到位于乾都郊区的军事监狱,早已有官员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在入内前,国防部特别委派来的军官对乔朗说道: “上校,到时由你和犯人单独谈话,我们会在隔壁监视一切动静。” 乔朗点了点头,不过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显然不放在这些小事上。与之一同前来的江智贤在电子脑中向赵易问道: “指挥官为什么突然要见那个人呢?” “也许指挥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吧。” 赵易虽然在口头上是这样回答,但心里却总有股阴影缠绕不去。望着上司的背影,他可以察觉到这个多年的战友心事重重,完全没有半点因为对方退出而能获得继任乾都舰队总司令一职的喜悦感。行走在密封的走廊里,看着刺眼而明亮的灯光,赵易心里更沉重了几分。 当乔朗坐在那间会客室内时,其他人也来到另一个有监视设备的房间里。通过隐藏在墙壁中的摄像机,他们可以将那房间里的东西都看的清清楚楚。在画面中,乔朗背对着屏幕,将帽子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另一扇门打开了,宪兵押着一个身穿黄色囚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吴庆深。他看上去神色还不错,只是那身囚衣和手铐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别人:他已经是一个阶下囚了。在数日前,他仍然是人人称颂的英雄,被一致看好的乾都舰队总司令候选人。可是现在,他却得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监狱,受到外界的指责,如此巨大的反差令赵易感到十分唏嘘。 吴庆深见探访者是乔朗,嘴角边泛出些许笑意。他坐下后看着乔朗,说道: “我正纳闷他们怎么会允许别人来见我,原来是你。这也好,我也正想见你。” 乔朗一直没有将视线放在对方身上,也许是不想吴庆深觉得难堪吧,也许他正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说: “是吗?” 吴庆深倒不怎么拘束,好像他只是和朋友单纯地见个面,而不是作为犯人来见访客。他继续说道: “来到乾都后,我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有跟你还谈得来。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来看我,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乔朗抬起头,仿佛谅解对方般的点点头。“你说吧。”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8节 吴庆深收敛起笑容,严肃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好几岁的竞争对手。“在乾都这地方,不管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都注定了过不上完整的人生。来到这里的人,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有可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这也不代表你会永远拥有它。这个披着金灿灿外衣的魔窟以前吞掉了许多人的梦想和一切,现在也还是老样子,以后也差不多。吞掉我一个人又算得上什么呢,想要不掉下去,就必须站在最高处。我相信你会成为那样的人,请听我说完(他竖起一只手,阻止的乔朗刚到嘴边的话)。即使我算是你的竞争对手——哦,不,是‘曾经是’——不过我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你一定能干得很出色。可有一点你别忘了,有时候你的敌人不仅仅是外敌,还有可能是自己人。我想你也清楚,在乾都有不少人不愿看到你坐上那个位置,他们也许会想尽各种办法好将你扯下来,就像对付我一样,你最好要小心。我来过一次,也尝过这地方的酸甜苦辣,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这是身为阶下囚的我所能给你的最后一点忠告了!我希望你能比我走得更远。” 他这番毫无掩饰的剖白和劝导令人动容,即使是对他既无好感亦无恶感的赵易和江智贤也是肃然起敬。那几个负责此案的官员也看到了希望,因为吴庆深肯开口讲话,那么就有机会说服他认罪。 乔朗久久凝视着这位同袍,他深知对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看到吴庆深现在的模样,一阵心酸袭上心头。乔朗无言的颔首,表示自己一定会记得这番话。对于那些违反军规的军人——尤其是违反男女交往军规的人,乔朗一直持鄙视的态度。但是他不讨厌吴庆深,这次他来这里也不是以审判者的姿态出现的。乔朗问道: “那么你呢?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吴庆深事不关己般地笑了笑。“是想劝我认罪吗?” 乔朗摇头。“不,不过如果你能合作让法庭审理案件,起码可以有辩解的机会。而且凭着你过去的战功,也能抵消不少指控。如果全力争取,说不定会争取到缓刑的机会,何必跟自由过不去呢?” “自由……”吴庆深喃喃念着这两个像是有千斤重的字,当他重新看着乔朗时,欣慰和感激之情出现在他的眼睛里。“谢谢你,这恐怕是我这儿以后从别人那里能听到的最真诚的话,我果然没看错人。可是很遗憾,我不打算这么做。” 在监控室内的官员见吴庆深本已有所思量,以为他已经动摇,谁知他仍然拒绝合作,令他们心中一沉。赵易和江智贤下意识地对望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监视器屏幕上。乔朗也许是已经料到他会这么说,并不太惊讶,只是问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 “没有人会明白我。”吴庆深凄然一笑,直到现在他才流露出深藏在心底的无奈和痛苦。“我是一个军人,可同时也是一个人,其他人好像都忘记了这点,我也不奢望别人会了解。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呆在我最熟悉的军队里,就那样子过完下半辈子……”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室内静的可怕。吴庆深站了起来,走向两个负责押解的宪兵。在监控室的官员们着急起来,有的人还不停的叹气,好像在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赵易见屏幕中的乔朗依然一动不动,正奇怪他为什么不挽留对方时,从话筒中传来乔朗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和她在一起,很幸福吧?” 吴庆深的脚步停下了,就像是一尊石像般伫立在地上。那两个宪兵见此,也不急着上前将犯人押走——估计他们早就得到有关指示了。乔朗没有看向他,眼光落在桌上的某处,继续说道: “像我们这样的军人,注视了要和子弹、激光、血淋淋的伤口、还有死人打交道。平时穿梭的战壕里,啃着干粮,提防着敌人的突袭,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轮到自己。没仗打的时候就在训练,累了也顶多抽几包烟,连酒也不敢喝,生怕喝了头脑不清醒,没法处理那堆上头交待要做的报告。就当认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的直到拿不动枪要退役的时候,她出现了。她让你知道,原来人的生活也可以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一面。好比是呆在战场上太久了,睡惯了泥地,穿着几个星期都得不到替换的军服;忽然又将你调回城里,洗上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感觉是那么舒服美好,简直不像真的。她就代表着那样的人生,非常幸福。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都能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被照亮了。可你也知道,自己不想离开军队。不是军队需要你,而是你需要军队,你没法想像离开军队之后还能干什么。选择军队,就会失去她;选择了她,就得离开军队。你作出了选择,是吗?” 赵易望着屏幕中那个熟悉的背影,似乎可以感觉到他不仅是劝说别人那么简单,像是在倾吐着积压已久的心声。江智贤也愣了,他虽然不像赵易那么了解上司,但也隐隐觉得眼前的指挥官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指挥官有点不同。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吴庆深沉默良久,这番话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乔朗所说的话,也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境和体会。他重重的合上眼,又再睁开,可能是想抑制自己的痛苦吧。他回头凝视着那个仅仅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同袍,问道: “那你呢?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不等对方的回答,他就自我确认般的点着头。“我想我知道。” 说完,他走向宪兵,被押解出了会客室。走时,他没有回头。在监牢室屏幕中,只看到一个垂下双肩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显得那样无力…… 第四卷共鸣第三章第9节 在当天晚上,东十字星第九舰队的指挥官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见任何人。在其他几名同僚请求的目光中,赵易主动来到乔朗的房间里——其实即使没人这么要求他,他自己也想过来看看对方。 第228章 门没锁,他刚一走进去就看见乔朗坐在靠背椅上,双脚交叠着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房间里连灯都没开,就这么坐着的乔朗仿佛也被静默的空气凝固成一尊雕像。 听到有人进来,乔朗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就不能先敲门吗?” 见乔朗语气如常,没什么变化,赵易反倒安心下来。“抱歉,我忘了。干吗一个人坐在这儿?怪闷的。” “我一向就是这么闷。”乔朗扫了眼见在自己对面坐下的赵易。“这样更方便想事情。” 虽然觉得上司心情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坏,可东十字星舰队的情报参谋还是有点不安。他状似随意的问道: “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指挥官这么煞费思量啊?” “乾都舰队的事。” 一听这回答,赵易还真愣了一会儿。他本来以为今天乔朗见了吴庆深之后会情绪低落,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在考虑舰队接手的事情了。这一个月以来,他都几乎没听过乔朗对此事发表过任何意见或看法,如今在这种时候突然接收到这样的信息,确实令赵易感到十分意外。他忙问道: “你终于打算要接手这个位子了吗?” 乔朗抚了抚自己那头稍呈波浪形的棕黑短发,眼神非常平静。“本来来这里,只是奉命所以不得不来。权且走这一遭来看看。吴庆深说的没有错,这地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那些人,一定也打算就这个样子把我也给吞掉吧……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也不会在战场外输给那种人!与其让别人来操纵我的命运,那还是让我来操纵吧!我就要试试看,看看是谁会先倒下。现在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都被卷进来了,所以就先主动出击,让自己先立于有利的位置吧。” 乔朗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他们”,指的就是乾都上流社会的权贵们和那些高官们,他们瞧不起乔朗的殖民地血统,认定他是个外人,所以一直极力支持吴庆深。可是吴庆深现在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也无法竞争角逐乾都舰队总司令一职。剩下一个候选人乔朗,自然是不二人选。乔朗虽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出任此职,但他更不愿意未来要受权贵们的摆布。这个年仅三十岁的上校决不会听从这些人的意思,为他们卖命来求得好处。而要避开这种处境,就得身居高位和有自己的势力。乔朗清楚自己这次如果落选,那么以后都很有可能与军队无缘,这也是他所不想见到的。为了自己和那些信任自己的部下的前途,也为了铲除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原本那个并无意竞争职位的乔朗开始变了,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如果说促使他改变的因素中,他本身的欲望只占了十分之一,那么剩下的十分之九都是这个环境的原因。 他多年的战友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他们不主动,那么接下来被吞噬的人就极有可能是他们了。乾都这地方比想像中还要可怕得多。赵易在脑海中稍微更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的不是这块地方工业,而是人。有许多人怀着理想和愿望来到这里,但其结果不是被人吃掉就是吃掉别人,没有例外。吴庆深的事就是一个例子,虽说他不是被这里的人吃掉,但当他倒下之际,那些原先口口声声说支持他的人之中,没有人肯去扶他一把,而是早早就将目标转移到其他猎物身上。赵易也感觉到乔朗的愤怒和不甘,正是因为亲身接触过其中的残酷,乔朗的反抗之心才更加强烈。 他也会变成那种人吗?望着眼前拧眉不语的乔朗,赵易陷入了沉思。不,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他一定会站在高处,令那些权贵们不得不仰望他,服从他的命令。这才是乔朗。这么想着,他又问道: “前些日子,枢机卿那边不是邀请过你吗?要是和他……” 乔朗嘴角一动,似笑非笑。“他们应该也邀请过吴庆深,这样的试探并不奇怪。不过在目前看来,他们可以说是理想的合作伙伴。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那么说,你是打算……” “到时再说吧,”乔朗一笑,将双腿放了下来。“别忘了,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 虽然他现在还不是乾都舰队总司令,但赵易深信他会坐上那个位置。不管是出于对战友能力的信任,还是对自己眼光的信任,赵易都是这样想的。要是真的当不上,乔朗离开军队的话,那他们那些从蓝鹰就一直跟随其左右的人也就不想留在军队了。大不了把铺盖一卷,就此走人。 乔朗起身拿来一瓶威士忌,赵易的目光无意中看到桌面上放着一张熟悉的照片,相片架里的军官集体照是在蓝鹰时代拍下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指挥官就一直将它带在身边,这次也不例外。[奇qisuu.书]也许刚才他就在黑暗中一直把玩着照片吧。想到这个情景,赵易沉默了。 当装着半杯澄黄透明液体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时,赵易才清醒过来。乔朗已经朝他举起杯子,说道: “敬我们!也敬那些什么都不是的人!” 赵易明白他的意思,两人一饮而尽。呛人的烈酒仿佛一团火焰般流到他们的体内,使他们感觉浑身有股力量在燃烧。也许是被酒壮胆了,赵易抓抓头,问道: “那个,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 “你今天怎么回事?”乔朗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说直说吧,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赵易像是也下了某种决心,他问道: “要是那时候瓦尔克丽没出事,方烈现在还在军队里,你们……你会怎么样?” 这种试探在以前赵易根本不敢问出口,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再加上此时的氛围,让他忍不住出言相问。不过他还是不大敢看着乔朗的脸,当然也就看不表他此时有着怎样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的耳边才传来乔朗淡淡的嗓音: “不可能的。她已经不在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当你认为有十足把握时最后却一事无成;当你认为已经没有希望时事情却往往出现了转机。当这桩丑闻案件审判进展停足不前时,被告人之一的吴庆深却主动提出会配合审判,条件就是宽待池晴,并让自己以军人身份上法庭。国防部在与枢机卿商议后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将军服送到牢中好让他准备。2月9日的凌晨却传来噩耗,吴庆深在狱中自杀身亡。他死时穿着整齐的军服,用偷藏下的一柄被磨尖的勺子柄刺破了自己的喉咙。此事引来国防部和锦枫台的极大不满,他们不满的不是吴庆深的死,而是他一死就会让政府陷入更难堪的境地。受总理命令,枢机卿苏梵晓命令彻查此事。当发现的确只是单纯的自杀案后,政府还是找了几个替罪羊(如军事监狱的监狱长和看守人员)来打发大众的怒气和好奇心。而在得知吴庆深自杀身亡的消息后,被羁押于女子监狱的池晴也用撕开的床单上吊自杀,距离她情人死去的时间不足72小时,这对悲苦的恋人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人生。 在得知了这两个消息后,乔朗和赵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虽然在道德上两名死者都有过错,但现在再责怪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能祈祷他们可以早日安息。 经历过这样的风波后,即使是一直反对乔朗的上流社会和那些高官们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况且现在政府又再身陷丑闻案,必须尽快以其它事情去转移民众和舆论的视线。而这个足以让民众感兴趣的事情——就是乔朗。这个年轻正直——尤其是他洁身自好没有任何绯闻——的英雄终于在政府内部达到了共识,同意由他出任乾都舰队总司令。 当这个已是板上钉钉的消息通过他人之口传入乔朗的耳中时,他只是不无讽刺的说了一句: “真快呀!” 以此来作为回答。不过不管当事人是否乐意,面临他被授以将官级以上军衔,成为乾都舰队总司令官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这个新任的乾都舰队总司令的出现,又将会为联邦政治中心乾都带来崭新而不可预知的新一页……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1节 世界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事情,总的来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幸运的事情,而另一种则是不幸的事情。当联邦公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原东十字星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被授予准将军衔,及他在数小时后又就任乾都舰队总司令官一职并晋升为少将时,大众在赞叹、期待的同时,几乎已经没人想起前一阵子轰动一时的丑闻案主角——原西十字星舰队副司令官吴庆深也在差不多相同的时候悄然下葬的事。 由于被革除职务,但因为审判未结束而又不属于犯人身份的吴庆深,他的家中已无亲人,妻子与之离婚多年对他的事不愿接手,所以他最后呆的地方——国防部的军事监狱,准备按惯例将其火化后再葬于政府所属的坟墓行星上(这个小行星位于乾都星域外围,因为被穷人们当作坟地而著称,原名已经没人记得了。后来政府在勘探过它确实毫无利用价值后,便制定法规准予那些付不起费用买地的人死后安葬于此,而政府中监狱也不时将囚犯葬于此)。 很少人知道,出面解决这件事的竟然是吴庆深名义上的竞争对手乔朗。他征得枢机卿苏梵晓同意,自掏腰包让人将吴庆深的尸首送回西十字星,并在当地一个安静而偏僻的小墓园内下葬。就连吴庆深的墓志铭也是乔朗所写的,由于不能写上他的军职——为了这件事乔朗还质问过国防部的官员,但最后仍是不了了之——所以吴庆深的墓碑上除了写着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外,还写着一句话: “一个英勇无畏而不幸的英雄安眠于此。” 第229章 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乔朗本人对死者的敬佩和尊重之情。当后来乾都有官员得知此事后,想公开质问乔朗为何用“英雄”二字去悼念一个死去的罪犯时,还是年轻的枢机卿出面制止了对方。面对此人的逼问,苏梵晓只是说道: “吴庆深本人确实于西十字星动乱期间立下大功,平定暴乱,政府也曾授予他英雄勋章。政府都没收回他的勋章,阁下也不必和一个死人过不去吧。” 一席话说得对方无言以对,只得不再提起此事。这段事迹被后世的历史学家纷纷写入自己的著作中,尤其是不少撰写乔朗传记的作家,更是用这件事来证明乔朗本人对吴庆深毫无敌意、不可能是该丑闻案幕后黑手主谋,以此反击那些质疑乔朗的声音。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都过分相信一条定律:那就是谁在一桩案子中获益最大,谁就最可能是凶手。因此有不少人都认为吴庆深之所以倒下,和乔朗一定脱不了关系。可是不管在当时还是未来的证据都证明,乔朗在这次事件中并未牵涉进去,他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也许是由于历史的遥远和自身的丰富想像,总会令后人对这类事情的定论抱有怀疑的态度。不过对于事件的主角们来说,事情就是如此,根本没有后人的凭空臆想添加上去的旁枝末节。 即使有人对乔朗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但就算他本人知道后也不会太在乎。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事不是为了光讨好别人而已,而是首先要将事情本身做好,所以那些流言蜚语对他起不了一点作用。虽然吴庆深的身后事已经办妥,但新上任的乾都舰队总司令仍然有感到遗憾之处。出于对惺惺相异的同袍的了解,他本想也将吴庆深的情人——与之一同殉情的池晴的尸体也运回艮都。但是由于池晴的家属——她那分居多年的丈夫已通过手续领走其遗骸,所以乔朗只能将吴庆深一人尸首孤伶伶的运回西十字星。这对由始至终都不为世俗所容的情人的一生终于画上了句号。 在出席完就职仪式后,乔朗推掉了许多邀约,回住所处换掉一身军礼服和勋章,换回普通军服——现在他的肩章上已经变成了两颗星星——与几名亲信下属来到乾都舰队基地。他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自然也没人迎接他的到来。不过这也正是乔朗想要的。 在不动声色地走遍大半个基地后,乔朗的神情越发凝重,这里的情况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差。虽然基地各处装备精良,系统先进,但这里的军人却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精锐部队该有风范。在路经一处酒吧时,从外面都能看见里面至少有十余名军官喝得烂醉如泥,搂着女人在进行他们的宴会。 “乌合之众!” 这就是参观完乾都舰队基地后乔朗的反应。这是一个指挥官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尤其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虽然科技在不断进步,使军人直接冲锋陷阵、血拼肉搏的战斗已经大大减少,但在战争中人的头脑和反应依然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乔朗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已经对未来要着手的工作有了打算。 在他的工作全面展开之前,乔朗拜访了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枢机卿。苏梵晓清楚对方的来意,他只是与对方约好另选择一个时间在另一个地方见面。 当乔朗的坐驾的司机将他送到位于离枫湖约十分钟车程的半山上的一栋别宅时,乔朗知道这就是枢机卿提到的见面地点。这栋外表雅致的建筑物难道是枢机卿的物业吗?乔朗这样想着,走到大门前,那里早已有管家在等候着他。见客人一到,便将之带入宅中。 在来到宅中后,有两名妙龄侍女迎上前来,请客人到客厅。客厅前,管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自己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乔朗一走进里面,就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却不知是什么香味。只见外间上首处是一方酸枝木嵌螺钿百花孔雀榻,榻上铺设着沉香色素缎坐褥并墨青色锁子锦靠垫、石青色织金靠枕,榻左右两旁有红漆高几,一几上是一盆茂兰,另一处则是茗碗锦盒。靠门边安着四时景紫檀描金雕漆屏风,四周摆放着楠木交椅,椅背上搭着撒花锦椅袱,椅旁也各有一对高几。正当中是一张花梨木大理石桌,上面放着一尊青玉云龙献寿鼎,淡香缈缈。外间墙上挂着字画,皆是红霞云锦装裱、玛瑙轴头。榻后墙上挂着一幅《听琴图》,两旁又有一副对联,写道是: “小榻琴心展,长缨剑胆舒。”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2节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些价值不菲的陈设摆设,心里越发起疑。两名侍女之中的一个拨起龟背纹虾须蓝珠帘,乔朗就转过放置着各色名贵古董玩意的集锦槅子,信步走入铺着大红色狮子滚绣球地毯的里间,两人守在外间。一抬眼,他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衬衫、沉香褐色无领对襟薄毛线衫,下边一袭柳绿绸一尺宽芝兰玉树镶金边长裙,臂缠浅杏色纱罗长披肩的年轻女子独坐在榻上,裙下半露出一双白绫四季花平底鞋,踩在铺着秋香色锦绣缎的脚踏上。她正把一柄白纱团扇放下,面前的檀木茶几上放着一盏盘螭白玉杯。这个女子见有人来了,便缓缓站了起来,朝来者微微一点头。 “欢迎您的到来,少将阁下。请坐,枢机卿过一会儿才到。” 乔朗直直的注视着这位雍容大方的女子,心中已经明白这里并不是苏梵晓的物业,而是眼前这位少女——总理凌笠志爱女凌定翮的别宅。原来今天不是二人相谈,而是三方会面。乔朗有点意外,不过并不惊讶。其实要见凌定翮是迟早的事,因为他们三人之间还有事要确认。 二人入座后,一个男孩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一人手捧小红漆茶盘,一人手捧五彩雕漆方盒。她们将两碟描金掐丝碟子摆放在茶几上,里面是凤香蜜饼和顶皮蒸酥果馅饼,再摆下两碟案鲜:一碟是白玉竹笙蟹肉卷,另一碟则是虾仁笋花;又在客人面前呈上一盏木樨青豆泡茶,两人的动作沉稳而有礼。乔朗注意到这男孩穿着的不是佣人的服饰,右臂上还缠着一块黑纱。这孩子向凌定翮请了安,又不时的瞥了一眼乔朗。凌定翮朝这男孩点点头,他才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向客人鞠了个躬,只是动作生硬而且多少有些笨拙——这男孩看乔朗时的眼神并不完全是好奇,可能是因为对方和他一样,外表看来都有殖民地血统吧。这时,凌定翮毫不回避的打量着乔朗,问道: “少将对于我的在场感到很不自在吗?” “没有的事。” 话虽这么说,不过乔朗确实对于这个女子如此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有点吃惊。在以前公开场合的见面时,他印象中的凌定翮是一个低调内敛的大家闺秀。没想到真正与她单独交谈时,对方的态度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乔朗开始有点明白枢机卿如此安排的用意了。只听那位凌氏千金又说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我知道少将已经去视察过乾都舰队的基地了吧?” 乔朗心中又是一怔,对方消息之灵通确实令人大出意外。那些视察是秘密进行的,外人梗概无从得知。这位凌小姐的眼线看来还不少,他对自己这样说道。但他外表完全没有一点受到触动的样子,他早年在军队中养成的那种冷静如一的态度,在他来到联邦中枢后也依然发挥着作用,使人难以琢磨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的。” 短短的两个字,足以令心存刺探的人退缩不已。可凌定翮却没这么容易就被打发掉,她问道: “总司令对那儿感觉如何?那里肯定对您的到访翘首以待呢!” 习惯了在锦枫台所见到的凌定翮的人,一定不会习惯此时这个女子锐利而不留情的口吻。现在的凌定翮,与她在锦枫台时完全相反,除了那种沉稳如昔的老练态度外,那股势头令人难以相信她会是一个罕言寡语的千金小姐。不过在联邦之中,能有幸同时见到她两副不同脸孔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听出对方的讽刺意味,乔朗终于正视对方,说道: “你既然比我还熟悉那里,又何必问我的看法呢?” “他们是不会欢迎您的。”凌定翮好像没有听到客人的回答,冷冷的说道。“不是那些士兵,而是那群继承了乾都五大家族‘优良’血统的军官和他们的奴才,您要在他们身上动刀子,也就等于是在他们的靠山身上动刀子。这是那些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乔朗脸上也和她有着同样的表情。“枢机卿约我来,就是要你说服我放弃吗?” “这么说您是不打算放弃吗?!” 凌定翮声调如常,可语气中却有一股慑人气势。乔朗依旧望着他,她也看着乔朗,两人毫不相让。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笑了,笑容中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乔朗已经看出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决心,而凌定翮也对乔朗的反应感到满意。她恢复了往日的淡然神情,微微一笑道: “不错,是得要有这样的决心,才能治得了顽疾。” “说实话,你的表现也非常出色。”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直到此时才变得融洽起来。因为刚才针锋相对的试探已经告一段落了,乔朗拿起茶杯,心中也稍稍放松了些。这个女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难怪枢机卿会选择和她合作,乔朗不禁这样想道。他听见凌定翮又说道: “我想您一定作好面对困难的准备了吧?” 乔朗点点头。“是的,光有决心还不够,所以我这次专诚前来拜访。” 第230章 “哦?”凌定翮眼中兴味甚浓,似是意料之中但仔细看去又隐隐有丝笃定的喜悦。“总司令您有什么要事来找我呢?我才德浅薄,只怕会辜负您的期望。” 如果说凌定翮都“才德浅薄”,那么全天下恐怕也没几个聪明女子了。听着她如此以退为进,乔朗也不在意,刚想开口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笑声,那是悦耳文雅的男声: “怎么会辜负了呢?凌小姐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3节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一看,枢机卿苏梵晓正微笑着站在客厅门外,打量着二人。凌定翮也笑了,她一边请枢机卿入座,一边说道: “您来晚了,按理可是要受罚的。” “那是当然。” 看着苏梵晓那张平凡的脸,乔朗猜测他肯定是故意来晚的,好让自己可以先和凌定翮交谈。既显出他和自己之间没什么私下的协议,也能满足凌定翮的要求,枢机卿倒会做人。这对盟友要是与自己为敌,那可是个大大的障碍。不过乔朗从未想过要与他们对立。 这时,苏梵晓又说道: “既然我来迟了,那么就罚我送二位两份礼物好了。乔少将的那份嘛……” 他双眼中掠过流星般的亮光,越发显得眼睛深邃。“就送让您完全掌握主动,不受任何压力地掌管乾都舰队,不知您意下如何?” 之前听到对方提起“礼物”时乔朗还有些纳闷,因为他知道枢机卿不是那种爱贿赂别人或爱接受贿赂的人,怎么会突然又提到什么礼物呢?可当他听完这句话后,那些不解和疑惑就像清晨的露珠,当太阳出现后就消散蒸发了。这可是份了不得的礼物啊!即使是联邦总理,也不一定敢保证可以让他不受压力对舰队进行重组管理,要知道乾都舰队中有许多权门子弟,他们背后的五大家族都不可能对“自己的地盘”坐视不理,所以长期以来舰队表面上是归锦枫台管理,实际上根本没人敢碰它。可是要改造好这支舰队,势必要清除众多不合格的人员——这其中肯定有那些少爷兵的名字,这样一来就不得不与维护那些人的五大家族为敌。乔朗这些日子来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他来求见苏梵晓与凌定翮也是希望寻求支持——不是他对自己能力不自信,而是在这种政治环境下孤身奋战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对方却如此爽快,一下子便主动提出了他想要的条件。但乔朗没有喜形于色,他凝视着二人,他们一个是凌氏家族的千金,一个是许氏家族的女婿,他们真的有那样的决心和意志去反抗自己的家族吗? “你们都是上流社会的人,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何必跟自己的家族过不去呢?” 两人一下子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苏梵晓看着这位老相识,说道: “家族是家族,自己是自己。我尊重自己妻子的娘家,但从未想过要为它而活!” 凌定翮说得更是干脆。“家族?好的时候就是亲人,不好的时候就是敌人!亲人之间尚且会互相残杀,同为上流社会就更不在话下了!况且以它们那种架势,也该是时候好好整治整治了!” 他们的话语和神态都不像是作伪,尤其是凌定翮,说到家族时素来沉静的眼神里也闪过厌恶之情。乔朗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五大家族中少见的叛逆者,虽然不一定要全盘接受他们的话,但至少其可信程度还是相当高的。他想到这里,毅然抬起头,说道: “礼物送出可是不能反悔的,枢机卿可别食言呐!” 对方露出了他那为自己赢得“谦谦君子”之名的笑容,只是个中增添了更多喜悦。因为他知道,这等于是乔朗已经认可了己方。有了这样一个新盟友,也是他们所期待的。 “一言为定。” 这时,原本看着他们的凌定翮好像在提醒对方似的说道: “既然阁下已经送了少将一份礼物,那么可别忘记了我的那份哦。” “不敢不敢。”苏梵晓笑着,又正色起来。“可是这个礼物,必须还要得到乔少将本人的认可才行。” 说完,他正视着乔朗,用一种少见的严肃态度诚恳的问道: “少将阁下,我和凌小姐一直以来都希望找到为了共同目标而前进的盟友。为了这一天,我们花费了不少心血,如今您的出现让我们可以定下决心。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盟友吗?” 在这一时刻,连凌定翮都收敛起笑容,默默的望着乔朗。乾都舰队的总司令官平静的注视着二人,清晰的说道: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三人彼此对望,忍不住放声大笑。因为他们无须再彼此隐瞒、试探,盟约已经达成了。他们之间存在的也许不是普通人的那种友谊,但是由于有着强烈的共同愿望,令他们的关系更为紧密。苏梵晓看向总理的独生女儿,笑着问道: “您对这份礼物觉得如何?” “这是我有史以来收到的最为之高兴的礼物了,真是太谢谢二位了。” 凌定翮朝他们致谢,另外二人也各自点头回礼。凌氏千金脸上带着少见的欢笑,提议道: “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应该好好庆贺一番。就以酒来代茶吧!” 随即,她扬声向外间叫道: “来人!” 很快,刚才的那个男孩子从外间走了进来——也许他一直呆在外面。这时乔朗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带有殖民地人的特征,是个混血儿。乔朗不清楚这男孩的来历,但枢机卿却是知道的。这个孩子是凌定翮一个表姐的儿子,因为其表姐与殖民地人结婚而不见容于家族,所以将他们一家都赶了出去。她对凌定翮倒颇为关心,在这位表妹以前落难时还常常去看她,所以凌定翮对这位表姐也不错。在凌定翮重回锦枫台不久后,其表姐就患病去世了,丈夫也已死去数年了,只留下这个儿子。她的娘家何氏家族(也就是凌定翮母亲的娘家)根本不愿接受这个孩子,于是凌定翮便将他收养了过来,让他住在自己的别宅中照料着他。这位凌氏千金征得了父亲的同意后,还把这孩子改姓为凌,亲自帮他起名“建衡”,是她非常照顾的晚辈,所以这孩子能在她的宅邸中继续为母亲戴孝。原本他应该叫凌定翮为表姨,不过凌定翮觉得麻烦,干脆让他称自己为姨妈,也显得更亲近。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4节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男孩一进来,就看着凌定翮: “姨妈,您找我吗?” 凌定翮见是他,有点意外,似乎在说“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了?”不过她没表露出来,只是说道:“你吩咐下去,让人去把地窖里的陈酒拿来。” 这孩子应了一声就走了,看他那样子,好像觉得能走动走动十分乐意一般。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瓶酒进来,放在桌上,笑嘻嘻地看着凌定翮,就像想让姨妈称赞自己几句似的。还有一名侍女手捧漆盘,将盘中的玉桃杯子躬身放在两位客人前。那男孩刚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朝两位客人分别鞠了躬,这才离开。凌定翮为二人倒酒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三人举起盛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互望一眼。苏梵晓说道: “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干杯!” “干杯!” “干杯!” 三只完全相同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杯中的美酒被一饮而尽,三人看了看各自倒过来的空酒杯,又再度笑了起来。没有奢侈的宴会,也没有华丽的气派,只有三个年轻人的雄心和意志,在这一刻里走到了一起。2月13日的这一天,标志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在乾都舰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新总司令官后,乾都的权贵们却一日比一日不自在。首先是这样一个带有殖民地人血统的军人当上了原本由他们控制的舰队的头头,已经让他们觉得很是不快。尤其是乔朗在上任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动作,但他却将自己原本待在东十字星时的下属——其中以蓝鹰的旧部居多——调了过来,在乾都舰队中担任要职。而那些权贵的子弟位虽说没被升职也没被降职,但都被重新分派在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职部门内,与主流沾不上边,更别说能控制舰队了。 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们对乔朗的做法颇多抱怨,由于总理卧病在床,一般不见外人,所以他们都只能选择向枢机卿和总理的独生女儿提出不满,试图通过他们来向总理和乔朗施压。面对那些埋怨的声音,已经逐渐在乾都内外建立起威信的苏梵晓只是这么说道: “把重活脏活分给别人干不是更好吗?各位的家人也可以轻松些过日子。况且联邦和孙氏的关系日益紧张,开战是很有可能的,到时乾都舰队要派兵上前线,各位也要坚持现在的看法吗?” 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孙氏和联邦开战时,权贵子弟若是仍作为作战部队主力,到时肯定要被派往战场,去最前线作战。这番话让那些人难以回答,他们当然不想自己的人被派到前线,但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人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把这两种结果作比较之后,权贵们发现在枢机卿这边是讨不了什么便宜的了,只好转移目标。 被他们盯上的是总理凌笠志的爱女、锦枫台实际上的女主人凌定翮。不过这次他们没有亲自出马,而是动用到了他们家中的女性,那群贵夫人和小姐们。借着锦枫台例行的春季游园会(实际上这是以往总理夫人集合高官家属进行笼络的场合,只是现在女主人换成了总理的千金),她们来到锦枫台后侧的枫湖岸边,围绕着年轻的凌定翮,挖空心思准备趁这个机会完成私底下家人托付的任务。 第231章 凌定翮新收养的孩子,也就是她的表外甥,现在已经改名为凌建衡的男孩子,也第一次出现在锦枫台里。这样一来,大家都明白了凌定翮的意思,知道这孩子已经是凌家的人,所以谁都对他和颜悦色。虽然何家的人心里对此暗暗不满,因为这孩子的母亲——也就是他们何家的人——就是被他们赶走的,现在凌建衡居然又出现在锦枫台,着实令他们不自在。不过在凌定翮面前,谁都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凌建衡穿着崭新的专门为他裁缝订做的礼服,总觉得有点别扭。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又好看的场面,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都穿着华贵的衣裳,带着闪亮而不刺眼的首饰,活像天上的仙女。他的姨妈虽然打扮得并不起眼,头上别着翡翠七星梭环梳,青宝石嵌葡萄耳环,手上两只白玉镯子,身上只穿着翠蓝缎交领上衣,粉红色纱白绢里裙子,肩臂上绕着明绿色薄纱长披肩,脚下是玫瑰红素缎平底鞋。可不管她移动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哪里,众女子的目光都显示出她才是真正的焦点。 在这群妙人儿里,大多数人都对这个呆头呆脑的孩子刻意地表现出善意。凌建衡以往一直受人白眼多,如今突然得到别人这种近乎奉承的待遇,令他难以置信又有点飘飘然。不过在这其中,他也看到了敌意。有几张似曾相识的脸孔,不仅极力回避与他眼神接触,还在无人注意时投来冰冷的目光。凌建衡认出她们是何家的人,本来是母亲的亲人,可就是这家人,把自己和妈妈像乞丐一样赶出大门。一想起自己和妈妈所受的屈辱,这孩子的脸上涌现出忿恨的红潮。他在这里呆得太短,又是个孩子,不懂掩饰自己的心事,恨恨地“哼”了一声后,就扭过头不再看着何家的人。 一群命妇们围绕在凌定翮身边,不着痕迹地奉承着她,好不热闹。凌定翮静静的听着,并不发表意见,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仿佛在鼓励别人说下去。当有人想提起乾都舰队的事时,这位少女开口了: “我们身为政府官员的家属,就理当好好为家人承担责任,管好家事别让他们操心。至于公务上的事,我们不该过多的插手,也要相信家人的能力才是。”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5节 那位贵夫人听了,仍不死心,又说道: “您说得很对。这是我们的份内事,应该做好。可是也有例外的时候,像您的母亲,总理夫人她就做得多好呀!既为丈夫分忧,又能对国事发表有益的意见。我相信以您的才干,一定也能效法总理夫人,为国家多做贡献的。” 她这么说着,一眼瞥见了凌定翮的神情,不知怎么的竟打了个寒颤。总理爱女的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只是乌黑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冷彻人心的光芒。但她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 “母亲的能耐我身为晚辈的,如何敢比呢?况且我也没有母亲那么高明的才能。只想安安分分的侍候父亲,尽尽孝道。大家太瞧得起我了!” 当凌定翮走到别的圈子后,那位贵夫人和她的同伴悄悄说道: “我看咱们还是先别提那事了,她的样子看上去不大高兴。” “你为什么又说起她那个母亲来呢?这不是明摆着和她唱反调吗?” “说得是,再也不说了。” 在另一边,凌定翮的小表外甥还在打量着这群女子。他忽然看到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在园子外站着张望,却并不进来。他认出那是姨妈的心腹——锦枫台宇宙舰队顾问薜冉。凌建衡干脆走了过去,向他问好: “薜先生,您早。” “哦,是你呀。”薜冉说话的态度很随便,但凌建衡并不讨厌他,相反,男孩还觉得他是这里少见的有趣的人。 “您是有事要找我姨妈吗?” 面对孩子的疑问,薜冉一挥手。“噢,不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嘿嘿,好一顿鸿门宴,我先走啦。”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凌建衡不大明白他话里的含意,但心底却很喜欢他那股潇洒劲和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正想着,他耳边传来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是在摆放食物和饮料的长桌边传来的: “……你难道没听见吗?快点倒酒!” “可是,夫人……”女服务生的声音显得很为难。“这里并没有您需要的烈性酒,所以请您喝点别的吧?” “你说什么?!”这女子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虽然清脆却充斥着火药味。“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确竟然连这些都没准备,真是笑死人了!” 这种冲突的场面发生在园中一角,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但也让一些人为之侧目。凌建衡好奇心起,走过去打量那名女客。见这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样貌标致,气势逼人,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贵夫人。只不过那种气冲冲的表情,完全破坏了她的美丽。凌建衡看着她,不禁也害怕起来。这时,他听见身旁有两名千金小姐在低声交谈着: “……这不就是枢机卿的夫人吗?为这点小事发这么大火值得吗?” “听说她之前在戒酒,不过看样子,显然还是没成功啊。” “枢机卿真可怜,他人那么有风度,又是个君子,偏偏却摊上这么一个妻子,真是教人看不下去。” 凌建衡这才想起来,这个美艳而怒气冲天气的女人,正是枢机卿的太太,许氏家族的许堇芝。他以前见过苏梵晓,也知道他与姨妈来往很密切,觉得他为人随和亲切,是个很好的人,可没想到他的夫人却正好相反。 许堇芝见没有自己想喝的酒,甩头就走。在经过凌建衡身边时,她脚不停步,撞开一个手捧托盘的服务生,盘里杯子的饮料差点洒了凌建衡一身。那名服务生连忙向男孩道歉,又收拾跌碎的杯子。可许堇芝却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开。 凌建衡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汁液,又不好意思被别人看见,只好将手藏在背后,想赶快溜回房间擦拭干净。他趁人不注意,一下子就跑回通往锦枫台的花间小径。谁知刚一站稳就看见自己的姨妈正从外面走来——她刚才回房间换衣服梳洗去了。现在的凌定翮换掉了刚才的衣裳,穿着月白色镶红缎边对襟纱衫,下边是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肩上披着一方紫茸锦铁梗蘘荷长披肩,裙下微露出一双浅绿光缎大洋兰平底鞋;裙腰上垂着香囊并蝴蝶结子编的彩绦。她正在那儿吩咐侍女们: “把花园里的月季花摘下来,送到更衣间给各位夫人们戴。” 凌建衡一见,有点着慌了,连忙叫了声: “姨妈!” 凌定翮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你怎么了,跑得这么快?” “没、没有,我只是……” 凌建衡不敢告诉她,自己的手弄脏了,却又不知怎么隐瞒过去。凌定翮一眼就看到他的手在往后缩,便说道: “把手拿出来,让我看看。” 她的表外甥没法再瞒下去,只好低着头伸出手。凌定翮见了,掏出银红销金绫手帕,拉着他的手仔细擦拭着,一边又说道: “瞧瞧你的这模样,怎么不早说,藏着干吗?” 她的语气带点责怪,但凌建衡听了反而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这让他想,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帮男孩擦手会弄脏自己那价值连城的手镯,就好像这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姨妈身上没有什么香水味,只有一股清爽味道,就好像是菊花的淡淡幽香。光凭这一点,凌建衡就觉得姨妈比外面那些散发着高级香水味的贵夫人们要强多了。这与其说是他的判断,倒不如说是一个孩子的看法。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6节 自从他来到乾都的姨妈身边以后,凌定翮对这孩子既没有那么多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也没有刻意做出个亲热的样子给外人看,相反,她是实实在在的照着着这个男孩。要是她真像对待客人似的对待着凌建衡,这孩子说不定会更加拘谨无措。现在这样倒好,他觉得和姨妈更像是一家人了。这让无父无母一直孤孤单单的男孩心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擦完手,凌定翮将脏手帕卷起来掖在口袋里,也不嫌脏。凌建衡不觉像以前和自己妈妈散步时那样,拉着凌定翮的手。他的姨妈朝他笑了笑,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就这样在锦枫台这个现今人类权力的中枢里慢慢走着。凌建衡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侍从,见他们离自己这儿的距离不足以听清自己的声音,便向凌定翮问道: “姨妈,为什么要请何家的人来这儿呢?” “你不想看见她们吗?”凌定翮没事人似的反问道。 她的名义上的养子用力地点点头。“打死我我也不会跟她们说一句话,也不想看见一个何家的人!” 谁知凌定翮却轻轻地笑了,她看着男孩,打趣似的问道: “照你这样说,我也算是半个何家人,你也不想见到我啰?还有你自己,其实也算是何家的人,难道你连自己也不想见到吗?” 一番话直问得凌建衡双眼发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一下子就被问倒了。在这孩子的心里,一直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何家的一分子,也没把姨妈当成是何家的一分子。现在听见对方这么说,他才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的妈妈和姨妈的妈妈也是何家的人。但这并不能减轻他对何家的厌恶和憎恨。 在快走到游园会所在的湖边草地时,凌定翮又向这孩子说道: “以后在这里,在别人的面前,千万不能说刚才那些不想看见谁、讨厌谁的话,懂了吗?” 既然她这么吩咐,凌建衡当然得听,虽然他还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 第232章 “懂了,以后我只在姨妈跟前说,一个字也不让外边的人听见。” 凌定翮笑着用手指一点男孩的额头。“这小鬼!” 游园会里正热闹,那些贵妇名嫒一见凌定翮回来便都围了上来,在她旁边说说笑笑。其间她们的话题转移到了政治上,一位协理院副院长的夫人不住地称赞总理选拔人才的眼光,夸奖年轻的枢机卿是如何的能干;又赞扬不少新晋年轻官员的优秀政绩——这里面她提到的大多数人都是由凌定翮提拔的。末了,她又说道: “像最近才上任的乾都舰队乔朗少将,那可是没话说。不仅立过大功,又是位英雄,谁不夸他。就连我们家的那位,也是很看好他的。只可惜我那蠢儿子没福气,没法在乔少将身边工作,只能呆在运输部门里听着少将的种种英雄事迹。要不然,也可以多学习学习人家的本事啊。” “可不是嘛!”一个罗氏家族的贵妇接口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还有我的一个侄儿,都着实崇拜乔少将呢!但偏偏又没那个本事进指挥部,连少将的面都见不着,害他们连工作都没了心思,我都看不下去了。” “能留在乾都舰队总算是有机会可以见见英雄,多学习人家的长处,可我那个堂弟啊,就是没赶上,给调到北十字星舰队去了。真是没撞上好时候啊!” 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看来是表达她们对乔朗的敬意和尊重,可是再仔细一听,这些女人口里都围绕着她们那些原本在乾都舰队享福如今却被调被贬的男性亲属。她们这么做,无非是想向凌定翮施加压力,即使她不管这些事,也最好别站在乔朗那一边。 凌定翮当然听出了她们的意思,她静静地听着,最后才说道: “诸位的亲人既然这么有心立功,实在是联邦之福。我相信在不久与孙氏或梅氏开战时,各位在军中服役的亲人一定会有机会上前线杀敌的。” 这下子,轮到那些女人们噤口不言了。她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帮亲人要回原来担任的职位,却没想过要他们上前线。上流社会权贵的心思就是利用那些职位为自己办事,其次也好让自己身边的人可以好好享受享受。可是一说到要开战,那些权贵子弟肯定溜得比别人快,他们成为军人根本没没想到要履行职责,只顾享乐。所以凌定翮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已,就堵了她们的嘴。这些贵妇也知道,如果自己再说下去,她们家中的男性亲属很有可能会被派到前线战场上去当炮灰。这可是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权衡再三,这些女人只好放弃这个话题,不敢再往下说了。毕竟,她们都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左耳失聪、右腿有疾的少女。 聚会结束以后,凌定翮哈哈侍从去请一位客人留步到自己的房间中。她又去看了看正在午睡的父亲,又问了医生一些情况,告诉他以后运送来的疫苗要先交过来让自己过目,然后才能为父亲注射。交待一番之后,她才慢慢走回房间,里面已经有客人在等着她了。凌定翮用很得体而不外露的眼风打量了一下这位客人,然后说道: “您好,苏夫人。这次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吧。” 那位被她留下的客人就是联邦枢机卿苏梵晓的妻子许堇芝。她此时也站了起来,淡淡的说了声“您好”就没多说什么了。许堇芝以前曾见过几次凌定翮,但没有交谈过,所以谈不上是相识。她对总理的独女请来自己作客也有些惊讶和不耐,只是忍着没表露出来。她下意识的打量一眼对方,见她穿着红色黑直条纹衬衫,白绸长裙,鬓边的头发松松挽成辫子,用一把小梳子固定在脑后,已经是换成家常打扮了。而凌定翮也在打量着她,这位枢机卿夫人,今天一身紫色的礼服,配着米黄色披肩,线条简练优雅,更衬托出她的肌肤雪白。只是看上去瘦削略带憔悴,未免有些失色。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7节 两人各自坐下,外间的侍女连忙进来,奉上四碟茶点:水晶虾饺、奶油卷酥、蟹黄烧卖、玫瑰蒸酥果馅糕,然后低头退出。凌建衡待在外间的椅子上,发现这个女客人就是刚才在宴会上吵着要酒喝,又推开服务生害自己差点被果汁泼了一身。难道姨妈叫她来是为了帮我出口气吗?凌建衡脑子里闪出这么一个想法,他忙竖起耳朵,留心听两人之间到底在说些什么。从小照顾总理爱女到大的保姆梁妈也坐在外间,见这孩子突然来了精神,不禁有点好笑。 用过茶后,凌定翮抬头看着对方,说道: “苏夫人这段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吧?” 听到她那毫不掩饰的口吻,许堇芝皱着眉,不说话。她酗酒已经有一年多了,屡戒屡犯,还因此而住过院。这在乾都上流社会内已经是个公开的传闻,但还没人敢在她跟前提起这事——这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由于人们不敢得罪枢机卿。如今乍听凌定翮这句话,许堇芝马上就意识到她的意思了。与其说她这是思维敏捷,倒不如说是敏感。 “在枫湖区里生活的女人,哪个的日子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好坏差别。” 枫湖区是乾都联邦高官及其家眷住所的区域,许堇芝是用来代指政府高层和上流社会。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但凌定翮只是说道: “好和坏都是人自己选择的,虽说选择不一定代表结果,但是也体现了人本身的态度。有的人是自甘堕落、有的人是想趁机逃避,有的人则是装疯卖傻。请问您是属于哪种呢?苏夫人。” 许堇芝的神情本来就冷谈,现在更加冰冷了。如果有人见到她此时的模样,一定会误以为凌定翮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压制住心头怒火,说道: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是吗?”凌定翮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可我说,您明白!而且早在我请您来的时候您就明白了。不是吗?” 她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穿自己的心事,让枢机卿的夫人大为恼怒。她顾不得什么客气,瞪着那个神色未变的少女,气冲冲的质问道: “您是故意来挑刺的吗?还是说是想好好的羞辱我?!” 外间的一老一小听见客人这么生气的语调,都吓得悄悄探头看着里面的情形。只见凌定翮仍然神情自若,她浅浅一笑道: “对,这才好,这样的态度才适合我们之间的谈话。不瞒您说,我们接下来要谈论的事如果再这么端着架子,一定没法往下说,所以请您放松点,不要着急。” 许堇芝不住的打量着她,似乎搞不清楚这位凌氏千金到底想干什么。凌定翮见她稍微平静些后,又道: “我没有想羞辱任何人的意思,只不过我要对您说的话可能会让您很难接受,所以先请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看了一眼仍是满脸戒备之色的枢机卿夫人,凌定翮继续说道: “您身为联邦枢机卿的妻子,当然明白您丈夫这个位置是何等的重要。如今总理因病不能理事,东西两部才刚刚平定下来,孙氏那边又对联邦不怀好意。在这种时候,枢机卿身为政府第一内阁之首,担子之重可想而知。您作为他的夫人,自当支持枢机卿的工作,为他减少后顾之忧。可是最低您的一些言行举止,却让人觉得有违常理,也时常引起各方的注目。不知您到底意欲何为?” 许堇芝柳眉一挑,望着凌定翮,语含讥嘲的回敬道: “我又没做亏心事,何必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况且,凌小姐,您要管的事也未免太宽了吧?!您是什么时候行使起第一夫人这个职责的?!” 她的意思自然是讽刺凌定翮不该过问别人的家庭私事,至于许堇芝说自己没做亏心事,不必上流社会的看法,这与其说是她觉得自身端正,还不如说是她的骄傲个性使然。凌定翮毫不动怒,正色说道: “普通人的家事自然不是外人能插手的,我对这些琐事也毫无兴趣。可您既然是枢机卿夫人,无论在公在私都已经不属于普通人之列,理应为枫湖区的高官眷属们作出表率。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怎么能如此任性胡来!” 话没说完,许堇芝已经是气得满脸通红。这位一直管理着锦枫台内外事务的凌氏千金,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又合情合理,叫人想驳斥都难。许堇芝年纪与对方相仿,但从小就被家人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教训。如今听了凌定翮这么一说,更激起她的小姐脾气,她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体面,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教?!我不是你的下人、晚辈,请你放尊重点!” 她气得连尊称都忘记用,可想而知是正在气头上。外间的梁妈见这位年轻的太太敢这样对她的小姐说话,真是又恼又怕,心想要不要叫人来。凌建衡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以前去何家时那些所谓的贵夫人和小姐们也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再加上这女子之前又差点泼了自己一身果汁,他心里对许堇芝的看法也不免多添了几分厌恶。 “一个人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就要自重。不懂得这些人的,也换不来尊重的敬意。”凌定翮依然平静如初,好像根本看不到眼前有个怒气冲天的女人。“我也请您记住,您是枢机卿的夫人,不是贫民区的泼妇。只有自重、自律、自爱,才能做好自己的职责,无愧于心。正因为您是联邦首席内阁第一长官的夫人,才更应好好约束自己。我母亲不在此处,所以在某种方面来说,仅次于第一夫人地位的您,则是官员家眷们的榜样。不管在乾都还是坤都,哪怕到了殖民地或梅氏孙氏,您的一言一行都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联邦,所以更不能为国家丢脸! 第233章 这是身为联邦官员眷属的权利和责任。您要是继续肆意妄为下去,不仅会毁掉您自己、毁掉您的丈夫,也会毁坏乾都所有官员家眷的颜面和联邦的声誉!这番话,是我作为和您同样处境的官员家眷身份来说的。我要说的已经说完,您恨我也罢,讨厌我也罢,只请您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出那种贻笑大方的举动。如果您再不收敛,到时我是不会对您怎么样,可别人会怎么做就难说了,等到那个时候就迟了!”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8节 她一口气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完,也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按了按桌子底下的电铃,外间的梁妈连忙走了进来。这个中年大婶有意无意地站在凌定翮与许堇芝之间,生怕那个已经气得脸色大变的女客会对自己的主人有所不利。 “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了,替我送客人出门吧。再见,苏夫人。” 许堇芝直瞪了这个少女有约半分钟之久,两手都在发抖。她一甩头,也不等外面的侍从开门,自己猛的拉开木制双扇门,冲出房间。外面的侍从都对此感到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妈哪里跟得上对方的脚步,只好让另外两人跟着,自己折了回来。在枢机卿夫人冲出门的一刹那,保姆看见她眼中似乎有泪光。她对凌定翮说道: “何必理会她呢?您这么特意地将道理跟她说,她可未必会感激您呐!” 凌定翮只是笑了笑,就像是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要是能恨我倒好,起码说明她还算有救!像她那种精神状态,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她才会听得进去。” 见她这样,梁妈虽然不大懂这是什么意思,也稍稍安心了些,又忙着收拾客人用过的茶具。凌定翮缓步走到露台上,眺望着枫湖区远处岸边从枯枝上新绽出的初绿嫩叶,喃喃说着什么。在她身后的凌建衡隐约听到了这么一些字句: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决不……被她这么乱搞……关键时……她要是敢弄翻这条船……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自从枢机卿夫人许堇芝在锦枫台春季游园会上醉酒闹事后,就有人传言总理的独女为了此事而将她叫去,狠狠的说了她一顿,气得许堇芝不顾礼仪夺门就跑。此消息一经传开,上流社会的女人们几乎人人说好,都赞凌定翮做得好。即使是心地最仁慈的贵妇人,也会这么说: “苏夫人着实过分了些,这样教导教导她也不是坏事。” 由此可见许堇芝在上流社会中名声有多不好,人缘有多差。也有些官员从家人嘴里听到这件事后,不禁纳闷起来:因为不少人都了解凌氏千金与枢机卿私交甚好,凌定翮这样对待许堇芝,就不怕会得罪枢机卿吗?甚至还有些长舌妇怀疑总理的爱女与苏梵晓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凌定翮才会如此嫉妒许堇芝。当然,这种话没几个人敢说得出口,因为他们更不想惹祸上身。 外人当然不会知道,在看到妻子回来大哭一场后,苏梵晓派人打听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很快他和凌定翮再次见面时就直接向对方道谢: “您的这番好意和苦心真令我感激不尽。也只有您,才能让我那个不懂事的内人反省一下,只是希望她别辜负您这一片心意才好。” “枢机卿您不用谢我,反正我也习惯唱黑脸了。还请您多担待一些,体谅一下我这个‘坏女人’吧!” 两个盟友彼此都心照不宣,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还有乔朗现在都必须成为紧密的一体,才有机会赢得属于他们的未来。这三人都必须格外谨慎小心。可如今苏梵晓的妻子却这么不顾体面,为自己也为丈夫带来不良的影响。要是苏梵晓受此影响职位有变,三人同盟肯定大受打击,所以凌定翮对这种事不会袖手旁观。而苏梵晓呢,也清楚对方的用意,所以也不会出现什么误解。况且对于公务日益繁重的他来说,能让妻子停止荒唐的行为是再好不过了。可要是妻子一意孤行,那么他也只能选择放弃她了。 表面上平静的冰层,底下却是涌动不息的暗流。2月的锦枫台还算平静,在女儿的悉心照料下,凌笠志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偶尔能下地走一走,只是还不能操劳太多。他见女儿为照顾自己一直未曾好好的休息过,心中不忍,便让她出外好好放松几天。凌定翮说不过父亲,只能答应下来。 在周末,凌定翮将一切大小事务安排妥当后,便向父亲告辞,带着表外甥凌建衡来到乾都附近的卓日1号卫星上渡假。凌建衡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乍见异地风光,这里又没有锦枫台那么多规矩约束,可把他高兴坏了。一会儿在湖上划小船,一会儿在树上摘果子,一会儿又卷起裤腿在小溪里捉鱼,一会儿又在玩烧烤,好不快乐。他的姨妈也不管他,只叫人远远地跟着,以防出事。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几天,凌建衡就玩厌了,不知还有什么可玩的。这一天,他见凌定翮要出门,便也缠着要一块去。他的姨妈说道: “我又不是去玩,况且那地方你去了也觉得没意思的。” 听她这么说,凌建衡更来劲了。他就是想到没去过的地方好好走走。“带我去嘛,姨妈,带我去嘛,我保证不捣乱。” 没过多久,当他们一起坐在车里前往目的地时,男孩还想着姨妈要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模样的,好不好玩。来到目的地后,男孩下了车,歪着头打量着面前这几栋建筑物。大门上的那几个字他能认得,写的是“明湖疗养院”。疗养院他大概明白一些含义,只是搞不懂姨妈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大门外畅快有人迎接他们的到来,为首的那人是凌定翮提拔的部下,联邦情报总署的舒晋。他向后还站着疗养院的院长和一名主治医生。一见到凌定翮的身影,他们都低头行礼。凌定翮朝他们点点头,又对疗养院的那两人说道: “这段时间,真是有劳二位了,多谢费心。” 院长和医生都急忙推让,表示谦逊。连凌建衡都能看出,第一次亲眼见到凌氏千金的二人是多么激动而又紧张不安。他们一行人走进疗养院,凌建衡见这里的人大多数都穿着病号服,在草地、湖边来回走动,偶尔还看到有医生护士经过。他心想难道这里是医院?干吗不直接叫医院而偏要叫什么疗养院呢? 穿过几处庭院和大楼,他们来到了一栋相对独立的二层小楼前。刚才在外面时,凌建衡根本看不到有这栋房子,这栋在湖边的小楼是被外面的几栋楼房包围起来的。现在看到它这么孤伶伶的伫立在这儿,男孩不由得有点好奇它的用途。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9节 里面的警卫看到院长便打开了紧锁的大门,里面看上去窗明几净,只是显得太过安静。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一点小小的声音,都会显得十分异样。凌建衡看着这里空荡荡的回廊,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害怕起来,更加紧紧地握住姨妈的手。他不明白,姨妈为什么非得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不可。 他们走到一处走廊上,前面的一扇大门上标示有“监察治疗室”的红色字样。院长做了个手势请凌定翮进去,她却停了下来,看看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舒晋马上向她说道: “不如先让这孩子在外面等候吧。” 凌定翮无言的点了点头,疗养院院长叫来两个护士,吩咐她们带凌建衡出去玩。男孩又看看自己的姨妈,显然不知是该留下还是出去的好。凌定翮对他说道: “去玩吧,姨妈待会儿就出来。” 于是两个护士便带着凌建衡出去了。临走前,舒晋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五彩橡皮糖,塞给男孩。凌建衡一见真是又开心又惊讶。这是他最爱吃的糖,是联邦随处可见的便宜零食。可是来了锦枫台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这种橡皮糖了。锦枫台内的确可以吃到许多外面都没有的美食,可这种便宜的过了头的橡皮糖因为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从来都不会出现在食物名单上。没想到舒晋竟然一下子就给了他一包,简直让他喜出望外。他正犹豫着该不该拿时,这个娃娃脸的叔叔朝他摇摇手指,笑了笑,意思是别出声,别让你姨妈知道了。凌建衡明白了,他点点头,揣着那包糖蹦蹦跳跳的到外面玩去了。 在小楼里,由院长的医生带路,他们来到一处设置了几重大门的大房间内。房间中央竖立起两排相隔一米的钢枝,里外皆呈长方形状,形成一个牢笼。在这个特制笼子里,有一个便桶,一副被褥,还有一个人正匍匐在地上。在笼子外房间的角落处坐着一个护士,除此之外,房间内别无它物。 那护士见客人来了,便站在一旁。院长问道: “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和往常一样,还可以。不过要走近栏杆时请小心,她有可能会扑过来的。” 凌定翮没理会这些,她直直的看着那个笼中野兽般的人。舒晋低声建议道: “需要多派几个人来吗?这样更安全些。” “不必了,”凌定翮淡淡的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众人不安的互看几眼,都不敢答应。他们害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凌定翮看了看舒晋,舒晋只好示意众人都退到房间外,但谁也不敢离开,站在门前充当临时警卫,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凌定翮朝牢笼走前几步,就闻到一股人体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里面那人忽然昂起头,像一条蛇似的警戒着。 第234章 凌定翮见那张脸孔如此苍老憔悴,也是有点意外。那人先是呆呆的瞪着眼前一双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沉香色绣团花金缎平底鞋,然后才缓缓往上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只见一幅蜜合色绢裙,那翡翠绿的蝴蝶在红粉二色的数朵月季花上留恋不去,在裙摆处形成一幅蝶恋花争艳图。再往上看时,又见到对方上身是深蓝色衬衫,衣领口处别着一枚别针,那是一枚用白玉雕成的小兔,双眼上的红宝石正烁烁生辉。少女那张脸毫无表情的对着她,只是一言不发。里面那人忽然手脚并用的爬到牢门前,一张脸挤在包裹着厚厚海绵的钢枝之间,活像一张凸出的面具,狰狞而丑陋。这个不像人又不像野兽的东西大叫起来: “是你?!是你?!是你?!” 凌定翮没有一点表情地看着那张她几乎都认不出来的脸,说道: “看来你果然疯了,这地方的确适合你。” “我没有疯!!是你陷害我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居然这样对我!我就算下地狱,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面对她这副疯相,凌定翮完全不在意。她慢步踱到牢门边,看了看上面的牌子,念道: “病人062号,姓名:胡冰滢,性别:女。年龄43岁。病症:重度狂躁症、精神控制失调……这个牌子正衬你。” 牢中人,也就是联邦总理凌笠志的前任情妇胡冰滢,如今已经变得不成人样。自从两个多月前她被送到此处“疗养”后,就被软禁了,和一个犯人没什么两样。绝望的她只能每天以泪洗衣面,不知如何是好。当不久前她又被突然移入这间牢笼后,胡冰滢更是觉得世界一片黑暗。这里的人将她当成是精神病人,牢牢地控制住她,甚至连自杀的机会都不给她。每天注射的药物令她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爬在地上。要是能脱离这个苦海,胡冰滢真想咬舌自尽,可心中又记挂着女儿,下不了决心寻死。 没有化妆、没有华服,四十出头的胡冰滢看上去更像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她披散着一头夹杂了不少白发的蓬乱长发,痛骂道: “你这个臭丫头!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总有一天你会下地狱的,我要将你的肉一块块咬下来,喝光你的血!” 如果此时尚有其他人在场的话,见到胡冰滢这副德行,肯定会吓得两腿发软。不过凌定翮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 “安静点,你想死的话不妨多想想你的女儿。你们的命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一听到她这么说,胡冰滢的谩骂停止了。她不在乎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只是提到女儿,她不能不顾忌。她满布红丝的双眼瞪着高高在上的凌定翮,对方也回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胡冰滢终于瘫了下来,她忍住泪水,恳求道: “凌、凌小姐,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求你了,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吧,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怎么对我,我、我都认了。可是,你、您千万别……” 第四卷共鸣第四章第10节 这番话确实是她的真心话,胡冰滢为了保护女儿胡月雅,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向她最痛恨的人求饶。凌定翮打量着她的神色,半眯着眼。她笑了,而且是非常不在意的笑: “你对不起我?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不过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却这么不懂规矩,想要坐上主人的位置。我怎么会跟你这种母狗一般见识呢?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为你这条母狗还有点用处。至于你女儿嘛……” 凌定翮直呼胡冰滢为“母狗”,如此粗俗的词语在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十分从容优雅。胡冰滢气得浑身直打颤,牙齿咬得紧紧的。不过事关女儿的性命,她纵有天大的愤恨也不敢冲口而出。 “你说你生的那条小母狗什么都不知道?”凌定翮脸上乍然出现了冷冰冰的神情。“那么在7年前,我的兄长被人赶出家门时,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胡冰滢没有出声,那双握着钢枝的手抖的厉害。只听凌定翮继续说道: “当时你那个年仅16岁,清纯可爱的女儿,对我父亲告状,说我兄长有意调戏她。于是我兄长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了出来,后来在前线战场上惨死,不仅没有剩下一点尸骸,连个来看他的人都没有……你那个女儿,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啊,对了,也许你会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和小母狗无关。不过这种事她都做得出来,恐怕不会什么也不清楚吧?” 凌定翮平淡口吻下的嘲讽之意令胡冰滢根本不敢抬起头来,更别说是回答了。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见她这副模样,凌定翮又笑了笑,说道: “不用担心,我现在还不想要你们这两条狗命,先寄存起来好了。身为宠物,就应该为主人带来乐趣,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也许是放心,也许是想放手一搏,胡冰滢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她挣扎着爬起来,问道: “你这么恨我,是不是恨我拆散了你的家庭?你想为你母亲出气是吗?” 不知为何,一听到她口中说出“你母亲”,凌定翮眼中寒光一闪,但她很快就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的家早就散了,即使没有你,我父亲也会找到别的女人。在乾都当官的男人,有几个没有情妇呢?我说过了,我不恨你,只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就必须受到惩罚!你难道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这么心理不平衡吗?” 凌定翮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上都显得毫不激动,但这反而更令胡冰滢害怕。她蠕动一下干裂的嘴唇,从头发的缝隙里望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女,又再试着哀求对方: “您说的没错,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不自量力……我该死!我不是人!只要您高兴,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女儿虽然也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吧!她不像我,她肯定会听话为您好好做事的。您就发发慈悲,饶过她这一回吧!” 曾几何时,当胡冰滢还是凌笠志宠爱的情妇时,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华贵,甚至还获得了“第二夫人”这个称号。可如今,一朝被贬,她就落得比牲畜还不如的地位,真令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不过这一切,也不完全是凌定翮造成的,胡冰滢自己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凌定翮看着这一幕,口里啧啧有声,不知道是可怜对方还是在嘲讽对方。她浅笑道: “是啊,你女儿和你倒的确不一样,她可真会见风使舵。一直不住地请求,想亲自侍候我,为我解忧排难,这也是你教你女儿的吗?” 这一下,等于将一把利剑刺入了胡冰滢的心脏。即使告诉自己这只是凌定翮的谎言,但她依然为女儿的无情感到痛心。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自己被彻底抛弃了。看见她这生不如死的表情,凌定翮下意识的摇摇头,仿佛在说:“你真是没救了。”凌氏千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说实话,你跟了我父亲也快二十年了,要是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哦,不,是生下几条狗,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你跟着我父亲的时候也才20出头,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就一直没法再生小孩呢?” 胡冰滢悚然一惊,盯着总理仅剩的女儿。“难道……” 凌定翮又再摇头。“果然有够笨的。你以为将我那个母亲和我父亲分开就算是赢了吗?你有没有想到,为什么当年我母亲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和父亲分居呢?其实她可是有恃无恐,因为不管父亲再怎么风流,他身边的女人都甭想有孩子。放心吧!我母亲也不会对你这种母狗动手的,她早就想好了,只要我父亲丧失了生育能力,那么她的女主人地位就无法动摇,所以当怀上我之后,她就对我父亲做了点手脚……这女人也真够黑心肠的……” 胡冰滢已经听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近20年来一直没有为凌笠志生下孩子,原因竟然是总理夫人下的毒手!她让丈夫无法再生育,这样一来她就能高枕无忧了。由于太过震惊,所以当凌定翮说到自己母亲的鄙夷口吻时,胡冰滢都没了反应。恍惚中,她见这位少女已经欲开门离去,不禁大叫道: “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你在殖民地的时候我是对你不够好,可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人人都以为你那次车祸是我派人干的,不过我真的没做过!请你相信我!” 凌定翮停住脚步,背对着胡冰滢站在门后。胡冰滢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担心自己又触怒对方。当凌定翮又回头看着她时,脸上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她似笑非笑,用同样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要害我的人不是你,这我清楚。连幕后元凶是谁,我也清楚……” 说完,她看都不看胡冰滢,开门离去。门外众人一直在等候着她,见她安然无恙,心里都松了口气。凌定翮对舒晋和院长说道: “这段时间,给我看好她,别让她有机会寻死!” 两人连忙答应着,在凌定翮走后,舒晋又以同样的方式命令他们绝对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否则不仅是职位不保,连性命都会有危险。 在回程的路上,凌建衡摸摸口袋里吃剩下的糖,又从车窗里看着那栋越来越遥远的小楼。他看看身边的凌定翮,终于忍不住问道: “姨妈,那栋房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个呀,”凌定翮不大在意的一笑。“就是用来养狗的。”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1节 ——西十字星天景星域外陨石群 众多不知是何年何月就残留在此的大小飞船碎片飘浮在游隼号的巨大舷窗外,似乎在向来者诉说着此地的可怕。 第235章 在这片被陨石包围的飞船坟场中,只有淡蓝色的游隼号才是完好无缺的。此时它停靠在一艘巨大的原联邦战舰旁,准备与之接轨,将它的几名成员送进这艘已经有数百年无人踏足过的飞船内。 在围绕着它飞行寻找可接口的地方时,章靖彦打量着这艘名为“进取号”的战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旁人: “在联邦资料上记载的进取号,不是因为大爆炸被毁于一旦了吗?为什么它看起来并没受到什么损伤的样子?” 这个问题也正是其他人疑惑之处。那吒站在舷窗前,一言不发地望着那黑沉沉的舰身。他知道进取号曾在新历22年搭载过原体和太初,因为害怕遭到毁灭,本是军方中央电脑的意识体太初与原体合二为一,并用自身的力量操纵飞船进行自爆。事后原体与太初双双失踪,而舰上人员全灭。照道理来说进取号应该被摧毁得相当严重才是,可现在看上去它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完整了,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亚迈一会儿看看进取号,一会儿又歪着头唧咕。他抛头看着游隼号新加入的临时成员梅露西娜,问道: “小丫头,你会不会记错啦?这真的是那个什么什么进取号吗?” “我不叫小丫头!”梅露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其实以她的外表和个性来说,被人叫这么个外号一点也不奇怪。“这是进取号!跟师父传送给我的资料里的那艘飞船一模一样,师父肯定不会骗我的!” “废话什么?!进去看看不就得了!” 游隼号的主人一发话,小小的纷争就停止了。过了一会儿,驾驶员米汤依旧辛然的指示,将游隼号慢慢驶近战舰后部的巨型舱门。那里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升降平台上停放着几辆和游隼号差不多大小的飞船,它们或歪或斜或者翻侧,显然已经报废多年了。它们有可能是当时战舰的救生飞船,因为失事时来不及逃脱而变成这副模样。游隼号缓缓降落在宽大的平台上,接下来的搜索工作就必须得下船亲自查探了。 那吒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他当然要去。而梅露则是因为有这战舰的资料所以也跟着去。另外方烈和章靖也自然要和他们一起进入战舰内部——因为进取号是近三百年前失事的战舰,所以里面的氧气应该早已耗尽,而他们二人是身体经过大面积高强化改造,与合成人无异,即使不可以呼吸也没有大碍,依然行动自如,所以由他们充当援助。至于因为是纯人类而落选的亚迈则是心有不甘却又无法违拗,只能不住地嘱咐那吒和章靖彦“保护好少校,当心别让那丫头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要逞强,尽管叫我来支援吧!”最后还是方烈出马,才迫使他闭上嘴巴。 一行四人带上探测装备,从游隼号的舱门处来到这个死寂的战舰内部。在乘搭一个仍可操纵的电梯后,他们来到战舰的一处通道前。这里一片黑漆漆的,他们都得启动电子脑的夜视系统来前进。令他们颇为意外的是,这里的重力居然与在一般正常飞船上的重力无异。这点他们只能理解为该战舰的系统似乎一直仍在运作中——每个人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心里有股冷气在飞窜。 在踏足到战舰的一刹那,那吒就感觉到了一股力场的存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三百多年里都一直存在于舰身内部。看来巴兹说的没错,这地方确实有古怪。那吒这样起道。梅露一边查看地图,一边在电子脑中向另外三人说道(因为此处几乎等同于真空状态,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得通过电子脑才能进行): “这里是无菌通道,前面就是太空服整备室。以前飞船上的人都得先在那里换太空服,然后才能搭电梯到下面的平台那儿坐上救生飞船。真想看看古董太空服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因为他们想要搜查飞船其它地方就必须先通过那个太空服整备室。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套整齐的太空服和头盔,而地板上还有一副,不过很明显是被人遗留下的。梅露一见这些太空服,兴奋得雀跃不已,对着它仔细研究。其实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种早期的太空服可以说非常笨重而且功能也颇有限,不过在当时应该算得上是先进准备了。 那吒见这里只剩下两套太空服,心想当时一定有人想逃命而穿上太空服离开。方烈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套太空服上,她捡起那个透明头罩,发现在罩内有一层几乎难以看得见的粉末。试着用手一碰,那些极细碎的粉末就消失了。而在太空服周围,也能看到类似的粉末,它们在空中近似静止的飘扬着,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可是没过多久,这些粉末也消失了。 可能是浮灰吧,方烈不禁这样想着,说不定这里还残留着一定量的空气,可是刚才接触粉末时那种细微的触感,又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灰尘。 章靖彦试了试这里的开关,没反应。这点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所以也不觉得意外。他一回头,看见地上那套太空服,打量了一会儿后,向三人说道: “这太空服被扔在地上的模样活像一个人面朝下倒在地上的姿势,有意思。” 经他这么一提醒,三人才发现了这一点。方烈凝视着这套太空服,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梅露弯腰左看右看,嘀咕道: “不知道我穿上合适不合适……” “想都别想。”那吒毫不留情地打击她的幻想。“我们来这里不是搜刮战利品的!”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2节 离开了整备室,他们继续前进。根据梅露的资料,他们要找的东西位于战舰中居前半部的某处。那里曾是大型控制室。一路上他们经过工作间,医疗室,餐厅,武器仓库。方烈留意了一下,在各处依然可以发现那些粉末的踪影,而且稍一触碰后它们马上就消失了。在他们的仪器上,可以看出这里仍然留有空气。也许是因为密封性较好,所以空气能一直留存到现在;要么就是这战舰上的氧气供应设备还在运作中——虽然这点那吒觉得不怎么可能。但更令那吒感到不解的是,既然这条飞船不是被炸毁的,那么它又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失事的呢? 章靖彦也和那吒有着相同的想法,他说道: “这艘进取号是大型战舰,乘搭的人一定不少。战舰出事时据称所有人都死了,可为什么这里根本就看不到一具尸体或者是一点痕迹?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也正是他们觉得此飞船诡异之处。这里已经没有一点生命气息是很正常的,可也显得太过正常了。除了没有人之外,一切都仿佛凝固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们来到了一个静止的世界。梅露有点害怕,她缩缩脖子,说道: “这里的死人也许死得太久了,都变成了幽灵了呢……我们贸然闯进来,他们一定很生气……” 比起梅露的这种“担忧”,其他人更担心这个未知的空间会有另外一些危险。毕竟,谁也不清楚三百多年前在这艘战舰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越往战船的前端走去,那里的破损程度也就越大。不过奇怪的是,在这艘老战舰的深部中,氧气的存在量也越来越高,比较接近正常行星地面的数值。四人常常是走着走着就会发现面前的路被碎块堵死或是断开了,不得不重新绕路前进。看样子这里曾经发生过爆炸,不过他们还是很疑惑,因为这种内部爆炸虽然有一定的威力,但也不至于会令全战舰的人都通通死亡。也许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事,远不如外界所记载的那么简单。 那吒走在长长的通道上,用具备夜视系统的双眼巡视四周。他发现,自己所看到的画面中偶尔会出现有停顿连接不上的现象,有时还有眼前一花的感觉。会是备用系统有问题吗?那吒这么想着,不禁回忆起巴兹对他的叮嘱: “你的身体自诞生起就被设置好了程序,现在你和另一个御子全为一体,程序完整,因此你身上才会出现了类似生物进化的过程。当然你进化的最终目标——按太初的话来说——就是‘神’……在你身上进化时会出现一些以往没有的力量,例如你可以随意影响别人的电子脑,令它们失效或是失灵……这种超能力如果使用过多,也会加速你的进化程度,所以最好还是少用为妙……” 那吒心里有丝茫然:要是无法阻止自己身体中的异变,那么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难道会像太初一样,控制着原体,消灭人类?虽然他从来都不想成为太初的帮凶,可一想到那样的情景,他仍对这样的自己的感到害怕。他咬咬牙,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找到那个可以抑制神体化的东西。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对自己抱有希望的人。 在来到中层的那条通往大型控制室的通道上,他们全都傻了眼。这里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了,厚重的天花板碎块把整个通道都堵死了。除非有蚂蚁那样细小的身躯,否则甭想钻进去。梅露哭丧着抱怨道: “怎么会这样子的啊!真是气死人了!” 那吒和章靖彦试了试能不能移开那些比他们身体还巨大的障碍物,结果可想而知。方烈向梅露问道: “还有别的地方能通向控制室吗?” “呃……”梅露对照一下电子脑资料中的地图。“控制室有一个紧急逃生出口,不过那出口的位置在控制室后方,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控制室正门前,也就是说要找那个出口还得绕路……啊,白跑了那么多趟楼梯了!” 第236章 那吒拍拍手上的灰。“这里走不通,只能找别的入口。” “那样的话又得下三四层楼梯了,再跑到下层的前半部去,然后又跑上来找……”梅露自我安慰道:“算了,就当成是减肥好了。” “以你这样的体质也需要减肥吗?”章靖彦好奇的看着她。 梅露一愣,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是的,想夸我身材好就直说嘛,我不会介意的!没想到你看上去有点木头人的味道,眼光还确实不错……” 另外三人听得面面相觑之余又有点好笑。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好:其实章靖彦要问的是:“你是合成人,身材不可能会走样,为什么老说要减肥?”谁知梅露这丫头却听岔了,误以为对方是想夸奖自己身材好。眼见她满眼沉浸在喜悦和得意中,章靖彦苦笑了一下,也不想去纠正她的会错意了。 四人又回走,梅露因为受人“称赞”,心情颇佳,蹦蹦跳跳的想跑上前带路。这时,那吒感觉到地板有些异常。他正想叫梅露先别动时,意外就发生了。方烈和章靖彦只听得身后“哗啦——轰”的一声巨响,再回头看时,那里弥漫着一片灰尘,而那吒和梅露却不见了!可还能听到那个小丫头哇哇大叫的声音,他们赶紧跑过去看时,这才发现通道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坑,原来是地板因为年久腐朽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了。那吒和梅露掉到下方的空间,但一时还看不见他们在哪儿。因为附近的地板也有些摇摇欲坠,所以两人都没法靠得太近。方烈连忙用电子脑联络二人道: “那吒!梅露!你们怎么样?没事的话就出一声吧!”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3节 “我没事。”电子脑中传来那吒的声音,依然很冷静。 “我有事啊!”梅露可没这么好脾气。“吓死我了!什么鬼战舰,连地板都那么烂,说断就断,把我摔得那么疼!师父怎么不告诉我船上有这种机关,可害死他可爱的徒弟了……” 话犹未了,她又是“哇”的一声,一些堆在通道上的碎块跌入了洞中,底下的梅露一定是吓得避之不及。听见两人没事,方烈和章靖彦这才安心了些。章靖彦见这坑很深,站远些都很难看见下面的同伴,便在电子脑里朝底下的二人说道: “我这就去找找有什么东西能将你们拉上来的。” 他又看向正俯下身子望着底下的方烈。“你在这儿等等,我回去刚才经过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些有用的工具。” “好。”方烈点头。“随时保持联络。” 在下面,那吒走下碎块堆,他看到这里有着庞大的动力推进器,仔细看看这些推进器也是以核燃料为动力,保证战舰的航行前进。幸好他们刚才掉下来时是砸在一旁的角落里,没波及到推进器,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又往上看,见他们离原先所在的楼层约有二层高,旁边又没有任何辅助设施或物件可以帮助他们爬上去,想回去很困难——话说回来,刚才他们进来之时,惊讶于这里重力系统和氧气供应系统一切正常,可现在看来,重力正常又有它的麻烦之处。他看着梅露: “你查看地图,这里能出去吗?” 本来还在抱怨的梅露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还不时摸摸摔疼的屁股,说道: “真是的,看见女士跌倒在地也不拉一把,你懂不懂什么叫绅士风度啊?” 那吒忍着没指出刚才掉下来时是他先摔在地上,梅露因为有自己这个肉垫,所以根本没受伤,要喊疼的话也轮不到她。不过那吒不想和这丫头在这种问题上多作纠缠,又问了一句。梅露一边重新绑好头上的蝴蝶结,一边说道: “这里是核动力室,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向液氧贮存舱,再往前走就是作战情报中心;另一个通向鱼雷贮存舱,那里可以通到上面的舰员宿舍和工作间。” “哪个出口的路可以去到上层的大型控制室紧急出口。”那吒追问道。 梅露转转眼珠。“那就是后面那个了,去鱼雷贮存舱。不过都得走上一大圈。” “能去就行。”那吒扔下一句,想了想,又道:“你把资料传送给方烈,让他们也能绕道去那里。” 梅露还在左思右想,那吒一眼看来。“拜托了。”吓得她一个劲儿地点头,心里未尝不骂他“怎么这么不体贴?多求我一会儿也不行吗?”这时章靖彦回来了,瞧他两手空空的样子方烈就知道没戏了。正想着该怎么办时,那吒在电子脑中对她说道: “我们分头行动。在这个动力室我们可以走出去,你们按原计划绕路,在控制室的紧急出口见。” 方烈和章靖彦都收到了梅露在电子脑网络传送过来的资料,见地图中显示下方动力室确有通道离开,自己现在又没办法将他们救上来,便说道: “明白了。那就分头行动吧,保持联络。” 章靖彦也弯腰看着下层。“对不起,没找到绳子之类的东西拉你们上来,路上小心。” 在他们二人的电子脑中,传出了那吒的回答。“不要紧,你们也是。”而梅露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我不会怪你的!如果你真想道歉的话那等回到游隼号以后你不如请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又不住的“哎呀、等等我”的说着,显而易见是被那吒拉走了。 在下层,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和一个嘴巴常常关不上的人组成了临时小组,查探道路前往中层控制室的紧急逃生出口。在死寂漆黑的舰身中,听到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一个沉稳有力,一个像只麻雀似的跳来跳去——这个丫头还真不怕这里的地板再给她来给“意外惊喜”。梅露虽然没人跟她说话,可她自己却是滔滔不绝。不是抱怨这个,就是抱怨那个。一会儿说自己闷了,又想逗同伴开口,可那吒以不变应万变,给她来个一律不理。梅露只能摸摸鼻子,自讨没趣。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就此停下来,这不,在走过鱼雷贮存舱时,她探头进那些固定鱼雷的支架管中,嘀咕道: “精密的构造,要是能拆下来的话……” “行了,”那吒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妄想。“快走吧!” 梅露在后面朝青发的合成猛吐舌头,心里在骂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合成人,脾气这么坏!冷不防那吒一回头,正好瞧见她这鬼模样,梅露被吓得当场定住,就以这样的鬼脸继续和那吒对视着。在那种锐利的目光下,她缩回舌头,心虚地解释道: “呵呵,那个、那个……其实最近电视上的美容节目不是一直很流行脸部按摩吗?就是西十字星电视台的那个‘绝代佳人’啦,你没看过吗?我只是想照上面说的试试看嘛……” 那吒不置可否,转过头继续走他的路。梅露那一颗悬起的心才刚要落下,忽然前面的那吒说了这么一句话: “凭你这张脸,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样儿。” 这句话,既是说梅露是个合成人,脸不会好看也不会难看,永远都只能是这个样子;当然也可以这么解释,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不会使自己变得更有姿色。梅露这单细胞的小丫头过了几秒钟之后才领略到对方的意思——以她的理解能力,当然是理解为第二种解释了。梅露气得头顶冒烟,但当着那吒的面,她还是不敢放肆。可心里却在一个劲儿地诅咒对方是个不懂温柔的家伙,好像这么做就能出一口气似的。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4节 可是梅露这人的个性就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就忘记了之前那丁点儿“不快”(其实也是她自找的),向那吒问道: “对了,对了,之前亚迈哥不是说过现在外面的世界里殖民地人都找不到活干,只能去当强盗、贼,这是真的吗?越是有那么多殖民地人都那么惨吗?” 那吒没想到她对这件事会一直念念不忘,不由得有些意外。傍下脚步看着她。梅露也不解地打量着他这反应,又问道: “干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那吒摇摇头,又往前走。“那些都是事实,确实有很多殖民地人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得到了证实,梅露低头不语。她忽然扬起头,急急的问道: “那么如果让合成人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还给那些人,他们不就不用当强盗了吗?反正我们合成人既不用吃也不用喝,钱太多也不知该怎么花,倒不如让殖民地人来干活,这样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就不用挨饿啦!” 这丫头虽然天真又爱聒噪,可心肠却不错。那吒在心里笑了笑,但还是说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梅露好奇的追问道。“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见她这么认真,又是出于好心,那吒便细心地向她解释道: “就算世上所有的合成都同意让出工作,那些老板也不愿意的。因为他们就是想请报酬更低、要求更少的合成人干活,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赚更多的利润。而且如果殖民地人有活干,那么合成人就会变得无所事事,甚至被人类抛弃,那些合成人不也很可怜吗?” 梅露又低下头,她这时才明白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轻松。之前当她听到这些事时,她就觉得自己对那些殖民地人的处境负有责任——虽然她并没有抢人类的饭碗或是夺走他们的工作——可这单纯的小丫头仍然觉得心里不好受。那吒能明白她的感受,因为他对此也有相同的看法。不过造成这种局面并不是合成人单方面的责任,那些在企业中拥有领导权的人类才是主要的始作俑者。 第237章 在这种环境下,大多数人只想着如何赚取更多的利益,造成了恶性竞争的风气,有这样的后果也是注定的。那吒明白这些规律,只是他也常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合成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合成人的出现,到底对这个世界是好是坏?他身为世界上第一个合成人,总觉得自己应该负担起责任。只是这些问题,一时也不会有答案,只能靠人们继续摸索寻找。 来到一处通道前,那吒竖起耳朵。他似乎听到了水声,梅露也注意到了,她在电子脑中问道: “怎么回事啊?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那吒点点头,示意她站后点,自己则打开了通道的大门。两人往里一看,只见前方一截通向楼梯的走廊都淹没在水中。光用眼睛去看也不知道里头有多深。那吒看着两边墙壁上发黑的水渍,猜测道: “也许在战舰出事的时候,上面的水管破了,全都流到这里,成了个水潭。” 后面的梅露不出声,那吒又用探测仪器测到这条走廊也坍塌过,水灌满了两层通道。要想到达那边的楼梯入口就必须游过去。他看着这黑乎乎的水面,叹了口气,说道: “没办法,只能游过去了。幸好不大远,也就二、三十米吧。” 他回头叫梅露,一转过身去,却没看到人。原来小丫头已经蹲在地上了,脸色煞白。那吒不解,问道: “你怎么了?” 梅露看着那常常的大水坑,又抬头看着那吒,在电子脑中,她的声音都变了: “我、我、我……我不会游泳……” 那吒见她一副可怜样,真是又好笑又无奈。他又说道: “你是合成人,怎么连这个都不会?没事的,淹不死你的。进了水里,手脚并用划水就是了,我也会拉着你的。” 一听到真的要游泳,女孩咧开嘴,感觉上好像都快哭出来了。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不是的,我真的、真的不会游泳啊!要不、要不,能不能绕路啊?” “之前不是都确认过了吗?那边的路没办法通到控制室的出口。”那吒见她怕得厉害,便放轻了声音,劝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游泳,也可以慢慢浮过去,不会掉进去的。” 梅露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行的,我不行的!要我游泳,还不如让我下地狱呢!” 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可见她对游泳是多么的恐怕。那吒见此,干脆使出了激将法: “你不是常说自己的名字就是美人鱼的意思吗?美人鱼不会游泳,那你还干吗叫这个名字,我看不如改名算了!” “美人鱼就一定得在水里游吗?”梅露撇撇嘴,反驳道。“要是名字里有‘飞’这个字的,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就得会飞啊?反正我是不要下水的。要不你走你的水路,我走我的陆路得了!再不行你就把我扔在这儿,等把东西拿到手了,再回游隼号上拿家伙来救我吧!” 那吒哭笑不得。他对与人打交道——尤其是在女性这方面——不大在行,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试着说服梅露: “其实游泳一点也不难,别看它深,水的浮力会自动将你托上来的。到时你只需要伸开手划水,就能往前游了。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连试都没试过就放弃这样怎么行。况且你要是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怎么跟你师父交待。” 梅露从左到右迅速地扫了一眼。“意外?这里会有什么意外?”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5节 那吒见她似是有所动摇,心想该用什么来吓唬她前进好呢?他忽然想起之前梅露提到这战舰上有不少幽灵时的畏惧神情,心生一计,说道: “你也知道这艘飞船当初失事时死了不少人吧?这种战舰能乘搭多少人呢?让我想想……这么大型的飞船,至少也会有上万人吧……对,应该是这个数。也就是说,这战舰里最少也有这么多幽灵。你想想看,这些人全都是飞船突然失事而致死的,对人世有留恋所以升不了天,他们自然就得都留在船上,到处徘徊……(说到这里,他看见梅露吓得双眼圆睁,嘴巴都合不上,忙忍住笑)对了,说起来,刚刚我来的路上总觉得背后凉凉的,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梅露一下子跳了起来,同时用手朝背后乱挥,大叫道: “没有!没有!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感觉!” 见到对方已经上钩,那吒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过既然你那么讨厌游泳,我也不想勉强你。干脆你就先留在这儿,等我游过去、上了楼,再到控制室找那样东西……然后再回来接你吧。” 那小丫头现在完全不像刚才那般倔强,一听见那吒真的准备按她自己的随口乱说来行事,她越发吓坏了。梅露一把拽住那吒的胳臂,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救生圈一样,颤巍巍的问道: “你……你……你要一个人先走?就留下我一个?” “要不然怎么办?你又不想游过这个水坑。”那吒耸耸肩膀。“不用担心,虽然暂时有可能留在这地方一段时间,不过不会很久的,最短也不过才4、5小时。就算这里有那些……呃,不明生物,我想以你的个性也一定能和它们相处得来的,是吧?” 他的战术成功了,梅露真以为要是一个人留在这儿就得孤伶伶的多等上几个小时,一想起来她就头皮发麻。万一有什么“幽灵”找上门的话……小丫头不敢再往下想,急忙对那吒说道: “好啦!好啦!我跟你一起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 “你敢肯定?” 那吒看上去还有点犹豫,但梅露见他这样,反而更加着急了: “肯定!一百个肯定!快带我游过去吧!我可不要继续多呆在这儿1秒钟!” 那吒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可是梅露没有发现,他的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很显然,害怕鬼魂的思想在和不愿游泳的心态较量中占了上风,梅露虽然是合成人,可她的性格却和普通的人类女孩没什么两样,一样有一些让成年人啼笑皆非的弱点。那吒看着她不停往后头张望的惊慌表情,心里颇为好笑。在他的脑海里,闪现过多年前的某些片段:那个一直被自己照顾着的小女孩,也害怕鬼。每次在学校里听了什么鬼故事就吓得睡不着觉,晚上连上厕所都不敢去,非得找自己陪着才安心。回想起她那模样,那吒既觉得可笑又有点心酸。不过,现在他和对方已经天各一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梅露见那吒忽然沉默下来,不由得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忙叫道: “喂喂喂!你怎么啦?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什么‘东西’啦?” “没什么。”那吒恢复了往常的镇静,扭头看着那个水坑。“我先下去,然后你跟着下来。到时我会帮你的。” “唉,要是这船上没有重力该多好啊!我就能飘啊飘啊的飘过去了……”梅露嘀咕着,又歪着脑袋看着那吒。“喂,你说这飞船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它的氧气供应系统还有重力系统还能在运作呢?这也太奇怪了吧……难不成,真的是那些……” 她越想越害怕,又忍不住往左右飞快地扫视一眼。那吒也对此感到不解,不过看她怕成那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一步步走入注满水的走廊里,感觉底下还有站脚的地方,便朝梅露一挥手。梅露使劲的呼吸了几下,又掉头看看后面黑乎乎的通道,一咬牙,也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以她的身高,水只到她的下巴,她就像身处太空中的人一样,以慢吞吞的动作缓缓往前走。期间她不小心喝了几口水,又忙不迭地吐了出来,抱怨道: “不好、不好,喝了这些水,今年会走霉运的。看来流年运程上说我有水灾,原来就是这个啊……” “继续,别停下。”那吒提醒她。 半游半走的来到走廊中央时,这底下的地板已经坍塌,所以就得游过去。这对那吒而言不成问题,可梅露就惨了,她虽然浮在水面上,可完全没有方向感,手脚在水里乱划,可不仅没游向前,反而原地乱打转。那吒见她连狗爬式都不会,十足的一个旱鸭子,便回头拉着她连衣裙的肩带,将她拖上岸。梅露趴在走廊另一端的地板上,嘴里不住地哼哼唧唧,好像快死过去了。那吒抹抹脸上的水珠,催促道: “起来,还要赶路呢!” 梅露心里暗骂他是个暴君,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异样。她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边跟着那吒走上楼梯边嘀咕道: “瞧瞧我这裙子,又弄皱了,这还是新买的呢,刚穿上身没多久就得浸在这死水里……刚才在水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的东西都停顿了,连气泡都消失了,可一眨眼又动了起来,真奇怪……” “你是说刚才你看到的画面有一刹那停顿了,是吗?”那吒回头看着她。 梅露一点头,不解的打量着他一闪而过的疑惑神情。“可能是因为在水里的关系吧,不过连气泡都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那就奇怪了。我明明看见气泡冒出来的,一眨眼看到的东西就变了,可再眨眼就又看到了……很奇怪吧?”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6节 青发红眼的合成人嘴上虚应着,心里却在想:原来看到异样的人不止我一个,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备用系统有问题。刚上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也许是视觉系统或电子脑被某种磁场影响了,导致眼睛看到的一切和真实景物有出入。 第238章 他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走上楼梯,他们来到舰员宿舍。这里的摆设也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没什么引人注目之处。那吒和方烈联系,得知他们也正在朝目的地进发,一切无恙。之后又和游隼号联络,他那位年纪已过半百但精力旺盛的女老板劈头盖脑就是一顿大骂: “臭小子!怎么现在才说一声?!我还当你死在哪儿了……”快结束通信时,她还不忘加上一句:“要是看见有啥值钱的,别忘记给老娘带回来!” 梅露呢,则不住地张望。她好奇的拿起一本粘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竟然翻阅起来。那吒正想叫她别看了,梅露却头也不回地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看,还一边念道: “这天早上,通讯组的康哲远上尉又和研究员张烯发生了争执。我能明白上尉的心情,毕竟在和那东西进行过对话之后,总有些异样。看着它在屏幕上用自我思考程序写出的那些话,只要是具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它的发展似乎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控制,这点令人担心。可那些研究员却说什么‘这是历史的突破……’,看见张烯那种狂热的目光,我就觉得不安。他们还一直对上层的人说‘不要紧,应该加紧对它进行培养’,上头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完全不想后果,只想着立功……老天啊,我真希望能平平安安的赶到天维行星上,我的老婆和两个女儿应该已经到了那里,正在等着我吧!不过连她们都不知道,我们这次航行到底是在运送着什么东西……” 那吒凑前一看,惊讶的发现这上头写的全是古文,虽然文字和现在一样,但文法完全不同。他望着梅露,问道: “你会看古文?这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就算我师父他不教,我也得学。”梅露一脸得意洋洋。“跟师父相处这几年,开始的时候我都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自己去琢磨。久而久之,自然就学会了。我师父以前说的话,跟这篇东西差不多,文绉绉的,又难懂,难念。不过我师父夸我学的挺快,呵呵。” 那吒本来还想称赞她的,可见这小丫头又开始炫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看着那个记事本上的文字,心想要是朋友梅星华或是孙锐在此,不仅能看懂,而且会翻译得更有文采。可以熟练运用古文似乎是他们世家子弟的必备功课,梅星华给自己所写的信就是用古文形式的,而孙锐也可以看得出是长年受此薰陶,造诣不浅。因为受梅星华影响,那吒多少了解这些古文。他翻开其中一页——那些书页都已经牢牢地粘在一起了,所以翻开时他十分小心——那上面所写的文字翻译成现代文后大意如下: “今天,上面的决定终于下来了,它终于要消失了!早就应该如此了,我们这些军官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因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可研究员个个气的脸都变绿了,尤其是他们的头头张烯,好像被人割掉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似的心疼……他们居然好意思说这是愚蠢至极的决定!我看愚蠢的是他们,这些疯狂的科学家迟早都会自食其果的!要毁掉它,准备的工作一定不少,可不能马虎……” 他放下本子,心里开始有些明白:看来这些已故的舰员笔记中所提到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指太初。这些在失事前就留下的资料为他提供了珍贵的线索。太初在当时因为智能发展过快,日渐强大,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在激烈争论过后,主张毁灭它的的一派占了上风,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惨剧。不过仔细一想,要是太初没有被毁灭,那它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也可能开始想支配人类,到头来历史还是照旧。人类不能容纳它,而它也容不下人类。 离开这一层后,他们又再往中层走去。跟在后面的梅露鬼鬼祟祟的往口袋里塞什么东西,那吒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地方的东西你可别乱碰,万一招来什么意外你可别哭鼻子!” 梅露的动作停住了,见被对方识破了,只好尴尬地一笑,掏出那件东西——一张纸,解释道: “我没拿什么东西啦,这不过是以前古董磁带外头夹带的招贴纸,我见上面的画儿挺好看的,所以就……” “把它放回去!”那吒不为所动。 这下,梅露急了,她只好一股脑儿地把真正的原因倾吐出来: “我不是帮自己拿的,是为了我师父。我师父那儿就有一盒老磁带,他喜欢听那些歌,我也听熟了,可是不知道那些歌词是什么。刚才我看见这招贴纸上的歌词和师父磁带里的歌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想带回去,送给他老人家。” 听见那吒没出声,梅露知道有希望,又忙献宝似的说道: “不信,我念一段给你听。这些老歌词还挺有意思的:‘微风带来的消息,擦去那些记忆。星空是我们存在的证明,世界面临的变化,是战争还是和平……’” 一语未了,她的电子脑中猛然听见那吒一声大吼: “别说了!” 梅露吓傻了,尤其是当她看见那吒满面怒容,眼中红光突现,好像是一只猛兽用它那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自己。她害怕得连手上的纸条掉了都不敢捡。在空荡荡的通道上,什么声音都没有,益发显得诡异不安。梅露从来都没看见过那吒这么可怕的样子,完全呆住了。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7节 那吒喘着气,转过身不去看她,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那段歌词,心中就仿如翻天覆地、排山倒海,非常压抑难受而且焦躁。在心底,某种潜藏的恐怕也喷涌而出,使他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让对方马上住口,要不然他一定受不了。那吒重重的闭上眼睛,努力稳定着情绪。他蓦然想起,以前在坤都喜出望外第一次见到巴兹的时候,自己就曾听过这首歌。当时他的反应和现在如出一辙,那种感觉他永远都忘不了。 好不容易,梅露才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看那吒的表情,见他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狂怒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只是仍显得不大平静。她这才稍稍安心,喃喃说道: “我、我……我只想让你听听这歌词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念就是了……” 那吒在心中平息着那股难受的劲头,又睁开眼睛,看了看身后那个委屈又不知所措的小丫头,说道: “算了,是我不该那样说你的,不过拜托你以后别再念这个了!” 最后那句他加重了力度,梅露不住地点头,赶紧将那张惹祸的招贴纸放进口袋里,再也不敢拿出来招摇。刚才,她的确是被吓坏了。心情平服之后,她又不禁怪起那吒来:不过只是一段歌词而已嘛,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可是这样的话打死她她都不敢说出口,见识过那吒发火的威力后,梅露再也不肯去摸老虎屁股了。 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径直来到中层。这里也有损毁,但还不至于堵塞通路。在他们前方,就是大型控制室的紧急出口。那吒很轻松的就越过碎石堆,梅露却没那么好身手,差点被绊了脚。如果不是那吒扶她一把,只怕伤得还会更严重。梅露心软,正想说谢谢,忽然一眼瞥见右侧有一片白白的东西掠过自己的眼睛,吓得她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跳到那吒身上,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那模样更像是在勒住对方),哇哇大叫: “鬼啊!有鬼啊!鬼跟着我啦!” “梅露!梅露!”那吒在电子脑中不得不一再地叫住她使她冷静下来。“看清楚点,那不是什么鬼,只是一件白大褂而已。看清楚!” 小丫头惊惶不定,勉强扫了一眼,果然有个白色的物体在那里。她吓得闭上眼,不敢再看。那吒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告诉她道: “没事的,不会有鬼跟着你的。你好好认一认,看看那是什么。” 梅露睁开一只眼睛,仔细一瞧,这才看清那个东西的确不是什么鬼魂,只不过是件破旧的白大褂。她松了好大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 “可吓死我啦~~~~” “那你能下来了吗?”那吒的声音又在她的电子脑中响起。 梅露这才想起自己还抱着那吒,急忙松开手站好。看着面无表情的那吒,他傻笑了一下,不甚流利的说道: “那个、我、只是……不好意思。” 在那吒目光的注视下,梅露只好乖乖认错,谁让她只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这般失态。不过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让两人都不用再扳起脸。之前的那点疙瘩,也在无形中消失了。梅露看看那吒,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喂,你还在生气吗?” “不,”那吒的声音在电子脑中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忘了那件事吧。” 梅露撅起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会想到原来你讨厌那些嘛!不过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念那些了!” 那吒站在那儿,看着她,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说过了,我没有怪你,也没有生气。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听见这个美男子向自己道歉,梅露心中有再多的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此时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儿。她甚至还觉得刚才被人这么一吼还是挺值得的。这个丫头,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把之前的不快都抛诸脑后了。见那吒这样,她又乍着胆子问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这首歌呢?有什么缘故吗?” 对方又不说话了,梅露见此,连忙说道: “那个,那个,你不想说就算了。 第239章 不要紧的,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过好了。哈哈哈哈……” 她可是害怕万一又引来了那吒的怒火,到时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她有点后悔,干吗又多嘴去招惹这家伙。不过这次那吒没有动怒,他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一听见就特别难受。” 平常不擅长与女性交往的那吒能够这样娓娓道来,倒不是由于梅露有多大魅力。事实恰恰相反,正因为那吒根本没把她当成是女人来看,而是当她是个孩子,所以交谈时才能如此自然。如果换成是其他女性——比如方烈——恐怕那吒是被人问了十句才会回答了两、三句而已。梅露当然不知道这些(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沮丧无比),嘴里又重复了一遍那吒最后的那一句话,又再问道: “你是不喜欢歌词,还是不喜欢曲调?或者说,你不喜欢听这类歌?” “都不是,”那吒的眼神有丝不耐烦。“别提这个了,好吗?” 梅露还能怎样,当然是喏喏连声的应着啰。他们刚翻过碎石堆,那吒一眼就看见前面有人影晃动。他举枪对准那里,却听见电子脑中传来了熟悉的笑声。这一笑,使他拿枪的手放下了。因为发出这笑声的人正是方烈,章靖彦也站在那儿。正静静的等待着他们。那吒走向他们二人,问道: “在这儿等多久了?” 方烈和章靖彦对望一眼,又笑了。这个长相秀美的金发女子看了看他身后的梅露,说道: “就在有人喊‘有鬼’的时候我们就到了。”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8节 在他们刚才所到的范围内,那吒和梅露在电子脑中的谈话是可以被内线接收到的,因此这先到的二人会听见那此话也就不奇怪了。那吒倒没什么,可梅露却马上就脸红了。如果不是因为此地没有灯光,黑乎乎的一片,她那副缩头乌龟似的模样肯定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让这小丫头感到难堪的不是自己的大喊大叫会被对方的电子脑接收到,而是让人知道了像她这种性格居然会害怕鬼。尽管她的孩子气是无庸置疑的,但一想到别人还是把她当成孩子来看待,她就很不甘心。几乎所有的人类在少年时期都会有这种心态,梅露虽然是合成人,可在心理上与其他人类毫无二致。 “既然能听见我们说话那你们也该说一声吧。”那吒看了她一眼。 方烈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你可不想又吓着人。” 梅露的脸又红了,她迅速瞥了眼面前微带笑意的三人,突然觉得他们不像是同伴,更像是三个大人。见她很不好意思了,方烈也没再往下说,章靖彦出来打圆场: “我们刚才调查过,这个紧急出口已经封闭了。在两侧各有一个扳手,要想打开这扇门,恐怕得同时拉下扳手才行。” “不过这里的干扰不小,探测仪上没法显示出里面的情况。”方烈在一旁补充道。“控制室里面说不定会有危险。” “这个不奇怪,”那吒点头,又看着梅露。“你师父有说过要找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梅露鼓着腮,苦思冥想着师父的交待。末了,她才不怎么确定的说道: “我记得师父是这么说的……‘只要御子在那儿,他肯定能找到的!’(她活灵活现地模仿着巴兹的口吻和姿势,十分可笑)……应该就是这样。” 其他两人都将视线移向那吒,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但那吒不置可否,他心想这个巴兹跟梅露说的话就和跟自己说的差不多,令人难以捉摸。也只有进里面看看,才会有结果。他说道: “先把门打开再说。到时我先一个人进去,确认了没有危险后你们再进来。” 章靖彦本想说“这样不安全”,可那吒一句“这是我的责任”,就让他无言以对。他又看看方烈,这个女子朝他安慰地笑了笑。显然方烈也默许了那吒的做法。游隼号的技师只好耸耸肩膀,站在右侧的扳手开关处。 那吒也走到左侧,看到方烈带着梅露躲到碎石堆后,他朝章靖彦说道: “我来数三下,第三声的时候就一起拉下扳手。” 章靖彦很快的点点头。那吒开始数数“一、二……”当喊到“三”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启动了开关,可紧急出口的门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差了一点,又试了一次,两人才动作一致的同时扳下了扳手。在传出一声刺耳沉闷的响声后,紧急出口终于向他们敞开了。 那吒示意他们先别动,自己则走了进去。在出口的门处,弥漫着一些似曾相识的粉末,和之前见过的一样,它们随即消失在空中。那吒一脚踏进里面,内心就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如果说他刚才踏足这艘进取号时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场存在,那么当他进入这个大型控制室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在这里面,确实有异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跨过金属地板上的残骸,在一旁又有几件破烂的白色大褂无力的贴在地面上。大型迫近室的设备看上去依旧,看去那些东西都已经成了船体的一部分。那些端子线绞在一起,活像一堆蛇。和舰内其他地方相同,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也进入了无尽的黑暗和虚空中。 那吒看着这一切,越看越不对劲。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东西他看不顺眼,而是整个的感觉就很不妥当。在整艘战舰上都有类似的感觉,明明是经过了三百多年岁月的洗礼,可这里的一切除了看上去比较陈旧外,竟然没有任何腐烂消亡的迹象。更奇怪的是,在战舰内部,氧气的含量还有重力感,竟然和平常正常运作中的飞船没有什么区别,这里真的是经过了三百多年吗?那吒怎么看都觉得没有这种感觉。此处当然不可能像梅露说的那样是因为“有鬼”所以才会一切运作正常,但如果是说进取号的系统还能运作,那又简直匪夷所思。就那吒所知,绝对不可能有战舰在经过了如此漫长而又无人管理的岁月后,还能一切如常运作的。 难道说,这一切都和那股自己感受的强大力场有关吗? 确认没有危险后,那吒用电子脑联络还等候在外面的三人道: “你们可以进来了。” 不久,他们三人也依次穿过那狭小的出口,走进这宽大的控制室内。在第一眼看来,他们并未感觉到这里和别的房间有什么不同。那吒有些失望,他不知道巴兹到底要他找什么东西,这样看来此处的任何物件都有嫌疑,寻找范围可就比原来想像的大得多了。 “可以克制太初的东西,可以克制太初的东西……” 那吒在心里念叨着,同时来回打量着四周。这间控制室的前半部是设备所在地,从它们摆放的位置来看,当年那些舰员就是坐在那里监控设备。在房间中央,是一道全封闭的强化玻璃幕墙,只有一扇门。玻璃幕墙后面,则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大房间。那里头全是碎块,也许以前是用来放置某些物体的,但现在什么也没剩下。黑暗笼罩着每一个角落,也将它的阴影投射在几个探寻者的心内。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9节 梅露用手擦擦玻璃,又将脸凑上去看着里面那个大房间。章靖彦用仪器探测周围物体的反应,但暂时没有什么收获。方烈看过这里的环境后,在电子脑中对那吒说道: “虽然这是战舰,但这个控制室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用来做研究的。” 那吒也有同感,他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既然巴兹叫我来这里找克制太初的东西,说不定这里就是当年放置太初和原体的地方。在太初进入原体并导致战舰失事后,这里还残留着一些值得发掘的物体。他回想起之前自己曾两次感受到异样,倒不如闭上眼睛,只用电子脑去感受那股波动。自从与另一个分身迦蓝合二为一后,那吒对于将自己带到这世界上的太初就增强了感应力,对原体也是如此。如果这里真有那样东西,那么就有可能对自己的力量有所反应。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红色的眼眸,望向玻璃幕墙另一侧的那个房间。 他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前,试着想打开它。一旁的梅露插嘴道: “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门给堵上了,打不开的。” 对方没理会她的话,继续拧着门把手。可他稍稍一用力,把手就“喀啦”一声,整个掉下来了。章靖彦看出那吒是要进去里面调查,便提议道: “我们一起把门撞开吧,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那我也来吧。”方烈也说道。 “那好吧。”那吒瞪了一眼仍傻站在门前的梅露。“丫头,还不快让开!” 梅露醒悟过来,忙不迭退到一旁。三人对准那扇门,一起冲了过去。一下,两下,那扇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躺,正式宣告寿终正寝。三人收住脚步,看着这个房间。这时差有一半以上的空间堆满了可能是爆炸时产生了碎块,感觉比外头的房间更狭窄些。方烈注意到,这里面充斥着那些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粉尘,地上、空中、四周,到处都是。在碎块堆底下,还隐约能看到有些白色的罩衣和破碎的氧气罩。方烈走上前,捡起几块碎片,发现那是老式的防护服装备。照这样子看来,在失事时或在失事前,曾有舰员来过此地但又被困于此结果丧命。这套防护服可能就是被这样留下来了。她对这些粉尘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仿佛这些小微粒的背后还隐藏着某些秘密。 在刚冲进来的那一刹那,那吒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就像是一道高压电流掠过自己的身体。 第240章 在经历了378年的时间后,这个房间里仍然残留着强大的力场,久久不散。是这里,不会有错的。那吒现在可以确定了,因为他现在感受到的莫名气息,正和自己最熟悉的原体的气息如出一辙。但是在这之中,似乎又有点不同。那股力量,并不如他见过的原体所散发的力量那么霸道。 这时,三人都看见那吒一步步走向碎块中间,用双手挡开那些大小不一的金属板或是玻璃。梅露虽在背后看不到那吒的神情,但看上去对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她刚想出口询问,方烈就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多问。梅露也只好闭上嘴,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那吒就停下手,直直的看着被他挖空的部分。在他身旁的章靖彦也向那里投去视线,所看到的,是一块比手掌还小,像石头的物体。方烈看到不一幕后也不解的皱皱眉头,她不明白这块小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那吒如此着迷。她再看看这个同伴的神情,不禁为他那中了邪似的冰冷眼神感到担忧。可不知为什么,他们谁都没有说些什么,仿佛是被这里的气氛给震摄住了一样。 那吒将手伸向底下,拿起那块石头紧握在手中。在这一时刻,所有人都感觉电子脑中的信号干扰大增,眼前一片白茫茫…… 在游隼号上,无法前去的人留在驾驶室里,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同伴归来。亚迈见他们去了这么久都还不见踪影,就一个劲儿地唠叨“早知道我也跟去就好了,少了我,他们果然拖拖拉拉的。”辛然懒得理他,径自逗着章靖彦的宠物喵喵。米汤则双手放在脑后,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而他们的老板则不怎么耐烦地跷着脚,大脚板上的人字拖鞋被她晃得几乎快掉下来,可又总是掉不下去,这也可算是游四方的特技之一吧。 “喵喵乖,等阿彦回来了,你就又能好好玩了。” 辛然摸着小猴子的脑袋,发现喵喵不如往日那么爱闹爱动,偶尔才“叽”一声,又显得略为不安。这种情景可是非常少见的。见它连平时最喜欢的玉米棒都不啃了,辛然便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还是吃的东西不合你的口味?” 拿起玉米棒闻了闻,食物也没变质。辛然正想着再摸它,却意外的发现喵喵浑身发抖,眼睛睁得圆圆的,十分害怕的样子。紧接着,这只机械小猴子唿的一声钻进了导航仪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辛然大吃一惊,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刚想劝喵喵出来,,一眼导航仪旁的立体屏幕,不禁愣住了。她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吧,为什么时间……时间会停住了……” 听见她这话,亚迈也看看时间,这才发现上面的电子计时器一动不动,时间就此停止了。他迷惑不解的看看众人,说道: “难道是设备出问题了?现在的时间怎么和他们上船时的那个时间一样,好像根本没变过似的。” “不,不对,就连电子脑里的时钟也没了反应,”游四方也发现到这一奇怪的事实。“不可能的,明明应该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对……” 他们正对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加评论之时,就听见驾驶席上的米汤用极不自然、断成一截截的声音说道: “老……老……老天哪……我在做……做……做梦……梦吧……” 其他人见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便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巨大的舷窗外,原本战舰升降平台内变得无比残破,黯然失色。透过那些巨大的破洞,还能看到外面参差不齐的地面部分。就好像是魔法时间一过,灰姑娘又恢复了原样那般,进取号的真实面貌也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窗外这艘腐朽不堪的联邦战舰。仅仅在数小时前,它还十分完整地出现在这里,可现在一眨眼的功夫,进取号就成了名符其实的一堆废铁,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游四方到底见多识广,醒悟得也快。她见众人全都是一副张大嘴的木偶似的表情,便狠狠地一跺脚,大吼道: “别光顾着看啊,你们这群崽子!还不快查查这是怎么回事?!” 被她那么一喝,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辛然连忙用导航仪查探,然后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一脸不敢置信。“我们现在的座标没变,仍然是在进取号内。可是探测结果显示,这里是个巨大的陨石坑,我们就在里面!” 亚迈好不容易才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见、见它的鬼!可我们之前明明看见……” 米汤咽了好大一口口水,喉结上下颤动。“该死的!难不成真的是……对了,对了,电子脑的时间又开始计时了!” 第四卷共鸣第五章第10节 果然,船上的计时器和他们的电子脑都在幻像消失了那一刹那恢复了计时功能。他即使没把话说出口,但别人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能在刹那间改头换面,迷惑他们的眼睛,甚至停顿了他们的时间,简直就和传说中的幽灵船一样。大家都不说话了,确切来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游四方拧着眉头,又看着舷窗外的可怕景象,断然说道: “不,这不是什么幽灵作怪,而是强大的电子干扰!” 见众人都回头看着自己,她又开口了。“别忘记了,我们的大脑都是电子脑,有硬盘可以上网,就能被病毒、黑客入侵。这地方原本就是这样子的,不过当我们来到这个范围的时候,里面的某种电磁波开始起作用,入侵了我们所有人的电子脑,让我们的眼睛看到它预设好的画面和影像,于是我们都以为进取号看上去和三百多年前没有区别。现在那股干扰因为某种原因停顿下来了,我们的电子脑恢复正常,所以才看清了这一切!”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才明白过来。辛然仍然十分震惊,她知道要入侵普通人的电子脑需要非常高明的技巧,要不就是信号强大到可以无视电子脑内的种种屏障。而现在他们船上所有人都被莫名入侵,却毫不知情。那么这股力量可想而知是多么强大!但亚迈却提出了异议: “喂,就算你们会被入侵电子脑,那我呢?我可没有电子脑啊?!” 这个问题把游四方都给问住了。她虽然能肯定自己,还有米汤和辛然都是电子器官遭入侵而看到错觉,但亚迈这个纯人类为什么也和他们一样看到异像,这她就无法解释了。她一跺脚,大骂道: “王八蛋!这个老娘怎么会知道?!现在先闭上你的嘴,赶紧救人要紧!” “救人?”米汤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你是说,那吒他们会有危险?!” “现在这船破成这样了,不塌掉才怪!他们不能留在那里,得赶快出来!”游四方又看着辛然。“丫头,马上跟他们联络!” 此时,仍在大型控制室内的四人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在光与影中,378年前的影像一一重现,原体与太初被秘密地运送上飞船,进行研究。在这期间,太初的智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也为它惹来了杀身之祸。在上层的授意下,研究小组被迫消除太初的程序,于是就有了这样的情景: 在某个军官最喜欢的歌曲《抛开束缚》的歌声中,太初被人类着手消灭(当听到这首歌时那吒脸色苍白)。它一步步走向灭亡,恐惧和绝望第一次被这个尊重的人工智能体所领悟。生存下去的欲望也首次出现在它本无感情的程序之中。太初为求自保,毅然选择了原体中的力量融合,并趁机启动了进取号的自爆程序。本为太初而设的死亡之宴,却成为了它的主宰者——人类——的末日。当领悟到这事实后,舰员试图阻止太初,但一切都太迟了。原体与太初一起消失了,留给人们的只有死亡……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房间内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极力逃生,但门被堵住了,他们聚集在门后撕心裂肺地惨叫着,被火焰包围,墙壁因爆炸而轰然倒塌,将活生生的人埋于瓦砾堆中(当看见眼前这一幕幻像时方烈终于明白,原来那些粉末正是船上死者的残骸!)……歌声仍在飘扬回荡,但所衬托的却是一幅地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耀眼的白光过后,幻觉消失了,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所看见的,就是真实而破烂不堪的联邦战舰进取号。 梅露看着周围,又使劲揉着眼睛,希望自己只是看错了而已。章靖彦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不可思议的幻觉之中,喃喃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之前看到的……到底是……” “那应该是三百多年前发生在这艘战舰上的失事时刻的情景。”方烈抬头望着四周腐朽破败不堪的景物。“我想我们之前一路上所见到的那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而是有某种力量改写了我们电子脑的程序,让我们看见它所预设生成的画面。难怪刚才总觉得看东西时画面有些怪怪的。至于那个力量,恐怕就是……” 其他二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吒正将手中的那个像石头的东西握紧。他赤色的眼眸发亮,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刚才的那些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三百多年前的真实!是它……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它的力量,让整个战舰的时间都停留在了三百多年前爆炸时的那一瞬间,在这里,所有的时间都停止了。所以我们一来到这个范围内就也被它的力量控制而停止了时间,不然的话,普通的战舰是绝对不可能让系统运作支撑到现在的!这个……它的力量……真是巨大……” “停止……停止时间……” 章靖彦惊呆了,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不敢相信这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似的东西竟然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能把此处范围的时间都保持在三百多年前! 第241章 不过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四周的东西纷纷坠落,似乎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他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方烈拉着梅露,让她躲过差点就砸到她头上的玻璃,说道: “我们快走吧,这地方呆不久了!” 四人逃出了大型控制室,临走时,那吒回头看了那里最后一眼。就在刚才,他深深地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怨念:那是太初与人类誓不两立的开端。他将那块东西放进袋子里,牢牢地背的身上,跟同伴一起逃离这个曾经是令他诞生于世上的太初的弥留之地。 章靖彦用电子脑联络游隼号,才知道因为四处坍塌他们只能被迫将游隼号驶离战舰的升降平台,在船身旁游移。他说出了一行人的坐标,让游隼号尽量靠近船侧。现在他们四人已经不可能再按原路返回游隼号,只能另想方法。那吒在电子脑中向游四方说道: “老板,用游隼号激光炮射穿进取号中层左侧前端的船身,把游隼号的舱门打开,我们得跳过来!” 那头的游四方大笑起来。“好小子!你还没被吓破胆呢!” 在老板兼船长的一声令下,激光齐发,击穿了进取号的舰身。那吒四人在东倒西歪的战舰内一边奔跑,一边躲开那些随时会砸下的大块金属物。虽然战舰开始崩溃,可此处的重力系统依然没有失去效力,这反而令他们的逃生之旅充满险阻。好不容易来到那个新增的大破洞前,米汤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游隼号极力靠近那艘崩塌的联邦战舰,好让他们能够跳过来。这样做非常危险,搞不好连游隼号都会受到牵连,偏偏进取号上的重力依旧,他们四人无法马上脱离,只能用这个方法来回到游隼号。看着那已经敞开的船舱,方烈毫不迟疑,用加速助跑跃过了无尽的虚空,跳入了游隼号内,。进取号已经渐渐瓦解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章靖彦也跳了过去,双脚落在外面,被方烈拉了进来。梅露害怕得全身发抖,对那吒说道: “不可能的,我没办法跳得这么远!我会飘在外头回不去的!” “你行的!”那吒避开头顶上砸下的一块金属板,紧盯着梅露。“我说你行你就行,去吧!” 梅露看着他,又看看游隼号那边,她一咬牙,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预想中的失足跌落没有发生,她在星空中飘浮着,慢慢靠近着游隼号,被已经先上船的二人连忙拉了进来。一来到有重力的船上,她“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小丫头摸着屁股可又不敢喊痛,只是哎唷哎唷的叫。可一看到自己居然能平安跃过这么宽的距离成功逃生,又让她高兴起来。 现在只剩下那吒了。由于进取号崩塌严重,游隼号也挨了几处砸,船身开始巅簸。这一来,它和进取号的距离又拉远了。趁着游隼号靠过来的一刻,那吒飞身一跃而起,扑向游隼号的船舱内。他没有跃进里面,双手紧抓住船舱边缘的凹槽。眼看他就要被战舰的碎块砸中时,那吒依靠着手上的力量,猛然一个翻身,直跃过众人的头顶,稳稳地落在船舱地板上。那个袋子仍背在他的身上。方烈松了好大一口气,章靖彦已经联络游四方“一切搞定,可以出发了”。金发女子瞪着那吒,唇边却有一抹笑意: “你还真会吓人一跳!” 那吒抽动了一下嘴角。“我说过的,一定会解决的!”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1节 同样的一个世界,同样的人,同样的万物,由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起,大自然就是为了让他们平等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但自从人类这个种族开始高速发展起来之后,这个种族已经忘记了自然的本意,开始急不可待地想取而代之。他们既对付样貌与他们毫不一样但都同为生命的生物,更对付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同类。人类忙着把自己的群体分为三六九等,高高在上的人可以命令下层的人,而下层的人不仅不觉得这是错的,相反,还俯首听从他人的安排,甚至念念不忘自己也可以有朝一日能成为任意操纵别人的人。生命就在这一池你争我夺的混水中流逝,却没人觉得悲哀。人们不会把同情给那些消失在他们目光中的人,因为那些人只是失败者。只有站在别人的尸体上傲视天下的人才会被人们视为是英雄。“英雄”这个词是多么动听,但若想成为这个称号的拥有者,那么他所杀的人不会比他所救的人少。可惜,人类的眼睛只习惯看向光明的地方,那些淹没在黑暗深渊中的累累白骨已经进入不了他们的视线了。 所幸的是,世界上并不是人人如此。即使这荒谬的一切已经被民众所接受,视为金科玉律,仍然有人希望将之改正过来,就算他本人没想得那么长远,只是希望能尽自己的努力避免更多人受害,这也是值得尊敬的。然而,这样的人得到的却不是英雄的礼遇,而是惊诧、怀疑、讥笑、谩骂、怒斥甚至是痛恨。而有一个词,是经常被人们用来形容这类被视作是“逆天而行”的人。那就是——疯子。 当孙氏的首领孙锐在内部会议中提出将会与联邦和谈,逐步辙消孙氏的统治和军队,重新归于联邦时,会中诸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意识到他们这位主人不是在开玩笑时,众人的反弹可想而知。内阁长官——也是一直辅佐孙家的老官员——乌栎天首先出马,想打消孙锐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联邦长久以来都对我们虎视眈眈,您这样做正中他们下怀!您宅心仁厚,想竭力避免战争,可方法还有很多,用不着采取这样危险的作法!” “孙氏根基雄厚,即使开战也决不至于落败。”同为内阁官员的安伸尚也在苦口婆心的劝道:“去年年末我军开战纯属意外,现今风波已经解决,又何必去看联邦的脸色呢?请您一定要三思啊!” 在数个月前,也就是新历399年12月18日,在联邦东十字星星域外围边境上,由天罡军天威师原副师长梁复鸿带领的辖下舰队,存心向正结束演习返回归途中的东十字星舰队挑衅。利用突袭将其中的主舰队和第九舰队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失去了总司令和一名指挥官。当时同行的第三舰队指挥官因过度惊吓而选择了逃跑。在第九舰队指挥官乔朗的调动下,总算保住了剩余的兵力,将伤害减低。此事令联邦与孙氏的关系跌入了历史的冰点,两方在一轮轮针锋相对的谈判后,勉强才达成了协议,由孙氏一方赔偿了事。但此事毫无疑问令两上空都布满了战争的阴云。假以时日,双方必定展开恶斗。也正是这一事件,促使孙锐下定决心,全面求和停战。 可是这在孙氏官员们看来,这不仅是不可能也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几乎每个孙氏的人都认为,孙氏与联邦同处平等地位,怎么可能要己方先对敌人低头?!而且孙锐这么做,无疑是等于要结束孙家长达数百年的统治,结束他们以及他们祖辈用尽心血才建造而成的辉煌,这样的做法,确实没人能接受得了。 可无论他们如何劝说,甚至在厉言疾色地质问,孙锐也并无动摇之意。面对各方沉重的压力,孙锐的回答是: “我没有想过要出卖孙氏和天罡军,也不是因为向往联邦或是畏惧联邦才做出这种决定。我做上这个位置,就要对孙氏的民众负责,保护他们。但我也不能用他人的生命来换取这种和平。如果牺牲孙家就能换来真正的和平,那么我愿意这么做而且也不会后悔!开占在所难免的话,那我就更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各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所牺牲的是孙家的利益,如果联邦接手孙氏后,他们也肯定还需要各位的协助。而且这方面我也会在谈判中提出,务求条约成立,所以请各位不用担心。各位要做的事,应该是如何保全孙氏的民众和他们的权益,同时避免争端,而不只是考虑孙家。各位鄙视我也罢、痛骂我也罢,我都决心已定!” 见孙锐这次如此认真,众多官员都是大惊失色。在劝告不起作用之下,不少人都选择了更为极端的方式。变相威胁,有人破口大骂,骂孙锐一心要毁掉孙氏,不顾大局;有人集结部属静坐在孙氏宅邸外抗议;有人更是当面斥责孙锐无能,是个虚有其表的懦夫与胆小鬼。这一切,无非是想逼孙锐回心转意,撤回这种不得人心的命令。孙锐没有理会这些,只是着手准备谈判的工作。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有孙氏的高官在聚会上如此放言道: “我看我们的首领,一定是疯掉了!” 孙锐的行动也引起了更大的不满。众多高官都纷纷拒绝执行命令,不愿进行和谈,自发组织起来进行阻挠。甚至有人还如此说道:“除非等我们都死光了再说!”孙氏也因此而陷入了分裂的书面。几乎所有人都祈求首领能停止这一设想和随之而来的举动,尽快恢复原样,就像以往那样管理孙氏。 在这一点上,天罡军的反应之强烈不下于官员们。因为若是孙氏真的要重归联邦,那么他们首当其冲就要被解散,这也是军人们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反抗也就更加强烈。在这方面,他们和官员们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在看到孙锐并未改变主意后,内阁长官等一众高官秘密拜会了孙氏天罡军的将领。天威师师长濮阳绍就是其中之一。在谈论到首领的举动时,诸人都是痛心疾首。乌栋天说道: “我们决不能让首领再这样下去!这么做孙氏就完了!”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2节 濮阳绍深深一颔首,对于孙锐的意图,他同样是无比震惊。 第242章 他的愤怒也不在他人之下,一想到这个任性的首领竟然要将孙氏和天罡军拱手相送,他就气得浑身直发抖。所以这位当初力保孙锐坐上首领位置的将军,更感到自己是有责任的,他无论如何都会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对于客人的来访,濮阳绍也是心中有数。他已经大概猜测到对方来拜访自己的用意,只是不予以点破,好让别人先说出口。果然,另一高官安伸尚恳切的说道: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让首领回心转意,醒悟过来。停止那些会毁掉孙氏的行为!我们今天来,就是希望能借助将军您一臂之力,阻止首领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我是天罡军的一员,这也就是我的责任。只是不知各位希望怎么做呢?”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几名官员互望一眼,像是放心了不少。乌栋天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们希望,可以借助将军的兵力让首领暂时停下工作,安心静养。好好考虑清楚个中得失。在这段期间,我们会继续劝说首领,直到让他明白过来为止。我们也知道这么做对首领是极大的不敬,可我们也实在是为了孙氏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绝不敢存有妄想。只求首领可以体会到大家的苦心,重新改过,这也是我们孙氏之福啊!” 说穿了,其实就是要濮阳绍以天罡军的兵力,软禁孙锐,迫使他取消与联邦和谈的计划。这样做无疑是非常的不敬而且极有可能是被视为背叛。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和后果,只希望能说服孙锐。而在劝说种种手段无效的时候,他们面前也只剩下这个方法了。至于还有一个方法——服从命令与联邦和谈,这是他们绝对不愿做的。在四处联络天罡军的将领时,官员们首先就想到了濮阳绍。因为当初是他极力支持孙锐成为首领的,可以说对首领有恩。由这位将军出马,也许孙锐会给他点面子。 濮阳绍没有马上答复,虽然说他早就猜到对方的来意,可他们真的把话说出口后,他反而感到不安。和所有孙氏的官员一样,他也曾宣誓永久效忠首领与孙家。如今首领虽然一意孤行,可训到要违背其命令将之软禁起来,濮阳绍始终有所顾忌。在专制制度下成长的人,不可能对上级没有一点顾虑,更何况那个是他们拥戴的首领。所以他一时也很难作出决定。即使他们都不想将矛头对准孙锐,但派兵软禁他仍然是相当冒险的事。要是有个搞不好,自己身败名裂、丧命事小,恐怕到时就再也没人敢阻止首领了。 见他不语,乌栋天似乎也明白他的心事,又说道: “我知道阁下非常尊敬首领,也一向忠于孙氏。换作是在以前,我们也绝不可能想出这么荒唐的念头。然而如今首领的行为您也看到了,要是连我们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任由情势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那时候孙氏重蹈银河财团的覆辙,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我在此请求您,一定要拯救孙氏和首领啊!” 说着,这个老人向濮阳绍深深鞠了一躬,其他人也是如此。濮阳绍再也坐不住了,他一下站起来,向着众官员弯腰行礼,并说道: “承蒙各位如此信任我,我濮阳绍一定会尽力而为!就请诸位也一起努力,好好劝服首领吧!” 这样一来,彼此间的盟约就达成了。乌栋天再次向他致谢道: “濮阳将军能这样为孙氏着想,真令我佩服不已!那么,首领的安全也就拜托您了,首领年轻,偶尔犯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向首领仔细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相信首领会明白我们这一片苦心的。” 他们到底是孙氏的官员,对孙家十分忠心。虽然孙锐的做法他们无法认同,但还是没人想伤害孙锐。乌栋天这番话也是有警告的意思,要濮阳绍绝不能做出伤害孙锐的事情,天威师师长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心中微微一揪,随即正色道: “我虽然无能,但效忠于首领的心不变!在首领回心转意之前,我必将竭力保护首领的安全!” 顿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不过,守护孙宅的天剑师师长余忠一向对首领忠心有加,要是想由我们的人来取代天剑师,恐怕……” 众官员互望一眼,安伸尚马上说道: “军队自残,不是孙氏之福,这也是我们所不愿见到的。余将军那方面,我们也会与他交涉,希望他能支持我们的做法。毕竟身为孙氏之人,我想他也不想见到孙氏落得与银河财团一样的下场!”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各位了。” 送走这些官员后,濮阳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想起在8年前第一次见到孙锐时,多么为他的才华和品性而折服,他深信这个少年一定能成为出色的首领。所以全心全意拥立孙锐坐上了孙家主人的位置,祈望他能将孙氏和天罡军发扬光大。可是渐渐他才发觉到,孙锐的才能均可挑剔,可他的性格却总是使人担忧。他不愿争斗更不愿杀戮,缺乏身为首领的冷酷手段。如今他又作出这样的举动,更令人难以理解。濮阳绍脑海中倏地冒出一个念头:像孙锐这样善良的人,真的适合当首领吗?他甩甩头,赶走了这个想法,暗下决心要在未来那段时间里完成自己的任务。 在分派命令集结部属时,濮阳绍的副官问道: “梁复鸿本人的囚禁刑期将满,到时要如何处理呢?是不是先调回天威师司令部内呢?” 濮阳绍低下头,他马上又想起了那个对自己忠心耿耿但又痛恨孙锐的部下。他那番谬论现在想来都令濮阳绍心中突突乱跳。他摇头道: “不,这段时间先不恢复他的职务,让他继续反省!”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3节 在逃离了天景星域外那个飞船坟场后,游隼号重新回到了天云行星整备休养。在看到那吒已经将此行的目标拿到手后,游四方开始啰嗦“这次老娘花了不少功夫,还差点赔上了我的宝贝儿(指游隼号),你小子可要好好报答我,继续多帮老娘干活!”当然,那吒早就听惯了她的话,只是一笑置之。 当梅露给留守在船上的人讲述他们在进取号上的冒险故事时,亚迈听到她说那吒拿起那块物体后四周开始还原时,忍不住又将自己的问题提了出来: “你们都有电子脑,那还好说。可我没有啊,又怎么会看见幻觉呢?” “肯定是你做白日梦太多,要不就是玩游戏太久了,所以眼花缭乱啰!”辛然故意挤兑他。 亚迈正想回击,又听见方烈开口了,于是他也就不说什么了。方烈说道: “还记得两年前的东部的时候吗?那是一天晚上,我们都被虚拟空间中的原体吸了进去,孙锐和亚迈也是。可见即使没有电子脑的纯人类,也照样会被原体的力量所影响。这次这个东西的力场更加强大,可以把周遭的时间都停顿了,所以它既能影响改造人,合成人,连没有经过改造的纯人类也会被迷惑。” 米汤还想再问的详细一些,却听见后面有人一声惊呼,好像还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大家都回头看着梅露,但她却完全不理,只是急忙问方烈: “你刚才说的什么‘孙锐’,是哪个孙锐啊?孙氏的那个首领吗?你们认识他?” 平时总是说错话的亚迈听见她的口误,不禁笑了起来,指正道: “什么‘那个首领’?你以为孙氏有好几个首领不成?” 他只顾自己说得溜嘴,却忘记了该保守这个秘密。结果梅露双眼放光,直逼他脸上追问道: “这么说你真的认识孙锐?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即使是世界上最顽固的向来以严肃正统自持的道学家,当面对这种年轻人追星族一般狂热的眼神都会感到无所适从,难以批判得出口。更何况是亚迈这个平时粗枝大叶惯了的家伙,所以面对梅露这么一副比追星族还要兴奋的神情,他着实难以招架,只能张大嘴巴。瞥到她身后大家的神色时,这个冒失鬼才想起自己几乎把孙锐的事情说漏了嘴——倒不能说他们不信任梅露,只是他们与孙氏首领是同伴的这种秘密还是不泄露的为好。 这时,大家耳边响起了章靖彦轻轻的笑声。众人都扭头看着他,他正把爬上自己头发上的喵喵抱下来,放在桌子上。梅露不解的打量着他那表情,问道: “你笑什么呀?” 章靖彦还是那副随和的样子。“你是不是以前从来都没去过孙氏的领地?” 他这一问果然凑效,梅露已经愣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停了一下,又有点不服气的补充一句。“其实我以前搭过联邦的航班飞船,也在船上看过孙氏的行星啦!” 换言之,就是没有去过。趁着他们一问一答的时候,亚迈赶紧开溜,坐到离梅露远一点的地方,生怕又惹出什么麻烦。方烈不满地眯着眼看了看他,好像在说“差点就出事了”。亚迈只好低下头,以表示无奈和改过之心。不过辛然投来的白眼他可就没那么轻易接受了,又瞪了她一眼。章靖彦淡淡的说道: “在孙氏,姓孙的人不少,也有很多人崇拜他们的首领。所以替自己的孩子取名和首领一样,因此那里有许多人都叫‘孙锐’。像我们认识的那个孙锐,就是孙氏的平民,不是什么孙氏的首领。” 见他能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的瞎掰,米汤心里暗暗佩服。他们都有点好笑,只是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梅露半信半疑又颇为失望,歪着头看向对方: “这是真的吗?” 第243章 “当然了,要不然你还当我们真认识那些大人物吗?”方烈说话的语气再自然不过,压根儿瞧不出一点破绽。“我们认识的那个孙锐,是个花匠,是个非常好的人。不过连他也没见过孙氏的首领长什么样呢。” 梅露信以为真,当即泄气不少,她垂头丧气的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啊,亏我还以为……” 大家都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小丫头,可事关孙锐的安全,所以他们也不能随意提起这些事。辛然看见梅露这个样子,心中掠过一片疑云:看她刚才的表现,难道她喜欢孙锐吗?不过她连孙氏都没去过,又是怎么见到孙锐的呢?会不会她就像普通追星族那样,只是单纯迷恋孙锐而已呢?辛然到底忍不住,问道: “听你那么说,你是认识孙锐的啰?” “啊?我?才不是,才不是……”梅露连忙甩手又摇头,自嘲中隐约有点无奈。“我哪能见过那种大人物啊?” 虽然她口头上是这么说,不过大家都感觉到她有所隐瞒。但他们都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打转,又扯到别的地方上去了。米汤左看右看,见老板和那吒都不在,便问道: “船长和那吒呢?跑到哪儿去了?” “刚才还看见他们在驾驶室那边不知嘀咕什么,不用问一定是在讨价还价。”亚迈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不过说实在话,老板总是拗不过那小子,也拿他没办法,像她这样的母夜叉原来也有克星啊!” 当听到他把游四方直呼为“母夜叉”时,梅露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游四方这么可怕但他们还敢这么毫不忌讳。可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辛然嘴一撇,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对,不对,像我们老板这种人才,怎么只能算是‘母夜叉’呢,应该是‘游隼号母大王’才对!” 米汤嘿嘿直笑,正想补充一些自己的“见解”时,忽然在他身后,一个大嗓门响起来了: “你们聊得真开心啊!” 他们一回头,游四方正笑容满面的站在后面,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显得和她那张脸格格不入。那吒也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别处,尽量不去看亚迈和辛然。已经吓傻了的二人只能看着老板走过来,态度亲切、笑容可掬的将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站在他们中间异常和气、异常有耐性的问道: “你们两个刚才说得很开心啊?在说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啊?” 游四方这一反常态的表情当真吓坏了二人。他们呆呆的瞪大眼,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米汤一个劲儿的往后退,万分庆幸刚才没有将自己那一番“高见”说出口,要不然现在就死定了。梅露也差不多,只想远离这个以游四方为中心,半径为五米内的危险地带。喵喵躲到主人的身后,像是不忍心看到“血腥一刻”。可两只大眼睛又不时探出来张望。 游四方笑容未改,平时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此时眯成一条线,她又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 “怎么啦?快说话啊?现在怎么变成哑巴啦?” 但凡是生物,都会有天生感到恐惧的本能,这是为了自保。如今眼见游四方这种过分可疑的友好态度,更令两个当事者心惊肉跳。来不及多想,他们脱口而出: “老板,不关我的事!是她……” “老板,不关我的事!是他……” 两人的手指几乎同时指向对方,彼此一愣,又不约而同的说道: “我什么也没说!” 游四方还是笑着,一脸和蔼。“哦?是吗?” 接下来的事,无须多言。只听得飞船内外,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游隼号上,风云变色。威武船长,大发雌威;声震九天,气副山河;亚迈辛然,抱头鼠窜,求饶不迭。余者众人,苦劝不能,掩耳闭目,不忍观听。此情此景,真好一幅“游隼号素日常态图”也!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4节 晚饭后,众人都在餐厅兼说话室里边看电视边聊天。那吒这个游隼号的大厨在厨房里收拾餐具,他的临时小帮工梅露也得来帮忙。只是她那双眼睛,还一小时地瞟着外头立体电视上的画面。那吒想起之前听过她问起孙锐的事,心里疑惑,便问她道: “刚才在晚饭前我听见你问人什么‘孙锐’。你怎么会问起他?” 梅露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些事,她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说道: “没什么,不过是听错了,以为是孙氏的那个首领。我以为你们认识他,所以才随口问问的。真的没什么啦!” 她越是这么说,那吒就越发觉得有异。可是这小丫头既不想说,他也不愿多问。反倒是梅露一时发呆一时又瞄瞄那吒,好像有话又不敢说。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你们是不是经常去孙氏那边,那里有意思吗?” 那吒无言的点点头,算是当作回答。他看见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另有所问。果然梅露又问道: “那在孙氏领地上你们有没有碰见过那些大人物呢?例如孙氏的官员啊、天罡军的人啊,又或者说孙氏首领那类的?” 原来她还是很在意孙锐的事,不过这丫头怎么偏偏对他这么感兴趣呢?见那吒不说话,梅露失望的叹了口气,沮丧的说道: “果然是这样。那倒是,想见孙氏的首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你为什么老问关于孙氏首领的事呢?”那吒半开玩笑似的反问道:“难道你认识他吗?” 不知是手滑了还是走神,梅露手里的一个盘子差点掉到了地上。她赶紧抓好,慌慌张张的看了眼那吒: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来,那吒倒愣住了。他本来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想到却歪打正着,竟然问出了事实。梅露还真以为他猜中了自己的心事,连忙想用沾满泡泡的手捂住那吒的嘴,奇-書∧網要他小点声。那吒格开对方的手,问道: “看样子你是真的见过他。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认识的?” “嘘!别那么大声!”梅露急忙压低声音说道,也不顾自己手上还沾满滑溜溜的清洁剂,竖起食指要那吒别把事情宣扬开去,弄得自己嘴上和下巴上都沾上了七彩的泡泡。“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那吒见她急成这样,有点好笑。可他还是答应下来: “行,我不会说的。不过你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露瞪大眼睛盯着他。“好,好吧!不过你得先发个誓,就说……哦,就说:如果你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那就终生都将变成个胖子,一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 青发红眼的合成人被她这个古怪的誓言搞得哭笑不得,可梅露却不管这些,一个劲儿地要他先发誓才能将秘密告诉他。于是那吒只好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我以后将这件事告诉了不知情的人,那我就一辈子都当个交不到女朋友的大胖子!这样行了吧?” 他的誓词中提起告诉不知情的外人,才算是违誓。可飞船上的同伴既知道孙锐的事,又是自己人,所以不在“不知情的外人”之列。要是那吒日后将梅露的事告诉了他们,也不算是违背誓言。梅露哪里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只见到对方愿意发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算你过关啦!其实这也没什么,在9年前,我一个人在星际到处游荡,去到一个叫但施的殖民地小行星上,那地方没一个好人,见我是合成人就想要我帮他们干活!尤其是那个大胖子,一口蒜头味的什么饭店的老板,居然信口开河,对别人说什么我是他那里的员工,电子脑不好使所以就一个人跑出来了,证件也是伪造的。你说可气不可气?!不要脸的臭老头,真该捧你几拳,再送你一脚,进那个泥塘里凉快凉快……” 见她骂得性起,那吒只好出言打断她。“后来呢?” “后来嘛……嘿嘿,我以前听人说过有句话叫‘吉人天相’,真是一点都没错!在我被人冤枉的时候,旁边一个好心肠的男孩挺身而出为我作证,证明我的证件是有效的,而那个臭老头真的是在说谎。这样我就化险为夷了……他那个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真帅呀……” 本来她这么陶醉不该被打扰,可那吒见她双手捧腮,又弄了一脸泡泡,只能提醒她注意: “你的脸。” 梅露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脸和手上全是泡泡,模样一定可笑极了。她“哎呀”了一声,赶紧洗手洗脸。那吒在一旁问道: “那个‘好心肠的男孩’,就是孙氏的首领孙锐吗?” “那时候他还不是首领。”梅露有点不服的反驳道,可也没有否认。“我那时只顾问他的名字,却忘记跟他说一声‘谢谢’……唉……” 素来活泼的小丫头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那吒知道她不是说谎,而且以孙锐的为人,做过不少这样的好事,数量之多也许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所以那吒等人从未听孙锐提起过梅露这件事,也不足为奇。梅露一边用烘干机烘干湿漉漉的双手,一边又说道: “后来又过了好几年,我偶然有一次看新闻,说是孙氏新任首领第一次来联邦境内。我一看就认出是他了!他还是老样子,不过长高了,也更好看了,呵呵……要是能再一次见他一面该多好啊……” 看见她这副执着又不舍的样子,那吒笑了笑,但心里想这孩子还是挺可爱的,可以将一件事放在心里这么久都念念不忘。 第244章 想到这儿,他便说道: “也许还有机会的,不要这么快就灰心了。”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5节 梅露撇撇嘴,可大眼睛里却有丝窃喜。“你这些安慰人的台词也太老套了些吧?不过算了,只要你能保守秘密,那我也可以考虑一下,把你当成是第二替补……” “什么替补?”那吒皱了皱眉毛,他有时对这个小丫头的思维还真是难以理解。 “就是我的男朋友二号啦,当然,孙锐才是我的第一号男朋友,至于你嘛……”梅露正说的得意,忽然一眼瞥见那吒的脸色,她一下子意识到危险,连忙改口道:“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连这些都当真了吧?哈哈……” 用不着那吒再瞪她一眼,这个合成人女孩已经用行动表明她举白旗投降了。梅露拼命洗碗,务求那吒别再用那种比刀子还可怕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有种近似直觉的预感:要是她再往下说,到时那吒修理自己肯定会比游四方还要狠。所以当方烈进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名为“监工与小工”的一幕。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一见她来了,梅露暗地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有别人在场,那吒起码没那么凶。那吒扫了方烈一眼,好像在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然而他话说到嘴边却只吐出了两个字: “干吗?” “我来拿果汁。”方烈脸向外扬了扬。“那几个家伙坐在立体屏幕前头动也不愿动,只好我来跑一趟了。” 那吒已经打开冰箱帮她把饮料拿了出来,顺口问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还没完吗?” 金发女子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摇头一笑。“你们自己看吧。” 两个合成人对望一眼,梅露已经走到门边探头张望。那吒也走了过去,从她身后望去,正好能看到餐厅内的情形:只见居中是游四方,米汤和章靖彦坐在一边,在老板身前身后,辛然为她按摩肩膀,亚迈正为她捶腿,两人都是忙得头浸汗,可又一刻都不敢停下工作。游四方呢?她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把腿架在另一张椅子上,摇头晃脑,不时喝一口热茶,好不悠闲自在!除了那张嘴还没闲着: “丫头,再用力一点儿,你没吃饭吗……嗯,这还差不多……亚迈你这小子,成心想偷懒是不是?!你这是在给老娘我捶腿?挠痒痒还像些!对,就是这样,再快点!!” 完成了这次的“艰苦任务”(游四方语),游隼号的抢钱之旅……哦,不,是工作之旅当然并未结束。在返回天仓行星找巴兹前,游四方也没有放过任何机会,打算趁这次回航时找些活干——例如运送货物之类的——捞捞外快。所以一大早,她就带上那吒他们几个去当地飞船工会转转,希望接下一些工作。除了方烈和梅露外,还有两人因为“刑罚”未满而只能留在飞船上。当他们的老板离开了空港后,两人马上瘫了下来,叫苦不迭。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方烈看他们一脸苦哈哈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摇头,又说道: “还不快趁这机会去休息?要是老板回来了,你们可别想有空坐下来。” 一语提醒了他们的。亚迈真是感激涕零,打着哈欠说道: “少校你人就是好,我这两天骨头都快散了……这就叫生不如死吧?!” “你还好意思说?!”不说犹自可,一提起这事辛然就火大。“要不是有人开了这个头,我怎么可能会被扯进来?都是你害的!” 亚迈也不甘示弱。“我又没撬开你的嘴巴,没人逼你说,是你自己要开口的啊!牛不喝水谁能按得牛头低,你就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啦。像我一样,敢作敢为才是!” “敢作敢为?!你见了老板不也像老鼠见了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叫哪门子‘敢作敢为’?我看该叫缩头乌龟才对!” “我这叫肚量大,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懂不懂?”亚迈反驳道。 这对难友刚逃离苦海,马上又起了内哄。方烈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喝道: “都闭上嘴,快去休息!” 两人在方烈面前就像小学生遇见了老师,只能低头称是。走出走廊时,彼此互瞪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哼了一声后各自昂着头离开。一直在旁观点的梅露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的看看他们,又向方烈问道: “这样子不要紧吗?我看再这样下去游老板非得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没想到方烈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她安慰梅露道: “没事的。这是大家相处的方式,老板看起来凶,可心肠很好,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梅露好奇的看着她,又回想起这一路上与游隼号众人相处的时光,开始有些明白到:这些小事对他们来说很平常,因为大家就像一家人似地和睦相处,偶尔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从没有真正伤害到彼此。想起他们之间的情形,梅露觉得很羡慕,她真心的感叹道: “要是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到处旅游就好了!” 方烈扬扬眉毛。“行啊,只要你能受得了我们的老板那就没问题了。” 梅露吓得吐吐舌头,她仍然没有从游四方的“淫威”中解脱出来。看见方烈笑不可抑,她才知道对方原来是故意这么说来捉弄自己的。她红着脸抗议道: “啊,过分啊!哼,不过你等着瞧,我迟早都会让大婶她接受我的!” 大婶者,就是指游四方。方烈忍着笑,点点头。“好,那我拭目以待。” 这个合成人女孩觉得自己在方烈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妹妹,不过这种感觉却也不坏。她想起一事,问道: “刚才亚迈叫你什么‘少校’,你当过兵吗?” 方烈蓝色的双眼中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不过梅露并未发觉。她只看见对方平静的回答道: “这只是我的外号而已,没有其它意思。”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6节 梅露信以为真的点点头,又去忙自己的活了——要是游四方回来看见她还没搞定厨房的清洁,多半又是一轮“惩罚”。方烈也在做自己的事,船上一时间安静了不少。又过了一阵子,方烈停下手中正在写的一封信,全上电脑,伸了个懒腰。她想起那吒在下船时将那个从进取号上得来的神秘物体带了去检验,不知结果怎么样了?如果那块看起来像石头似的东西真的是拥有令时间都能停顿的力量,那么它本身一定非同小可。用这个东西,就真的能帮助那吒吗?还有,最近孙锐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这次忙完了以后就该去看看他了…… 方烈把心中的思绪都理清了一遍,心想要做的事还真不少。她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听到耳边有奇怪的声音:“嘿”、“哈”个不停。她抬起头,疑惑地四处一望,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在餐桌旁,梅露一边用力擦拭桌子,一边跳着不连贯的舞蹈动作,口中还不停地发出怪声。她自顾自跳得高兴,却没看见方烈正盯着自己。等她的视线终于对上金发女子时,对方已经微微笑了起来,问道: “你在做什么?” 梅露跳得正起劲,停不下来似的。要是有人看见她这模样,一定以为这个合成人是在漏电。“这是最新流行的减肥舞,你也一起来跳吧!” “减肥?”方烈有点被搞糊涂了。“梅露你其实根本用不着减肥啊?为什么……” 跳完最后一个节拍,梅露总算停下来了。也许是因为跳舞的关系,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放好抹布,坐在方烈身旁,说道: “我知道,因为我是合成人,所以跳这些也没用。可我学跳舞,不是为了这些,我只是很想和那些人类女孩交朋友罢了。” “交朋友?”方烈真有点好奇了。 “是啊。”梅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虽然是合成人,可也想和人类做朋友。虽然这些什么减肥舞啦,娱乐新闻啦,时髦衣服啦其实都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大用处,可我知道那些人类女孩就是喜欢这些。所以我想,要是自己能多了解这方面的事,以后说不定她们就愿意和我交朋友了。你说行不行?” 方烈看着这个天真的女孩,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人类对于合成人,自觉如同是神一般的存在。自视为“神”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愿意和自己的奴隶成为朋友呢?在现今社会中,拥有这种想法的人,比比皆是,遍及各个阶层。哪怕是在联邦人面前抬不起头的殖民地人,也是如此对待合成人的。不过当然也有例外,像游隼号上就是。想到这里,方烈带着鼓励的微笑,向这个合成人女孩说道: “你行的。” 梅露嘻嘻一笑,大眼睛都眯了起来,可见这番话让她多么高兴。也许在合成人群体之中,是有一些人对人类抱有憎恨不满之心,但更多的合成人都希望与人类和平共处,学习他们的长处。这个无限接近于人类却又永远都不能成为人类的群体,注定要走上一条非常艰难的道路。而人类想要真正了解他们,接受他们,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自从在三年前因遭逢变故而被迫将身体进行全面改造的方烈,也是在那时起对合成人有了更深的理解。拥有着人类的智能和情感,却又偏偏不是人类,这究竟对他们和人类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方烈对此也难以下定论。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现在人类与合成人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更多的人类开始在身体构造上向合成人靠拢;而合成人的智能也更加接近人类的思维能力。 第245章 这样的情景,以后将会屡见不鲜,就像自己一样…… 一想到自己的状况,方烈心里不免又沉重了几分。自己虽然还算是人类,但已经失去了很多人类的特征;如果说自己是合成人,那么她又有着一段身为人类的重要回忆,不可能一笔勾销。这种身份归属的问题,经常让方烈无所适从。 方烈回过神,见梅露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便笑了笑说道: “桌子都擦完了吗?老板他们也快回来了。” 没办法,梅露只好又捡起抹布努力干活。同时她一边还在心中抱怨,为什么游四方连买个清洁合成人都不愿意,非要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搞清洁。没过多久,那吒和米汤就先回来了。梅露一见他们就忙问道: “大婶她回来了吗?” 瞧她那样子,更像是把游四方当成了大魔头。米汤想了想,半是安慰半是开玩笑的说道: “老板刚找着一个新主顾,正在谈生意,还要过好一会儿才回来呢。你呀,就慢慢干吧。” 在另一边,方烈见那吒手捍着那个装着不明物体的金属盒子,问道: “结果怎么样?知道是什么物体吗?” 回答她的是否定的答案,那吒将盒子放在长桌上,吁了一口气说道: “走了三处地方,没一个能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有的说是金属,有的说是石头,但就是没人敢肯定。不过在测试中,发现这东西对电子仪器的干扰很大,有一台机器还差点报废了。船长为这事还唠叨了大半天。” 看到他提起游四方时的无奈表情,方烈就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梅露在一旁插嘴道: “不要担心,只要我师父出马,肯定能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来头。没有神之技师巴兹搞不定的事!” 其实就算她不说那吒也知道,因为让自己去找这东西的人正是巴兹。看来也只有他才知道这个不明物体的来龙去脉和用途。那吒一想到这块看似毫不起眼的东西,居然是可以克制太初,能抑止自己日益严重的神体化现象,心里总算是有些安慰。接下来,只要将它带回天仓行星巴兹那里就行了。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7节 那吒将盒子放回自己的房间里,米汤在电子脑中对方烈说道: “刚才我听见老板接单子的时候,有一处在孙氏境内的买卖。要是待会儿谈成了,那么我们就又能去看看孙锐了!” “要是能去就太好了!”方烈听了也是很高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孙锐最近有些不对劲,连邮件往来也减少了。正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果这时候真能去和他见上一面,那么就再好不过了。 当游四方回来时,众人已经在餐厅里闲聊多时了。正处于“非常时期”的两人和梅露都不敢怠慢,卖力的干着活。辛然偷偷瞥了眼老板的脸色,低声和亚迈说了句: “好像有点不妙哦。你看老板的样子,就跟没追到欠款一样。” “连阿彦的样子都不轻松,我看我们可得小心一点。” 其他人也感觉到一些异样,可都没说出口。游四方和章靖彦与平常一样,只是眉宇间略有忧色。米汤试探着问道: “老板,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先回天仓行星吗?” 游四方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用手指了指方烈和那吒。“你们俩跟我来。” 两人互看一眼,心知有异,便跟着老板去驾驶室。剩下众人在这里面面相觑,辛然赶紧凑近章靖彦,问道: “出了什么事?我看这次不只是找不到活干那么简单吧?” 章靖彦看了看他们好奇的眼光,心不在焉的抚摸着喵喵,说道: “出事了……” 在驾驶室内,游四方那张严厉的老脸此时更是阴云密布。她看向那吒,问了句: “小子,你的事儿是不是很紧急?” 她所指的就是那吒把那块不明物体带给巴兹的事。那吒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便回答道: “是。那种东西带在身上到处去不方便,最好先带回去巴兹那儿。” 游隼号的船长点点头。“这样吧,你和梅露那丫头先带着那玩意儿回去天仓行星,我们必须得先赶回孙氏。” “孙氏?”听到这个词,方烈和那吒一样惊讶。她连忙问道:“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老板紧皱着眉头,看着二人,说道: “最近从孙氏回来的人都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孙氏首领和下属的官员还有天罡军的人起了冲突,形势很紧张。有人说是孙氏起内哄,也有人说是天罡军想造反。反正孙氏那边最近确实有古怪,人心惶惶的,连民用飞船都被禁止入境。我起想越不对劲儿,所以打算去孙氏看看。最起码也要打听清楚情况,看看小公子有事没有!” 这个消息对她的两个得力手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们素来知道游四方不是那种爱信口开河,大惊小怪的人,她既然能如此确定,想必这消息也不会有假。只是一想到孙锐可能有事,他们就难以自持。那吒回想起与孙锐在去年见面时,自己曾因为神体化的原因而无意中听到孙氏中人电子脑内的对话。当时他就觉得在孙锐周围有人对他不怀好意,现在联想起来,他真是后悔没有在当时将这件事告诉孙锐,好让他提防小心。而方烈也想起在电子邮件中孙锐那异样的笔调,似乎在表明自己正在做一件危险的大事。两人心中都是一样的懊恼焦急,那吒说道: “要不我也先去孙氏吧,可以先让梅露带那东西回去……” 游四方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快去快回就是了。先搞好你的事再来和我们汇合!况且那丫头丢三落四的,她一个人回去更不妥当!” “是啊,你先去天仓吧,办好事情以后再赶来孙氏。”方烈虽然担心孙锐,不过见那吒如此,倒反过来安慰他,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放心吧,我们会跟你联络的,我也会亲自确认孙锐的安全。” “就这么定了!”游四方一拍大腿。“你小子可别偷懒,我们在孙氏等着你。王八蛋,这次不看到小公子,老娘就赖在那儿不走了!” 那吒仍然有些放心不下。“可是孙氏都开始封锁边境了,游隼号要怎么进去?” 这位向来成竹在胸的女船长哼了一声。“那点子事还难得倒老娘我吗?游四方可不是吃干饭的!” ——孙氏首府桃源行星 最近这几天,孙氏首领孙锐一直忙于筹备与联邦和谈的事宜,几乎几天都没合眼。他的贴身小侍从孙滨却觉得老宅的气氛有点不寻常,仿佛自己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有一次他奉命外出,却被门外的卫兵拦了回来。那些原本熟悉的卫兵都换的换,走的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批生面孔的人。孙滨知道因为有保障孙宅的安全,因此负责守护此地的卫兵都是定期更换,可这一次更换的时间却远比往常快了许多,而且规矩也和以往不同。他觉得有些不对头,想和对方理论,可对方却根本不理会自己。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情况告诉了主人。孙锐得知后,似乎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决定传召担任守护孙宅的天罡军将领余忠,问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 可是当余忠来见孙锐时,连孙滨都看见了问题的严重性。许多手持武器的士兵伫立在周围,简直把孙宅当成是他们的基地一样,连下人们也不可以到处走动。空中似乎弥漫着看不见的火药味,气氛紧张得令人近乎窒息。和余忠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天罡军的将领——天威师师长濮阳绍。孙滨见到这两个人全副戎装向孙锐行礼,不禁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起来神情会这么可怕。 第四卷共鸣第六章第8节 孙锐一见到濮阳绍,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注视着对方,点点头但却一言不发。濮阳绍垂下眼睛,可眼中的坚定丝毫未减。孙锐又看着余忠,这个一直忠于孙锐的军官不禁低下头,似是无法承受首领眼中的责问。在这种无言的对视中,一旁的孙滨有些不知所措了。 终于,孙锐开口了,声音并不像以往那么温和: “余将军,这是你的意思吗?” 余忠没有说话,是濮阳绍代替他回答的: “余将军只是顺应民意,请首领不要怪罪他。” “民意?”孙锐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俊秀的脸上透出些许无奈。“我看这不是民意,而是各位商量后的结论吧!” 濮阳绍看来也并不打算隐瞒,他向孙锐一颔首表示默认。孙锐又盯着那个一直无言以对的余忠,问道: “这么说,余将军也是同意他们的看法,所以才加入了他们吗?” 余忠猛的抬起头,孙滨发现这个一身刚强自持的将军眼内似有泪光。他看着孙锐,不无痛心的说道: “首领,请您收回成命吧!我不能眼看着孙氏走入不归路啊!只要首领愿意撤消与联邦交涉的命令,我甘愿自裁以报对首领的大不敬之罪!” 孙锐目视对方,那种隐忍的愤怒消失了,淡淡的悲凉化作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边。“在你们看来,人的性命算不上什么吧,尤其是那些普通人的……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以死来回报之类的话,人的生命不是为了这种理由而存在的!” 余忠哽咽着,口不能言,他既是因为自觉辜负了首领的信任而难过,也是有种被对方压倒的感觉。濮阳绍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先出去。然后又命士兵带走孙滨和其他几个下人,孙滨到底年少气盛,又见他们对主人如此冒犯,便一边推搡那些士兵,一边大声说道: “你们这些家伙想干什么? 第246章 敢在少爷面前这样乱来,想造反吗?!” 听到“造反”两个字时,余忠和濮阳绍都不由自主的别开眼,不看这个少年。孙滨被人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脚还在乱踢。孙锐见此,便冷冷的说道: “你们要对付我,不必难为这些人。让他们走吧!” 在场的人见孙锐发怒了,都不禁下意识的低着头。濮阳绍态度恭敬但口气强硬的向他们的首领说道: “请您息怒,我们这么做绝无半点不敬之心。这些下人也不会有事的,只是得安分的待一阵子罢了。” 说完,他朝士兵一点头,众人就将孙滨及几个下人押了出去。临走时,还听到外面传来孙滨大喊着“少爷”的声音。余忠也退了出去,走之前依旧像往常那样向孙锐行礼后才侧着身缓缓退出。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孙锐和濮阳绍二人,窗外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声,更显得这里的寂静。孙锐直视着天威师的师长,问道: “你们商量的结果就是软禁我吗?” “这不是软禁。”濮阳绍冷静的面对首领的质问。“我们是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您能好好考虑这件事,可以作出正确的判断。除了不能外出和与外界联络,一切都将和往常一样。请首领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您的安全的。” 即使在这种不利局面下,孙锐也没有勃然大怒,他反问道: “你们就真的那么害怕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吗?” 濮阳绍挺直胸膛,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说道: “我们并不夏自己的处境,但是孙氏是数百年来无数人的心血,我们都曾宣誓效忠孙氏和首领,所以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变成第二个银河财团!我们采取这样的下策,也是迫不得己,请首领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孙锐无声的笑着,但那双一向流露出温柔的眼眸此时只弥漫着深深的无力感。他说道: “既然你们如此看重孙氏,那么我想问你一句:你认为孙氏真的可以永存吗?” 这个问题令天威师的师长为之一愣,他显然并未对这方面太过深想。而且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身为孙氏首领的孙锐,竟然对孙氏的存在如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个向来温和的年轻人似乎有点面目模糊起来。濮阳绍发现,自己对面前的首领仿佛感觉更加陌生了。他压制着那种不安,说道: “只要属下仍然一息尚存,就会拼死保护孙氏!不,不光是我,其他人也是!这是您的祖先辛辛苦苦才得来的一切,您难道忍心看着它落入联邦之手吗?!” 孙锐叹了口气。“在你们眼中看到的,只有孙氏;可我所看到的,却是一个人人……对你们来说,和平不和平的并不要紧,只要为了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名衔,不管杀多少人也是正确的吧……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这是当然!”濮阳绍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您别忘记了,您是孙氏的首领,负有领导我们的责任!你绝不能忘记这一点!难道对于首领您来说,和联邦统一才是重要的吗?” “统一?”孙锐的神情依然平静而坚定。“我所想的重点不是这个,也不是因为想归属于联邦才这么做的。既然我是孙氏的首领,那么我在任一天就不能让民众陷入战争和祸乱之中。而且,我也不愿看到更多的人因为我的决策而丧失生命!这就是我的初衷,直到现在都没变。” “身为统治者,当然要有所取舍!您的所谓‘仁慈’只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请您正视现实吧!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是不停的你争我夺,只有踩下别人尸体爬上宝座的人才是胜利者!您要前进当然会有牺牲者,这就是世界的定律!保护孙氏,就无可避免要牺牲其他人,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孙锐直直的注视着激动的濮阳绍,他用低沉的声音清晰的说道: “保护一个东西,不代表你有借口去杀戮无辜之人,夺走他们的一切。如果当这种愚蠢事情而我却袖手旁观甚至加入到其中,而不去阻止这本可阻止的事时,这才是真正的逃避。濮阳将军,当你加入军队,宣誓成为军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保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孙氏?信念?为了信念可以不惜一切是吗……可是当你为了信念除掉你可以除掉的一切后,那个信念已经不再是你当初所真诚信奉的信念,而只是一个目标,一个工具。” 濮阳绍打量着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以及其他人都视为善良、懦弱的首领,吃惊地发现在他温和的外表下,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他选择了一条与众人背道而驰的路,即使面对着强大的反对和质疑,他也未曾动摇。也许我们从来都不了解他,一瞬间,在濮阳绍脑海中闪过这一念头。但是和首领一样,他的决心也没有动摇过。 “我是孙氏的军人,所以就要保护孙氏!您的话我无法认同。”濮阳绍一低头。“我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清楚,真正为大局着想。” 孙锐扬起眉毛。“现在各位已经在替我为大局着想了,不是吗?就算失去了我这个首领,孙氏也可以在各位的带领下走上你们所认为的那条正路,又何必需要我呢?” 换作在以前,孙锐绝不会对人如此含讥带讽地说话。但是在这种身陷囹圄的情况下,面对着一口一个要他改变想法,屈从于反对势力的人,他能够保持冷静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濮阳绍也并未动怒。他一膝跪下,说道: “我等绝对不会对首领有半点不敬,只求您能接纳大家的一片好意,这就是孙氏之福!他日您不管怎么怪罪,我都会毫无怨言的接受!” 因为低着头,所以濮阳绍没法看见孙锐是什么表情。只听见对方淡淡的说道: “只怕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现在我的性命掌握在你们手里,是生是死都全由将军说了算,怎么还会有‘他日’呢?” “我……” 濮阳绍悚然一惊,他虽然参与了这次行动,但和其他人一样,依然将首领视为孙氏领导人,不敢有所冒犯亵渎。如今见孙锐说出这番话,令他不禁冷汗直冒。但孙锐显然无意再听他辩解,只是转过身去。濮阳绍也只好忍气吞声地退了出来。 余忠正在外面等候着他,见濮阳绍这副神情,也猜出个大概,便安慰道: “等首领明白过来了,他一定会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的。” 对方只是点点头,当是回答。他心里仍然沉浸在刚才那番对话中。少顷,濮阳绍才说道: “在这段期间,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打起精神,守住这里!不得让任何人出入,也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这里。除了不能出外和外界联络,首领的一切行动都得派专人保护,绝对不能疏忽怠慢!至于园中的其他人,则拘禁在原处,直到事情解决为止。” “明白。” 在书房中,只剩下孙锐一个人孤单的站在那里。他不无自嘲的想道:自己也有今天啊。望着窗外那些巡逻的士兵,他只是轻蔑的一笑。失去了自由的他蓦地想起了那些唯一可称为自己同伴和朋友的人——游隼号的成员,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大家,对不起……”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1节 ——路西法总部 在来到这里一两个月后,约瑟夫就开始适应了这里的新生活。虽然这里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座大型的地下庙宇,除了每一军的大人和魔导师以及他们手下的贴身随从外,其他人都显得十分沉默。很少有人大声的交谈,好像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会触怒上层的大人物。不过对一个小少年来说,只是一点美中不足罢了。能够待在螺旋大人身边,受到急性子的桑托先生的照顾,又得到别人的恭敬对待,对从小就生长在贫穷殖民地上的约瑟夫而言,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心满意足了。 可是在这儿等的久了,约瑟夫脑海中的疑问就不曾减少过。为什么在组织里——包括各位大人们——都从来没人见到过长老的真面目呢?为什么所有人一提起长老就显得如此害怕呢?路西法原本是划分为七军,可现在只剩下六军,那么那一军为什么会被解散呢?而且只要自己一问起关于那已经不存在的一军的失踪首领时(约瑟夫怀疑那一军的首领到底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桑托先生就会大发雷霆,为什么他三番四次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能问有关“那个人”的事?那消失的一军到底是怎么了?它的大人真的存在过吗? 越来越多的不解将约瑟夫的脑袋都快挤破了,他和同龄的男孩一样,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心。在向桑托求教时屡屡遭到呵斥后,约瑟夫就开始改变方法:他决定自己私下里进行调查。他倒不是出于什么使命感或是追求真相的意念,只是觉得这样就不至于那么沉闷了,而且看上去挺好玩的。 因为不能向旁人问起这些事,所以男孩只能靠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揣测来得出结论。他发现这里有三个地方是连各军的大人们都严禁进入的:一,是圣殿,听说长老也不能常常进出那里;二,是长老们所在的祭坛大殿,除非他们传召某人,否则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最后一个,则是没有明令禁止但谁都不愿去的地方,约瑟夫花了好大的气力才知道那里就是那个失踪的了大人(男孩私下里将这个无名的人物称为x)曾住过殿堂。这个殿堂,规模大小与其它大人所住的地方完全一致,只是没有了主人。约瑟夫曾经问过那些士兵,可发现那些人只要一提起那里就会变得噤若寒蝉,压根儿不敢说半点和那里有关的事情。 第247章 而且那里荒废了许久,也从来没人敢进入其中。在偷溜进那个什么都没剩下的殿堂里,约瑟夫好不容易才在墙壁上发现一道几个单词、类似门牌的字符。开始他以为这个模糊不清、只见到开头为“l”的单词是指该军大人的名字,但后来他观察过其他几位大人的住所后,才确定那个单词不是指x的姓名,而是指x统率的那一军的名称。所以至此之后,约瑟夫就管那消失的一军叫作“l军”。 据约瑟夫所知,在路西法现在共有六军,每一军都由一位大人统率:首先是自己的主人(也是他的恩人)螺旋大人统率的梅菲斯特军;和螺旋大人最要好的迪亚马特大人所统率的贝尔菲高尔军;玛尔卡特大人统率的阿斯拉特尔军;塞壬大人的贝鲁塞巴布军;多鲁大人的贝黑摩斯军;还有葛雷姆大人的摩洛克军。魔导师捷古约米大人手下没有军队,但她拥有和其他大人一样平等的地位。他们全都效忠于三位长老:全知者,全越者,全舍者。平时长老不大管事,组织中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司教——螺旋大人处理。玛尔卡特大人负责研究许多先进技术,不过他和螺旋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塞壬大人长的虽然美,是路西法中最夺目的一枝花,可她眼里只有玛尔卡特,其他人她都一律不放在眼里。多鲁大人给约瑟夫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蛇,而且是一条非常狡猾的毒蛇。葛雷姆大人呢,整天只知道吃,除了吃以外他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迪亚马特大人和约米大人在约瑟夫看来,是和螺旋大人同一阵线的。不过两个人的性格同样十分古怪:一个绝大部分时间都像小孩子可偶尔又显出精明的样子;另一个则是漫不经心,开口闭口都爱惹怒别人。除了螺旋,约瑟夫对这几位大人都是躲的远远的,不敢接近。 可是无论是谁,他们口中都从来不曾提起过有关l军的事。长老和圣殿这些字眼,约瑟夫偶尔还能听过一两次,但是l军和x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这更激发了少年的好奇心,可是又苦于没人肯说,他只好暂时把疑问埋在心底。 这一天,他的主人来到了祭坛大殿,向长老们汇报。约瑟夫跟在桑托背后,一起随螺旋进入殿内。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揭开那些秘密,所以对于汇报的内容也没怎么听得进去。相反桑托却是一脸恭谨,低着头聆听长老们和螺旋的声音。在过于宽敞的地方里,只听见螺旋低沉有力的声音: “猰貐最近的出现次数减少了许多,但是根据情报显示,在虚拟空间中他的现身次数明显增多,而且开始有针对性的在一些人类的网络社区里吞噬他们电子脑的数据,令他们变成废人或死亡。照这样看来,说不定太初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所以打算改变策略,更快速地进行它的计划。” “邪神十分狡猾,它一定是知道了在现实中我们在压制猰貐,因此就把它的魔爪伸向愚蠢人类所在的网络,只要能大量地吃掉人类的电子脑,那么它的‘容器’就更多了。” “它开始迈起脚步了……可恶的魔鬼……得想办法制止它!虽然人类灭亡对我等同样有利,可这样一来主动权就会掌握在它的手里了!” “玛尔卡特正在研究猰貐的身体,去和他商量吧,必须尽快,螺旋!”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2节 三个长老的声音乍一听似乎不大一样,可听久了却又觉得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冰冷、苍老。那倏然提高的音调吓得约瑟夫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清醒过来,忙低下头也装作聆听的样子。 接下来因为要汇报重要内容,所以桑托和约瑟夫都退了出来,只留下螺旋一人在大殿内。离开祭坛大殿,桑托伸了个懒腰,见旁边这孩子一言不发,还以为他是因为站得久觉得累了,所以便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儿等螺旋大人就行了。” “可是……” 桑托有点不耐烦。“快去快去,小孩子怎么这么啰嗦。记住,别到处乱跑,赶紧回去!” 虽然同样是螺旋的随从,但桑托一直负责照顾他,所以约瑟夫也视他为长辈。无奈之下,他只好先行离去。看着约瑟夫越来越远去的背影,桑托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倒不讨厌这人类小孩,只是有时候问题太多了,又总爱问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想过的问题,让人措手不及。不过自从约瑟夫来了这儿之后,桑托就感觉到身边没那么寂寞了。 走了没多久,约瑟夫就看见一旁角落处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金色短发和黑底金边的披肩使约瑟夫一下子知道了他是谁。他本来不想向这个人问好的,可是想回去就必须得走过此人身边,故作视而不见又不好。没办法,约瑟夫唯有硬着头皮走到那人身后,低声说道: “迪亚大人,梅菲斯特军辖下约瑟夫向大人问安。” 迪亚头也不回,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本来这种问安应该由对方来打发自己了事,可现在见这位迪亚大人根本不理会自己,倒让约瑟夫不知如何是好。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愣在那里。 又说了一遍,对方仍旧一动不动。约瑟夫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想从他身边溜过去。走过金发男子身边时,约瑟夫迅速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双目低垂,头不时的往前点,竟然是睡着了。约瑟夫正奇怪这位迪亚大人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睡觉时,却听见对方打了个大哈欠,同时还高举双臂伸着懒腰。迪亚边拍着口边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螺旋呢?” 他出其不意的这一问倒让约瑟夫吓着了,原来迪亚大人早就知道我在这儿了。还好刚才没向他作出什么不敬的行为,要不然就惨了,约瑟夫暗自庆幸。他连忙回答道: “大人他还在向长老汇报,恐怕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出来。” “又是这样……”迪亚咕哝着,语气中显得很无聊。可是脸上还是老样子,什么表情都没有。他抓着头发,喃喃自语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好呢?螺旋又不在,没人陪我玩儿……” 说着说着,他眼珠一转,看见了约瑟夫,这是他自对方主动向他问安以来第一次看着这个男孩。迪亚的手掌拍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唬得约瑟夫忙抬起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这位迪亚马特大人盯着自己,说道: “这样好了,就你来陪我玩吧!” 本来还以为迪亚大人终于肯打发自己走的约瑟夫一听这话,呆呆的不知说什么好。他可不想陪这位古怪的人大玩儿,可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正想着,迪亚已经站了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快点过来!” 没办法,谁叫自己只是个随从而已呢,虽然不是对方的下属但也只能奉命。约瑟夫心里老大不情愿,但也只好跟了上去。他不时瞥一眼迪亚的背影,心想:每个大人都有自己的事做,螺旋大人更是忙完这个又得忙那个。可你呢?却整天只想着玩,有自己的殿阁不去住,偏偏跑来这种过道上睡大觉,真是怪人一个!这时,走在前头的迪亚又开口了: “怎么?你很不高兴要跟我来吗?” 约瑟夫心里突突乱跳,好像有一只手伸进他的胸腔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心脏。他非常惊讶,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话没有说出口,对方就像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一样。其实如果他年纪再大些,或者历练得久了,大可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应付过去。但约瑟夫毕竟只是个孩子,又不会作伪,冲口而出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他才发现不妙,自己一说出来不就等于承认了吗?而且说话时连尊称都没用,被桑托先生知道了肯定又会骂自己一顿。不过迪亚看上去不大在意,只是“嘿”的一笑。约瑟夫见他居然不生气,颇觉意外,心想他该不会借故想惩罚我吧?可瞧瞧迪亚的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贝尔菲高尔的首领又说道: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的是——我会不会罚你,对不对?” 男孩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分明是表示对方又说中了。迪亚见自己连猜中两次,高兴的拍起手来了。约瑟夫看着他,勉强发出声音来: “大、大人,你——您是怎么做到的?您真的能看穿人的心吗?” 迪亚的回答是向他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这样就不好玩了。” 瞧他这样子,跟一个孩子没多大区别。可是在表情和气质上,又透出一种与天真背道而驰的感觉。约瑟夫不由得想,搞不好这位迪亚大人,是把我当成他的临时玩具,排遣无聊呢。不过男孩也不怎么生气,他对迪亚的畏惧感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 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色身影在四通八达的走廊内转来转去,迪亚不时巡视着角落,好像在寻找些什么。约瑟夫并不懂他想干吗,又不敢发问。一路上的卫兵见到他们都连忙行礼,迪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当他们是透明的。约瑟夫无意中看见卫兵们投来的狐疑视线,不禁有点不好意思又无奈。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3节 忽然,约瑟夫一头撞上了迪亚的后背,他还来不及道歉,就听见对方喊道: “啊哈,在这儿!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顺着迪亚的目光看去,男孩这才发现前面角落处有一只老鼠。它正在那里转悠,一见到两人,“吱吱”叫了几声后就跑了,迪亚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他的临时小跟班约瑟夫也只能选择跟过去。一路上,那肥老鼠钻得飞快,而迪亚也紧追不舍,嘴里还不时说着“看你怎么办”之类的嘀咕。 第248章 只可怜后面的约瑟夫,跑得气喘如牛,还几次都差点跟丢了。 老鼠东转西转,走入一处通道内,见无路可逃,便一下子钻进某间殿堂门缝处。迪亚才管不了那么多,一脚踹开那间大殿的门,在空无一物的大殿内四处寻找他的猎物。约瑟夫喘着气跑过来,靠在门边歇一歇。当他看见此处大殿的符号后,不禁怔住了。因为这里正是被他自己称作l军首领x以前所居住的地方。 老鼠没找着,也许它对这里熟门熟路,早就从某个窟窿那儿溜了。迪亚见捕猎失败,恨恨的往地下踢了一脚,激起一片灰尘。约瑟夫小声的提醒他: “迪亚大人,这个地方……是不能来的吧?” 金发男子这才扫视周围一眼,从他眼神来看他已经知道这是哪儿了。不过他却显得满不在乎,说道: “什么不能来?我偏偏要在这儿待着!” 说完,他又四处张望找他的老鼠。约瑟夫感觉到,迪亚大人也许知道这大殿主人的事,而且不像组织内其他人那么忌讳。他忽然发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能从迪亚大人口中问出点什么来。于是男孩鼓起勇气,问道: “迪亚大人,这个地方以前有人住过吗?” 迪亚站在那里,眼神空洞的看向这里。约瑟夫有点害怕,辩解道: “因为我在其他几位大人住的地方都看见外边有那个符号,这里也有。所以我就想这里以前是不是住过某位大人……” 在迪亚的逼视下,约瑟夫声音越来越小。他低下头,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莽撞问这个问题。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听见迪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来: “想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吗?” 约瑟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看着对方。他见迪亚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奇心始终占了上风,他还是点点头。迪亚又道: “那么交换条件就是:你要捉刚才那只老鼠给我!” 男孩心想这要我上哪儿捉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儿老鼠不少,自己随便抓几只给他就是了,反正老鼠都一个样儿。想到这里,他又点点头。迪亚发出轻轻的笑声,说道: “你说不定就是它们的同伙……以后你就叫小老鼠好了!” 约瑟夫咧开嘴,欲哭无泪。正当他想开口抗议时,迪亚又扔下一句话: “跟我过来,小老鼠!” 这下好了,自己无缘无故的就多了一个外号。约瑟夫百般不满,但又不能直说,只得又跟了过去。这次,迪亚没追捕什么老鼠,而是将他带到另一处大殿——议事殿内。这个大殿是专门集合各军首领向长老汇报用的,平常都无人进出。迪亚命令卫兵开了门,自己先走了进去。约瑟夫紧随其后。他一眼就看到殿中央的八根石柱,这里也是他第一次参加组织集会,得知路西法原本有七军的场所。他不明白迪亚为什么要来这儿。 迪亚走到呈圆圈状排列的八根石柱中央,指着其中一根风化严重、破旧损坏的柱子,说道: “你上来看看。” 约瑟夫依言走到柱子前,除了发现这柱子年代久远、到处是裂痕外,他也没看见有什么稀奇之处。迪亚又说话了: “抬起头,在上面有几个字,你念出来。” 男孩按照对方的提示,果然看到了柱子上该有几个字母。由于自己个子矮小,他必须得踮起脚尖才能看清楚上面该着什么: “h……y……s、t……e、r……hyster……” 约瑟夫想起在其它几根柱子上,都各该有该军大人的名字,照这么看来的话……后面的迪亚淡淡的说道: “这就是那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就好了,以后不许在人前念。” 约瑟夫忙不迭的点点头。他又看看柱身上已经被风化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字母,一边在心里念着,一边又看向将他带来此地的人,问道: “那么迪亚大人,这位……大人是怎么了?为什么会……” 他要问的,当然是问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路西法是里谁都不愿提起此人的名字,就像是想把此人给彻底忘掉似的。迪亚勾起唇角,说道: “用几个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那个人背叛了组织,落入了地狱。哼,他们说的也不能全信,搞不好……” 迪亚口中所说的“老头”就是指路西法地位最至高无上的三个长老。听他的口气,以前似乎还发生过不少事情。而那个叫“hyster”的人,由于背叛组织(或者说是长老)而被消灭,此人的名字和所统领的l军也被撤消,不许人们再说起。约瑟夫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单词:hyster,是该叫赫丝特还是该叫希斯特?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想得出了神,竟然没有听到迪亚的自言自语: “要是那家伙还在就好了,起码玛尔卡特那帮蠢才不敢太嚣张……螺旋虽然一直什么也没说,可是应该没忘记那个人吧……” 他又冷冰冰的瞪着约瑟夫,警告道: “以后不许在螺旋面前提起有关这个人的事,要不然我就剥掉你那层老鼠皮!”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4节 ——联邦西部星域与北部星域交界处。 在得知孙氏内部发生异动后,游隼号一行又匆匆踏上了征途。因为孙氏首领孙锐是他们的朋友,所以连一向爱钱如命的游四方都暂时放下抢钱大计,准备先赶到孙氏境内确认孙锐的安全——当然,如果没事发生那她肯定会在那里多接几笔活干好补偿“损失”。 不过船上的其中一员那吒却没能和他们一同前往,因为他得先赶去天仓行星“铁牛”技师巴兹那里处理好自己的问题,然后才能来与众人汇合。和他一起离开的当然还有那个爱吵闹的临时成员梅露西娜。这丫头一不在,飞船上就安静了不少。众人觉得耳根清静的同时也有点不舍。毕竟那吒不在,洗碗的小帮工也没了,他们中有几个懒鬼就不得不自己动手。亚迈趁着游四方和米汤商量要走哪条航线时,悄悄向方烈问道: “孙氏那边的情况严重吗?看船长那副样子好像输了几十亿似的。” 游四方那张严厉而且粗糙的脸上看上去和平时差别不大,可眼尖的亚迈还是捕捉到她眼中流露出的一丝忧心。方烈所知的有限,她也不想让别人太过担心,便说道: “听说那边出了问题,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怎么样了。也有可能是联邦或者是梅氏故意这么宣传的,反正我们先去了再说吧。” 亚迈摸着下巴。“说起来最近孙氏那边好像往来也少了,又没什么生意。老板去看孙锐,说不定也想着要趁机找找门道,赚上一笔哦。” 不知什么时候,辛然也凑了过来。她听见亚迈这么说,接口道: “就希望到时孙锐能好好劝劝老板少敛财,也只有孙锐的话老板才会听一听了。” 方烈正想提醒这两个尚在“观察期”中的家伙别又再乱说话时,一旁的机械师章靖彦就开口了: “你们少说两句吧,被老板瞧见你们在这儿,又要嘀咕了。” 两人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的干活去了。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章靖彦又问方烈道: “那吒他没问题吧?他的主系统还没修复是吗?” 不愧是游隼号的技师,他早就看出那吒现在所使用的是电子脑中的备用系统,主系统尚不能使用。一般合成人使用备用系统很容易就能被人发觉,可那吒那时候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显得很正常。大概也只有像章靖彦这么经验老到的技师才会看出这个中的差异。 “他能应付的。”倒不是说方烈不担心那吒,只是她更相信那吒的能力。“况且之前看得出他的备用系统也是运作正常。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梅露也能帮他修理的。” 章靖彦点点头,正想回答,坐在导航仪前的辛然也许是听到了这最后一句,掉头说了一句: “与其说是梅露帮那吒,倒不如说是那吒一直在照顾着梅露呢。” “那丫头不给那小子添麻烦就已经是万幸了,谁还指望她帮忙哟!”亚迈也插嘴道。 拿这两个活宝没办法,方烈也只好不去搭理他们,只是说道: “现在东西已经拿到手了,有了那个,巴兹就能彻底处理好那吒的问题了。” “到时他一定会来到孙氏和我们汇合的。” 也许是看出了方烈的不安,章靖彦这样安慰道。方烈知道自己的担心不仅是因为那吒的离开,也是因为远方的孙锐。她现在现在只能祈求尽快赶到孙氏,去确认孙锐的安全…… 在另一方,与众人分别后,那吒和梅露改搭其它航班的飞船返回天仓行星。由于已经脱离了“魔爪”,又不用再当可怜的小帮工,梅露一路上载歌载舞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也因此总是引来了他人的侧目。那吒每到这种时候就尽量离她远一点,免得被人误会和这丫头是一伙儿的。 来到天仓行星的宇宙空港后,他们发现这里的入境人数比以前多了不少,有的是一对夫妻或孤身一人,但更多的都是一家老小拖儿带女,身边也带着许多行李。这些人显然不是来旅行的,瞧他们那样子更像是逃难。那吒向空港的一名服务人员问道: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外来人?” “你们不知道吗?”那服务员打量一下两人,又看看那些涌动的人潮。“听说东部准备要开战了,好多人都从原来居住的行星跑了过来,担心受牵连嘛!” 第249章 那吒吃了一惊,连忙又问道: “谁和谁开战?!” “还能有谁?不就是联邦要对付孙氏啰!虽然政府一直说没那么回事,不过最近孙氏那边已经开始禁止联邦飞船入境了,听回来的人说孙氏最近是紧张的不得了,舰队都出来戒备在边境。尤其是桃源,一直实行戒严,不知道孙氏那帮家伙到底想搞什么,没打就这么害怕……” 接下来的话那吒已经没听清楚,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老板她说的没错,孙氏确实出了什么事。联邦近期内还没有开战的打算,可孙氏的种种举动都一反常态……孙锐真的出了什么事吗?那吒不敢再想,带着梅露离开空港,打算去租借一辆小型飞船直接到城外山上去找巴兹。梅露看着空港里数都数不过来的人潮,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问身旁一声不出的那吒: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们都是东部的人,以为联邦要和孙氏开战,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过来再说。” “这样啊,我还以为天仓这儿什么时候变成了‘乐不思蜀’的分园了呢。”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是觉得不解。“可这些人也没有必要逃来西部这么远嘛,直接去北部或是南部不是更好?”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5节 那吒脚不停步,也不回头看她,不过还是向她解释道。“北部有梅氏,一旦孙氏和联邦打起来它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那些人想干脆跑远些,来西部就不用担心被战火波及了。” 女孩一边听着,一边又回头看看那些逃难的人群,她不禁说道: “自己的国家要开战了,平民肯定会有波及的。只不过程度不一样罢了,不可能会有完全不相干的人。” 这话让青发红眼的合成人下意识的瞥了她一眼。梅露回瞪着他。“干吗?” 走进空港旁的对外飞船出租公司时,那吒才说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你说的对。” 梅露心里偷笑,欣喜于自己的“高超”见解终于能获得认同。不过她笑的太过外露,又引来行人的注目礼。她见那吒打算租一架小型飞船,便忙问道: “你不去向那个老泥鳅奥图要一架飞船吗?他和大婶交情不错呀。” “我不想等了。”那吒在心里加上一句:我还得尽快赶去孙氏和大家汇合呢。 梅露见他这样,忽然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他这么着急难道是希望多和自己单独相处吗?!这小丫头难掩嘴边的窃笑,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连连点头说道: “我懂啦,我懂啦!” 那吒回头瞪着她,不明白这小丫头在说什么。梅露双手捧腮,用甜得令人发抖的声音说道: “讨厌!你可不许对人家有非份之想哦!人家还没答应你呢……” 很不幸的是,有时候人所说的话未必能得到他人的回应。梅露的这句话,被那吒给彻底完全毫不留情的忽略掉了。她自作多情的下场,就是被这个年轻人揪着衣领给扔进了租来的小型飞船里。 驾驶着租来的飞船,两人很快就来到巴兹所居住的鲁宾逊—克鲁索山。在梅露的指点下,那吒将飞船停在离此山不远处的某个大山洞内。当飞船一停下时,地面开始震动并往下降。原来这里是经过改造的隐密格纳库。梅露不无炫耀的说道: “怎么样?这个主意可是我想出来的,底下就能直接通向我和师父和基地,很有先见之明对不对?” 当然,对方照旧“吝啬”的不肯多夸她几句好话。 在山洞中,巴兹已经在等待着他们了。当看到那吒带回来的那个东西时,这个看上去不知有多大年纪的老人激动的双手发抖,仔仔细细的察看这块不像石头又不像金属的毫不起眼的物体。那吒见他一脸不胜感慨,便问道: “是这个吗?” “对,就是它!不会有错的!”巴兹面对着这小块东西,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这就是当年连太初都无法带走的原体的核心!” 这个答案,真是出乎那吒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对方所说能克制太初的东西,竟然也是原体的一部分。而且更令他困惑的是,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神体化的迹象,如果一旦触碰到原体的碎片,必定会被吸入体内,促使进化程序又再运行,以求达到“神”的境界。可奇怪的是当自己在进取号上碰到这个所谓原体核心的东西时,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看到幻像,却并未吸收。这让他十分不解,所以在那个时候,那吒从未怀疑过这块东西会是原体的一部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巴兹转头看着他,不答问道: “你不明白,为什么你拥有吸收原体碎片的能力,却对这个不起作用是吧?” 那吒缓缓点点头,红色的眼珠看向那块静静躺在桌上的原体核心。梅露在一旁听着,有点不知所以然,不禁开口问道: “师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害我们还差点为它送了命呢!” 巴兹没有回答徒弟的疑问,反而吩咐道: “你去准备芯片制成器,调教好工具,待会儿我们就过来。”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身为徒弟的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是看看梅露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就知道她对于没法听到对方的解释其实颇不甘心。待她离开后,那吒若有所思的望着老人说道: “对自己的徒弟也不能告诉,是吗?”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那丫头了解得太多也会有更多的危险。”巴兹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块核心,眼中发出回忆般的异样神采。“对现在的人来说,或是对你来说,原体就等于是太初,是可怕的代名词。但是在三百多年前,当人类在居住的母星发现原体时,它是纯洁无暇的。那时候,人们称它为‘神之门’。” “‘神之门’……” 那吒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静待对方说下去。巴兹接着说道: “在对原体的研究中发现,除了它本身蕴含的巨大能量外,它的内里隐藏着近似于虫洞般的能量漩涡。人们发现,虫洞的另一方存在着一个无法触及的世界,从中流泄出的些微能量也绝不能这个世界所能创造的。渐渐的,面对那个不可知的异次元空间,人们开始称其为‘神之居所’,也就是说那是神的世界。而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原体就是神之门。人们对原体越来越抱有敬畏之心,也越来越不满足于只停留在表面的研究上。为了探询未知的力量,于是他们开始动用自己的科技去研究原体,所以太初就在那个时候诞生了。” “说是诞生其实也不大准确,应该说它是被创造出来的。太初原本是军方研制的电脑,因为功能强大而被选中作为连接原体,分析其数据的设备。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和原体的接触中,太初的人工智能开始觉醒了。那时候人们发现这一现象,有人开心有人悲观,谁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太初继续发展下去好。当他们将原体和太初一同搬上进取号,前往外星时,上层终于下了决定:将太初全盘格式化,彻底消除。”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6节 说到这里,巴兹长叹一声,似乎是在感叹后来发生的种种悲剧。那吒也能明白他的心情,当时如果不是这一变故,现在的原体和太初会如何就很难说了,而自己这个御子说不定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巴兹又将核心放下,一边打量着它一边说道: “我想你在进取号上也看到过那里的情景了吧?太初即将被消除,也许就是在那时候激发出了它的求生意念。为了保命,它不惜舍弃自身的大量数据,逃入了原体之中,并且侵蚀了原体。也是它控制了原体的力量,使战舰爆炸。自然界中所有的生物都拥有求生的本能,那时的太初也不例外吧?人类的机械造物竟然能达到这种境界,它也可以称之为‘生物’了吧?人类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神’,因为他们可以创造出真正的‘生物’了!” 巴兹仰头大笑,可那笑声中更多的是一种带有苦涩的嘲弄。那吒回想起那时自己所见的幻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会在听到那首歌时如此的讨厌而且不安:在当太初被毁灭时,研究人员正在播放着这首歌,那些歌声宛如地狱的哀音,宣示着它的不归路。自己作为拥有太初基因的御子,理所当然也不想听到这首死亡之歌。想到这里那吒不禁有些惶然,自己虽然不愿成为太初的傀儡,可说到底他和它之间依然有着割不断的联系,自己以后也会步上太初的后尘吗? 他心里正忐忑不安之际,又听见巴兹继续说道: “太初虽然强大,不过它显然还是功亏一篑。它可以控制原体,却没能侵蚀掉原体的核心。它和剩下的那部分原体融合在一起,只能将核心放弃。也因此,真正的原体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是留下了这一个希望。”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核心上。那吒面对着这个在三百多年前一直流传至今的物体,一时有点难以置信。他本以为太初的力量已经非常强大,但没想到连太初都无法控制原体最重要的那部分,可见这个被巴兹称为神之门的原体确实名不虚传。 “你的意思是……用原体真正的力量却对抗太初?”那吒注视着对方。 老人扬起眉毛,显然暗示那吒说的没有错。“太初也是因为与原体融合,才能产生巨大的能量。 第250章 直到现在仍然任意妄为。可是原体也有它本身的意志,它不可能受制于一个人工智能,这点从原体留下核心就可以看出来。我想,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它也不会容忍太初这样挥霍自己的力量。每当你自信满满以为必将成为的时候,却总是会失败;可每当你已经陷入绝望之际又总会有一点希望出现,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原体的核心,还有你——御子,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希望。” 那吒吃惊的望着这个洞悉一切内幕的老人,对方的神情说明他不是在开玩笑。年轻人张了张嘴,迟疑的问道: “可我要怎么样……怎么才能对抗太初呢?你别忘了我的一切都是由它所创造的。” “的确如此。”巴兹一手指着原体的核心。“不过只要有了它,你就能摆脱太初的控制了。” 那吒的目光落到那块东西上,就这样看上去它既无光芒也不美丽,毫无动人之处,跟路边的小石头没有什么两样。可谁能想到,就是这块不起眼的核心,竟然能蕴含着连太初也无法压倒的力量。他又问道: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运用它呢?” 巴兹指着自己的脑袋,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神采。“这里。用这块核心的一部分制成你电子脑中的主系统芯片,这样你就等于接受了原体真正的力量。太初对你的牵制自然就会中止,而发生在你身上的神体化迹象也会停下来。更重要的是,当你日后与太初正面抗衡时,也用不着忌惮它的力量,因为你自己已经拥有了原体的力量。” 这个提议那吒还真是想都没想过,他凝视着那块核心,不禁问道: “这个……可以制成电子脑的芯片吗?” 对方哈哈大笑,仿佛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很可笑。那吒微感不悦,拧着两道好看的眉毛,反问道: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可以的。” 巴兹止住笑,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是在嘲笑他。“我只是因为大功告成而高兴的过了头,你别介意。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希望亲眼再看一次这块核心,现在终于达成愿望了。原体核心是属于金属物质,理论上可以制成芯片,况且我们不是用它制成一整块芯片,只需要一部分作为其中的处理器核心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那吒下意识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些不确定的感觉。用这个东西真的就可以对抗太初吗?虽然它的力量确实无比强大,可是……还有,老人那笃定的态度也让他总有点异样的感觉……他正欲再问,忽然一眼瞥见门底下有些黑影透了进来。他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一把拉开门,门外那人顿时站立不稳跌了进来,“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巴兹惊讶的看着背朝天,面向下的小丫头,喊道: “梅露,你这是干什么?!” 那吒像拎一只小猫一样把这女孩从地板上揪起来站好。梅露站稳后,尴尬的看着二人,辩解道: “那边的设备都准备好了,我看你们这么久都没过来,所以打算来瞧瞧……我只是刚到一会儿,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你这孩子!” 见师父叹了一口气,女孩脸一红,随即又急忙说道: “既然你们还在聊,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过去那儿等你们好了。哈哈……”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7节 在一阵心虚的笑声中,这个合成人女孩脚底抹没,溜之大吉了。巴兹无奈地摇着头,向那吒致歉道: “很抱歉,这丫头一向好奇心很重,有时就是管不住自己。不过我想她是没有恶意的。” “我明白。”那吒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和梅露相处了这一段日子,她的那点性格都已经是众人皆知了。如果他要对这丫头所做的每件事都介意的话,恐怕早就吐血身亡了。看着眼前的老人,又想起爱聒噪的梅露,那吒倒有点好奇他们之前是怎么过日子的,这对师徒的感情也许比想像中还要深。 “能将核心制成芯片固然是好,不过由于你的身体毕竟是太初所创造的,很难说会不会产生排斥。所以这事儿得小心谨慎,到时我会适当做些实验,测试一下有没有异常。” 面对着巴兹的提醒,那吒点头称是。现在能明白这一切而又愿意帮助自己的,也只能巴兹这个“神之技师”了。世界上第一个合成人望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一个念头犹如闪电般掠过脑海,照亮了黑暗的一角。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 “巴兹,难道你以前是进取号的成员吗?” 对方停下脚步,身形僵直,简直像被雷击中似的。光看他这反应,那吒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本来他就对巴兹的身分颇为怀疑,因为此人不仅明白太初和原体的来龙去脉,连它们的起源和三百多年前的往事都说得如此清楚。经过进取号的这段旅程,那吒又明白了几分。所以当他一说出自己的猜测后,马上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巴兹久久不语,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抬起头看向太初的御子,说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其实之前见到你的时候我也没想到。”那吒对这个结果不怎么意外,只是仍免不了有些嗟叹。“当我去到进取号后,再联想起你说过的话,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还记得在7年前,我们在坤都地底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对和我同行的军官表现出不一样的态度,你以前是在军队服过役吗?” 老人咧开嘴,像在笑又不像是在笑,也算是认同了他的话。巴兹回答道: “你说的没错,我曾经是联邦的军人,不过现在只是在新太初大迁移失踪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而已。在外面的世界来说我就跟死人一样,所以用不着再提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就凭你以前说话的方式,对一切的瞭如指掌,而且你也拥有那首老歌的磁带,因此我越发觉得你和那个年代非常接近。”那吒想起那艘已经成为宇宙粉末般的进取号,又面对着这个老人,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历史就在自己的身边。“事发时你也在船上吧?” 他问的当然是指进取号这艘联邦战船被太初毁灭时的事。巴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径自说道: “那时候,我们准备将太初彻底消除。在大型控制室里,我们几个军官在一旁监视,研究员则负责具体操作。有人在录音机里播放着《抛开束缚》这首歌,一边执行命令一边听歌,很轻松的样子。这天和其它时候一样,平平无奇的。我们只是想着赶快完成任务然后就回去休息。可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太初不仅没被消灭,反而和原体合二为一了。它控制了原体,移动到了我们找不到的空间里,战舰也在那里开始爆炸……我有时候不禁会想,那个时候的太初是有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在那首歌的歌声中,它却要一步步走入绝路,所以你和它一样,非常讨厌这首《抛开束缚》的歌,也许是因为一听到它就会想起那里的可怕感觉吧……即使是人类,谁也不愿在死里逃生后还老记着当时那种黑暗的记忆,只希望越早忘记越好。太初也不外如是,这点它倒和自己的创造主如出一辙。” 被太初所创造,拥有与它相同“基因”的那吒也很认同他的说法。这个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合成人从不轻易流露出自我的情绪,可当他听到那首歌时,就必定会产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恐惧感。这个遗传,想必也是来自于太初。他甚至还想到:依照这情况来看,说不定太初到现在也还是非常害怕听到这首歌。那吒又想起一个令他非常不解的问题,追问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一直活到现在?” 巴兹是新历之初的联邦军官,算起来他现在的寿命很可能已经超过四百岁了。在经历那场巨变后,其他进取号的成员都已经成了宇宙孤魂,无一生还。为什么他却能免于一难呢?这当中必定有什么缘故。巴兹对他会这么问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他反问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相信真正的原体拥有强大的力量呢?” 那吒一愣,显然是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何在。老人也不打算吊他的胃口,叹气道: “因为我就是借助那股力量才一直活到现在的。” 说完,他拉开衣领,露出右侧的半块胸膛。已经呆住的那吒看到在那上面的皮肉中,隐约嵌有金属片。他一下子明白这是什么了,冲口而出道: “这些也是……” 巴兹深深的一点头,老人心里也说不出自己对此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这些也是原体的碎片,是未被太初侵蚀掉前就被爆炸而永远留在我身上了。虽然它远没有原体核心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过也让我活了下来,而且一活就是这么多年。活得长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还有以前的一切……” 他没有哭,只是带着几许漠然的悲哀沉浸在已经记不起来的回忆中。在这个时刻,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家人还是想到了朋友或是其它的重要回忆,那吒不得而知。他只是觉得,这个老人的身影看上去是如此的孤单衰老。拥有长久的生命,有时不一定是件好事。当你在这个世界上见识过太多太多的人和事后,到头来只剩下孤身一人独自活一世上,这本身就是一种残酷的惩罚。那吒虽然不如巴兹这么大岁数,不过仔细算来他来到人世也有89年了。那种空虚死寂的感觉,他多少也能理解到。 第251章 这个合成人心中,对老人怀有一股怜悯之情。 也许是不愿让自己太过纠缠于往昔,巴兹整整衣领,回头朝默不作声的那吒说道: “我们走吧。” 他捧起那块核心,就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走向室外,那吒当然也紧随其后。看到这老头如此小心的模样,那吒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仔细一想,倒也能明白对方的苦心。巴兹经历过这么多磨难,又亲眼见证过太初肆虐的可怕,因此当这个能够抗衡太初的原体核心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当然会分外小心。毕竟这也是世界的希望。那吒跟在他身后,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别碰撞上老人的缓慢步调,问道: “既然要用这个作为我的电子脑的新芯片,那么会有什么影响吗?” “你指哪方面?”巴兹头也不回的问道。 “比方说……”那吒想了想,“我身体里存有太初的一部分,要是这两股力量相互抗衡……” 第四卷共鸣第七章第8节 巴兹看了看他,见这年轻人那张如画中人般的脸庞上隐约可见一丝忧色,便说道: “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没想到也有担心的时候。关于这点,我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不过你别忘记了,太初的力量中本来就含有原体的力量,对于真正的原体而言,这就像是一股被污染的力量。能否熬过一关,控制好这截然不同的两方,就要看你本身的能耐。要是想打退堂鼓,现在还来得及。” 那吒迎回对方灼灼的眼神。“我在答应你去找这块核心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中途放弃,现在也一样。” 说完,他也不理会巴兹,迈开大步就走。那个活了数百年岁月之久的技师心里对自己说道: “这个小子可真够倔强的。” 他们来到了一间工具室内,梅露正在里面等着。这丫头一边扶自己师父走进来,一边用猜测的眼光看着两人,那副想要寻根问底的意图简直呼之欲出。那吒对此视而不见,而巴兹则吩咐道: “启动设备吧,这次我得亲自动手。” “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连我都不能听吗?” “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干什么?爱闹的人最容易长胖了,你要是以后发福了可别怨师父没提醒你。” 一说到这个,梅露的表情顿时变得像苦瓜干似的。“好啦好啦,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我长胖了师父您也脸上无光啊。您就少念我几句啦!” 一旁的那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为什么梅露总是对自己的身材这么敏感,这里头多半是由于她师父吓唬她造成的。不过要想制止这女孩的大嘴巴,恐怕也只有这招了。 由于制成这芯片必须要以原本的芯片为对照,因此他们就得让那吒的系统先关闭,然后再取出他脑内的芯片。那吒没有迟疑,躺在调整椅上让巴兹帮自己关闭系统。当耳中被插入端子线接驳器后,那吒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巴兹,问道: “在太初和原体刚融合的时候,它除了逃走和导致战舰失事外,还有做过什么事吗?” 老人察看立体屏幕上一串串数据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看到他这样,那吒又明白了几分,他又问道: “当时世界上还没有改造人或合成人,所以当那些人碰到被侵蚀的原体后,会出现什么变化吗?” 这个御子所指的,是经过触碰原体后的纯人类身体里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异变,化成难以想象的怪物。那吒和其他同伴亲眼见过这种怪物的形成和可怕之处,也知道这种名为猰貐的怪物是太初针对纯人类的各种弱点而设置下的圈套。由于太初是无法吸收纯人类的,所以为了尽快铲除他们,而利用原体的力量促使人类身体内部改变,成为供它驱使、只知杀戮的怪物。所以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然而巴兹的回答出乎那吒的意料,对方摇摇头,似乎又再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刻,说道: “你说的是猰貐吧?可那个时候太初还没有这种念头,所以大家都没有……它是想……” 那吒静待他说下去,可巴兹只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那吒心中疑问不断:既然那时候太初没把一群纯人类化成猰貐,那么它又想干什么呢?从巴兹的神情来看,这件事似乎还另有内情。这个老人所知的一切,也许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多,那吒这样想着。 巴兹咳嗽了几声,嘱咐梅露好好监视着仪器的运作,又换了个话题: “听说最近在网络上有人发现了猰貐的踪迹,你知道吗?” 因为电子脑的发声系统已经被关闭,所以那吒只能用眨眼睛来回答。巴兹轻声叹了口气,说道: “由于你的神体化已经被启动,所以连带它的进化也开始了。在今后,猰貐会从现实转向虚拟空间,它会进化成为一种更合适在虚拟世界上生存的物质,好好执行它主人的命令。” 那吒一惊,张大嘴才记起自己现在没法说话。巴兹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 “是的,你会进化,猰貐也一样。你们都是拥有太初基因的遗传体——当然,你这个御子才是最重要的——当你的神体化程序启动后,连带的,猰貐也会进行它所谓的‘进化’。太初将纯人类诱变为怪物,并不是仅仅为了消灭纯人类,更是要这种东西为自己效劳。例如:进化后的猰貐可以在网络上大量的吞噬人类电子脑的意识,使越来越多的人失去性命的同时,也自然成为了太初的容器……” 关于这些事,那吒不是不知道。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种恶心的怪物竟然也会进行进化,并且有意识地在虚拟空间中吃掉他人的电子脑,好达到太初的目的。而这一切,却又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这让他一时感到无比愕然和震惊。在他认为自己居行动上还是可以不受制于太初时,他才知道其实自身的一切都被自己的造物主所掌握。这一切,都是按照它的计划在进行。那吒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有了这个真正的原体核心,我们就还有机会扳倒太初。” 面对巴兹的安慰,那吒也只能又以眨眼来作为回答。不过他的心里仍然是满腹疑云。如果说是由于自己身上产生异变,而引起了猰貐的进化,那么如果自己接受了以原体核心为主的新芯片,那些怪物也会停止进化吗?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老人又说道: “它们也有一套自我的进化系统,应该不受外界影响。你跟它们不一样。” 接下来,那吒的各项功能都被逐一关闭,最后则是主系统。确认一切无误后,巴兹较好调整椅的位置,从那吒头部后方用机械臂取出了主系统芯片。他不触碰这块芯片,只是用机械臂将它移至工作台上。看着闭上双眼的合成人,梅露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见对方毫无反应,暗自窃笑,就像是在路上捡到了可以中亿万元巨奖的彩票一般喜不自禁。这小丫头正想摸摸那吒的脸时,见师父一起看着那块芯片发呆,不禁问道: “师父,怎么了?那块芯片有问题吗?” 巴兹久久不语,只是出了神地望着桌上的芯片。梅露有点害怕起来,小声的问道: “师父,师父?你没事儿吧?别吓唬你可爱的徒弟呀!” “要是没有这个东西,他也就等于完了……”巴兹自言自语,又瞥了一眼那吒。“没了御子,那也就……” 见师父神色不对,梅露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但也感觉到有些异常。她连忙说道: “师父你不是要帮那吒制成新芯片吗?怎么又……难道你要对他……” 凭着对巴兹的熟悉,女孩一下子仿佛领悟到了什么。她急忙走到师父面前,用身体挡住那块芯片。“那吒他不是坏人!虽然人挺粗鲁,又不爱搭理人,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可是他还是很照顾我的,你也知道的啊!那你……” 对方还是不说话,梅露可真的着急了,她大声说道: “师父你要是讨厌他,不帮他的忙也就算了,可不能要他的命啊!” 巴兹看着自己的徒弟,又瞧瞧沉睡的那吒,冰冷的眼神逐渐瓦解了。他嘀咕道: “也罢,反正没了一个也还会有下一个……居然要救太初的御子,没想到我也会这么做啊……” 说完,他又瞪着一头雾水的梅露,轻斥道: “还不快让开!我还得赶紧制好新芯片呢!” 梅露看出师父已经没事了,高兴的张大嘴巴合不拢。“师父你真的要帮那吒吗?” “女孩子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也得来帮忙!”巴兹边说边开始工作起来了。 “是!” 梅露喜孜孜的应了一声,她又看了看那吒,心中偷笑:这次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哦,看你以后要怎么谢我!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1节 春天,一个非常美妙的季节。万物开始生长,绽放出勃勃生机。当联邦的历法已经来到了3月末接近4月初时,首府乾都也和这个星球大部分地方一样,渐渐迎来又一个全新的季节。不过这一样的景物,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看法。大多数平民都会有意无意的饱览自然的风光,赞叹这幅天然图画的美丽;可也有一些人,他们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美景,对这些人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利益、前途和权力,其它的一切都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上。而在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属于高高凌驾于民众之上的官员行列。 第252章 在他们心中,怎样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还有怎么样去统治好自己的同类才是最该关心的,这就是乾都政治圈的主要面貌。 当联邦总理凌笠志的病情反复不稳时,乾都的各股政治势力也开始活动。和自然万物的生长不同,这纯粹是人为造成的追逐权力、勾心斗角的竞逐。五大家族已放出话来,希望物色一个新人选来当他们的政治替身——总理。协理院也准备向锦枫台提出议案,请求已经无法履行职责的总理自动下台;枢机院呢,暂且按兵不动,但他们的高层已经在私底下有些小动作,多次走访各权贵门户之间,密谈此事。在这股潮流的带动下,联邦政府的更替似乎又要到来了。 在这个时刻,有几个人是这数股势力都无法忽视的。想要这次改朝换代进行得顺利,就肯定不能少了他们的参与。在去年年底才成为联邦高官的枢机卿苏梵晓、新上任的乾都舰队总司令官乔朗少将,还有已经取得凌氏家族和锦枫台主导权、又有众多任职核心机构得力下属支持的总理独生女儿凌定翮,这三人也成了各方游说争取的对象。前两者的态度不甚明确,对来者所说之事也抱有回避的态度。而对于凌定翮那边,由于她是凌笠志的爱女,当然没有人敢明说希望撤换总理的意思,可也有过些微的暗示。他们的不表态,也为这桩看似板上钉钉的事带来一份不确定。 这一天,身处于政治漩涡中心的三个年轻人在凌定翮的别宅内碰面了。这阵子他们的碰面不是非常频繁,既是为了避开外界的耳目,也是因为要各自筹备不少事情。乔朗向二人致谢,感谢他们在这段时间内为自己顶住了不少压力,苏梵晓浅笑道: “这只是刚开始,等您真正展开改革后,这种事只多不少。” 乔朗忍住想点烟的欲望,点点头。“的确,那个时候也快到了。” 两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凌定翮明白他们指的是现任总理下台的事。没有了凌笠志这个挡箭牌,就意味着他们这个同盟必须牵制住各方的势力,为己方争取更大的权力和空间,在乾都上牢牢立足。这对他们而言,是十分关键的时刻。对于要如何对付病榻上的总理,也是三人今天碰面的主要原因。凌氏千金显得比往常还要沉默些,只是聆听着两人的谈话,自己则不大作声。两个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点,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明白个中的缘故,所以没急着让她发言。乔朗又道: “如果总理现在下台,新任人选肯定也是受各方推荐的,这样对我们的计划是弊大于利。” 这个小联盟的理想,就是由他们三人各自掌握:政治、军事和上流社会这三方,达到无论是谁担任总理,三人都能巩固并壮大力量。如今总理凌笠志过早的出现了衰退之势,对尚未完全整全结实的联盟来说,确实是一大考验。苏梵晓了解他的顾虑,说道: “即使更换人选,对凌小姐和我的冲击也不会很大,但您的话……” 由于凌定翮是联邦五大家族之首——凌氏家族的继承人,所以联邦政府的人绝不会对她有任何动作,只能礼让三分。况且联邦总理一职的人选肯定要得到五大家庭的首肯,因此就算再换几任总理,他们也不可能动凌定翮一根这毫毛。而苏梵晓呢,他本人既是联邦总理内阁首席长官枢机卿,又和许氏家庭有姻亲,所以受波及的机率也不大。至于乔朗,他在乾都刚成为舰队司令,除了这两位盟友外他没有任何背景或势力撑腰。全靠他在去年年底东部边境中击退来犯的天罡军,立下战功才得以被总理赏识而成为乾都舰队的继任司令。因此苏梵晓会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在他们没有全面掌握权力之前,联邦的第一实权拥有者依然是总理。想要摆脱听命于他人的状况,三个年轻人就必须跨越重重障碍,越过那座看起来无法逾越的高山。 这时,凌定翮仿佛恢复了几分生气,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行列之中: “现在那些人都在等我们表态,这是个好机会。利用这段时间,向他们换取更多的筹码。” “是这样。那些家伙也有求助于我们的时候。”苏梵晓手指轻点着扶手。“总理能在锦枫台多待一段日子,对我们也有不少好处,您觉得呢?” 这其实是某种试探,试探凌定翮对撤换总理的看法。在三人中,他们的态度倒还好,只是这位少女的意向也不可或缺,毕竟她是总理的亲生女儿,这次计划该如何执行主要取决于凌定翮的决定。年轻女子不是不了解这些,但她这次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果断采取行动。凌定翮张了张嘴唇,说了句: “先看看再说吧。” 她用不着再说什么,其他二人就懂得她现在还没有下决定。这对凌定翮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选择的事。乔朗看了一眼苏梵晓,对方正好也看着他。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就将这事暂时搁置一下好了。枢机卿看了看一声不出的凌定翮,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以前不也经历过这些吗……)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2节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枢机卿终于回家了。这阵子他住在枢理区办公室里的时间远多于呆在家里。偶尔回来也只是看看就走,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家人——话说回来,他的那位家人是否需要他的陪伴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现在踏入家门,也已经是接近午夜12点了。 本来他荣升为枢机卿,按规矩是要搬迁到更高级的住宅中,以符合他本人的身份。但苏梵晓一来过于忙碌,没空管这些事情;二来他本身又很讨厌大搞排场和享受这类事,所以依旧居住在旧宅内。 原以为妻子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当苏梵晓来到卧室后床上正躺着的许堇芝又坐了起来,不带一丝表情的望着他。她的丈夫只是迅速的看了看她这边,一边坐在椅子上倒水一边说道: “还没睡吗?” “真难得,你居然还会回来。” 妻子的语气冷冰冰的,里头还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不过苏梵晓可能是听得多,习以为常了,知道她本来就是如此,所以也不大在意。他将背靠尽量靠在垫子上,喝完半杯水后才又说道: “你精神不错,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许堇芝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她在镜子里看着对方,冷笑道: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你们巴不得我赶快消失,可我偏偏一时还不能如你们所愿,这点让你们失望了吧?” 自从在锦枫台被凌定翮教训了一番后,许堇芝就越发讨厌出席那些公众场合。她恨凌定翮,恨那些瞧不起她的贵妇,也恨自己的丈夫。种种偏执的怨念,让她越来越无法自拔。 苏梵晓放下杯子,走到妻子身边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道: “别这么孩子气,你怎么总是这么多心。” “我就是这个样子,想改也改不了!”许堇芝瘦骨嶙峋的手指反射性的抓着梳子。“当初你认识我的时候可没这么说,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娶我?!” 当丈夫的还是略带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因为你需要照顾,这没什么值得讨论的。” 许堇芝一下子转过头瞪着这个男人,面对着这张不起眼的脸,她的美貌更显得出众。只可惜那股冲天的怒气令她的姿色大打折扣。她朝对方吼道: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感激你照顾我这个累赘这么久还替我承担了不少责任!你用不着提醒我,我知道你是个完美的丈夫!尤其是在那些外人眼里!我是没你那么了不起可我也不是笨蛋,我知道他们的意思,谁都说我配不上你!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苏梵晓垂下手,他注视着因为激动而脸色通红的妻子,摇头道: “你太敏感了,没人这么看你,我也不会。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不应该老是呆在家里,这样对你的身心都不大好。” 许堇芝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被他那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我清醒的很!这里每个人都讨厌我,我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个意思:你这种人根本就不该存在,你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我每时每刻都看见那群人全是这个心思!其实你也一样,你从心里就厌倦我,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心从来就不在我的身上,我对你而言也是多余的!” 年轻的枢机卿不管在政府的办公室还是在自家的卧室里,都是保持着无法动摇的样子。现在也一样。他上下打量一眼妻子的架势,冷淡的说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这么爱钻牛角尖。你做事情之前就不能先想清楚前因后果吗?有些事只是你个人的想法,不代表它一定正确。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脾气,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许堇芝脸色苍白,眼中涌出泪水,她不住的喊道: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那么好脾气!我只会丢人现眼!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木头做的还是用石头做的,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会骂我打我,甚至从来都不会对我生气!我倒情愿你诅咒我,哪怕捧我一拳也好啊!你真是个一点感情都没有的石头人!” 苏梵晓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恸哭的妻子。这对夫妻,一个是非常克制自我,永远不会流露出过分的情绪;另一个却是有话就说,从不惜掩饰自己的想法。这样看来,他们的不和就不仅仅只是表面的原因了,而是更深层次的隔阂。也许世上每一对夫妻都会有他们不合的地方,但像这对夫妻如此南辕北辙的个性又如此不认同对方的倒也少见。 第253章 虽然他们拥有法律上的保障,可是彼此间没有一点了解。像他们这样,分开也许只是迟早的事了。 再高的高墙,也抵挡不住墙外的风波。虽然对总理抱病不满的声音并未传入锦枫台内,但凌笠志对这些事也不是全不知晓。4月上旬的某天清晨,凌定翮早早起床梳洗,一边嘱咐人送凌建衡去上学,一边又审视着刚送来的预备给总理注射用的疫苗。外甥来向她道别,凌定翮看着他,说道: “回来我还有话问你,快去吧,别迟到了。在学校里吃早饭的时候不许挑食。” 男孩答应着,走的时候还纳闷姨妈会问自己什么事情呢?这边凌定翮检查完后,带着人和那个疫苗冷冻盒来到父亲的房间中。凌笠志刚醒不久,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越见消瘦了。凌定翮让侍从把疫苗交给医生,自己则坐到床边,细看父亲的脸色。她头也不回的问道: “父亲他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看上去身体更差了。”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3节 “总理昨天晚上醒了三次,后来还是借助呼吸机才能入睡。事实上总理的情况还算稳定。”一旁的医生连忙答道。 凌定翮待护士为总理注射完疫苗后,才向自己的父亲说道: “您昨晚睡的不好,怎么不让人过来叫我呢?下次我看我就在这房里的外间睡好了,您要叫人做什么事,我也能帮得上忙。” 联邦的总理挥了挥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力开口说话: “不用费事,这阵子你也累坏了。况且我这里有专人照顾,你也不必过于操心。” 待其他人退出后,凌定翮向父亲笑道: “我年轻,熬夜算得了什么。何况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父亲您不该把我晾在一边去。等您身体休养好了,我们再一起到枫湖边散步,现在湖边的花儿开得可好看了。” “好,好。”凌笠志略为吃力的笑着,脸上泛起潮红。“我这把老骨头,好不好也都是那个样子。就算好了,只怕到时能不能到枫湖边走几步都成问题。这里说是我住的地方,其实到底不算是自家的后院啊。” 凌定翮敛起笑容,没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凌笠志显然是知道了外界议论要另选新总理、劝他尽早下台的事。别看他病成这样,心里还是清醒的。已经在病榻上躺了三个多月的总理喃喃说道: “没想到人还没走,茶就凉透了。于振勇已经走了,我看我也差不多了……” 于振勇是前任联邦枢机卿,是总理凌笠志的心腹兼至交。他在去年年底病发身亡,给凌笠志带来很大的打击。凌笠志当初在新年酒会上病倒,和他的逝世不无关系。听父亲这么说,凌定翮又道: “您这是什么话,父亲您就是老想着这些,心里越这么想身体就越难好起来。” 老人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见她身穿蜜合色绉绸对襟衫,玫瑰紫一尺宽落樱缤纷纻丝缎裙,裙腰上垂着五彩绶结和一副金七事,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为自己递来一杯特别为他而调制的营养饮料。女儿是越发光彩照人,可身为父亲的却是一日日衰老。尽管凌笠志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不喜打扮的人,可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心里既是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难过,自己确实是老了。而这样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又能剩下几时呢?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说道: “最近去过了卓日1号卫星了吧,都见了些什么人啊?” 在为人父亲的眼中,似乎有着某些看不见的光芒。在这一瞬间,在这个枯瘦的病躯上,依然可以发现到联邦第一元首的魄力。凌定翮微侧着头,好像在回忆着之前那次短暂旅程的事情。她嘴角微微扬起,说道: “我去见过胡冰滢了。” 不管自己的父亲抛出了一个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随口问问而已的问题,凌定翮的反应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似的。凌笠志看着女儿的侧脸,问道: “是吗?她都那样了,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凌定翮露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浅笑。“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她是不是好点了,毕竟她那个样子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没想到她什么人都不认识了,见到谁都一通乱骂,根本没法谈下去。我也只好先让她继续待在那里了。” “定翮,爸爸知道以前自己对你不好,害你在外面受苦——还有你哥也是……这些都是爸爸的错。至于胡冰滢,她也有很多不是,可她现在既然有病在身,她到底照顾过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了。让她出来治病吧,爸爸再也不会见她的了。” 凌定翮扫了对方一眼,抿着嘴笑了。她边替父亲擦手边说道: “您这是什么话,她犯了这种病并不是由于您的缘故。我虽然没本事,不过父亲既然都交待我了,我一定会办妥的。您放心好了。” 联邦最高长官此时靠在枕头上,胸膛微微起伏着。他凝视着自己仅剩的这个女儿,拉着她的手说道: “孩子,爸爸有些话只能跟你说。以前我和你妈妈一直没好好疼你,爸爸为了这件事也后悔得很。以后要是爸爸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她虽然总是那个脾性,可到底也有些年纪了。你们母女俩总不能老是这样不相往来。如果你们能相处得好,我走也才走得安心。” 话还没说完,凌笠志就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背都弯了下去,伏在被子上不住地哆嗦。在那个时刻里,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女儿究竟是一付怎样的神情,也没有人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凌笠志被女儿扶起来后,只见凌定翮颔首道: “是,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当凌定翮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梁妈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知道绝不能在此时去打扰她。于是她便一个人守在外间,不让其他人进来。凡有来送茶或是有事汇报的,她问清楚没什么要紧事后都打发他们离开了。又过了好一阵子,凌定翮突然站了起来,连披肩落在地上也不管,说道: “请薜少校过来!” 薜少校就是锦枫台宇宙舰队顾问薜冉。他担任的是闲职,不过由于他是凌定翮的心腹所以锦枫台内外也没人敢对他不敬。梁妈一听,就连忙命人去请。[奇+書网-qisuu.]不一会儿,薜冉就出现在凌氏千金的房间进城。他行过礼后打量一下凌定翮的神色,心里对自己说道:今天可得打起精神全力应付,不然就会触霉头了。年轻女子说道: “待会儿你去邀请枢机卿阁下和乔少将,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议,详情到我的别宅后再谈。你吩咐下去:很快就要开始了,让我们的人一定要准备好。”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4节 薜冉答应着,却并未马上离开。凌定翮这时才抬头望向他,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 “您已经决定好了吗?” 他明知道这么问会有什么后果,但他觉得还是必须得问清楚。凌定翮没有作声,只是狠狠的盯着他。薜冉已经从这一眼中知道答案了,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留下,对我方更有利些。有他在可以为巩固根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凌氏的千金不出一声直直的看着他,那种眼神不管是谁见了都会感到心寒。但薜冉没有退缩,只是毫不回避地与之对视。末了,还是凌定翮先移开视线,说了句: “你回去吧。” 在外间的梁妈见此情景,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送对方出门。薜冉在走廊里戴上帽子和手套,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凌定翮房间的大门,心中自言自语道: “罢了,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早一天来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事。看来我得作好准备才行,接下来这段时间,可有得忙了!” 到了晚上,凌建衡从学校回来了。他来到姨妈记里,一眼就看见姨妈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袋橡皮糖,这不正是自己之前偷偷藏起来的那袋糖吗?怎么会到了姨妈跟前了呢?!再看看凌定翮时,身穿白衬衫,外套玄色对襟针织外衣,月白纱挑线缕金裙子。只是她满面严霜,眼神冰冷,一言不发,他更是害怕不已。可他又不能走,只得低着头走上前去叫了声: “姨妈。” “这是谁给你的?”凌定翮也不跟他兜圈子,一开口就问道。 凌建衡压根儿就不敢正视对方,他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求饶似的发出微弱的喊声: “姨妈……” 凌定翮就差没拍桌子了。“还不快说?!” “是……是、是舒晋叔叔给的!不是我问他要的!”男孩一急,冲口而出道。 凌定翮气的柳眉倒竖,她冷冰冰的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把手伸出来!” 凌建衡虽然不明白姨妈为什么这么生气,可他知道现在姨妈是要惩罚自己。他稍稍抬起头,急忙说道: “姨妈!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些糖了!我发誓!我不吃了!您、您……” 在对方严厉的目光下,小男孩无可奈何,只能将两只手都伸出去。凌定翮一把抓住外甥的手,一边顺手拿起旁边一把扇子就往他手上重重的拍下去。她不住的骂道: “我叫你偷吃!叫你嘴馋!叫你私自拿别人的东西!别人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想当初我是怎么吩咐你来着的?!不中用的,我看我也不该管你了!!” 男孩开始还忍得住,可是毕竟挨不住姨妈的怒气,再加上自己也是又疼又怕又气,终于大哭了起来。 第254章 梁妈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可之前又不好劝的,现在见凌建衡这样了,忙忙走了进来,拉开男孩,又对凌定翮说道: “算了,算了,他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轻重,一时拿了别人的东西,等我好好说说他。你快别动气,不然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说完,梁妈就带着凌建衡赶紧先离开了。凌定翮将扇子扔在地上,扇子柄“啪”地应声断成两截。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袋橡皮糖,叹了口气,命侍从道: “把这个拿走!” 凌定翮整个人坐入椅中,一手支头沉思了许久。随后她又叫人进来,神情平静的说道: “联络情报总署的处长舒晋,要他马上和我联系。”停了一下,她又道:“还有,准备一份贺礼,送到舒处长府上,就说是礼尚往来,专门送给他的令郎和千金的。” 当得悉了凌定翮的决定后,枢机卿和乾都舰队总司令官并不觉得意外。乔朗没说什么,苏梵晓支反问道: “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是”字。苏梵晓沉默一时,良久才说道: “您会后悔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凌定翮,连乔朗也似有所觉的看着这个外貌平平、心事重重的年轻枢机卿。乔朗感觉到,在苏梵晓淡然的神色下,潜藏着一些他人无法触及的记忆。凌定翮不怒反笑,冷冷的问道: “阁下是在警告我吗?” 苏梵晓抬头注视着对方,又像是在看着远处。“不,这只是我个人的亲身体会罢了。” 凌定翮不语,她和乔朗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此人。苏梵晓的思绪就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整天只想着出人头地,扬名立万,自己稍稍懂事后就从不愿叫他一声“爸爸”。虽然是父子俩,却彼此都对对方看不顺眼。当父亲的嫌儿女没有大志,只爱学些没用的东西。不上进;而当儿子的,则痛恨这个所谓的父亲不顾家,只把自己当成他的下属而不是亲人。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就再也不想见对方一面。后来那个男人在政府中失去了倚靠的势力,潦倒落魄,总想和自己见一见。后来有一次,父子俩终于面对面的坐在一起,苏梵晓那时根本就不想理会他,只想着快点走人了事。没想到那次见面,竟然是他们的最后一别了。没过几天他就得知自己的父亲出了车祸当场身亡。自此之后,苏梵晓每当想起那个人时,虽不觉得心痛得难免黯然神伤。所以他才会对凌定翮有此一劝。 也许是看出了苏梵晓的心不在焉,也许是为了岔开话题,乔朗问道: “那么凌小姐准备何时动手?” “就在这两天,”凌定翮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苏梵晓,他还是没表态。“只要等角色一到齐,这场戏就能上演了。”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5节 乔朗难以察觉的皱了皱眉毛。“角色?” “正是。”凌定翮微微一笑,眼中的神情就像是已经见到了那副光景。“请二位拭目以待吧!” 新上任还不到两个月的乾都舰队总司令瞥了少女一眼,似乎感到了一股凉意。他正想开口,只听见一旁的苏梵晓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得加快步伐,准备好应付大事了。” 他这么说,就已经是表示不反对凌定翮的行动了。总理的独生女儿向他笑了笑,表示感激。不过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可就难以清说了。 三人聚会,算是取得了共识。可是苏梵晓的心里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他回到家后,独自待在书房里,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文件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只是因为保存得当,所以还不觉得旧。枢机卿一页页的翻看着,其实他用不着多看也已对这里面的内容了然于心。这是一份保险赔偿金证明文件,正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当日他们父子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老了约二十岁的男人对他说道: “我这个当爸爸的没什么能留给你,但总会有的!” 直至对方死后,苏梵晓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死前不久花了仅剩的一笔钱投保了一份人身安全保险,而受益人却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由于他因车祸身亡,保险公司又调查不到有什么异样,于是苏梵晓便平白无故的获得了一笔巨额的保险金,再加上肇事者的赔偿,他获得的钱有将近六千万之多。那时他才明白,原来父亲是早有计划的。他那时候之所以要见自己,就是为了想在死前再见儿子最后一面。虽然没有证据来证明对方是故意制造了这起车祸,但苏梵晓相信那个男人一定是有这种意图。 这笔赔偿金苏梵晓至今未动分毫。他不是因为讨厌父亲留给自己的遗物,只是在心里,他依然不愿欠下这个人情——即使对方已经死去多年。 苏梵晓凝视着投保人一栏上写着的“潘泉”两个字,轻叹一声,将这文件重新放回柜子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恨意不管有多深,随着对方离开这个世界越久,那份仇恨也会渐渐淡薄。更何况,那个人到底是自己的至亲。 4月6日这天正好是周末,凌建衡不用去上学,照例要到姨妈跟前请早安。可他前天晚上才挨了打,心里觉得委屈,又担心姨妈还会骂自己,始终不敢去。直到凌定翮派人来叫他,男孩见躲不过,只能乍着胆子蹭到这边来。 进了里间,他一眼看见凌定翮坐在那儿,心里“咚咚”直跳,低声喊道: “早上好,姨妈。” 凌定翮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看着这孩子。“你过来坐下吧。” 男孩走过来,却不敢再往前,更不敢坐。凌定翮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道: “坐到我身边来。” 凌建衡这才慢慢的挨着姨妈坐下,他不知道姨妈是不是还在生气。不过看她那神情,又不像有事。凌定翮打量着低头不语的表外甥,问道: “你是不是还在气姨妈那天打了你?” 孩子嘟着嘴,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凌定翮拉着他的双手,直直的看着那双眼睛,说道: “那天姨妈心情不大好,又看到你偷藏东西吃一时气不过才打了你。你就原谅姨妈这一回,好不好?” 听到凌定翮向自己如此温言软语,本来还担心姨妈要是真的再也不管自己该怎么办的凌建衡不由得鼻子发酸。不过他这次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安心的缘故。他来锦枫台的时间虽然不算久,可也知道这里虽大,但真正说得上对自己好的,只怕也只有姨妈和梁妈少数几个人了。他一直得到对方的照顾,之前又惹出这样的事来,听见姨妈说“也不该管你了”,他当然不愿又遭抛弃,所以这两天一直忐忑不安。现在看到姨妈还是疼自己的,这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他一边抽抽鼻子,一边说道: “姨妈,你、您不会不要我吧?” “傻孩子,什么话!”凌定翮掏出自己的手绢替他擦擦脸,语重心长的说道:“姨妈不是不许你吃糖,只是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哪怕是他们自愿给的。你觉得现在那些人都对你好,什么都肯帮你做,是不是?可你要知道,如果有一天,姨妈不在了,又或者是不在这儿住了,那些人别说是买糖来给你吃,即使连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凌定翮所说的话,少年似懂非懂。他还不大明白个中的深意,只是搔搔头,说道: “姨妈您不会有事的!” 凌氏千金搂着他的肩膀,淡淡的说道: “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不过也难说,谁知道会不会真有这一天呢……建衡,你要记住,不管在哪里,你想要吃糖也好,或者说是想要得到其它东西,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回来的才是最可靠的。别人可以送给你东西,自然也可以送给其他人同样的东西。与其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自己!” 凌建衡点点头,可他仍有些不明白,又问道: “那么以后舒叔叔——噢,不对,是舒处长再给我东西,那我也不能要吗?可是他不是姨妈的手下吗?”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更不能要他的东西。”凌定翮微微一笑。“我是上级,怎么能去占下属的便宜?” 凌建衡虽然听不大懂之前姨妈说的话,不过“便宜”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他脸一红,低下向对方保证道: “姨妈,我以后再也不会拿别人送给我的糖了。如果我想吃,就问姨妈或者拿自己的零用钱买。” 年轻女子笑着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男孩的额头,脸上透出欣慰之色。一段小争执,就此结束。两人又和好了。凌定翮又叮嘱他道: “这几天这里会人来人往的,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跑。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凌建衡忙不迭的点点头,又觉得不解。“可是姨妈,这里不是天天都有人来的吗?还会有谁来呢?” 他的姨妈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6节 姨甥两人一起用过了早饭,凌建衡就到外间做作业。凌定翮在里间独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男孩做着一本数学习题,正想着时就看到外面的侍从进来向姨妈请示,好像是有人来求见。凌定翮一点头,示意带对方进来。不一会儿,侍从就带了一个年轻女子进来。这个女人看着挺漂亮,只是低着头,显得有些尴尬。凌建衡从未见过此人,他好奇心起,将作业扔在一边,想看看姨妈为什么要见这个女人。 他在外间隔着玻璃屏风,只听到凌定翮的声音,她说道: “好久不见了,请坐吧。” 第255章 那女子答应着,,却不敢马上入坐,只是低声细气的说道: “谢谢您愿意见我。我这样冒昧来打扰您好,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这时,梁妈也来了。她似乎知道里面有客人,所以也没有进去,只是吩咐让其他侍女上茶果。凌建衡略带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梁妈为什么看向里间时会显得这么不高兴。难道她不喜欢那个女客人吗? 正猜测着,他耳边又传来凌定翮的声音: “不用客气,你来这里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大可不必如此拘束。我这次请你来,一来是想看看你最近过的怎么样了;二来,你也可以见见我父亲,就当是陪陪他老人家吧。” “能承蒙您这样关心我,真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来客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喜悦。“您的宽宏大量,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真是太谢谢您了!” 这个女子一个劲儿地向凌定翮道谢,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此时她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看见凌氏千金耳上是珍珠坠子,头上发辫处别着一枝白玉蜻蜓琉璃簪,身穿玉色对襟衫,石榴红绫团花双蝶闹春风喜相逢裙子,还披着水蓝色织金串枝花夹纱长披肩;裙下微露红罗遍地金鞋鞋尖。这只不过是凌定翮的家常衣服而已,也没怎么打扮——她为人一向不喜欢浓妆艳抹——比起不少乾都的贵妇来说,更是不算奢华了。可这女客看了一眼,又忙低下头,心中暗自嗟叹。凌定翮又道: “这也没什么,你母亲毕竟服侍我父亲不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全赖您的意思,我也才得以来锦枫台。”对方应之不迭,又试探的问道:“不知我母亲她……” 凌定翮喝了一口茶,左手托在杯底,似乎在品味着茶的优劣。她不甚在意的说道: “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 此言一出,那女子虽然没说话,但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狂喜。她凑向前,笑着说道: “我们虽然不是相同血缘,但到底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以前我其实在心里就一起将您视为自己的妹妹,能有您这样的妹妹,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是脸上有光啊!” 凌建衡听了半晌都不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看见姨妈握着杯子的手突然紧紧的抓着杯子,过了一会儿又松开了。他光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那杯子好像就要被捏碎了似的。那位女客没注意到这些,仍在笑着恭维凌定翮。梁妈听了几句,转过脸去,十分不屑一顾。 这时,外面的侍从又进来请示,说是疫苗到了。随后把那个蓝色的冷冻盒放在桌子上。凌定翮正想叫人把疫苗送到总理房间,好为总理注射。那年轻女子连忙说道: “不如我来替妹妹送过去吧,这样也更方便些。” “那就拜托你了。” 凌定翮自此人进入房间后第一次正视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待那名女客和捧着盒子的侍从走后,梁妈这才来到里间。她看了看门外,又低声问道: “让那种女人来这里做什么?瞧瞧她那样子,和她妈一个德行!” “不与你相关,你别管。”凌定翮说完,径自走到露台的藤椅旁,坐下来眺望湖上的风光。 梁妈见此,本想再说什么但也只好先咽回肚子里了。凌建衡颇为好奇,这个女人会是谁呢?姨妈为什么要见她? 而另一边,那个刚见完凌定翮又前来总理房中的女客人——她就是总理前情妇胡冰滢的女儿胡月雅。她此次突然受到凌定翮的邀请,回到乾都锦枫台,心里真是喜出望外。她这几个月来一直被软禁,不仅无法外出连母亲的下落也不得而知。胡月雅知道想得到自由和见到母亲,只能让总理或者凌定翮点头,所以她这几个月以来就一直不信地向凌定翮写信问安,希望能获得对方的接见。这段时间毫无消息,已经令她都快放弃了。没想到一天前锦枫台竟然派人来接自己回去,胡月雅高兴的简直心都乐开了花。在这次见面时,她刻意处处讨好凌定翮,也是希望搞好和对方的关系,好让自己日后能早日见到母亲胡冰滢,到时母女俩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妈妈,女儿很快就会来接你了。这次,我们的机会到了。” 胡月雅这样想着,按照昔日的记忆,很快就来到总理卧室前。她对那侍从说道: “把盒子给我吧,我带进去就行了。” 侍者有些犹豫,胡月雅瞪了他一眼。“你没听见吗?” 无奈之下,侍从只得将冷冻盒交给对方,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去。在走廊拐角处,一个长相有些娃娃脸的官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见那女子走进了总理的房间,冷冷一笑。那侍从向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就马上离开了。 胡月雅捧着盒子,站在总理床前。这房间她以前常来,总理对她也很好,加上母亲三个人像一家子一样和乐融融的生活。可是母亲一失势,自己不仅没法来这里,连乾都回不了。想想都让她心寒,这更让胡月雅下定决心要重新取回这一切。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7节 房间里有一名护士在照顾总理,她接过冷冻盒,又回头从医药箱中拿出注射器。凌笠志见来者竟然是胡月雅,颇为意外,问道: “你怎么来了?” “是凌妹妹接我回来的,她说想让我刚刚爸爸。”胡月雅不是凌笠志的亲生女儿,却一口一个“爸爸”叫得十分亲热。“我也特别想念您呢。!” 凌笠志听说是女儿接她来的,也没多说什么。不过心里倒有几丝安慰:看来女儿这样做,是表示会原谅胡冰滢了。他正欲再说几句,又见护士提着盒子过来床边,知道是要进行注射,便支撑着稍稍坐起来。胡月雅连忙帮他扶好,又将垫枕垫在老人背后。护士动作熟练地将注射器和橡胶管弄好放着,又打开了放在床头的冷冻盒。 盒盖打开了一半,那护士就吓得双眼圆睁,张大着嘴,一个劲儿的倒退。见她这样,另外两人都怔住了。护士手捂胸口,刚一转身就撞到了床边的柱子上,竟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凌笠志凑近看了一眼那个盒子里头,当即脸色发白,眼眶几乎都被撑裂了。他一下子倒在床上,手不停地抓着喉咙,似乎是因为惊吓过度被痰堵住了喉咙而说不出话来,模样十分痛苦而惊恐。胡月雅见此也吓得手足无措,她所站的位置是床的右侧,看不见冷冻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于是她一步步走到那一侧,走到床头柜前,揭开了冷冻盒的盒盖…… 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了锦枫台的宁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锦枫台的建筑材料都采用隔音设备,可现在有许多人都听见了这个叫声,显然其分贝之高连隔音设备也掩盖不住。这个毛骨耸然的声音一直在持续着,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惧感让人倍添寒意。几乎所有人都停下脚步,不安的左右张望,想找出这可怕狂叫的来源。 正在房里写作业的凌建衡听到这个叫声,吓得他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梁妈也是,出门外看看又问人,可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建衡无意中看向里间,见姨妈仍然坐在露台的藤椅上一动也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在姨妈的嘴角边,似乎隐隐流露出一缕淡淡的微笑。 此时,锦枫台宪兵队队长贺智升接到急报,得知总理卧室内发生了异样情况。他和锦枫台的保安主任、总理副官一起急忙赶往该处。那里正是不明喊声的来源。 他们一行数人赶到总理卧室时,已经有两名医生在对总理旅行急救治疗。两名护士正将那名晕倒的同事扶往室外,还有两个侍者蹲在桌子旁,似乎想让里面的什么东西弄出来。贺智升忙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刚才我们听见里面传出叫声所以就赶了过来,是我按了紧急呼叫键。”总理的主治医生一边说一边又检查总理的身体。“总理昏迷了,可能是大脑供血系统出现问题,必须马上动手术!请你们清理现场。” 他们得知总理突发病况都吃了一惊,可现在也轮不到他们有时间多想。总理副官听到那边桌子底下还有人在狂喊乱叫,生怕耽误了总理的治疗时机,便对两个侍从说道: “底下的是谁?赶快带走!别又刺激了总理!” 两人早就想这样做了,可是桌子底下的人却舞手动脚,根本不愿被人靠近。贺智升见他们不行,干脆命令身后的四个宪兵: “把人拉走!” 身强力壮的宪兵们很快就连拉带拽的把藏在桌子下的人给扯了出来。那个年轻女人只是一直不停的狂叫: “不!不要啊!妈妈、妈妈的头!妈妈的头!!头不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保安主任一眼就认出这是胡月雅,差点被她那副形同疯妇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也来不及多加审问,只能先命人带走胡月雅,好让医护人员能为总理进行急救。他们三人站在门外,正对这突发状况还没完全搞清楚时,凌定翮已经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随从。总理的爱女厉声问道: “父亲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只得将刚才发生的情形说了一遍,又告知对方凌笠志现在正在旅行急救手术。凌定翮听说父亲发病,脸色又沉了几分。她没有责备众人,只是说道: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在这里等候手术的消息。那些事你们先去料理,过后再详细报告。”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答应着去了。 第256章 他们分工合作,贺智升去审问当时在场的人;而保安主任则四处通告让锦枫台内外人心得以暂时安稳;总理的副官则联络政府高官,只是告知总理发病的消息但未提及过程。贺智升来到保安中心,命人将胡月雅带过来。他想将事情问清楚。然而胡月雅脸色发青,直喘着粗气,神情惊恐交加,完全没有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不管贺智升问她什么,她都只会大叫: “头!头!是死人的……妈妈!我不要看!!把盒子拿走!拿走!我要妈妈、妈妈……” 见她这副模样,贺智升怀疑她是不是疯了。问不出个所以然然,但人也不能放走。他命令手下把胡月雅先软禁在宪兵队的审问室里,又怕她可能会寻死,便让人给她注射镇静剂。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奇怪:这胡月雅到底出了什么事?在进总理卧室前她还是好好的,可一转眼就成了个疯子,连总理也发病昏迷。在那段时间里,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思忖良久,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一时又说不过来。反正这样子干等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先向凌小姐汇报,再看看她有什么示下。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8节 贺智升叮嘱下属看管好胡月雅,自己便赶去向凌定翮汇报。途中,他看见一个侍从手捧着一个蓝色的盒子走过。贺智升忽然想起,这不是用来装给总理注射的疫苗的冷冻盒吗?他脑海中猛的闪过一些念头,这里面,会不会是……回想起胡月雅的反应,他心中疑窦丛生,便叫住了那个侍从,问道: “这是装疫苗的盒子吗?” “是的,这些疫苗本来是在今天给总理注射用的。可现在暂时派不上用场,凌小姐就吩咐我把疫苗先送回给医疗组。”侍从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贺智升面色不改。“能打开来让我检查一下吗?” “这……” 见侍从面露难色,宪兵队队长心里越发猜疑。他又说道: “我身为锦枫台的守卫宪兵,在这种时刻下更加要事事小心仔细,快点打开!” 侍从没有办法,只好将盒子放在走廊的窗台下,打开了盒盖。贺智升睁大眼睛一看,里面放着三个小瓶,密封瓶里装的就是疫苗。他无言的点点头,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侍从向他鞠了一躬,这才捧着盒子一同离开。 当贺智升来到总理卧室门外时,凌定翮正站在走廊窗旁,听着一名医生的汇报。他不敢打扰,只好垂手先站在一边。那医生是在向凌定翮叙述总理的病情: “……发现大脑中有血管破裂,情况比较危急。但还好发现得早,急救手术已经将出血暂时抑止。不过总理这次发病突然,恐怕还得进行全面检查然后再制定治疗方案……” “那么总理醒过来了吗?”凌定翮打断他的话问道。 医生头上满是汗珠却不敢擦拭。“现在总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不过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凌定翮从医生的态度中就看出父亲这次发病非同小可,待在锦枫台还不够,最好得送进医院接受全面监护。她略一沉吟,又望了望那紧闭的卧室大门,问道: “那么总理的病会好起来吗?” 这个问题不管是哪个医生都不敢百分之百地作出肯定的回答。医生只好说道: “要是总理能熬过眼下这一关,病情好转就还会有希望了。” 凌定翮不语,也没有人敢催她作出决定。这位锦枫台实际上的女主人,是现在最有权力也是最有身份可以决定这一大事的人。终于,她转身看着医生,说道: “既然这样,就让总理进入中心医院接受治疗吧。请你们务必尽力治好我的父亲!” 医生连忙称是,又去准备送总理入院的事。这时,凌定翮才看向一旁的贺智升: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问出点什么来了吗?” 贺智升将审问胡月雅的大致情形复述了一遍,当听到胡月雅那种癫狂的举止时,凌定翮皱了皱眉毛,说道: “本来是总理想要见她的,没想到这个女人一来反倒惹出这么多事!总理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绝不能又让她乱来!一定要从她嘴里问出事情的缘由经过,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奇+---書-----网-qisuu." 贺智升心中明知此事有异,不合常情,但听到凌定翮这么说自己此时也不好公开反驳。他觉得就算胡月雅再大胆,也不可能敢在锦枫台内对总理作出不利的行为,这背后必然隐藏了某些事情。难道这件事情……他看了看凌定翮那张神情严肃的脸,不敢再往下想。在他们身后,薜冉不发一言地打量着这个场面。 由于总理要紧急入院,锦枫台内外都十分忙乱。父亲入院,凌定翮自然也跟了去。送走了他们一行人后,总理府一时平静了不少,可这也只不过是一种经过压抑后的平静。众人内心惶惶不安,虽然都不敢公开讨论此事,但私底下一有机会便交头接耳说个没完。有人认为是胡月雅与总理起了冲突,使总理病情恶化,而后她就装疯卖傻想逃避惩罚;也有人说是因为总理不想见胡月雅,要让人将她赶出去,胡月雅心生不忿,顶撞总理;甚至还有人认为胡月雅本来就是怀着不轨之心来见总理的,好为她那疯癫的母亲报仇。总之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贺智想起这次事件中还有一个在场的证人:总理的贴身护士。当时是那名护士负责照顾总理,一心想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他来到锦枫台医疗小组所在的房间,要找那名护士。他还没进门,就看见联邦情况总署的处长舒晋也在那里。他正纳闷时,舒晋就已经向他先打招呼了: “少校,怎么你也到这儿来了?” “我是来取证的。”贺智升虽然知道对方也是凌定翮的手下,但他对这个人并没有那种同伴之间的信任感。“那么舒处长你怎么会……” 舒晋那张娃娃脸似乎笑了笑,随即变得沉重起来。“刚才凌小姐在临走前,嘱托我调查整件事情的真相。我身为联邦官员,又受总理千金的委托,当然义不容辞。所以我也是来取证的,既然少校也是来调查的,那不如我们一起提问证人如何?” 贺智升心中当然不是那么情愿,可是凌定翮的意思他又不好违逆。他只得点点头,说道: “有舒处长的帮忙,这样更好了。” 他们去见那名护士时她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脸色十分苍白,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回复过来。一见到二人,她马上站了起来向他们致意。这个女护士看看贺智升,又扫了舒晋一眼,颇为不安。贺智升向她说明来意,问道: “当胡月雅进了总理卧室的那段时间里,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士低着头,像是在努力的回忆着。贺智升发现她迅速的看了看自己身后一眼,他心中一凛,随即回过头,舒晋正站在那里,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当他又回过头时,护士犹豫的说道: “我,我当时……晕了过去,有不少事情都没有亲眼目睹,所以……” “你只需要把之前你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就行了。”贺智升语气沉稳的催促道。“这件事可是关乎总理的安全,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明白吗?” 护士的双手微微一抖,继续述说着。“这时候,我听见胡小姐求总理能让她见自己的母亲一面。总理似乎很不高兴,没有理会。胡小姐还在一个劲儿的恳求,总理生气了,让她出去。可胡小姐不听,还说,还说什么‘你竟然敢这样对待我们’。她还说了不少很难听的话,总理被气得脸色都变了。我想请她出去,可她却反过来骂我。我见她闹得很不像话,就想按紧急呼叫键好让别人来带走她。谁知……胡小姐她居然扑了过来,揪着我的头发往地上撞,她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她撞晕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第四卷共鸣第八章第9节 听了她的这番陈述,贺智升心中悚然。这胡月雅难道真的疯了不成?她怎么敢这样乱来?!而且这里不是荒山野岭,而是联邦最高长官所居住的府邸,乾都的中心点!她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正思索着,奇#書*网收集整理忽然听见身后的舒晋倒吞了一口气,说道: “看来这个胡月雅和她母亲一样,都因为被冷落而心生恨意,日积月累导致心理出现偏差,精神非常不稳定。这次凌小姐好心邀请她前来,她竟然包藏着如此祸心!还敢对总理作出种种不敬行为,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贺智升心中仍有些疑虑。他注视着那护士的双眼,冷冷的问道: “你刚才所说的这番话都是属实的吗?” 护士似乎被他的目光震慑住,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舒晋也开口了: “少校的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要知道你的证词非常重要,不能出现任何偏差!将来如果还要对你取证或是上法庭时,你的证词也还是这样不会改变吗?” 护士抬起头看着两人,她咬咬牙,说道: “是的。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事情的经过。全部属实。” 两人对望一眼,都没说什么。在命令下属为这个护士作口供记录后,贺智升离开了医疗小组的所在处,一个人默默的回想着这件事前后有关人等的不同反应。他始终不大相信,那个胡月雅会突发疯病谋害总理。可是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胡月雅,对她十分不利。贺智升虽然以前曾在胡冰滢的人那里工作过,他对耀武扬威的胡氏母女并无好感。 第257章 他现在之所以对胡月雅犯案的可能性抱有怀疑,纯粹是出于对事件前因后果的认真考证罢了。 他正走着,身后传来了舒晋的声音: “贺少校,你还在为这件事情担心吗?” 宪兵队队长扭头望去,见对方神情是少见的严肃凝重,便说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会担心,更何况我身负保护锦枫台和总理的职责,但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故,我必须负起责任。” 舒晋点点头。“少校果然是尽职尽责之人,难怪凌小姐对少校如此器重。不过这次的突发事件太过令人意外,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少校不必过于自责。” “这不是我的责任又是谁的责任呢?”贺智升听到他提起凌定翮,心中微觉不快。心想你这种人也配为凌小姐效力吗?当然他外表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悦。 舒晋一边走着,一边叹气。“谁会想到那个胡月雅居然敢这么冲动,想对总理不利。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她和胡冰滢一样,都拥有精神失常的基因。” 说起这个,贺智升是半信半疑。他是讨厌胡家母女,可他并不认为她们都是疯子——至少不是天生的。在传出胡冰滢疯癫被软禁的消息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因为那是凌定翮所管的,加上总理也默许了女儿的做法,所以他也不大在意。然而现在又出现了胡月雅的事情,使了越发疑惑起来。 贺智升打量一下身旁的中年男人,似乎是随意的问了句: “舒处长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少啊。不知这种精神病在医学上有什么理论根据吗?” “病发就是最好的实据。”舒晋也看了看他,嘴角一撇。“少校也看到那情景了,那个胡月雅也许是疯了,所以才一味的乱叫;要么就是她根本没病,只想藉着装病来混淆人们的注意力!你是怎么看的呢?” 想起当时那一幕,贺智升是看出胡月雅的确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而开始举止大变。不过从中他所感觉到的,更多是恐惧而不是其他人以为的愤怒。虽然也有可能是胡月雅故意装出来的,可贺智升觉得她实在不像是演戏。 见对方又不说话了,舒晋也没再说下去。沉默了一阵子,他才开口道: “证人的话少校你也当面核实过了,只要有了这些证据就足以查清真相。少校你还在担心什么?” 贺智升牢牢的盯着对方的眼睛。“我在担心——这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事实。” “事实当然就是事实,怎么会有假呢?”舒晋第一次加强了语气。 当两人走到宪兵队所在的控制室时,舒晋停下脚步,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向贺智升说道: “少校,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我们既然都选择了同一条道路,那么就应该对未来抱有信心。如果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那不仅是你的遗憾,也将是凌小姐的遗憾,我想这一天谁都不愿看到的。为了能回报凌小姐的知遇之恩,我们都应当更加努力去做好自己的事。你说是不是?” 贺智升听着这番话,看着此人的神情,他心中的谜团一下子被照亮了。可他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过了半晌才答道: “这是当然的。” 舒晋满意的一笑,点点头后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贺智升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向他吐口水。他心想:看来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虽然是这样想着,可他心里仍不禁有些怅然。 当舒晋来到锦枫台的侧门前时,已经有一个侍从在等候着他了。舒晋对他说道: “去禀告凌小姐,就说事情都在按计划进行,请她放心。” 侍从领命而去。舒晋看着锦枫台内穿梭忙碌的各人,又是一笑。他正抬脚欲走时,猛的看见旁边有一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舒晋一愣,随即打起招呼: “好久不见了,薜少校。” 锦枫台宇宙舰队顾问薜冉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与对方平视。“舒处长最长忙了不少啊。” “身为公务员,又受凌小姐信任,我想不忙也不行啊。” 尽管口头上是这么交谈着,可是两个人的眼光中不见有一点暖意。薜冉“哦”了一声,耸耸肩膀就走开了。走了没有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奉劝舒处长一句,有时候有些事情别做得太绝了。这样也许是脸上有光,可对于我们和我们的主人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还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的回答,就此扬长而去。舒晋听着背后那一声声脚步声,活像是敲在自己的心上。他也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的意思,只是那一双手,却渐渐的握紧了。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1节 一通紧急的电话,让乾都舰队总司令官被迫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匆匆赶往乾都中心医院。当乔朗来到这里后,一众联邦官员已经在此等候消息了,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很凝重。如果仔细看去,还能在他们眼中发现不安和焦急的痕迹。他们见到乔朗,也只是默默的点点头,或者是注视一眼,没有人开口要打破这份可怕的寂静。 乔朗知道总理仍然在进行手术,他没看见凌定翮,猜测她也许是在另外的房间里等候。枢机卿苏梵晓则和枢机院院长、协理院院长在一旁低声商议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就主动向乔朗走来。两人对望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乔朗在电子脑中向苏梵晓问道: “总理的情况怎么样了?” “脑血管破裂,目前正在抢救。”苏梵晓显得略带疲惫,但还是保持着冷静。 乔朗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他并不是感到很意外。他只是说了一句: “凌小姐的动作真快啊,确实是说到做到。” 相貌平平的枢机卿不禁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少将。虽然对方脸上的表情不变,不过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件事上乔朗与自己是有着相似的感受。然而他们现在怎么想都无济于事了,只有按照预定计划做下去。对于那位不动声色却行事如此决断的盟友,两人都萌生出一股忌惮之意。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的处理。乔朗目视那几名联邦两院的高官,又问道: “他们找你去商量什么?……移权的时候到了吧?” 此时年轻的枢机卿脸上才流露出一点笑意,这是对对方思维敏捷的赞许。他点点头,回答道: “没错。因为总理这次病情不同往常,万一病重无法处理公务的话,就得考虑下任总理人选。他们也得作好准备。” 乔朗转动了一下如明亮星空般的眼珠,盯着另一侧的枢机院和协理院的多名高官。他倒没有要责怪这些人的念头——如果换成是他,他多半是比这些人更早采取行动,确立新总理人选。他继续在电子脑网络中问道: “那么新任人选是谁?” 苏梵晓微微摇着头。“目前还没决定下来,不过有好几个人选。想来都是他们素日里看中的吧。” “现任总理入驻锦枫台还不到两年的时间,现在又得准备换人。更替太过频繁了……”乔朗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拿着的帽子。“老是要向不同的人宣誓效忠,只会让人越搞越糊涂!” “那些不过是幌子罢了,不管是谁来坐上总理的那个位置,只要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那么就用不着听他们啰嗦!” 两个年龄层都属于在其他大部分官员看来都是“黄毛小子”的联邦高官互看了一下,眼中皆是心照不宣的笑意。这是他们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也因此他们和凌定翮三人结为盟友,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迈进。所以即使现任总理凌笠志没有因病而面临被撤换,他以后一样也会遇到来自这三人的更大挑战——哪怕这三人同盟中有他的亲生女儿。而且他的独女也以实际行为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对此——先不论他们自身对于此事的个人观感——他们二人也是不甘落后,全力支持。这一切都无关私人情感,也不仅仅是第一家庭的内部事务,而是一场不是生就是死的搏斗。在政治圈内讲感情,无疑是用竹篮打水,肯定会落得个一场空的下场,还很有可能连性命身家都不保。他们三人虽说年轻,可对于这些事情,头脑却一直十分清醒。 因为手术还在进行中,所以医院方面特地为一众官员准备了宽敞的会客室,好让他们可以稍作休息。乔朗吩咐副官与基地的副司令官赵易联络,因为自己恐怕还得在这里等上好一阵子,所以先让他和其他指挥官协同处理公务。下达好命令之后,国防部部长金海松对乔朗说道: “目前正值多事之秋,总理又旧病复发,希望少将能好好保护锦枫台和枫湖区的安全。” “我一定尽力而为。” 乔朗嘴上虚应着,心里却在想:迟些时候这里肯定会掀起更大的风浪,你难道要我连自己的敌人也得保护起来吗?正想着,忽然见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望向会客室的另一扇房门。现任总理的独生爱女、凌氏家族的掌权人凌定翮正从另外一处小房间内缓缓步入会客室——她之前一直留在隔壁的房间内静等手术的消息。这位少女脸容苍白,神色恬静,眼中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在她身后除了还有几名随从跟从外,中心医院的两名医生和锦枫台医护小组总理的主治医生也在。乔朗知道,结果出来了。 果然,凌定翮默默的环视着众人,微一点头,对三名医生说道: “还是由你们来说吧。” 第258章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显然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枢机院院长连忙问道: “手术结束了吗?总理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是的,手术已经结束了,”总理的主治医生一边想着措词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总理是由于大脑血管突然破裂导致昏迷,现在出血已经停止,总理的病情趋于稳定。不过……” 他见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虽然已经尽全力抢救,但是由于出血情况严重加上昏迷时间过长,使总理大脑有缺氧情况。所以当总理醒来后有可能出现后遗症……包括四肢瘫痪、面部神经麻痹、语言功能出现障碍等等。但是,这一切必须得等到病人醒来后作进一步观察才能确定。”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八月初进行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2节 虽说每个人心中都对总理的病情多少有些了解,可这次病发这突然和情况之严重确实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也就是说,就算凌笠志这次能够涉险跨过鬼门关,救回一条命,但他以后很有可能成为一个依赖设备和药物而生存的瘫痪病人。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执行总理的职务呢?两院和国防部的长官都知道凌笠志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们都丝毫看不出异样,反而好言安慰凌定翮。还有人仔细的查问医生,总理康复的机率有多大。对此医生从头也是模棱两可,他们不敢得罪眼前的这群高官也不能随意泄露病人的病情。 凌定翮向前来看望她父亲的人一一致谢,众人得知结果以后都不敢久留,一来是因为不可打扰病人休息;二来他们现在还得准备更重要的大事。与其说他们无情,倒不如说是实际,他们都是这样熬过来才成为了乾都政治圈中有一席立足之地的分子。锦枫台、乾都的政坛以及联邦政府的上层,都是由这样的人组成的。 既然总理已经无法康复,那么选新总理就是迫在眉睫的事了。两院和国防部各自有各自的算盘,这群高官脸上悲痛,心里却在想着这件大事该如何收拾,匆匆离去了。各派留下来守在医院的官员,也只不过是为了一有消息就马上报告他们的眼线。乔朗和苏梵晓碍于人多眼杂,也不能和凌定翮单独商议,只好以眼神示意。三人心照不宣,知道接下来乾都会乱翻天的。而这正是他们想要的局面。 又看了一眼凌定翮凝重的神情,乔朗告辞离去,他心想:终于要开始了!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已经多少恢复了平静的锦枫台却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之中。总理被送入医院,凌定翮又不在,管理该处的官员各人心中都是十分焦急不安,只不敢露在脸上,只能尽力去维持秩序。后来又传来总理病情严重,有可能瘫痪的消息,更令锦枫台内蒙上一层阴影。那一夜,里面灯火通明,也没几个人能好生睡个安稳觉。 总理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但凌建衡却照旧像平常那样作息。他一早上起来梳洗完,准备去见姨妈,这才惊讶的发现姨妈原来不在这里。周围的人要不就是闭口不谈,要么就是赶着去办事,男孩下意识的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其实他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他又不是管事的人,年纪又小,又是凌定翮疼爱的晚辈,因此其他人也没人会去打扰他。所以这个孩子在如此忙乱的一夜里还能睡个好觉。 凌建衡左右乱转,好不容易才碰见正让人收拾东西的梁妈。他如获至宝,忙拉住对方问道: “梁妈,可找到你了!我姨妈呢?怎么一大早的大家都这么忙啊?” 梁妈见是他,便命人把一些衣物用品先送走,这才对他说道: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来了?这里忙,你到别处先玩玩去吧。” 凌建衡一听,更好奇了。“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忙?姨妈怎么也不见了?昨天夜里我还在露台上听见那些汽车轮子声来来往往的,看那底下,又有好多人出入。比姨妈上次开游园会的时候还要热闹。是不是这是又要开宴会了?” 梁妈被他缠不过,只好先拉他坐下,仔细对这孩子嘱咐道: “不是要开宴会。这几天锦枫台里的人都很忙。因为你姨妈的爸爸住院了,正在监护,你姨妈当然也要去医院照看着。恐怕还得过好几天才能回来呢,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该玩儿就玩去,该做功课就得做功课。不要到处乱跑,你姨妈要是回来以后知道你不乖,可是会生气的!” 少年这才明白,原来是姨妈的父亲生病住院了。他只见过对方一面,就在他第一天进锦枫台的时候,那时他见到的只是一个病得连床都下不了的老人,看上去显得又老又憔悴。后来他才知道这个老人居然就是联邦的总理,锦枫台的主人。男孩事后心里有点失望,他原本以为统治联邦的人一定是个威风凛凛、目光如电的英雄好汉,可没想到原来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伯。凌建衡那阵子看见对方如此苍老,还差点以为这是姨妈的爷爷呢。他也许是对凌笠志的病容记忆犹新,所以得知总理因病入院也不大意外。只是得知姨妈还不能马上回来,不禁颇为失望。凌建衡想了想,问道: “姨妈要去几天?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梁妈叹了口气,忙乱这个可说不准。现在总理病重,身为他女儿的凌定翮当然得前去服侍,半步不离。万一总理真的不行了,那么凌定翮势必更加忙碌。到时另说是抽空回锦枫台,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看着这执着的孩子,她只好说道: “有空就会回来的。你姨妈最近会特别忙,你是好孩子,别去打扰她。” “我连姨妈在哪儿都不知道呢,去哪儿找她?”凌建衡嘟囔道,他心里并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不过因为毕竟是姨妈的父亲病了,所以他也想知道情况。“那么,姨妈的父亲得了什么病?能不能好起来?” 梁妈笑了笑,不过里头倒是无奈的成份居多。她点头说道: “是啊,会好起来的吧……唉,这也是命……” 这个一向从小照顾凌定翮的保姆抬起头,环视着锦枫台舒适华丽的房间,叹道: “这里我们恐怕也住不久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得搬出去了。” 凌建衡没听见她的感叹,他正想着什么。忽然,他说道: “要不这样好了,姨妈不能回来,那么我们去看她好了!”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八月初进行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3节 “哎,这怎么行?!”梁妈知道最近在医院那边肯定有许多官员出入往来,探视总理,商量国家大事。她对这些东西不大懂,只觉得这些大人物所在之处是不可打扰的。更何况她又不知道小姐的意思,所以不敢造次。“那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万一你贸贸然闯进去了,那里头的人可是会罚你的!” 她的话没吓唬到男孩,凌建衡嘴一撇,说道: “我就不信姨妈会不想见我!况且姨妈也能在里头待着,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进去?” 梁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凌建衡见此,又忙说道: “梁妈你不是也要送东西给姨妈吗?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不乱跑,不淘气,不捣蛋,你就带我去嘛!我就是想看看姨妈。” 梁妈人本来就老实,不是那种很会说话的人。此时见这孩子一个劲儿的缠着自己,害自己脱不开身,又见这男孩记挂着凌定翮,心里也未尝不感到欣慰。她心想小姐那边虽说事忙,可也不能老这么守着;自己去那边说不定能照顾上她,又能带上这孩子见见她,一举两得。想必小姐也不会反对的。末了,梁妈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了好了,带你去也行。不过你可要听话,不能胡闹惹事,知道了吗?” “噢太好啦!” 凌建衡高兴的抱着梁妈,使对方的腰都差点弯了下来。梁妈见这孩子这么开心,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陷入了忧愁之中,因为她知道,总理的日子怕是所向剩无几了。以后小姐她会怎么办呢?但愿上天保佑,能让老爷跨过这个鬼门关吧…… 第二天一早,梁妈就带上凌建衡和两名随从,亲自来到乾都中心医院送衣物给凌定翮。因为周围耳目众多,所以他们连大门都没走,直接在医院内部停车场电梯来到内部。梁妈见此处守卫森严,官员来往频繁,不亚于锦枫台。她不知道凌定翮是何意见,不敢贸然入内,便命人将东西先送过去再为自己通报一声。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获准入内。 这时,凌定翮刚送走了一批前来探视的政府官员,正在休息。她一见到二人,便说道: “你们不留在锦枫台,来这里做什么?” 她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不过神情中并不见恼怒和不耐烦。凌建衡跑上前,拉着对方的手说道: “姨妈您什么时候回来?” 凌定翮拍拍他的头,又看向自己的保姆,吁了口气说道: “你知道规矩的,怎么也带他过来了?我不是说过吗,这地方你们最好少来,尤其是在这段日子里。我要什么,自然会派人回去拿。你不用操心,照顾好建衡就是了。” 梁妈笑了笑,并未辩解。 第259章 看见这个如同自己女儿的少女一切安好,她心头大石也落下了。但男孩听了却忙说道: “是我自己想要来的,不关梁妈的事。我们也是想看看姨妈您到底怎么样了啊。” 凌定翮笑着,好像在说“我知道了”。见小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梁妈又问道: “老爷的病怎么样了?现在可好点了吗?” 少年不解的看着姨妈脸色一沉,手也从自己的头上离开了。梁妈一见这情景,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虽然她心里已有个底,可当得知总理病情不容乐观的确切情况后,仍是受到不小的冲击。兴许这一次老爷真的是大限到了。她想安慰对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愣了一会儿,这个朴实的中年妇女低声问道: “那么老爷这次岂不是白做了一场手术了吗?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父亲的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凌定翮沉声打断了保姆的话。“这也是迟早的事,虽然父亲现在身体无法行动自如,说话都成问题,不过总算躲过一劫,而且意识也还清楚。接下来只要好好调理,相信也能颐养天年。” 没想到总理的情况甚至比自己的最坏打算还要差,梁妈脸都白了。她知道对方说话委婉——这也是上流社会所出身之人应有的教养——但其实个中的真意就是:病人已经口不能言,瘫痪,开同废人,意识清醒但不能行动,只会让人更加痛苦。这往后如果病人能一直多活几年,那也不叫颐养天年,还不如说是活受罪还更确切些。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又问凌定翮道: “这么说老爷已经醒过来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不过神情依旧。“醒是醒了,可也只有眼睛和头能动一动,话又说不出来。现在有专人看护着,暂且不用担心。” 凌定翮说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的外甥有这样一种感觉,似乎姨妈的心思都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没人敢打扰她。又过了一会儿,凌定翮眼中杀意顿现,她冷冷的自言自语道: “都要怪那对不要脸的女人搞出来的!这次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凌建衡听了只是不解,为什么姨妈会这么生气。梁妈却知道,她所说的“那对不要脸的女人”,正是总理凌笠志前情妇胡冰滢及其女儿胡月雅。梁妈心中也素来对她们十分不屑,这次又听说总理会忽然加重病情也是和胡月雅的顶撞有关。因此她心里更是痛恨这对母女。想到凌家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被她们从中破坏,搞得四散五裂,家人之间互不往来,也令人难过。梁妈想起一事,她试探的问道: “阿翮,你看看老爷的身后事是不是该准备一下了?要是不准备好,只怕到时会手忙脚乱,要惹人家笑话的。”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八月初进行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4节 她所说的身后事当然就是指葬礼和出殡的事宜,凌定翮见她问起这些,也没动怒,她想了想才道: “父亲现在仍然担任着联邦总理的职务,万一他老人家真的是在任上走了,那么国家也会举行国葬。我们家就更得仔细了,也罢,你回去之后就跟本家联系,就说是要他们把必要的东西先预备下,看好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是。”梁妈连忙应着,她心中还有一件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又看了一眼对方,才不甚流利的说道:“万一老爷他殃了,那、那到时候……太太她也会回来的吧……” 话没说完,梁妈的一颗心就跳个不停。她瞄了瞄凌定翮的表情,竟然不敢再往下说了。凌建衡在一边坐着,对她们之间的对话却不大明白。他心里奇怪,梁妈说的“太太”是谁呢?听起来好像来头很大似的。他不知道,梁妈所说的那位太太,正是总理的夫人、凌定翮的亲生母亲,目前正定居在北十字星的第一夫人。这位出身于何氏家族的第一夫人素来不与丈夫同住,而是在北十字星天苑独霸一方。说起来,她与凌建衡也是亲戚关系,凌建衡的妈妈就是她的侄女。不过即使凌建衡知道凌夫人是自己的长辈,他也不会想多看她一眼。因为当年他和妈妈在何家吃够了苦头,对于所有何家人,他都恨之入骨。这些繁复的亲戚关系,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要不然当他听见“太太”两个字时,也该明白那是指谁,和自己还有姨妈到底有什么关系。 少年正胡思乱想时,就听到凌定翮发话了: “这些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回去后按照我的吩咐却做就是了,你先带建衡回去吧。” 梁妈还没说话,男孩就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姨妈,问道: “您要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回去啦?” 凌定翮帮他整了一下有点歪了的衣领,一边说道: “姨妈这阵子忙,没空回去。你在那边不许胡闹,知道了吗?” 也许是不想离开凌定翮,也许是不想闷在锦枫台里,凌建衡知道姨妈一向疼自己,他干脆缠着对方央求道: “那我也留下来好了!姨妈能住我也能住,况且姨妈不在,锦枫台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怪怕人的。我不想留在那儿了!” 不知怎的,凌定翮听见他这番话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她拍拍男孩的脸颊道: “那里头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算了,你要留下也行,不过在这里更不能大声说话,到处乱跑。要不然你被人罚我也不管。” 得知姨妈肯让自己留下,男孩兴奋的手舞足蹈,就像倦鸟出笼一样。梁妈见这是凌定翮的意思,反倒不好劝的,只好由得他去了。她又在背地里细细嘱咐男孩一番,这才离去。 到了晚上,医院谢绝访客,众多想前来探听总理病情的人只好怏怏离开。凌定翮和她的表外甥则住在医院特地准备的客房内,方便就近照顾凌笠志。用过晚饭后,凌定翮一人前去重症监护病房看视父亲,男孩没法一起去,只能留在房间内一个人看立体电视打发时间。 在重症监护病房内,护士见凌氏千金来了,微微鞠了一躬后便悄悄退出房外,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凌定翮慢吞吞的走到床前,坐在靠背椅上。这时凌笠志刚刚醒来,他那混浊无神的双眼一见到这个身着玫瑰红镶紫纻丝缎边对襟衫、鹅黄色挑线穿花凤拖裙子,臂缠青色素罗长披肩的少女,顿时瞪大了。他虽然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可脸却一直在发抖,像是冷到了极点。而凌定翮呢?她还像往常那样,端起杯子,用小勺子勺水递到父亲的嘴边,好让他喝水。乍一看,和以前在锦枫台时一模一样,可是个中有多大的不同,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凌笠志喉咙里传出一些声响,可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凌定翮。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恐怖的魔鬼。少女一手持勺子,一手端着水杯,平静的看着对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表情。末了,她勾起嘴角一笑,顺手将杯子和勺子放回原处,银勺在杯里“叮叮当当”响了好几声后才归于安静。 “怎么?担心我会下毒吗?不用担心的,父亲,我怎么敢对您不敬呢?” 凌定翮的语气依旧是一如往日的沉稳,可仔细一听,话语里带有某种含讥带讽的意味。她的神情也是如此,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父亲惊惧中带有愤怒的神色,跟打量一个雕像或是一幅照片没什么区别。她不甚在意的浅笑道: “看来您是知道了。真不错呀,不愧是联邦的总理,都病成这样了,脑袋还算清醒。” 由于对方不能说话,又瘫痪在床,所以凌定翮说话的情景有点近似于自言自语。她又看了看那个老人、自己的父亲,又看着设备上显示的各种以绿色组成的数据,说道: “啧啧,您何必生气呢?这样对您的身体可不好,您也不用瞪着我看,这样的话,根本杀不了我的!” 她还是在微笑,可那笑意只是停留在嘴边而已。凌笠志似乎努力的想发出声音,但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双眼充血,狠狠的看着凌定翮,如果不是因为瘫痪了,说不定他会扑向女儿好掐死她。凌定翮当然看出他的心思,但她不怒反乐,抬起头大笑起来。她那耳垂上的猫眼宝石坠子不住地乱晃,在黯淡的灯光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在幽静的病房里,这笑声就像一把把利刃,划破了寂静,也划在凌笠志的心上。好不容易止住笑,凌定翮稍稍俯下身子,面对面的向父亲说道: “现在才想到要我死?太迟了!要杀我,就应该早在19年前下手,别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这就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你必须自己吞下去!”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八月初进行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5节 说完,她略为平静了一些,又端端正正的坐回椅子上,跷起一只脚,高高在上的望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父亲。他们本是至亲,可现在却是连陌路人都不如。两天前,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父女,谁能想到此刻他们会视对方为仇敌。凌定翮又淡淡的说道: “说起来,你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过。你将我从殖民地接了回来,所以你今天还能安安稳稳的睡在病床上等死;要不然,你会死得更难看!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后悔吧,可话又说回来,你当初之所以派人去接我,也不是出于什么父女之情吧? 第260章 依我看,你要么就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点,要么就是想维持你身为总理的声誉!我说得没错吧?” 凌笠志作声不得,只能听着她数落。他一直以来在联邦中位高权重,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现在,他却只能形如木偶般等待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凌定翮敏锐地捕捉到他双眼中的恐惧,又笑了。她说道: “放心好了,我不杀你。你就慢慢熬吧,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死人好不了多少。要是你能趁现在就咽气了,还能搏个国葬呢。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哦,还有,我都忘记了,昨天送给您的那份礼物,您喜欢吗?为了它,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病弱的总理一听她这么说,更是如欲吃人般的死瞪着她。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那么他面前坐着的女儿早就死了好多次了。凌定翮完全不在意,继续说道: “您不是还想着那个女人吗,所以我才用这种方式给您送过来。女儿的一番心意,您不会不明白吧?”说到这儿,她突然话音一转。“你既然那么喜欢那对母狗,我就更要让你好好看看她们的下场!你想我放过她,本来我也不打算跟这两条母狗过不去。反正不过是你养的狗,正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不过我改变主意了,那两条母狗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们活下去的!大的那个你见过了,小的那个也差不多了,她们的死完全是为了你陪葬,你就尽管安心的接受吧。怎么,你以为我恨她们吗?不,一点儿也不,这是我的真心话。她们虽然被你养了那么多年,妄图起想取代主人的位置来,不过我根本没必要和这种畜牲计较。问题在于这对母狗的主人——也就是你,我的父亲!我一切的苦难都是你造成的!全都是因为你——还有那个据说是我亲生母亲的女人,我才会变成这样!” 凌定翮猛的站起来,她一手捂着左耳,一手握成拳,怒火充斥全身。她看着床上那个呆愣的老人,痛斥道: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直到7岁以前,我还总以为别人的家庭、别人的父母都是这个样子,不把儿女当成人来看待。要么是打骂不休要么就是不闻不问。可我错了,这个世界上的父母不应该是像你们这样子的!我在学校里,不止一次背后听到别人在议论我:‘看,那个就是凌定翮,那个没人管没人要的可怜小孩!’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我出生在这个家,除了名义上好听点外,它还给过我什么?你可以为了讨情妇的喜欢而把我往死里打,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住手!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些问题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不过看到你们我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答案!你打我的样子,还有那对母狗在一边冷笑的情景,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不会忘记!当然,我也不会忘记那个女人,她虽然是生下我的女人——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怀疑,可惜这个结果居然是真的——不过她完全不管我死活,也从来都不看我一眼,我连她身边养着的小白脸都不如!你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来对我?你们大可以不必生下我,这样的话我也用不着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后来我明白了,你们不过是把我和哥哥当成拉拢选票、充充场面的工具;一旦没用了,就像垃圾一样的扔掉!是不是啊,总理阁下!” 她越说越激动,眼中都弥漫着水气。凌笠志那种愤怒消失了,他呆呆的看着女儿,偏偏又说不出话,只是像看着陌生人似的看着她。快二十年了,这还是女儿头一次向当父亲的说出自己的感受,然而不是为了理解,而是为了报复。 夜已深,虽是春季但窗外的夜风仍不时的掠过技头,树叶沙沙作响,犹如在空中低声呜咽,久久不散。这风声也隐约传入重症监护病房内,更显出此处的寂静。在这里,只听到两个人或低或高的呼吸声。 终于,凌定翮渐渐平静下来。她走到窗边,打开一面玻璃窗,让风吹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她随手摘下花瓶里的一朵玫瑰,一片片的把它娇艳的花瓣剥下来,又揉烂在自己的手心里。少女又开口了: “那倒也是,连被你视作家族继承人的哥哥都能被你一句话给打发上战场,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就更不算什么了。你就那么喜欢那对母狗是吗?连她生的小母狗都被你宠上天,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把我和哥哥往死里整!多么伟大的父亲啊,没有你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凌定翮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水杯——那是给她父亲喝来用的——缓缓洗着手。深蓝的地毯上湿濡了一片,看上去更像是一块黑斑。她又坐回椅子中,看着凌笠志,说道: “后来等我长大了一点,我才开始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老婆何念远——真是个贱货——当初并不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你的,对吧?她本来有自己的情人,却被家里人带她嫁给年长她二十岁的你,成为了凌夫人。光听这段介绍,她还真像爱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为了爱情不惜放弃一切。不过现实可不是小说,她生下了一对儿女——也就是我和哥哥——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又对自己的枕边人——我的父亲——你越看越不顺眼,而且她的野心之大连你这个当丈夫的都没有想到。于是这个何念远不仅开始追逐权力,也养过不知多少情人。她宁愿在外头耗着也绝不想多看凌家和凌家的人一眼,当然啰,这里头也包括她生下的小孩:我,还有哥哥。我猜,你是不是痛恨她的所作所为让你感到丢脸,一方面又觉得我们不像你的亲生儿女,所以才会这样对待我们。如果是这个解释,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了。唉,现实真是残酷,我们这一家谁都看对方不顺眼,却偏偏就是有着血缘关系,可笑!”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八月初进行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6节 凌定翮把对父母的过去一一分析,虽然冷酷却也精确。她毫不犹豫地痛骂着母亲何念远,那一刻的神情足以令人感到窒息,凌笠志也不例外。他脸色潮红,嘴里传出似有若无的声响。凌定翮将身体靠在椅子上,下意识的抚着膝盖,又道: “你等着吧,那个女人一见你死了,肯定会忙着回来瓜分一切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这是你的愿望,我还记得很清楚。不愧是一对好夫妻,都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关心对方。不过我还不想让她那么早死,这样太便宜她了!欠下的债,必须要还。” 她说话时语气平淡,可个中的意味却令人不寒而栗。凌笠志不能动弹,如果他还能动,说不定也会死命逃离女儿的身边。凌定翮冷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张了张嘴说道: “你会走的很体面,不用担心。你老婆——或者说是名义上的老婆——就没那么好运了。她一定会知道当年自己生下各尽所能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这件事你们都觉得后悔吧,居然生下了这么一个魔鬼。是啊,你们还有资格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选择在一起,后悔为什么要生下这种女儿……可我呢,我什么都不能选!在这个世界上,朋友、丈夫、情人,一切一切都能换,都有选择的余地,可是只有一个我不能选!那就是父母!我终生都得和你们永远的牵扯在一起,又有谁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们根本就不应该生下我!我恨你们!!即使你们死了,也得让你们下地狱!” 凌笠志一直看着女儿,对方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痕。老人那双眼中,竟也渐渐涌出透明的液体。没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是愤怒、悔恨、恐惧……或是歉意?凌定翮仿佛被他的泪水挑起了怒火,她痛骂道: “你还有脸哭吗?你如果还是个人,当初就不会干那么多事,现在又受报应!天不会罚你们,那么就让我自己来动手好了!就算我不得好死,首先也要你们陪葬!”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冲出病房,如一阵风似的走了。连旁边的护士向她行礼她也不瞅不睬,害得几个护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房中的凌建衡被惊醒了。他原本想等姨妈回来,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走下床,揉着眼睛走出来。见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一人坐在窗台上,出神的看着窗外。他走过去,轻轻的叫了声: “姨妈,你回来啦。” 凌定翮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凝视着这个孩子。在外面微弱的光线下,男孩看不清楚姨妈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拉着对方的衣袖,小声的问道: “姨妈你怎么了?” 凌定翮还是不作声。她伸出手,将男孩抱入怀中,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恍惚中凌建衡听到了这样一句: “姨妈没事,很好……” 凌建衡愣愣的靠在姨妈怀里,他忽然觉得,姨妈的怀抱,和已经过世的妈妈的怀抱,是多么相像啊。 有时候不幸的事情一旦发生了,随之也会陆续发生一连串的坏事。也许是因为身处于不幸中的人们精神敏感、心情沮丧,所以一点不好的小事对于他们来说亦是沉重的负担。用这种心景来形容现在的联邦人真是再合适不过。4年前当南十字星的“八月枪声”事件发生后,联邦的社会都基本处于纷争不定的状态;尤其是殖民地,几乎没有过一天安宁的日子。 第261章 再加上去年年末的布昂遭遇战后,联邦与孙氏的关系紧异常,更令到诸多联邦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而到了新历400年4月第二个周末时,联邦人又不得不接受一个更大的噩耗:那就是现任总理凌笠志病情回天乏术,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这个消息,加重了人们对未来前景的不乐观。 在确定凌笠志不能好转后,枢机院、协理院和国防部,陪同枢机卿一起商议代理总理的人选。在多方达成共识的前提下,枢机院负责外事部的副院长翁进东成为了暂代总理人选。他以前曾是协理院的议员,又曾在殖民地工作过很长时间,现在在枢机院任职。他与两院都有交情,在殖民地问题上也颇有经验,因此成为了候补总理。军方和枢机卿方面都没有太大的异议,翁进东也公开表示,为了以示尊敬现任总理和稳定局势,现有的主要政策和内阁在剩下的两年任期内不会有太大变更,自己也将与枢机卿、两院、军方以及锦枫台等多方紧密合作,共同治理好星际联邦。 4月14日,代理总理与政府一众重量级高官来到了乾都中心医院,亲自拜会了一直守候在父亲病榻前的凌定翮。这既是表示对凌笠志的尊敬,也是代总理在公众媒体前的第一次正式露面。翁进东对凌笠志的病情十分关心,期间说到这位前总理一直抱病处理繁忙公务时,更是流下泪来。他对凌定翮说道: “凌总理一直是联邦的栋梁,如今他病重,这完全是为了我们的联邦而付出他的全部精力啊!这一点,我、还有在座的诸位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他言词恳切,表情沉痛,令不少记者也为之动容。年轻的枢机卿望了一眼低头致谢的凌氏千金,又看了看那位正抹去泪水的代总理,心中冷笑:看来这个翁进东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其他官员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会流露在脸上,他们都是一脸哀戚之容。 媒体采访时间过后,谈论正经事的时候到了。翁进东对凌定翮表示,由于凌笠志仍然在任上,因此他一旦去世,联邦政府打算为他举行国葬,想得知她的意思如何。凌定翮此时已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素服,首饰钗环也无,脸上也是不施脂粉。她沉吟了许久,才说道: “家父为人一向不喜张扬,况且现在联邦的局势初稳,举行国葬恐怕会为联邦带来负担……”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八月初进行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7节 “凌总理为国效力多年,鞠躬尽瘁,是国家的功臣。所以这个安排一点也不过分。” 翁进东虽然成为代总理还不到24小时,可他现在的样子,已经略显出一种联邦首席官员的威势和不容置疑。枢机院院长曾季安也劝说道: “您不用担心,此事也有过先例,所以国葬一事是名正言顺的。而且政府方面也会仔细安排妥当。” 眼见诸位高官都如此劝慰凌定翮,苏梵晓微微一笑——这笑容没有人注意到——也向她说道: “对于凌总理来说,这国葬是应有之礼仪。您身为凌氏的继承人,一定明白个中的含义。” 凌定翮见此,也不好再推托。她从椅子里站起来,环视着众人,朗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听从政府的安排。日后还要麻烦诸位,在这里我谨代表我的父亲和凌家先向诸位道谢了。” 众官员也纷纷还礼,凌定翮这才扫了苏梵晓一眼,两人的目光相碰,对彼此的意思都是心照不宣。随后,凌定翮向翁进东表示,一旦父亲下葬后,自己也会马上搬离锦枫台,好让新任总理能尽快入主。翁进东连忙说道: “这段时间凌小姐肯定有不少事要处理,所以搬家一事不必着急,事事办好才是最要紧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自己不会催逼她尽快搬走,也是显示自己的风度,这也是官场上的客套话。凌定翮当然熟悉个中规则,不过她还是向对方道谢,又道: “关于数天前扰乱锦枫台一案的主犯,不知会如何处理呢?” 她所指的就是胡月雅。由于总理病重,锦枫台内也无人有心审问她,只把她移禁狱中,待日后再行定夺。这件事一直未向外界公布,也是为了保全凌笠志的面子。外人只是以为总理病情反复,终于恶化而无力回天,他们并不知道事件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细节。翁进东说道: “现在仍然在待审中,不知凌小姐是否有什么建议呢?” “建议的话不敢当,”凌定翮依旧是一贯的沉静谦逊。“不过我父亲意识清醒时曾经说过,不想为难胡氏母女。如今她虽然犯下过错,不过人也神智不清,况且她母亲也不在了,我对此事不想再追究。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件事本来就对锦枫台和总理的声誉不好,若要公开审理,势必影响很大。众人也正对此事感到为难,可是不审理的话,又担心凌家会对此不依不饶。如今凌氏的继承人主动请求免审胡月雅,让在座的官员们都私底下松了一口气。有人猜想:凌定翮一向与胡氏母女不和,现在肯主动放过对方,可能也是为了保护她父亲的名誉。毕竟现任总理被情妇之女搅得旧病复发,这样的事传出去不仅不雅,而且只会徒添笑柄与不耻。也有不少官员暗想:这位凌小姐真是识大体又有气度,不愧是凌家的后任主人。在这些人当中,只有苏梵晓一人对内幕心知肚明,可他是绝不会对他人透露半个字的。 “既然这是凌总理的意思,加上主犯现在又无法审问,那么我相信司法部门一定会谨慎办理的。”也许是因为刚上任不久再加上对方又是前任总理之女和凌氏的主人,所以翁进东对凌定翮显得十分尊重。“请您放心。” 由于凌笠志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因此众人也无法入内探望,只好先行离去。继去年年底上任枢机卿于振勇在此病逝后,乾都中心医院这次再度成为了社会瞩目的中心点。除了众多媒体守候在外,还有不少民众来到医院外为总理祈祷。这群高官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极大的骚动,但是他们都没有多作停留,而是纷纷返回枢理区,以继续工作表示自己会以实际行动来代替对总理和政府的支持。 回到枢机卿的独立办公楼,苏梵晓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最近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又逢新旧总理交接之际,许多急待处理的政务交由他本人处理,他已经有三天不曾合眼了。年轻人那张平凡的脸上透出了憔悴之色,不过他的思考却未曾停滞下来,而是一直保持着高速运转。 “新总理在媒体那里打了场漂亮的头仗啊。” 说话的是苏梵晓的左右手——枢密使何磊。他原本只是枢机院行政部的一名副司长,在今年年初才被调来成为枢密使。何磊的年纪比苏梵晓足足大了12岁,但面对着这个年轻的上司,他却完全不会感到不自在或是难堪。苏梵晓不仅是看中他的处事能力和经验老到,也是出于对他这种不卑不亢态度的欣赏。在乾都官场里,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数人都对这个年纪轻轻的枢机卿抱有不满和嫉妒之心。原因无它,一来是因为他的资历(其实准确来说是年龄)太短,二来则是认为他是靠着许家的势力才得以坐上这个位置。而何磊,则偏偏属于这分部人以外的那极少数,所以他能成为苏梵晓的副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枢机卿闻言一笑,不过这笑容虽仍是风度不减但已缺乏一种亲切感。他说道: “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势头,我倒不反对,那样也能减轻我身上的担子。” 何磊在背后看着上司,打量了半晌后才说道: “太早进入角色的人,很可能会无所适从的。等到真正定下来以后,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翁进东恐怕还不晓得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吧。” 对于上司的心理,何磊已经猜到了不少。枢机卿、凌氏千金还有乾都舰队总司令这三人组成的阵线,就是要扫清一切阻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障碍,不管对方是谁。如今凌笠志已进入弥留之际,代总理翁进东就已经要将权力取而代之,这无疑是自动挡在三人面前。因此,成为敌人只是迟早的事。苏梵晓不语,他明白何磊的意思,但他心中在想着更长远的事情:一个凌笠志是倒下了,又来一个翁进东;就算铲除了他,也还是会再来下一个的。我等三人想要真正踏上联邦的项峰,就必须各自取得能牢牢掌握在手的大权,紧密合作,将联邦首席官员彻底架空。要不然,他们仍然只是听命于人的傀儡和工具罢了。 苏梵晓不禁回想起了之前与翁进东的一席谈话。那时对方刚被宣布成为代总理,他向苏梵晓说道: “以后的事情还有劳您多多帮忙。联邦历来都是由枢机卿辅佐总理,您这么年轻却又身负重任,实在是不简单。在下以后尚有不少地方需要请教,希望我们往后的日子都能合作愉快。” “您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近期内即将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多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8节 枢机卿不想说太多的客套话,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不管是面对谁,他都一律保持着彬彬有礼的风度。翁进东又道: “我这次能侥幸成为代总理,也是多谢各方的厚爱。还请枢机卿代我先向诸位热心人士和他们的本家致谢,说说翁某一定竭尽全力完成自己的任务,绝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请诸位放心。 第262章 翁某虽不才,但也定当努力做好身为总理的义务。” ……回想起翁进东当时的神情和话语,苏梵晓冷冷一笑。他是在向五大家族表明自己的忠心,同时也把苏梵晓视为许家(或者说是上流社会)的代言人,而不是当成枢机卿。苏梵晓已经察觉到对方虽然一方面向自己表示友好和信任,但另一方面此人也是绝不会轻易放弃手中大权的人。他那番表决心的话,也有可能是在向苏梵晓作出警告:别打我位置的主意,虽然你是许家的人。 要是那家伙知道我们在乎的不是他那个位置,而是打算将整个联邦都纳入麾下,彻底让总理之位沦为废物,只怕他想笑都笑不出来。苏梵晓这样想着,他也明白这条路是多么不好走。不过比起以前自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学生成为了今天的枢机卿,距离那个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现在是代总理,不久将会正式宣誓成为星际联邦的第一长官,说话不可无礼。” “是。” 虽然听起来是有责怪的意味,但身为上司的并不是真心怪罪下属,因此何磊也不甚在意。 签署过一摞文件后,苏梵晓仔细审阅着联邦情报总署有关孙氏动态的报告。他又吩咐道: “将这部分文件送交代总理处,交由代总理查收。” 何磊应着,一边将文件又检查一遍,然后传送了过去。他看了看正在低头沉思的枢机卿,问道: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凌总理可能支持不了多久,国葬会很快举行吧?” “那边已经在安排了。”苏梵晓一手执笔,下意识的在一旁的记事本上涂鸦。“在外人看来,也许很残酷,人还没死,别人就已经忙着准备他的后事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乾都就是这个样子,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对此何磊也是颇有同感。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当听到他的姓氏时,总会认为他与五大家族之一的何氏家族有关,但是实际上,除了同姓之外,何磊跟那个家族一点瓜葛都没有。对于五大家族,他是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一点,也是苏梵晓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能举行国葬,就等于是认同死者的功绩,凌总理走也走得安心了。”何磊转动眼珠,似乎想到了一件颇有趣的事情。“在葬礼上,会由谁来担任丧主呢?虽然凌小姐已经是公认的凌氏家族继承人,不过凌夫人到底是她的母亲。这件事情恐怕还得由久不露面的凌夫人来处理吧?” 枢机卿正在左右移动的手停了一下,接着他又继续在纸上画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既然是国葬,那么在各方面当然与私人葬礼有分别。况且凌氏本家的人不少,该怎么做,他们自有决断。” 在乾都这个圈子内,谁都知道凌笠志与妻子何念远一直交恶,他们分居两地,几乎从不见面。凌家诸人对她也是不甚认同。照苏梵晓的说法,政府在葬礼问题上会尊重凌家的看法,那么凌氏肯定不愿由何念远来担任丧主。而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由凌笠志的独生爱女,又是凌家之主的凌定翮来主持葬礼了。何磊虽然不是上流社会的人,但也明白这个中缘由。他笑道: “到时凌夫人回来了,肯定会为国葬增色不少。” 面对下属这种看好戏般的心态,枢机卿只是咳嗽了几声,说道: “人家的私事,我们不要说得太多。” 何磊掩饰着自己的笑意,答应下来。在他退出办公室之前,不禁飞快的看了一眼上司手边的那本记事本。那上面画着一个类似女子轮廓的肖像。但凭他的眼力,无法判断出对方到底是在画谁。也许是他的妻子?何磊这样想道。但这件小事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办好。可是就算何磊有多么聪明也好,他都不可能猜到那位画中人的身份。知道她是谁的,也就只有枢机卿本人心里最清楚了。 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会经历成长、进入社会、成家立室、生老病死这一系列过程,这是每个人都会走过的一段路。每个人所要走的路长短不一,不过开始与终结都是一样的,没有外力能改变这种模式。但是在人类自己看来,人的死亡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在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的日子里,他们更愿意把目光投向他们认为重要的事情上——例如总理凌笠志的死期。说起来真是颇为讽刺,这个老人尚有一口气在,可周遭的人和大众都已经开始猜测他何时会离开人世,而且连一应的后事都预备下了。 4月16日的凌晨,刚入睡不久的凌建衡被一阵模糊的嘈杂声吵醒了。他走到门外一看,只见有不少医生护士来回穿梭,神色紧张但几乎没什么人交谈。男孩不知所以然,只好又回房睡觉,可始终无法入睡。姨妈又不在,男孩只好躺在床上拿出微型电脑腕带玩卡片游戏。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建衡在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睁开眼睛一看,姨妈就站在床前。少年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睡着,连姨妈回来了都不知道。看着他从床上坐起来,凌定翮说道: “先别睡了,跟我过来。” 凌建衡见姨妈突然半夜叫醒自己,觉得十分奇怪,不禁问道: “姨妈,您要带我去哪儿?” “来吧。” 说着,凌定翮就牵起表外甥的手,带他来到另一个房间。凌建衡看见姨妈的表情平静,不像是在生气;他又见到那间病房门外站着医生护士,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姨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全哭丧着脸,好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低着头。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们进了病房,凌建衡一眼就看见房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被白被单覆盖着,连脸上也蒙着一块白布。这下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以前妈妈死的时候,医院里的人就是这样将妈妈的脸遮住的。这么说的话,这个人也是……男孩有点害怕起来了。 凌定翮微一抬手,两旁的护士便自动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姨甥俩,还有一具尸体。凌建衡正想开口问时,就听到身后的姨妈发话了: “建衡,现在我正式宣布,将你过继到凌家,以后你就只有凌建衡这个名字,再也不是别家的人。这是你的外公,他已经走了,你向他行礼吧。”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近期内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九章第9节 少年依照着吩咐,向遗体鞠了三个躬。之后他们也没多作停留就离开这间重症监护病房,那房间内阴郁的气氛和姨妈漠然的眼神都让凌建衡想开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回到他们这几天所住的房间后,过了好一阵子,男孩才鼓起勇气问道: “外公他是什么时候……走了的?” “就在半小时前,你睡着的那会子。”也许是因为暂时可以休息,凌定翮的神情又恢复为往日的沉静。“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早上可就没那个闲功夫了。” 现在的凌建衡哪里还能睡着,他见姨妈看上去还是往日那般,刚才的害怕也消退了不少,笑着说道: “我不累,姨妈我们来聊天吧。” 面对这孩子的提议,凌定翮并未呵斥。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会很忙,可能常常要处理不少事情。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许胡闹,到时我会先送你到新宅那边,梁妈会照顾你的。” 男孩呆呆的听着,他隐约知道姨妈可能是去办刚去世不久的外公的丧事。可他并不知道,他那位名义上的外公一死,全国上下都会引起一阵骚动。而且这位外公的丧事,也是联邦近期内的大事,会牵涉到不少人,其影响之大难以估量。凌定翮身为他的独女,又是凌氏的主人,国葬的事宜她自然也要参与到其中,所以忙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凌建衡并不清楚这些复杂的事,他只是觉得外公这么一走,姨妈就不会有时间陪他,更没有人来理会自己了。 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被凌定翮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怎么生气,反倒安慰道: “这段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之后你爱怎么玩都不要紧。只是千万要记住,出席大场合的时候,就按我平时教你的去做,少说话少打闹,这样姨妈才会放心。” “我知道了,姨妈。”男孩偷偷打量着刚失去父亲的凌定翮,见她毫无悲戚之容,心里有点纳闷:为什么外公死了可姨妈现在看上去却不怎么伤心呢?他还记得妈妈死的时候,自己哭得可厉害了,那股难过的劲儿过了好久好久都仍然在他心里徘徊不散。所以当他看到凌定翮显得如此冷静,不免觉得奇怪,可又不大敢问的。 凌定翮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套黑色衣物,又说道: “到了早上你就穿上这个,往后这一段时期我们家里人都得穿着这种黑色的衣服。你可不许私自换其它颜色的衣服穿。” 男孩吃了一惊。“姨妈,这黑不溜秋的衣服我得穿多久?” “怎么也得穿上一个星期,你就忍着点吧。” 凌建衡一脸不情愿,他向姨妈抱怨道: “这种时候,衣服穿在身上一两天就会发臭,还得连续穿这么多天,到时候我肯定会被憋成一个臭咸鱼了!” 凌定翮闻言大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她止住笑后才说道: “傻孩子,这衣服是每天都要换的,怎么可能得天天穿着? 第263章 只不过我的意思是你替换的衣服也都是这种颜色和款式,你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真是个傻孩子。” 凌建衡这时才醒悟过来,他很不好意思,不过看见姨妈这么开心,他也高兴。在这个失去了亲人的夜晚,他们却像没事人似的说笑。只不过分别在于:一个是无心的,另一个却是有意的。 凌建衡见姨妈心情放松,便试着央求道: “您办事的时候也带上我,好不好?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凌定翮笑了笑。“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你想跟来也不行。况且到时候还会有不少你讨厌的人也在场,你要是见了他们,还会想继续待在那儿吗?” “我讨厌的人?”凌建衡听了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姨妈的意思。“难道是、是、是那些何家的人吗?!” 他的姨妈点了点头,表示他的回答正确。这下子男孩的心情可真是一落千丈,直跌到谷底了。在他还没跟着姨妈之前,和妈妈曾经去过几次何家,可每次都是被人轰出来的。那些人鄙夷不屑的样子,他至今都历历在目。一想到要和那些再见面,凌建衡头都大了。他这时才记起来,姨妈的母亲——论理自己现在应该叫她一声“外婆”,可凌建衡怎么都无法认同自己有这么一个姓何的外婆(虽然他一直都没见过对方一面)——正是那个瞧不起自己的何家的人,外公不在了,何家的人也要来,这可是他最不情愿见到的事情。他恨不得一辈子都永远不再见到这些人,最好这些坏蛋一个个全都消失了事更好! 想到这里,他苦着脸哀求凌定翮道: “姨妈,我能不能不见何家的人,我最讨厌他们了!” 自己的母亲也是何家的一分子,但当听到男孩这么说时,凌定翮却一点也没有要动怒的样子。她拍着外甥的手说道: “没事的话我也不会让你去见他们的。不过到了你外公下葬的那天,你也得出席。所以说不定会和那家人碰上,到时候你不必理会他们,自己走开就是了。他们现在也不敢再为难你的。” 一听说自己还是可能会见到那几个“坏蛋”(这是凌建衡对何家人的统称),男孩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脱口而出道: “这些人来这里干吗?真想他们全都死掉好啦!” 他的意气之言落在凌定翮耳内,年轻女子不但没有责怪他口不择言,反而扬了扬眉毛,淡淡的说道: “你用不着咒他们,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能说这些话,懂了吗?那些人也得意不了多久的……” 凌建衡痛恨何家,这是和他的经历有关。可是不知为什么,当看到姨妈的神情,听见这句语气平淡的话后,男孩不觉愣了。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恨何家是因为对方瞧不起自己和妈妈,还把人当狗一样看待;可是姨妈的母亲就是何家的人,姨妈又为什么会讨厌何家呢?他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得知姨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更让他开心。 正胡思乱想时,他又听见凌定翮嘱咐道: “等过一阵子稍微清闲点了,你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到时好让人搬走。” “搬?”凌建衡又吓了一跳。“搬到哪儿去?” “搬到你之前住的新宅里。”凌定翮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不怎么失落伤感,仿佛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外公一下葬,我们都得从锦枫台里搬走,住回半山的那栋宅子里。” 经她这么一说,凌建衡才想起因为外公已死,身为总理家属的他们也就不能继续住在锦枫台了。他对于要搬出锦枫台倒不觉得难过,他更喜欢那栋凌家的新宅。凌定翮见他笑嘻嘻的,便问道: “怎么?你不喜欢现在住着的锦枫台吗?” “不喜欢,那里不好玩,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烦死了。” 男孩对着自己信任的亲人,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凌定翮也笑了,她点着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啊,住不住在那里都一样。不过想进去住的人可还真不少呢。” 她后来的声调越来越低,凌建衡已经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了。男孩重新躺下准备休息好维持体力,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双眼朦胧。快入睡时,他耳边仿佛飘来了姨妈的声音: “……想坐稳……就看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近期内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1节 “在不知不觉中,星际联邦也在宇宙中渡过了四百年。这漫长的岁月里,除了扩大了领土、发动战争,与同类进行厮杀争斗外,人类的本性到底有没有进步呢?在新历之初,我们所敬爱的尹先生在他的著作中写道:‘我们(人类)是靠着啃吃同类的尸体才建立起这种让人足以夸耀的文明’。而在四百年后,心中存有良知的人们会悲哀的发现,现今的世界,和新历之初的那个世界,甚至比起古代也没有太大区别。因为组成这个世界一部分的人类,他们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仍然在固执地将人性中的一个极端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不是爱、慈悲与理解,而是血淋淋的仇恨、愤怒还有阴谋……” ——摘自新历400年4月中下旬的一篇私人日记(记录者不明) 新历400年4月16日凌晨二点三十二分,时任星际联邦总理凌笠志去世。临弥留之际由于已经失去意识,因此没有留下任何遗言。这位曾经在联邦官场上纵横多年的老人,在新历397年年初的瓦尔克丽惨案后,因在反对激进派内阁的行动中大胆领头,所以赢得了外界的好评。之后他在次年的总理大选中胜出,入主锦枫台。但仅仅两年后,他就以67岁的寿命告别了人世,他在任时虽无大政绩,但也由于其之前反对激进派的行动而受到了后世的称颂。他所留下的两年任期空白,将由临时总理翁进东补上。但是凌笠志的离开,已经令本来潜藏于冰面下的种种矛盾激化,逐渐浮上水面。联邦高层的内部分裂,也在这一时刻拉开了上演的序幕。分裂导致的结果,就是直到一方或数方倒下,其对立的一方站在最高处为止才有可能宣告暂时落幕…… 当联邦政府首次公开凌笠志去世的消息时,已是距离其本人死亡时间7小时之后的事了。本已对这个时局动荡而深感不安的民众和社会各界,除了震惊悲伤外,更有一种人心惶惶的不祥之感。如今联邦处处都有隐而未发的危机,内忧外患,总理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去世了……就好比一个登山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山峰之巅,精神充沛的饱览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天下美景,却忽然发现脚下所站的竟然是一座冰山。当太阳出现之际,冰山就有融化的危险;自己也是岌岌可危……这样的心思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毫无疑问的是,拥有此类看法的人已在不断增多。总理的辞世,犹如一个导火索,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大的爆发。 在政府里头,感到不安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更多的人眼中出现的却是一次绝佳机会。总理一死,意味着权力的重新分配,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谁能把握住先机,占据主动,就有可能夺得更多。对于那些政治生物来说,又有谁愿意眼睁睁的错过这么一个往上爬的途径呢?因此,每个人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思量着该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其中有不少人,将眼光落在代总理翁进东身上。的确,如果他在这剩下的两年任期内表现良好,那么他就很有可能问鼎下任总理宝座。所有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向他靠拢,表示要成为他的心腹。对此,翁进东表面上不予理会,但有人在背地里指出,他通过私人名义与多位联邦官员接触过,而且他家宅的饭桌上也总少不了某些联邦高官的身影。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瞒得了外界,却瞒不过熟悉官场的人。 因此国葬尚未举行,因此凌笠志的独女凌定翮仍然住在锦枫台内。她是法定的凌氏家族继承人,又是前任总理的爱女,所以丧事的责任也就落在了这个19岁少女的肩膀上。这个决定自然得到了乾都上层社会的认可,政府也不例外。然而最近凌定翮却放出话来,声明由于自己是晚辈,所以葬礼的事宜应该由母亲何念远来处理,自己不能逾礼。 此言一出,马上引来各方的反弹。对于这位总理夫人何念远,除了她的娘家何家外,只怕没几个人会对她心存好感。原因不外乎几点:一,她热衷权力却冷落家人;二,她长期与丈夫分居两地,没有好好履行到身为第一夫人的责任;三,这个理由与她无关,而是因为认同凌定翮的人很多,他们可不想看到这位凌氏千金被排挤出权力中心。这种种前因后果加起来,足以令众人对凌定翮的声明感到万分焦急不安。不仅是上流社会的权贵们,连政府中人都不乐于见到这一局面。因此他们中有不少人都纷纷上门前来劝说,好让凌定翮能早日打消这个念头。这件事,还惊动到新任总理亲自过问,但结果仍是无功而返。凌定翮只是表示: “此事待我母亲从北十字星返回乾都后再作定夺。” 得知此事后,身为凌定翮盟友之一的乾都舰队总司令乔朗只是笑了笑,不大放在心上。他很清楚,这位盟友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只是计划的开头而已,接下来的重头戏也快要上演了。这个外表不凡的将官把视线移向发出白光的立体屏幕上。就在半小时前,新总理翁进东刚与自己通过话,对方那种恰到好处的赞赏和介乎于命令与说明之间的口吻又浮现在他脑海内: “……阁下如此年轻就立下赫赫战功,真不愧是凌总理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 第264章 我虽然不及凌总理那么好眼光,不过谁能干我相信自己是不会看走眼的。少将身负重任,乾都的安全就落在阁下和舰队身上,我深信少将必将不会令我失望。日后我搬到锦枫台,到时与少将就能多多研究军事问题,这方面还要有劳少将了。” 这人一心想笼络我,所以倒还算客气。看来他也明白,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就别想在锦枫台里混了。这翁进东是不知道我的事呢?还是明明知道却来试探我?或者说他是想拉我入伙……乔朗思索着这种种的可能性,忽然笑了。自己现在倒成了抢手货啊,不,应该说是这个乾都舰队够抢手。来到这里不过才四个多月,成为这支舰队的司令官也只有短短的时间,但自己已经卷进这个漩涡里来了。 他走到窗边,从这个总司令办公室里可以眺望到枫湖。荡漾的湖水、青翠的枫叶、晨曦的阳光从棉花似的云朵里洒落在湖面上,映照出金光粼粼的水波。一切都那么美,看上去是这么宁静和谐。但是谁又能想到在这样的山水之间,每个人都在你争我斗、彼此窥探对方的强弱呢?到了今年才刚满三十一岁的乔朗开始有点怀念坤都和在蓝鹰时的日子。坤都并不算是美丽的行星,连大海都像是蒙着一层灰。可在那里,你用不着应付这么多的明争暗斗,起码不用日复一日地都过着这种日子。他想起当蓝鹰指挥官的日子,那时候问题辗转于各个行星作战执行任务,睡的是泥地、喝的是雨水、生水,吃的是沾满沙子的硬面包,生活完全没有一点享受可言。可他觉得,那才是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光。和兄弟们在一起,他从来都不会感到现在的这种厌恶感。 他又想起了已故的吴庆深,也许他死去反而是件好事,要是他面对这样的情景会怎么做呢?乔朗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窗台。表面上他似乎是在欣赏着外界的湖光山色,可实际上,他的心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当他的首席副官魏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长官,您找我?” 乔朗抬了抬手,算是回敬了礼,看向对方。“把舰队的整理数据送到代总理办公室。” “是,长官。” 魏涛领命而去。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总司令看起来像是有点心不在焉?他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乾都舰队的总司令官就盯着屏幕上的电子日报,上面以醒目的标题写着:“联邦第一百任总理——翁进东!”乔朗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喃喃说了句: “你没想到吧,我想得到的,可不止你想的那些而已!”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近期内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2节 由于凌定翮的突然表态,导致乾都上流社会的圈子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贵妇人们——都不愿意看到丧主之职落在总理夫人的身上,她们更乐意让凌定翮成为葬礼的主人。不仅因为她是名正言顺的凌家继承人、总理的独女,也是由于她们对那位总理夫人何氏完全没有什么好感所致。 凌笠志一生共结过两次婚,第一任妻子早逝,没留下一儿半女。后来他忙于在政坛上大展拳脚,也没有兴趣再婚(当然他身边总少不了一些临时情人)。在他38岁那年,凌笠志已经是崭露头角,成为政坛上的一颗新星。他的出现,也进入到其他家族的视线内。何家决定拉拢此人,不仅是为自己着想,也是希望与凌家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于是,何念远便成为了凌笠志的第二任妻子。她为凌笠志生下一儿一女,长子成年后不久即在前线战死(关于这点很多人都认为责任全在凌笠志和他的情妇胡冰滢身上)。夫妻间的关系一直不和,不知是出于故意报复报复还是确有些嗜好,何念远在与丈夫分居后便找了不少情人,寻欢作乐。如果说凌笠志的情妇已经令人厌恶,那么他妻子的这种越轨更是让所有人都对她口诛笔伐。人们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夫妻俩都各有不忠,可落在男方头上的谴责比落在女方头上的要少得多。在这种鄙视何念远的情况下,上流社会的支持一边倒地倾向凌定翮,也就不足为奇了。 入夜后的锦枫台仍然灯光璀灿,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由于凌笠志在任内死去,因此锦枫台也得准备好迎接国葬。这个一身高高在上的总理府,如今也变得沉寂下来。只有湖边枫树林里的虫鸣传来,才显出一点生命的气息。 如今,锦枫台里只剩下了一个主人,而且很快她也要离开。凌定翮今晚不像往常那样接待劝说她回心转意担任丧主的贵妇人们,而是和她的下属见面。情报总署的处长舒晋按照吩咐来见凌定翮,同时他还带了一个人来求见。凌定翮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向自己行礼的老人,见他年纪约六十来岁,但一双小眼睛很有神,不时的眯起来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待这人行过礼后,舒晋这才向自己的主人介绍说: “这位就是我以前向您提起过的陆琥陆先生。” 凌氏千金又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个老人,见他表情恭敬,但神色中并无畏惧不安之意,不禁点了点头。她一摆手,说道: “二位请坐。” 两人依言坐下,可都不敢像这位少女那样完全靠入椅子中,而是侧身坐着。这既是表示对对方的尊敬,也是因为他们都对面前的年轻女子心中不敢存有怠慢。凌定翮看向陆琥,说道: “陆先生不愧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果然舒处长的推荐没看走眼。” 陆琥低头一笑,他也在打量凌定翮。“我那些不过是小见识,充充场面还行。根本比不上舒处长,更不用说与您相提并论。凌小姐这样夸奖我,我真是受之有愧。”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面对着比自己年轻了3倍有余的少女,说话时的口吻却如同晚辈一般。不过在场者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他们中的一方是觉得这是必须的礼仪,而另一方则觉得理所当然。 凌定翮见他说话时颇为油滑,下意识的看了看舒晋,好像在说他找来此人,眼光不差。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不想拐弯抹角。我想陆先生既然能通过舒处长来找我,必是有过人之处。敢问陆先生能为我做点什么吗?” 听到凌定翮语气陡变,陆琥心中不禁一寒。舒晋虽然还是神情自若,不过似乎也缩了缩肩膀。他朝陆琥难以察觉地点点头,后者会意,他咬咬牙,一口气说道: “最近乾都遭逢总理去世这样的大变故,形势混乱,各方都蠢蠢欲动,不怀好意。您身为已故总理和凌氏的继承人,必然会有很多人想对您不利。我陆琥虽然没什么大才干,不过对付那些不怀好意之人还算在行。所以我希望能为凌小姐出一分力,保护您的安全!” “对付小人是吗?”凌定翮左手食指在椅子扶手上一点一点的,沉吟不语。另外两人都暂时沉默着,静待她发话。过了一会儿,凌定翮又抬起头,注视着陆琥,问道: “听说陆先生以前曾经是‘乐不思蜀’的董事长,为何现在又不留在那里开创一番事业呢?” 两人都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些,一时间都愣住了。她说的没错,陆琥以前的确是星际第一渡假胜地“乐不思蜀”的人,还差一点成为了它的董事长。可是在他以卑劣手段对付自己的弟弟、董事长陆珀的事情暴光后,他也失去了董事长职务,并被迫逃离了“乐不思蜀”,辗转来到乾都。和他有过合作的联邦情报总署虽救他离开那里,却又对这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感兴趣,任由他自生自灭。这大半年来,陆琥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既没钱财,又在此地没有势力靠山,被人冷落,处境当然很艰难。可陆琥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寄人篱下,他不仅要出人头地,还要报复、报复“乐不思蜀”,报复陆珀!这些深深的仇恨成为了支撑着他的动力,所以陆琥在乾都内四处寻找门路,希望能找到一个好靠山。然而像他这样一穷二白的老头子,又会有谁看得上他?因此陆琥总是屡屡碰壁,受尽白眼和嘲弄。可他天生就有着商人的厚脸皮,屡试屡败,又屡败屡试。直到后来他打听到新崛起的舒晋,知道他是凌氏千金的人。他心想这一派正是用人之际,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于是便使尽了浑身解数,这才见到了舒晋。这个情报总署的处长对陆琥倒是颇为欣赏,再加上他手下也缺少这种能找门路的人,于是便一拍即合。后来舒晋将陆琥的事详细报告给了凌定翮,对方便命令他带此人前来见面。 (我的新作小说将于近期内上传连载,暂定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到时可以多多留意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2节 如今陆琥听到凌定翮提起往事,心里好像有许多蚂蚁虫子在噬咬一样。他回想起那一幕幕往事,怒火升腾。他不顾舒晋的示意,想也不想就说道: “那地方确实培养了我,可也是它害得我几乎万劫不复!不,应该说是操纵它的人让我万劫不复!我陆琥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做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业,好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知道,没有了乐不思蜀,陆琥照样能站得起来!” 凌定翮见他如此激动,可见不是假的。舒晋正担心这样会不会惹怒凌定翮时,却听到这少女轻声笑了起来。凌家的主人盯着陆琥,淡淡的说道: “原来如此。 第265章 阁下有这样的大志,令人佩服。看来陆先生也是有长远眼光的人,知道一个小小的乐园算不了什么,真正能让人大展拳脚的地方多的是!那么好吧,我也直说好了,陆先生,麻烦你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为我好好看着总理夫人何念远的一举一动。她也好、她身边的人也好,不管她做过什么,见过谁,说过什么话,去过哪儿,这一切你都要严密监视,并且随时将情况通报。明白了吗?” 陆琥知道事情已成,他高兴得简直无以复加。面对凌定翮威严的神情,他忙低下头,应道: “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办好此事,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还有,”凌定翮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何念远身边有几个心腹,其中一个是她的侄女何亦莘。这女人是她最信任的人,你也绝不能放过她!” 对自己的亲人这样直接的指名道姓,如果不清楚个中内情的人,只怕还会以为那是她的仇人。不过对于这一点,凌定翮的两名下属都没表现出一点讶异之情,仿佛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凌定翮吩咐完了,两人见她无话,正欲退出。忽然凌定翮又开口道: “舒处长请留步,我还有些事问你。” 舒晋连忙走回房中,陆琥也退到房间外等候。他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高涨来形容。能够成为这位手握大权的凌小姐的下属,自己翻身的那一天也就指日可待了!他越想越激动,“乐不思蜀”,还有陆珀,你们就等着吧!我迟早都会报仇的! 在房间内,凌定翮拿起茶杯,打开盖子却又不喝茶,而是慢条斯理的问道: “那件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办好了。”舒晋走近对方,压低声音。“明湖疗养院那边一切都打点好了,即使有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胡月雅也已经被送到一个别人找不着的地方,对外宣称她是精神失常。那些人我也已经一一安排好了,他们绝对不敢乱说一个字!请您放心。” 凌定翮点了点头,又扫了他一眼,说道: “那条狗留在世上也没意思,早早把她给处理掉吧。我听着就心烦!” “是,我回去马上就办。”舒晋一边应着,一边打量对方的神色,似有为难的样子。“不过我上次见到薜冉,他看上去好像还有怀疑。虽然说他是自己人,可属下也有点担心……” 少女一言不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舒晋见她脸上毫无表情,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倒有些踌躇。这时,他看见凌定翮斜眼看着自己,勾起嘴角一笑。舒晋不敢再说,只得就这么站着(奇.书.网-整.理.提.供)。过了好半晌,凌定翮才品尝完那杯茶的好坏,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 “阁下只好做好份内事即可,其他事你不用过问。” 停了一下,凌定翮又审视了舒晋一眼。“还有,我命人送去的糖果你收到了吗?你的孩子们喜欢吗?” 这句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问话,令一向少有畏惧之色的舒晋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回答道: “是的,已经收到了。属下替犬子向您致谢。” 凌定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浅笑着点点头。当舒晋离开房间碰上陆琥时,对方见他那般脸色不禁问道: “舒处长,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很好。”舒晋压制住内心的不安,回视着陆琥。“接下来,我们忙的日子有得是,好好干吧!” 4月18日,在乾都市政厅内举行了庆祝新总理上任的小型酒会。因为现在可以说正处于国葬时期,所以这些庆祝仪式也不大张旗鼓,而是十分低调。虽然在酒会上翁进东接受各方祝贺,来的客人也不少,可这个庆祝酒会总给人一种肃穆阴郁之感。很多人都明白个中缘故,但又不好扫了新总理的兴头,因此还是勉强说说笑笑,撑起场面。除了联邦各高官携其家眷前来出席外,五大家族的人也纷纷来祝贺翁进东。凌家的主人凌定翮因在丧中,所以没有应邀前来,但她还是命人送来一份贺礼,略表心意。 这种冷落萧条的气氛翁进东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但他认为这只是因为前总理葬礼未办、众人不敢太过张扬之故,这丝毫没有打消他的兴头。相反,不管是谁向他祝贺,这位暂时仍只是“代总理”的翁进东一律以得体的笑容和满心喜悦来接受。可以这么说,在这个酒会中最高兴的人就莫过于他了。的确,一下子从枢机院的副院长成为了联邦最高首领——总理,大权在握在感觉是谁都无法拒绝的。 酒会结束后,各人陆续散去。枢机卿和他的夫人也回到了他们的座驾中。车子启动后,苏梵晓这才看向妻子——她正在梳理自己一头被风拂乱的卷发——说道: “夫人今天表现得不错,真是令人意外。” (我的新作小说已经在今天上传连载,名为《沙泪》,架空历史类,书号为136043,希望各位可以多多捧场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3节 他们所乘的高级轿车后间如同一个小房间,又与驾驶座隔离,所以在其中的谈话就像在私人场所一样方便。听到丈夫这么说,许堇芝从粉盒的小镜子中望向那张一点也不起眼的脸孔,哼了一声道: “那是因为你们净说些恶心又无耻的事情,我才不要掺和进去。摆个样子给那些人看看也就够了!” “恶心、无耻?”苏梵晓听了并不动气,他随手拿起一叠文件中的素描速写本,在上头画来画去。“照你这么说,凡是干这行的人都很下贱,而夫人你才是高尚的,是吧?” 许堇芝皱起了眉头。“起码我不像你们,整天只想着怎么害人!” 她的丈夫不与她争辩,他一边画一边淡淡地问道: “夫人你就没有害过人吗?” 一时间,车厢内有着冷冷的沉默,夫妻俩谁都没说话。车子已经驶离了市区,向枫湖而去。许堇芝又道: “那么你也有吗?” 这句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问话让年轻的枢机卿抬起头,凝视着比他更年轻的妻子。他明白对方所指的究竟是什么。面对许堇芝近乎挑畔般的眼神,苏梵晓忽然笑了。他一点头,说道: “没错。” 女人脸上的表情更显厌恶。她盯着对方,好像坐在身旁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怪物。她又开口时,声音中已经是透出不加抑制的仇视: “你们这些人,永远都是一个样子!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为了那些所谓的‘好处’就让别人丧命,想尽办法去陷害别人。一个个都是丑陋……真是一点都没变!让人恶心!” “你所指的恶心是什么?是指过程还是结果?”枢机卿垂下手,斜睨了许堇芝一眼。“这个世上有弱者也有强者,能力不一导致他们得到的东西也不同。但即使是身为弱者,也能通过各种途径和机遇成为强者中的一员。你可以产这很卑鄙,但这同时也是一种公平的原则。每个人都有机会,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努力过。别因为自己被拒之门外就敌视他人,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许堇芝闻言大怒,她气得紧咬银牙。“你以为我在嫉妒你吗?!” “我只是以事论事而已。”苏梵晓完全不把妻子的怒气放在心上。“你别忘了,你讨厌的这一切,让你感觉恶心的这一切,正是你以往生活所需的源泉。没有这肮脏的事,恐怕夫人的日子也不可能这么悠哉悠哉。既然使用着它的种种好处,却又来批判它的过失,这样未免说不过去吧。” 枢机卿美丽的妻子狠狠的瞪着苏梵晓,她回想起以往种种,眼中闪过泪光。但她马上又将即将涌出的泪水眨了回去,冷笑着说道: “所以这一切才更让我厌恶!你觉得我过去的日子无忧无虑?可惜不是,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地狱!地狱!”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苏梵晓侧着头打量她一眼,似乎在叹了一口气。他以对方听不清的声音说了句“你是不适合。”随后又说道: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夫人一句:现在你和这一切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不管你喜欢它也好、不喜欢也罢,你也不可能离开它。所以还是试着去接受它吧,哪怕只是在表面上也行。” “表面?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许堇芝扭头盯着自己的丈夫。“我看你一定是打从心底里乐于接受目前这一切吧?为了这一天,你以前花了那么多功夫,总算有回报了。” 她的话语中隐含着利刺,苏梵晓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他仍然选择了保持沉默。这种忍让的姿态没有令他的妻子满足,她继续说道: “以前你在加尔姆殖民地,还是个小事务官的时候,就让你那个自以为是的总督吃不不少苦头吧?那个家伙的确讨人厌,可他也许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那样算计他,让他生不如死。这个总督我记得是出了车祸得了粉碎性骨折和脑震荡,他在床上躺了多久?半年不是十个月?也多亏他这么一倒下,你才有出头的机会。而且还顺顺利利的得到了前枢机卿的赏识,成了他的心腹。那个总督一定很后悔当初那么瞧不起你吧,换来了这样的下场。就算你不是导致他成了废人的元凶,可你那时候也没对这个废人手下留情,我说得没错吧?哼,我那个时候居然没看出来,真是傻瓜!现在想想,你为了加入强者的行列,也没什么不敢做的吧!我甚至怀疑,当初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好利用我来达到你的目的。” 第266章 这番苛刻而毫不留情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同冷冷的冰雹,砸在苏梵晓略显消瘦的身躯上。那一段往事的内情,许堇芝有些经历过,有些则是自己猜测的。凭借着她对丈夫的了解,倒也确实说了其中一部分。不过另外那部分,与其说是她经过缜密考证和推理得出的结论,还不如说是出自对丈夫的怨恨而使她下了这样的结论。 苏梵晓似乎并不打算反驳,不过他听了妻子最后那句话时,居然笑了起来。许堇芝像瞪着仇人那样瞪着他,仿佛在责备他的笑声侵犯了自己。过了一会儿,枢机卿才止住笑,他揉揉眼睛,看向满脸怒容的妻子,说道: “其实不明白的人是我。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当初夫人你为什么会看中我,主动委身于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呢?” 许堇芝那张如画中人般美丽的脸庞,顿时“噌”的变得通红。虽然擦着粉,不过那抹红云仍是清晰可见。苏梵晓说的没错,在他们刚相识时,他并未对这个小自己4岁的少女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他们之所以在一起又迅速结婚,其中许堇芝的主动倒是起了很大作用。她并不爱苏梵晓,她只是希望能有某个人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离开许家,因此她选择了结婚这条逃避之路。然而,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逃避过去。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书号为136043,希望各位可以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4节 枢机卿打趣似的看着妻子,微微一笑,又道: “不过身为男人,我当然不会拒绝一个美女的怀抱。想起夫人那时的风情,我到现在还受宠若惊呢。” “下流!” 许堇芝恨恨的骂道。虽然她的怒气不减,不过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她的丈夫毫不在意,调侃道: “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夫人你又何必生气。要是夫人你不介意,我倒希望你能多生几个孩子,好让我们家里也能热闹一下,免得寂寞,也好让你有事可做。” 其实光看他的神情和那语气,就知道苏梵晓这么说只是随口开玩笑而已,然而在那调侃背后也许还带有几分无奈。他的妻子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姿态,她回了一句: “要生你自己生,别牵扯我!” 枢机卿“啪”的一声合上了素描本子,乌黑的瞳孔从眼皮底下看向妻子。他的双唇边仿佛掠过一抹淡淡的微笑。许堇芝听到了丈夫那短促而低沉的嗓音: “这样做,不仅对你好,也能让岳父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岳父”这个词犹如一道电流,使许堇芝浑身由里到外都一下子绷得紧紧的。她勉强压制着自己过快的呼吸,侧眼望着苏梵晓。而她的丈夫,又打开了速写本,继续着他那未完的涂鸦,就像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似的。可是许堇芝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她的心又再悬了起来。在这偌大的乘客座内,一声不闻。只有铅笔的沙沙声,和一个年轻女人急速不安的呼吸声在回荡。 “你……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许堇芝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问出口。苏梵晓头也不抬地说道: “什么意思都没有。不过,夫人,你不会忘了吧,我曾经说过:‘你的事,我也清楚。’这句话你应该还记得吧?” 没有人回答。枢机卿稍稍抬起眼,看了看妻子的神情,略带满意的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对,你还记得……” 随着语音渐竭,苏梵晓再次将注意力回归到手中的速写本上。那雪白的纸张上面,依旧画的是没有几个人能认出来的女子轮廓。而在一旁的许堇芝,已经是脸色苍白。一颗心像是浸在冰水中,只觉得彻骨的寒意弥漫全身上下…… 入夜了,联邦总理府内虽安静却来了不少人。这些女人不是贵夫人,就是各高官的家属。她们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都来到锦枫台求凌定翮,劝她出任丧主。所以在凌定翮房间外,侍者不时来往络绎不绝,忙着侍候客人。 凌定翮原本所住的房间此时都已经换上了素色窗帘、床单还有椅套等物。在房间北边的一角,设有灵龛。凌笠志的遗照摆在正中央,两旁燃着素香,袅袅不绝。房间内坐满了前来拜会的女客,也都全是打扮得十分素净,几乎所有人都是身穿素服。在这一众女人的围绕中,凌定翮一身黑色丧服独坐在正面榻上,如此看来,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而论,十分显眼。若是有不知情者看到这一幕,只怕会以为这少女是一位皇后呢。 这些贵夫人们除了少数是自发前来外,几乎都是受人嘱托,想劝说凌定翮回心转意。当然,即使她们的丈夫或是家里人没有这么吩咐过,她们也肯定会前来探望的。在乾都这个圈子里,除了何家,可以说每个女人都对前总理夫人何念远颇有微词,只是碍于身份和对方的地位才不能随意指责。如今凌定翮竟然表示要将丧主一职让给母亲,这一下更是让她们坐立难安。万一日后这何念远藉此机会成了乾都上流社会中贵夫人圈子里的领袖,这些人可都极不情愿看到这一结果。她们平常无事可做,聚在一起时,也是议论张家长李家短,一说起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来,她们骂人的狠劲不会比街市上的泼妇差,只是言词上没那么难听罢了。何念远不顾家庭,自己在外享乐,已经让这些女人对她好感全无。所以她们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群女客中,枢机院院长的妻子可以说是发起者之一,因此众人也看她的眼色行事。这位曾夫人还没开口,就用素色丝绢手帕抹了抹眼泪,说道: “凌总理这样为国为民,落下一身病。偏偏老天没眼,像他这样的国家栋梁,这么快就走了。留下您一个人孤伶伶的,可见上天真是不公道!” 话没说完,她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凌定翮默然不语,只是长叹一声。周遭的女人们也都是纷纷抹泪。许家宗主的妻子也是一边抹泪,一边劝说道: “虽然人是走了,不过凌总理在天有灵,知道有您这么个好女儿,也就安心了。如今凌家的担子已经落在了您的身上,凌小姐还要多多保重才是,别伤心过度累坏了身子。往后的日子还有赖您来主持大局呢!”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纷纷称是。凌定翮一头长发梳成辫子,垂在胸前,鬓边别着一朵白花,除此之外别无修饰。她双眼微见红肿,不施脂粉,反倒更显端庄。她抬头环视周围,说道: “多谢各位的好意。家父去世,我又无才德威望,全赖各位的扶持帮助才走到今天。这一番心意,定翮必定铭记在内,不敢有忘。” “这是哪儿的话,”枢机院院长曾季安的夫人忙止住泪,笑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到底是因为您能干,所以才会事事妥贴,外面谁个不称赞?不是我当面说好话,在这乾都,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又有谁不真心佩服!凌总理的身后事交由您来办,一是名正言顺,二是万事俱全妥贴,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这样的事自是天经地义的,还请您不要推辞,就算您不看在我们这些人的面上,也要想想那去世了的总理啊!”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为136043,希望各位可以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5节 一时间,房间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劝起了凌定翮,希望她不要再抱有那个念头。协理院院长夫人也道: “凌总理生前就曾立下遗嘱,指明您是继承人。由他指定的继承人来为他的葬礼担任丧主,这也是完了凌总理的心愿啊!” “您这一年里照顾总理尽心尽力、无微不至,这点人人都知道。不管于情于理,只有凌小姐您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您还是不要推辞了吧。” “虽然这是您的家内事,不过总理的国葬关于全联邦,我们也是想说一说自己的一些微薄见解,您别见怪。除了您,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请您在大局为重啊。” 这些女人一口一词,虽然没有大声喧哗,但也让人听得头晕脑胀。而凌定翮只是听着这一浪浪劝解的话语潮,也不表态。直到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张嘴说道: “诸位的心意我已明白。只是我虽为凌家的继承人,但说起来到底是晚辈,况且我母亲尚在,如果我撇过母亲,自行为父亲输丧事,这样实在说不过去。还望各位见谅。” 众人似乎都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说,所以也不觉得意外。说服凌定翮,本来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之一。曾夫人继续劝说道: “您这样知礼守孝,过世的总理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只是凌夫人她一向不问世事,不管俗务,您是她的亲生女儿,女儿代母亲办事正是顺理成章的,这又怎么会说不过去呢?我想如果凌夫人在此,也必须会这样吩咐的。您一向聪明过人,怎么连您母亲的意思也猜不到呢?” “不错,”副院长周继良的太太也连忙帮口。“这是凌总理的意思,夫人她当然会明白的,肯定不会责怪于您。看到您办事能干,凌夫人高兴都来不及了,更不可能埋怨您了。” 凌定翮低眉垂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这件事,我还是希望等母亲回来之后再作商议。我总不能违逆了母亲的意愿。” 见她仍然是不为所动,周夫人把心一横,说道: “凌小姐,前日听说北十字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凌夫人有话传回来。 第267章 不知您可曾得知?” “我母亲有话传回来?”凌定翮虽然不显得如何吃惊,但谁都看出她对此事是毫不知情的。“那请问我母亲她是怎么说的?” “是这样的。小女在天苑念书,偶尔也有幸拜会过凌夫人。就在前天,我和她通过电话,她告诉我,她得知了凌总理去世的消息后,因为赶不及回来,所以先到了凌夫人那儿吊唁。那时候正好遇上了政府特使通过长距离通讯向夫人问候,并且正式告之了噩耗,请凌夫人早日回乾,好参加国葬。当时小女就在一旁,听见凌夫人是这么答复的:‘国葬我当然会参加,只是出了这么一件大事,竟然到现在才通知我。而且他们就打发你一个人通过电话来联系我,连亲自跑一趟都不肯。我到底是总理夫人呢,还是外人啊?’还说:‘若要我回去也可以,只是你们敷衍了事,随便叫我回去我就得回去,这样被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是做错事被人发放到这儿来的,得有各位的准许我才能回来。我看就是不回去也不会有人想起我的。’说得那位特使多不好意思,又是赔礼又是解释,好不容易才劝服了凌夫人答应回来。小女不会说谎,这些话也不光是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您一心要以礼行事,这自然没错。不过照这样看来,还是您及早办丧事的好。要不然再等凌夫人回来,到时再准备就晚了。” 周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旁人听着都是面面相觑。本来凌笠志重病在床,身为他妻子的何念远就不该仍然呆在北十字星,起码得回来问候照看。可她当初仅仅只是派人来问候,事后丈夫死了,反怪别人不通知她,害她丢了面子。这么不得人心的话,周继良的太太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捏造,可见应该是实话。听说凌夫人这般抱怨,更这些这些人心中不快。她们脸上如常,只是内心早已诅咒不已。 凌定翮听了,还是不作声,只是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她淡淡的说道: “看来是我这个作女儿的不孝,竟然忘了母亲。母亲抱怨,也是应有之事。谁叫我是这般不懂事呢。不过我想我身为晚辈,也不能议论母亲,所以还是请诸位少说此事为好。” 众人当然都答应着,只是看到凌定翮似有所动摇,心里都感到有希望。曾季安的太太看着少女的眼神,心想:她和她死去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语气表情,却又那么活像她的母亲。果然不是好惹的。劝解的事,只能慢慢来了,千万不可操之过急。万一得罪了她,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待一众客人都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内又只剩下了凌定翮一人。她走到父亲的遗照前,正对上照片中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凌定翮笑了笑,像是对着照片中人又像是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你等着吧,很快你的那个另一半也要回来了。到时好好睁大眼睛看着我会怎么做吧!”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小的一件事也会被当成是祸端的预兆。梁妈就有这样的感觉到。总理过世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头七都还没过,为什么那些人就开始流传总理夫人的谣言来了呢?而且还有不少人天天跑来见小姐,请她出面担任丧主,简直像是在挑唆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一般。这让梁妈感到很恼火又不安。老爷刚死,外头的人访问演出想着挑拨离间,好让夫人和小姐你争我夺,这是什么意思啊?!况且那些人不知从哪儿听来关于凌夫人的各种绯闻,又跑来告诉凌定翮,真是没安好心!不过梁妈最担心的,还是凌定翮的想法。可对方却迟迟不表态,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的想法,所以梁妈只好将这些疑问和不安暂时压在心底。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为136043,希望各位可以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6节 天一早,梁妈服侍着凌定翮梳洗后,就来到一楼的灵堂处,看人上香,换祭品,直到看着那些侍从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才又回到小姐的房间。房中已经有客人在,正在和凌定翮不知谈论着些什么。梁妈认出那客人是锦枫台宇宙舰队的顾问薜冉少校。他常来见凌定翮商量事宜,因此梁妈也不大在意。 梁妈不知道,这二人所谈的内容,正是与她所担心的事情有关。薜冉将一份名单递与凌定翮过目,并且说道: “这上面的人我全都见过,他们表示愿意在适当时候站出来提出预定的主张,为您的计划铺路。他们的决心都很坚定,反悔的可能性不大。” 凌定翮一边浏览着名单上的名字,一边点点头。看完之后,她才开口道: “这几个是协理院的议员,怎么,连他们也都被你说动了?” “当我提起自己的来意后,不少人都愿意合作。”薜冉说话时还是带着一股状似随意的感觉,可是这样也给人以一种胸有成竹之感。“有的人并不在乎条件,只是纯粹出于对此事的不满所以打算出面反对总理夫人。也有的人担心会被何家报复,所以不敢出面。但我也得到了他们的保证,即使不出面支持我们这边,也不会转而去向何家或凌夫人示好。” 凌定翮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个心腹。“哦?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不变变节?或者说,是你又在私底下采取了什么手段是吗?” 薜冉一笑。“现在的人心所向您最清楚。如果有人真敢逆时而动,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多半没有好结果。就算我不管,他们也会受排挤而孤立,这对于他们这些人人仕途而言可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孰重孰轻,他们自然会衡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的上司没有说什么,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似乎对属下的分析颇为认同。凌定翮移动了一下放在自己右腿膝盖下的小垫枕——她腿上的旧伤最近又再隐隐作痛——整个人完全靠在躺椅上。从她所坐的位置,正好能望到露台外的景物。凌定翮微眯起眼,凝视着反射在露台天花板上的粼粼水光,又问道: “在何家那边他们有什么反应吗?” “暂时没什么大动静,只是听到凌夫人即将回来的消息,他们就派人去收拾别院,好让她能安心住下。”薜冉迅速扫了一眼凌定翮。“看样子这是凌夫人的吩咐,她是不想在锦枫台多住一天吧。” 凌定翮一手按着额头,吁了口气。她不大在意的说道: “这女人倒有自知之明,她也清楚我是不会隆而重之的欢迎她。这样倒好,更省了我不少麻烦。” 在谈论到自己的生母时,凌定翮完全是不带一点儿感情而且十分冷淡,简直跟说起自己的死敌时的反应毫无两样。薜冉也没有对此表现出半点讶异——对于这位上司的想法,他早就了解了——他以就事论事的口吻说道: “她这样做,有可能是在向您施加压力。她是长辈,自然认为身为晚辈的您应该去亲自见她,并且迎接她回到凌家。这在礼数上也不算过分。问题就在于,要是您不去见她,那么对方也就有借口来证明您是为了夺权而故意冷落亲生母亲,连亲情也不顾。要是这样的话,对方反倒在‘道理’上占了先机,到时舆论有可能会改而转向她那一方。这就不划算了。” 他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凌定翮也深知以母亲的为人这种事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她不惧反笑,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上身挺得笔直。她的手半握,敲在一旁的茶几上,“咚咚”有声。这位凌家的主人笑道: “好啊,这么快就给我下战书了,果然是她的作风!去见她也好,只怕到时候是她不想见我呢!这女人那么想跟我争吗?就让她试试看好了,如果身为女儿的我太不济,让母亲失望了,那也是我的不孝啊!哈哈哈哈!” 凌定翮无所顾忌的朗声大笑,笑得自己都差点咳嗽了。自从凌笠志死后,她成了锦枫台的临时主人,行事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压抑,越发挥洒自如——当然,这些面孔也只有她身边的亲信和盟友才能看得一清二楚。在外人看来,她仍然是那位沉静内敛的大家闺秀。薜冉待她笑完后,方说道: “何家表面上当然是支持她的,不过他们也不想得罪您。况且这次国葬不管是您还是凌夫人担任丧主,都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何家的人也不想搞砸和凌家的关系,所以到时在关键时刻,他们不至于完全出现和您对着干。这点需要加以利用吗?” 凌定翮扬起眉毛。“这个不急。他们这些人最会见风使舵,等一切水到渠成后,他们才肯出头。到时再治他们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那个女人。” 停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勾起嘴角一笑。“去探探他们的口气也行,拉拢不到也不要紧。只要给别人知道他们也不是一心一意的,那就足够了。” 这里说的“别人”,就是指凌定翮的母亲何念远及其亲信。她这么做,并不是赶忙想借助何家的势力,而是要让他们那一方彼此不信任,甚至引起内哄。薜冉了解她的意思,凌定翮斜睨着这个得力的下属,笑道: “那么我就等着阁下的好消息了。这段日子可是我们成败的关键时刻,要小心谨慎。” “遵命。” 薜冉深深一点头,如此回答道。他们都明白,能否登上联邦最高权力的顶峰,可就是看接下来己方能否脱颖而出取得胜利了。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时刻,也是对他们的能力与磨合度的最大考验。这一切的策划布署,都是为了那一天。而现在,他们离那一天也许已经不远了。 第268章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灯题材,书号为136043,希望各位可以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章第7节 议论完正事后,薜冉打量着凌定翮的神色自若,问道: “对于那个导致总理病发的犯人,不知您打算要如何处置呢?” 他所提到的犯人,就是指胡月雅。在联邦政府决定不对她进行审理后,她的生死就完全掌握在这个凌氏家族的继承人手中了。薜冉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凌定翮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的说道: “这种疯女人有什么值得阁下费心的,自然会有人来处理。少校你问得也未免太多了吧。” 这样的表示就等于是在拒绝他人过问此事。薜冉却不为所动,继续以他那特有的闲散语调说道: “这种人是无关大局。可是您也不必让她落到这种田地,这样对您没有什么好处。” “阁下这是在教训我吗?” 凌定翮的脸一下子绷紧了,她虽然面无表情但那股怒气谁都能感觉到。锦枫台的宇宙舰队顾问并未因此而退缩,反而直直的迎上对方令人望而生畏的视线。窗外的枫湖一派明媚动人的春色,可在这宽敞的房间里,却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终于,还是凌定翮先移开视线,她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你先去吧,办好大事要紧。” 薜冉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离开后,他不禁思忖:像凌定翮这样的人,登上顶峰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能在上面站多久呢?一个好的领袖,不仅要有魄力和决断力,也得具备相应的容人之量。现在看来,她还是有药可救的。但愿自己不会又找上一个刚愎自用的主人吧。薜冉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戴上帽子。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难以察觉的笑了笑。看来自己这次交易也还算是正确的,起码在目前来说是这样。凌定翮具备了他所认为的一个优秀主人所应具备的能力,不过可不可以长久共事,就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力了,拭目以待吧。 在自己的房间中,凌定翮脸色平静,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眉头紧皱。她转过头,看向桌子上的一张全家福照片。那是在十多年前,他们这个貌合神离的家庭的唯一一次的合照。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给外人看,好做做样子罢了,好显示自己一家和睦。 她移动着缓慢的步伐,走到桌子前,拿起照片看着里面那个年轻的何念远——她的生母。凌定翮朝照片中人自言自语道: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挣扎。看到你那副样子,我就会越高兴……别让我失望啊,母亲!” 这个4月,注定将被写入联邦的历史之中。身处其中的人们有的明白原因,有的则是自以为明白,而有的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风景即将来临…… 那天晚上,梁妈总想找机会跟凌定翮好好谈一谈。可是要见凌定翮的人来完一拨又一拨,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可以和凌定翮说上几句话。没办法,梁妈只好等着。近来的事情,她是不大懂,可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妥当。像绝大部分中年妇女那样,这个保姆在大事发生前也总是惶惶不安、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总算熬到深夜了。那些客人们也走的走,散的散了。待凌建衡睡下后,梁妈壮着胆子,来到凌定翮的房间。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想到要和凌定翮说起这些话心里就一直跳个不停。好像自从这个自己一直从小照顾到大的女孩回到锦枫台后,渐渐的,自己对她就有些车忌惮,虽然相处时还是和睦的。 刚进房间,她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奇怪影子。红色的东西?可这房子里以前到现在,也从来没摆放过这种颜色的家具或是布幔,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吗? 抱着要确定的心态,她缓缓走近里间,轻声问道: “阿翮,你睡下了吗?” 话音刚落,保姆便住了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再熟识不过的凌定翮。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女,身穿大红五彩遍地金对襟罗裳,翠蓝锦缎百花孔雀长裙,臂缠金色纱罗长披肩,一头长发挽在脑后,头戴攒猫眼绿宝石嵌花珠子箍,一双柳穿金鱼儿耳坠子乱晃,脚下一双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鞋高高地搁在葵花式雕漆几上,哪里像那个平日里端庄严谨的凌氏千金? 红衣少女抬起头,看着梁妈,完全不觉得意外,她问了一句: “有事吗?” 这声音平缓沉静,正是凌定翮的声音。梁妈定定神,嗫嚅着说:“没什么,来看看你睡了没有。”可她那异样的眼光,仍然不时地从对方身上掠过。如果不是此刻亲眼所见,她肯定不会相信凌定翮会作如此打扮。要知道,凌定翮从来就不喜欢这种华丽太过的打扮,况且现在又正在丧中,根本不能穿这颜色的衣裳。她不可能不知道的啊!发觉了对方的目光,凌定翮只是一笑。她拉了拉这身艳丽夺目的曵地长裙,懒洋洋的问道: “怎么?不好看吗?” “不,不是……”梁妈张口结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可是,可是……现在这时节穿这个,不大合适啊,阿翮,你怎么……” 凌氏千金似乎并未把她的话听进去,她甩甩头发,晶亮的眼眸中闪烁着若无其事的神采。梁妈赫然发现问题,这个一向不爱过多打扮的少女此时竟然化着浓妆,更显得妩媚妖异。她心下害怕起来,忙问道: “阿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发烧了吗?” “我好得很,一点事也没有。” 凌定翮把脚放下来,倏地站了起来,犹如一抹红云似的飘移到父亲的灵龛前。她盯着那幅被放大的遗照,冷酷的笑道: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看看他的女儿现在是什么样子!远在天上……哦,不,是在地狱里的他就是恨得牙痒痒,也拿我没办法!” 她轻声笑着,裙幅摇曳着,若有人在窗外窥视,定会以为这个红衣少女是暗夜中舞动的精灵。梁妈长叹一声,心酸不已。对方的心事,她也明白;只是人都已经死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保姆便劝道: “算了吧,老爷都不在了,让他安心的走吧。况且你这样……” 梁妈声音有些哽咽,一时说不下去。凌定翮斜睨了她一眼,笑容消失了。她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了?难道你想看见我那个父亲站在我的遗照面前,指着我说:‘你早死早好!’这样吗?” 保姆一下子着急起来,不知是劝对方还是在辩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老这么想,我是说……唉,我知道我不会说话,反正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阿翮,你这打扮,如果给别人看见了,那可就……” “我知道了。”凌定翮缓缓离开灵龛,坐入椅子中,跷起腿。“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被她一提醒,梁妈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她抬眼看着神色淡漠的凌定翮,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 “阿翮,用不了多久,夫人她就要回来了。到时你们、你们能不能好好坐下谈一谈?” 见凌定翮没什么反应,保姆又说道: “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一家人,不该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的。阿翮,你就借着这个机会,和夫人她好好说说吧,啊?” 凌定翮半晌不说话。梁妈一颗心扑嗵扑嗵乱跳,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见凌定翮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梁妈,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愿意谈,我母亲她会理我吗?” 这下子轮到保姆无言以对了。在这个家里呆了二十多年,她对这一家人是太清楚不过了。她自然也清楚,这个中复杂难辩的各种纠缠瓜葛。总理夫人为什么对丈夫和孩子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是冷谈至极,这些原因她也知道。梁妈心想,要让凌夫人向女儿低头,这简直比上天入地还难——哪怕是凌定翮先示好,何念远只怕也不会罢休。看来这个死结是别想打得开了,梁妈想到这里,心中真是苦涩不已。 凌定翮呢,反倒一脸轻松,她安慰这个忠心的保姆道: “别这样,很快还得迎接我母亲。要是被她看见你这个样子,肯定又会说我不懂得敬老尊贤,你总不想看着我挨骂吧?” 她又低头看了看这一身明艳照人的打扮。“难得有空闲,才穿来试试。往后这段时间里,只怕忙得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呢……” 最后那句话,因为声音太低所以梁妈也听不清楚。她只听到凌定翮对她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天起来,还有不少事等着去办呐。” 走出了凌定翮的房间,梁妈越发觉得心情沉重。这一家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呢?这一切,又来得这么突然,简直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但愿这丧礼期间能平安无事的渡过吧。” 梁妈只能这样祈祷着,希望不会节外生枝。可她并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大事发生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为136043,希望各位可以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一章第1节 “喂,喂!君岳,醒一醒!” (谁在叫我? 第269章 ) “懒虫!怎么一来我这儿就只会倒头大睡,快起来,现在比试还没结束呢。” “不用比了,肯定是我赢!再说这草地睡着还真是舒服啊……” (这是……我的声音?怎么一回事?那是我和星华见面的情景……) “……你要睡的话以后多的是时间!干吗老挑和我见面的时候才躺着不愿动!啊,上钩了,这下你跑不掉了!……哎呀,不好!……这些该死的鱼!这下已经是第三次了……” “哈哈,看来有的人是天生就不适合钓鱼啊。哈哈哈哈……” (这是我的记忆吗?平凡但是很温馨安宁。为什么又会想起来了呢?) “你觉得幸福吗?” (谁的声音?难道……是你让我看到这些的?) “那是你很重要的回忆吧?像这样的回忆,你还拥有不少,那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吧?” (……是的,只要能过着这样的生活,我就满足了。就像现在一样……一起和方烈船长他们环游星海,有时就去见星华。这样的人生,就是我想要的。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那么,记住一件事吧。顺从力量,才能确保这一切。用力量构筑的世界,才是幸福的保证。”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偏偏让我看这些?) “在黑影里浮现的灵魂,吞噬一切。绝望中诞生的希望之光,照亮一切。当虚伪之神降临之时,现世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去吧,非神非人之子,从这一天开始,你的存在会让世界步上真正的轨道……” 那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海滩上。银白的细沙,清澈的海水,还有在蓝天中掠过的沙鸥正发出欢快明亮的叫声。夹杂着清新气息的海风迎面扑来,抚弄着那吒雨过天青色的头发。 这是梦吗? 听着拍岸的涛声,那吒不禁这样想道。他像宝石一样明净的红色瞳孔中,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躯。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小男孩正背对着他坐在沙滩上。那吒下意识的走过去,那个男孩头也不抬,双手抱膝把脑袋埋在里面,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 那吒凝视着这个小孩,心中没来由的冒出一种熟悉感。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声从男孩身上传出。他双肩似乎在颤抖,小小的身子看上去更显得孤单。 那吒抬起手,伸向对方。在即将触到小男孩肩膀时,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低声说了一句: “……没人要我了……” 当他又一次睁眼时,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灯光。这里看起来比较像现实世界……没错,这里是现实空间。那吒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正想动一下手脚,朦胧中听到一旁有人在低声说话: “……奇怪,都过了这么久还不醒……别是又出了什么事吧?” 那人说着,走到那吒身边,伸手就想捏他的脸。青发红眼的合成人虽然意识还未从刚才的幻觉中彻底清醒,可反应还是那么利索。他一下子格开对方的手,吓得那人大叫一声“妈呀!”。这一喊,那吒倒完全恢复过来了。他从调整椅上坐了起来,一双半闭的眼睛望着那个意图“偷袭”的人,问道: “你在干吗?” 在他面前的正是梅露西娜。她被吓得手捂住胸口,不停的喘着粗气,嘴里一个劲儿的嘀咕着什么“吓死人了”、“心脏没了”。过了好一会儿,梅露才惊魂稍定,打量着对方,“控诉”道: “你、你、你,你用不着这样对我吧?!人家、人家好、好、好心来看、看你,你就这样……这样吓唬我!没、没良心啊!” 那吒双手捧头,左右晃了一下。直到已经完全适应了灯光和周围的环境后,他才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修理已经过了多久?” 梅露伸出三个手指头。“你啊,足足睡了三天,大懒虫!要不是见你所有读数正常,我还真以为你死了呢!” “三天?”那吒吃了一惊。“已经过了这么久?” “可不是!你倒好,自己倒头大睡,我和师父又担心你会不会不适应新芯片,闹出些什么事。所以天天看着你,也没好好休息过。我师父他守着你两天了,刚刚才被我劝去休息去了。” 那吒摸摸自己的额头,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换上了由原体核心制造而成的芯片。他又看着这个爱饶舌的合成人女孩,问道: “辛苦你们了。过程还顺利吗?” 梅露一拍胸口,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那还用说!有我师父——当然还有我——没有搞不好的事!你自己可以检测一下,看看现在的主系统是不是比以前好用多了?不是我吹牛,我师父就是厉害,这方面他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我是他的唯一传人,以后自然也是这么厉害。呵呵,想起来就期待啊……”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因为见到那吒苏醒而太过高兴,梅露说个没完,一张嘴怎么也合不上。那吒趁她唠叨的时候早就查视过主系统,发现果真运作正常,以往失灵的程序也一一恢复正常。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这一次的旅程确实没白费,不仅拿到了原体的核心,治好了自己的神体化,还见到了将近四百年前所有事情始发之地“进取”号的残骸,更从巴兹这个拥有不死之身的老人口中打听到了许多有价值的往事和秘密。这令那吒心中又多了几分可以对抗太初的把握。 那吒走下冰冷的调整椅,活动一下手脚,一切如常。梅露还在一边滔滔不绝,却冷不妨听见那吒说了一句: “谢谢。” (我的新作《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136043,请各位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一章第2节 小丫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睁大圆圆的眼睛盯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手捧双颊,大呼小叫道: “你刚才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 那吒虽然和她相识的时间不算长,可也已经习惯了她那套作风,因此也没理睬她。梅露显然是难以置信却又开心过头,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翘,那种笑法几乎把她的嘴巴都给撑裂了。她大笑道: “这个世界果然是公平的,认识你这么久了,帮你在那个大婶船上做牛做马,你都没跟我说过半句好话。现在总算让我等到了,算你有良心!” 照她这种说法,似乎表明那吒以前没对她说过“有良心的话”。那吒也不跟她理论,也不和她辩解——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力气。他又问道: “你师父在哪?” “我不是说了吗?”梅露笑得脸上只见一张合不拢的大嘴巴。“师父他老人家正在休息呢!” 那吒刚走了几步,又侧着头看着对方。“你以后要是敢趁我没注意的时候掐我,当心我的拳头不长眼睛!” 合成人女孩马上吓得倒退几步,一脸不敢相信外加被人识穿后的窘样。她显然是没有想到那吒居然连自己的这些小动作都知道,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你怎么、怎么知道我……” “提醒你一句,下次你可没那么走运了。” 那吒说完,转身离开调整室,剩下呆呆的梅露还在一个劲儿的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当然没有看到,那个青发红眼的合成人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嘴角已经忍不住往上翘。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在自己昏睡期间做过这些小动作,他是靠猜的。没想到梅露如此心虚,一说就马上露出马脚。那吒口头上是放出狠话,可心里已经笑软了。 事情已经办妥,电子脑的主系统终于又能重新正常运作,那吒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看着眼前清晰的景物,他真不知道那段失明的日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已然能重见光明,抑制了自己身上的神体化,那吒心里确实轻松多了。不过他一想起巴兹的话,脑海中不免掠过一片阴云。自己的异常还有得救,可太初的力量不会因为控制不了自己而有所减弱。况且猰貐也已经开始所谓的“进化”了,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那吒边走边思忖,那股高兴的劲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高涨了。就算我一个人能脱离太初的控制,可是再这样下去,还会有越来越多不明就里的无辜之人落入它的陷阱中,成为其傀儡。自己虽然从没帮助过太初害人,可这些事,自己仍然负有责任。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使这一切停下来呢……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有人正在叫自己。他刚想回头看时,就见到梅露那张脸一下子占满了自己的视线。 “我喊你这么多遍了,你好歹应我一声也行吧?越叫越走,我跟你有仇啊?” “什么事?” 梅露一向爱说话,可在那吒面前就不得不经常老管着着自己那张嘴巴。她早就将刚才的那点尴尬给忘了个精光,还是嬉皮笑脸的,说道: “也没什么啦,你睡了好几天,我和师父也没闲着,现在你没事,总算不枉我们师徒俩辛苦一场……” 她正说着,那吒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明白了,你放心。剩下的酬金我会一起付给你师父的。” 小丫头愣了一会儿,才领悟到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不无嗔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太小看人了。我是想说,你睡了这三天,每天大婶她们都有人来联络你,知道你还没醒,看样子挺着急的呢。” 那吒停下脚步,他想起游四方等人因为担心孙锐的安全,已经往孙氏的领地去了。 第270章 自己和众人一别就是将近一星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有孙锐,他也是音信全无已久,在孙氏那边,似乎正发生着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很可能与孙锐有关…… 那吒想到自己这样躺了几天,这段时间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却把孙锐的安然处境给忘了。年轻人心中十分懊悔,但脸上还是表情不变。他问道: “老板她们有说什么吗?” “这倒没有。”梅露老实的回答道。“只不过他们知道你一直不醒,都挺担心的就是了。还嘱咐我等你醒了以后,就让你联络他们,好让他们放心。” 那吒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梅露并不晓得游隼号离开是去打听孙锐的事情,即使老板他们有孙锐的消息,也不好让梅露转告自己。倒不能说他们信不过梅露,只是这种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也许大家已经见到孙锐了,所以想来通知我。那吒这样往好处想着,也有可能是为了压抑自己的不安——其实这也是他所希望的——只是在脑海里仍不时闲过惊疑的电光。 他们一起来到巴兹的房间,老人正坐在电脑前查看着什么。见那吒已醒,巴兹也不怎么显得意外,嘱咐道: “现在仍然是观察期,这段时间内要留神新安装的芯片会不会与你本来的系统有排斥。你要小心,虽说太初是借助原体的力量而成长,但它很可能各方面与原体背道而驰,所以你先在这儿多住几天,直到可以确定完全没事为止。” 那吒明白他说得没错,也是出于负责任的想法。但他一想到游隼号的同伴们还在孙氏打听孙锐的事情,他仍是坐立难安。也许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年老的技师又说道: “要是你先离开了,到时系统又出现了状况,那可是非常危险的。而且你老板把报酬都转送了过来,我收了这钱,就一定要帮你彻底弄好这毛病。等你适应了新系统,一切都处理好了,那时就更无后顾之忧,也能让你的同伴们放心。你就安心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吧。”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136043,希望各位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一章第3节 他说的也有道理,那吒知道这事着急也急不来,只好先这样安排了。别人还好,梅露一听那吒要先留在这里,心里倒是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多了一个人可以陪自己聊天(这种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单方面的),不至于像往常那么寂寞冷清;害怕的是因为自己在那吒面前总是抬不起头,万一他和师父是一伙的,到时两个人都管着自己,那可真够受的。所以只见这丫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耷拉着脑袋,忽冷忽热,阴晴不定,不知道的人看见她,也许还会误以为是电子脑病毒发作了。 “那块旧芯片怎么样了?” 那吒想起之前自己的失明和间歇性的失聪,不禁问道。巴兹无言的叹了口气,指着隔壁的房间道: “我把它放在密封真空保存室里了。我们都不敢碰它,所以只好先将它放在那里。” 说完,巴兹抬了抬手,示意梅露启动开关。他的女弟子会意,来到墙壁旁按动了下方的开关。墙壁中央的屏障缓缓分开,露出一个以强化玻璃构成的窗口。从这个大窗口中,那吒可以看到那间不大的房间中央,有一个东西正在发着微光。那是一块犹如晶石般剔透的芯片,只有指甲大小,正静静地躺在圆柱形的器皿中。那吒这是第一次看见了以往主宰自己身体的芯片,他对这芯片并没有感到什么强烈的联系,不过一想到就是它会使自己逐步神体化,失明、失聪、失去感觉……直到成为太初的一部分,那吒就一阵心寒。还好的是,现在算是暂时摆脱了它的控制。 “也好,就先放在你这儿吧。”那吒移开视线,他不想再多看这芯片一眼。“那就麻烦你了。” 巴兹刚想说话,就只听见梅露忙不迭的说道: “这个一点也不麻烦!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看着这东西的。你也不用谢我,就谢我师父好啦,我师父年高稳重,自然不在乎这些,所以还是由我这个当徒弟的来全盘接收好了。不是我夸口,你睡着的那几天我师父忙个不停,我也没有闲着。一会儿要拿这个一会儿又要守着你,虽说我是合成人,可是也觉得累啊……不如这样好了,我看你干脆请我上馆子,我们要哎呀,不对呀,我们又吃不了东西,哪能去大吃一顿,让我再想想,不如……” 梅露兴奋起来,越发说个没完,她的师父咳嗽了几声,接口道: “不如你先去帮我把零件收拾好,再打扫一下卫生。你看怎么样?” 巴兹已经开了口,梅露只能遵命。师命难违,她只好先去善后,免得又被师父唠叨——那也是梅露最害怕的惩罚方式。说来也怪,自己那么爱说话的一个人,却偏偏又害怕人家多话。 待她走后,那吒看着老人,问道: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的问题让这个号称“铁牛技师”的老人笑了笑,像是在称赞对方的思维敏捷,因为他确实有话想单独和那吒商谈。巴兹指了指前面的电脑立体屏幕,说道: “我刚才在网上查过几个大型社区,发现它们最近接二连三的都出了问题,不是内部调整就是暂停使用。这些网络社区之前都出现过用户登录后无端失去意识,电子脑被强制清空。那是猰貐干的好事!现在这种情形,我看是遭吞噬的现象有开始蔓延的迹象,所以网站才被迫关闭了服务器。” “什么?” 那吒吃了一惊,他来到电脑前操作了一会儿,发现情况正如巴兹所说的那样,社区关的关,封闭的封闭,根本不能进入其中。他之前已经得悉,由纯人类接触原体后化成的怪物猰貐正在网络上吞噬人类电子脑的事。这也是它们“进化”的一部分。这件事,那吒感到自己也负有同样的责任,因为正是他身体中觉醒了神体化的迹象,才引发了同样含有太初基因的猰貐也开始变化。想到这里,他刚轻松了一些的心绪又变得沉重起来。 巴兹注视着立体屏幕上网站的警告信息,说道: “这些社区对外都宣布是由于不明病毒攻击被被迫关闭。其实也对,因为那种进化了的猰貐确实就像病毒一样,无处不在的攻击人类,吞掉他们的电子脑,使他们成为容器……” 那吒仍是无语,巴兹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如大理石雕像般的侧脸,又道: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毕竟这是太初的计划,你也是不知情的。而且这种事情没有人能算得准。” 那吒盯着屏幕上的几个网页,头也不回的问道: “真正的原体的力量,可以对抗太初吗?” “太初本来就是借助原体的力量才快速成长起来,即使现在太初这么强大,但原体的力量就和这个世界一样,是接近于无穷无尽的。” 巴兹刚说完,他忽然掉头看着这个沉默的合成人,苍老的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你是想……” 他显然是猜到了那吒的想法,这个太初的御子是打算利用自己重生后的力量去抗衡猰貐!巴兹见那吒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他连忙劝道: “现在还没到时候,你才刚接收了原体的核心,内部会不会引起恶性反应还不清楚,更别说发挥它的力量了!要是搞不好,也许连你本人都会受到波及。你不要太操之过急了,还是先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 “我算是好了,可这些……”那吒指着立体屏幕。“它们的进化还在继续。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管它,那么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在猰貐的手上!万一到时网络里的情况又成了现实的翻版,凡是接触者都成了猰貐,那这种所谓的‘病毒’就会越传越广,到最后所有人类的电子脑都会被清空。再等到那时就太迟了!”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书号为136043,架空历史类题材,希望各位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一章第4节 老人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但是那吒刚安装的新芯片,尚不知会不会有危险,能不能使用原体真正的力量还是个未知数,这样实在太危险了。那吒见他还是不同意,便又说道: “这样好了,我既然已经接收了原体核心,又没法印证,干脆就把这个当成是试验好了。我去试着对付猰貐,这样才能知道原体是不是已经认同了我。” 巴兹想了想,仍觉得不妥。那吒却顾不了这么多,他坐在电脑前,戴起连接电子脑的简便护目器,准备登录入社区中。老人一见,更是焦急,可他毕竟年纪大了,行动远不如一个普通人利索,更何况是身手敏捷的那吒。等他气喘吁吁的赶到那吒身旁时,年轻人已经连接上了网页,正登录中。巴兹急得直说道: “快住手!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还有脸见你的老板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吒神色不改,好像在做的只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麻烦你随时监控,有什么情况我会和你联络的。” 巴兹被他这种大胆的做法气得又是着急又是无可奈何,他真没有想到,这个御子不仅有自己的个性,而且还是这么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这时,他听见那吒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他也不顾阻拦,进入了虚拟世界之中。 第271章 本来这些社区网站都已经封闭,不能进入。但以那吒的本事,闯过这些封锁不成问题。社区虽然封闭了,但那吒登录后才发现里面仍有部分区域仍在运作。他来到主区域的都市中心,这里已是空无一人。那些广场、餐厅、林荫道、剧院、公园、露天茶座……通通都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空荡荡的。昔日繁华热闹的网络社区,如今却是鸦雀无声,只剩下一片死寂。 那吒试着与外界进行联络,很快,他的电子脑中就传来巴兹气急败坏的声音: “快下线吧!要是待会儿有什么意外,网上只有你一个人,我根本帮不了你的!” “我能应付。”那吒边走边回答道。“有事才好,我正想试试,自己的手脚还像不像以前那么灵活。” 巴兹听他的语气,没有一点害怕畏惧,知道他是不会轻易退缩的。老人不禁叹气道: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合成人,真是个不要命的御子!” 那吒来到城市中心的广场,见这里一片狼籍,树木东倒西歪,那些公共设施也是破破烂烂,像是之前发生了不少惨剧。那吒的脚步声不小,越发显得周围杳无声息,只有他走动时的回声传荡着。 “看样子猰貐已经光顾过这里了。” 那吒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准备再到其它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他刚抬起脚步往传送点的方向走去,耳边就传来一些异样的声响,像是踩到碎玻璃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不大,可能是从远处传来的。 也许这里还有被困的生存者,那吒想着,一边寻找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点。当他来到一家名为“balto”的大酒店门前,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的确,这个社区里面仍然有人被困!那吒走入酒店的大堂,富丽的装饰让他觉得有些不大适应。一旁的电梯中有一间的显示灯正在不住跃动,显示电梯已经去到最顶层。那吒知道,这就是刚才那个人所在的地方,于是,他也没有迟疑的乘搭电梯来到这家酒店的最顶层。 电梯门一打开,明亮宽阔的空间就占据了那吒全部的视线。这顶楼并不是客房,而是观景台。四周皆以玻璃为墙壁,可以清楚地眺望整个城市及近郊的风景。地面也是以大理石铺成,光可鉴人。中央是一个小型喷水池,亦是以透明的玻璃制造而成。在淙淙流动的泉水下,可以望见底层的一大片绿色植物。因为这家酒店呈环形,中央为空心,因此在顶楼的玻璃喷水池里就能看见最底层的室内园林。而在下层的人,亦能抬头就看见亦真亦幻的水光,这可是这家网络社区酒店最引以为荣的特色。 那吒无言的打量着四周,如镜子般的地板里也照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年轻人,和他步调完全一致的在左右走动着。这里一眼就能看个透,不可能藏得住人。不过刚才自己明明看见电梯显示是有人来过这里的,这里只有一座电梯,对方不可能在自己上来之前就先跑掉了,人一定还在这里。 红玉似的眼珠,转而看向喷泉中央的雕像上。这尊不到一人高的大理石飞天仙女像,看着总有点古怪。那吒移动着无声的步伐,往喷泉雕像后走去。正当他越走越近时,匆匆听到背后响起一阵脚步乱响,有人趁他不注意时想冲进电梯里逃跑。原来这人刚才躲在电梯旁的柱子后,等那吒一走过错了就伺机跑进电梯中。那吒刚才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这个喷泉上来,所以竟没发觉旁边有人。 眼见电梯门已经合拢,那吒赶上前将手指插入缝隙中,双手用力一分,那门应声而开。电梯门一打开,电梯也停住了,里面传出那人的惊呼声。那吒脱下一只鞋卡住电梯门,自己纵身一跃,落在了电梯的上方。这股震动又引来一声尖叫。那吒打开电梯天花板,看向底下,里面一双惊恐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住自己。 “你,你是人类……” 瘫坐在电梯中的男子看上去应该是这个网络社区的居民,他年纪不大,可是显得精疲力竭,十分狼狈。当看清楚那吒的模样后,这人的恐惧又减退了一分。 “你是谁?”那吒反问道。 (我的新作〈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136043,希望各位多多支持) 第四卷共鸣第十一章第5节 他这么一开口,对方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可他还是紧紧的挨着电梯门,仿佛打算要是那吒想对他不利,他就可以看清那吒的动作并准备伺机逃走。 “我就住在这家酒店,我是这个社区的注册公民!”一想到那吒之前的举动,这个年轻人小伙子又急忙加上一句。“我不是坏人!刚才……我是害怕,所以……” 那吒看他不像是说谎,心里又确信了几分。他仔细地审视着对方,看他没有受伤,便又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个社区已经被封锁很久了。” “我是这里的老用户了。”小伙子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在出事之前,我就呆在社区里。后来那些人要强制关闭社区,我来不及退出,只好一直留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这年轻人又露出畏惧的神情,他惴惴不安的望着那吒,试探的问道: “难道,你也是网站的管理员吗?” “不,我只是听说这个社区闹出事故,觉得好奇所以闯进来看看。”那吒见他仍在电梯里不上不下的,便说道:“我先拉你上来吧。”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顶层。这个小伙子惊魂稍定,他见那吒的模样不像是这里的用户,不禁问道: “我在这个社区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造型的,是因为系统出错了的缘故吗?” “可能是吧。我不清楚。”那吒不等他开口便又问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网站会不顾你们这些用户就要强制关闭社区?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一听到他提起这件事,小伙子神色黯然。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 “真是飞来横祸!我们这个社区,本来一直都是好端端的,谁知在不久之前却发生了大事故!在社区的区域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种异常生物,专门狩猎用户,连管理员都删除不掉它的程序;而且这种怪物繁衍得很快,没多久就出现了一大群。开始的时候它还只是在近郊一些有限的范围里出现,可是到了后来,它们就成群结队的闯进市中心来了,见人就吃,见东西就毁,这个社区里的好多人都是来不及逃出去,结果被它们给……活活的吃了!所以网站就把这里封了,我又没办法退出登录,又害怕那些怪物,所以就只好没日没夜的躲起来……” 他越说越难过,那吒听了这番话,已经明白到这个网络社区内确有猰貐肆虐。而且听这小伙子的口吻,猰貐的数量之多还不少。他心想:也许巴兹所说的“进化”就是指这种状态,猰貐从现实中由纯人类接触原体后化成的怪物,转战到了网络之中,吞噬人类电子脑内的意识,让他们变成“容器”,好为迎接太初的来临作好准备。况且不止一个社区出现过猰貐,好几处虚拟城市都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搞不好它们的生成也是由用户传用户的——就像电子脑中的病毒。 那小伙子并未发觉那吒的神情凝重,又继续说道: “不怕告诉你,我之前就在社区里听说过有些郊外被立为禁区,不能前往,原因是有几个用户在那里无端遇害,下落不明。我觉得好奇,于是就约着几个朋友一起去探个究竟。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个地方,我居然就碰上了那个怪物!我当时拼了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年轻男子眼中又重现恐惧之色,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颤抖。可见当时的情形对他而言,是多么的可怕以至于无法忘记。他平静一些后,又接着说道: “我终于逃回了城里,本来打算向管理员报告的。可是自己是非法闯入禁地,又担心受罚。正在那个时候,社区时就出事了……那些怪物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进来,占据了这市中心,大开杀戒,几乎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退出,我的朋友也全都……社区一关闭,我走投无路,只能留在这里。我想这里就算还有人没死,也肯定都躲起来了。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了,你想连网站都放弃了整个社区,还会有谁来救我们?!” 小伙子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哭了。那吒见他这样,又想到这个社区的惨状,也不禁心中凄然。他安慰对方道: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你不会有事了。” 这个社区内侥幸生存的老用户抬起头,惊讶的注视着这个看起来不会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人。他清楚的知道这社区系统复杂,保安严格。如今网站这样关闭了社区,其中的任何一条程序都不能传出,更何况是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返回到现实中去?不过他见那吒能轻松地闯入社区,不像是普通人物,再加上自己久困在此,忽然又出现了这一丝希望,当然不想轻易错过。他半信半疑,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外表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嘴里一张一合,缓缓问道: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能进来,就能回去。”那吒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看着对方。“不过在送你回去之前,我想你先将你最先遇到那种怪物的地方告诉我。” “什么?你不要命了么?!”小伙子大吃一惊,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有这种念头。“那东西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第272章 趁现在没事,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那吒白皙的脸上不见半点惧色。“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它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快把地址告诉我,然后我就会想办法先送你离开这里。”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136043,希望各位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第十一章第6节 小伙子见他态度这么坚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当然是巴不得能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不再回来了;可是他也不愿把那个出事地点告诉那吒,免得反而害了对方。这两种念头互相冲突,又交织在一起,使他心里乱作一团,没了主意。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传来一阵阵震动——不,不止是地板,连四周的强化玻璃墙壁也都在颤动,发出一阵阵低沉刺耳的“嗡嗡”声。那吒似有所觉,他走到喷水池旁,向下望去。小伙子也顺着他的眼光往下看,只见玻璃地板底下,最底层的绿色园林中掺有一片异样的金色。小伙子几乎吓得瘫倒在地,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说道: “它、它、是它来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那吒一笑。“它来了正好,免得我花功夫去找。” 小伙子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好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怪物的出现还要令人惊诧。那吒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留在这里。我去会会它,等事情一结束,我就送你回现实世界。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伙子愣了好一会儿,一时脑海中如同乱麻一般,定了定神才说道:“我、我叫龙卷风。我在现实中只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你找我也没用。我呆在网络上的时间比呆在现实里的时间要长得多。就算有人想找我,也得在网上找;在现实里,怕是也没人会记起我了……” “那么我们以后要是见面,就在网络上吧。一言为定!” 说完,那吒大步走向电梯,按下了最底层的灯键。电梯门合上时,龙卷风所看到的,还是那一张神情从容平静的脸。 那吒走了以后,龙卷风心头突突乱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逃还是该留。他瞄了一眼那通体透明的喷水池,又是一阵颤抖。说不定那个人已经被怪物杀死了,龙卷风正想着,匆匆听到下方隐约传来一声吼叫。他赶紧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这可怕的声音。 虽然心里害怕,但龙卷风到底也想亲眼证实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他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的蹭到池子边,慢慢的悄悄探头往下望去。只见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园林,别说是那吒,连那个怪物也不见踪影了。他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已经……龙卷风心里一沉,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也昏暗了许多。这下没希望了,早知道刚才自己应该拼死不让对方去的,这样的话那人起码还活着,自己也就有希望了。可是现在…… 他心灰意冷。想到自己在现实中从小就身染重病,又没有人关心疼爱,每日只好在网络上过日子。如今连这里的家也没了,朋友又死了,活着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了。与其在这儿等死,让怪物来把自己生吞活剥,倒不如自己死了更好!那样的话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日夜受这样的折磨!他拿定主意,左右看了看,见喷水池边缘处有一方被震裂了,地上有几块碎片。龙卷风拿起一片紧紧的握在手中,盯着那锋利的棱角。他知道只要用这个对准自己的喉咙用力一捅,从此就一了百了!可是他的手不知怎么的,一个劲的在颤抖。他想起了许多往事,又想到自从社区出事后自己好艰难才从怪物的爪下逃生,东躲西藏到今天。如今眼见一切希望都断了,走投无路,他除了死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可是、可是,要是真的死了的话,那么不管虚拟世界也好,网络世界也罢,自己就真的是从此与这个世界无缘了!他嘴唇抖动,双手紧握着那块碎片,停在半空。的确是没有了希望,可是不无讽刺的是,他连自杀的勇气也没有。龙卷风这样想着,心里更觉茫然。 忽然,他的耳朵又接收到一声异样的怒吼。这是怪物的声音!龙卷风浑身一紧,难道这家伙发现我没死,想相来把我也吞掉吗?他手脚无力,怎么都站不起来。这时,他又听到怪物连声吼叫,声音像是还是从底下传来的。龙卷风再探头往池子下方看时,发现在那片绿色中果然有一片金色在缓慢移动着,那个怪物似乎正在挥舞着它的巨爪。在这其中,偶尔瞥到一抹黑色在跃动,只是池水潺潺,再加上离的又远,所以他也看的不是很真切。龙卷风仔细辨认,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庞大的怪物确实在与人缠斗,牵制住它的,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那一头雨过天青色的头发,仿如一个发亮的小光点一般,在一色翠绿、金黄中回来飞舞。一时在左,一时在右,将怪物弄的脱不开身。那青色的光点,更显得眼花缭乱。 龙卷风知道自己没看错后,简直都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种本事,可以独自一人面对怪物。而且还能与这凶恶的巨兽斗得平分秋色,似乎还略占上风!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竟然会有这种本领?看来他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来消灭怪物,救我出去的!龙卷风心中一阵激动,几乎又要流下泪来。和刚才的沮丧痛苦之泪不一样,这次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在底层的室内园林中,那吒仍与猰貐激斗。猰貐体积比起以前见过的要小一些,可动作更敏捷,也更灵活。它对那吒像是有所忌惮,不敢靠前,只想赶跑他自己好离开。可那吒似乎也看出了这点,更没打算要放它走。猰貐长嘶一声,直震得四周建筑物都在微微晃动。它的巴掌高高抬起,往下一拍,那吒背后是棵大树,两边又是灌木丛,一时来不及跳开,正落在掌下。 轰隆一声,上方的龙卷风只觉得天摇地动,整个酒店都在摇晃。待震动过后,他忙忙往下望时,看见怪物的一掌正拍在刚才那吒所站的位置,那一整片地都往下陷,与周围形成一圈鲜明的裂痕。那些绿色植物东倒西歪,或裂或断,早已不成样子。龙卷风知道这下子那个年轻人是死定了,连比他身体坚硬不知多少倍的建筑物都被怪物这样一掌拍碎,何况是一个人呢?龙卷风想移开眼睛不去看那惨状,却又不能动弹。 那怪物连声吼叫,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它的叫声又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叠透出恐慌的叫声。龙卷风透过玻璃和水流,可以窥见在怪物的掌上,原本金黄色发光的皮肤——如果那能被称为皮肤的话——已经渐渐化成白色。这一点白色不住地扩散,蔓延至怪物的全身上下。那怪物不知为什么,居然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身体被白色所覆盖。不一会儿,怪物就成了一尊白色的巨大塑像,好像被封闭住了一样,毫无声息。龙卷风看了好久,这才认出那些白色应该是冰,这层冰已经将怪物冻结住了。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136043,希望各位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卷共鸣最终节 如果说这一幕已经够不可思议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让龙卷风目瞪口呆了。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那吒从怪物掌下走出来,站在被冻结的怪物身旁,将一只手按在它的腹间。就在这一刹那间,庞大的如同一座小山的怪物竟然碎裂成一块块冰片,纷纷落在地上、泥里,很快就消失了。在园林中,除了那吒和那一片不成样子的树木花草外,再也见不到怪物的身影了。 龙卷风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像也化成了一尊雕像,不会动也不会思考。他就这样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连那吒来到自己身边也不知道。那吒看上去和他之前离开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身上也不见有受伤,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与怪物恶斗又能全身而退的。那吒拍拍龙卷风的肩膀,说道: “起来,我送你回现实世界。” 龙卷风似大梦初醒,神情恍惚,还不大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切都是真的。他张大嘴,看着那吒,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你……你还活着?” 那吒面对着这个问题,又看了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一笑。并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我答应过你要救你出去的。” 龙卷风稍微清醒了一点,结结巴巴的说道: “对了,你、你是说过……可是,可是你究竟、究竟是……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 他问的当然就是指为什么那吒可以轻而易举的除掉这个怪物,而且自己还能毫发无伤。虽说这里是虚拟世界,可物理引擎和现实中无异。即使他是强行登录进来的,也不代表他就会成了一个超人。那吒没理会他的问题,眼光却落在龙卷风双手握着的东西上。他问了一句: “你想干什么?” 龙卷风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拿着那块碎片,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念头,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看着他把锋利的玻璃碎片扔掉,又一言不发,那吒像是明白了什么。青发红眼的合成人说道: “既然能熬过这么多天,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你死了,对谁也没有好处。” “我是很想活下去,所以才一直在这儿躲藏,不想被怪物找到。”龙卷风低声说道,想到那时的心景,他也觉得无可奈何。“我在外头没亲人也没朋友,认识的都是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 第273章 只有在这里,才找到一点乐趣。可现在,社区又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况且,我不像你那么强,没有那个本事去对抗那些怪物……” 他本以为对方多半会对他这种念头嗤之以鼻,毕竟自己说是想死,但到头来连动手的勇气也没有,别人笑话也不奇怪。但他听见那吒这样说道: “活下去,关键不是在于你强不强,而是在于你想不想。” 龙卷风心中一动,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正将自己扶起来的年轻人,发现他跟自己、跟自己身边的人、还有现在许多的同龄人都不一样。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在面对强大的怪物时还能做到如此镇静自若,也许正是因为他心中有着他人所没有的自信与坚韧吧。 “这个社区随时都会停止运作,我们不能再留下来。你回去吧,以后在网上可要小心了。” 那吒边说边举了举手,龙卷风身边立刻出现了一环光圈。这是传送离开的先兆。龙卷风不知所措的看着青发红眼的年轻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问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诉我,我也好记……” 那吒见他这么恳切又着急,便说道: “我叫那吒,不过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因为我是不会再出现到这里的。” 龙卷风还想再问下去,但他已经被传送走了。在意识消失之前,他隐约看见那青发黑衣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是夜,天仓行星独有的四轮明白高挂在天空,月华如洗,映照着孤山峻岭。光秃秃的鲁宾逊·克鲁索山上,空有些形状各异的奇岩怪石,没有树木花草,越发显得突兀孤立。 梅露从升降梯里走出来,不住地张望。在这山顶的平台处,青发的年轻人伫立在悬崖边,整个人都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月色清冷如水,连被它笼照着的年轻人,也平添上一股柔和微妙的韵致。梅露直疑心自己所看到的也许不是实物,而是一幅由世上最高明的画家所画出的图画。直到那吒回过头来,她才发现瞪着对方的时间太久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相,梅露一边走过来一边唠叨道: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人家好找!” “你师父让你来的吗?”那吒又回过头,重新凝视着远方的群山。 梅露挥挥手。“不是、不是。我师父他刚刚才休息,不过之前他还在一直说你,说你‘不该冲动啦’、‘不该鲁莽啦’、‘不该不听人劝啦’……等等等等。反正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全听清。你干吗惹我师父生气呀?他也是为了你好嘛!” 那吒不语,过了半晌他才回了一句。“我知道。” 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人跟她说话。于是她再接再厉,又说道: “知道就好。这次我师父真的是尽心尽力去忙你的事。从新年过后到现在,他老人家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要是刚帮你弄好了又出了些什么事情,我师父一定会更忙了。哎,对了,刚才你和大婶她们联络过,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还会不会来天仓啊?” 说到这个,那吒脸色微微一沉。他在和游隼号诸人联系时,知道现在孙氏境内气氛俞加紧张,孙锐又久不露面。他们四处打听寻找,但都没有结果。偏偏自己一时又无法前去汇合,所以他才越想越不是滋味。梅露见他这样沉默着,倒奇怪起来,问道: “怎么啦?是大婶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故吗?” 那吒摇头,他不是故意想隐瞒些什么,只是即使告诉了梅露也没有用,只会令人心烦。看来自己也得尽早赶往孙氏才行了。虽然自己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可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对同伴的担心,对自己未来的不确定,这种种思绪织成了一张看不见也挥不开的网,紧紧的罩在他的心头。 “这个天真讨厌,乌云又过来了。” 梅露小脑袋左晃右晃地望着天空,嘟着嘴这样说道。那吒也举头望去,红色的眼睛里也映出几弯在云层里洒落下来的月光。四弯月亮不见了,它们被厚厚的云朵遮掩到了后面,大地一时也失去了光源,一切既寂静又黯淡。 同样的景色,同样的山水,同样的月色,只是到了来年时,不知还能不能有着同样平静的心境,来看待这一切。在命运齿轮的转动之下,所有的东西都无法停留,只能向前。不同的是,有的是主动前进,而有的则是被无情的驱逐才不得不这么做。那吒不知道未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即将到来的一切只能迎接无法逃避。就如同这淡淡的月色,从平原上拂来的凉风,无处不在,你所能做的,就只有置身于其中。只有面对,终将逃不开…… (我的新作小说《沙泪》已经上传连载,架空历史类题材,书号136043,希望各位多多支持,谢谢) 作品相关gameover 众神之黄昏,到此为止了。 它的故事,如你们所见,确实还没有完。不过我在此也只能向大家说声:对不起了,因为要一个人走完这段漫漫长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路太长,还可以鼓励自己“前方就有光明,不要放弃”;但路上的寂寞,却让人难以承受。在去年4月连载至今,一共经历了16个月的煎熬,这其中有快乐,不过更多的时候都伴随着痛苦。就像一个人再喜欢听到自己唱的歌声,可是唱得越久,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孤单,他就渐渐地不会再唱下去了。 这本小说的情形,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说的好听点,是一直地苦苦支撑着;但说得难听点,就是苟延残喘。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它的状况,与其再这样下去作梦骗自己,倒不如承认现实,让它走完自己该走的路。如果这让喜欢本小说的你感到失望,我真的很抱歉。一个已经病到无法起死回生的病人,虽然因为身边的人也想过要努力活下去,但这样一来,却只能体会到痛苦,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安乐死对于一个已经毫无希望的病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让他有尊严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这本小说其实并不是我所写的第一本小说,不过却是我第一次在网上连载,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在别人看来却是大失败。它是我在笔记本上写下来的,虽然现在我已经只用电脑来写作了,不过还是很怀念那时满脑子想着各种构思的日子。因为无所求,所以才快乐。而如今,我也希望众神之黄昏带给各位的,是美好的回忆。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写作以外,因此跟大家的交流也没有多少,不过你们曾给予我的鼓励和支持,我都已放在心上,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是生的一部分。虽然我不再连载众神之黄昏了,不过我依然还会写作。人的精力有限,我也不例外,只有把全部身心放到一本小说上,希望大家原谅我。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或是乐意支持我,就请你以期待众神之黄昏的心情去期待我的另一本新作《沙泪》吧。它虽然是描写架空历史,不过它的背景架构却是来自于二战时的西线战场,我喜欢那个年代,每次看到那些黑白纪录片都会激动万分,能够描写那个年代的事情,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也许以后,我还会在这方面写下去的。如果对二战感兴趣的话,那么不妨也来看看沙泪吧。 rpg游戏是我的最爱,每次通关结束后,我都会热衷于那些隐藏要素或是秘密事件的发掘,真是其乐无穷的享受。在我自己的小说里,我也很喜欢加进一些隐晦的人或物,当作是隐藏人物或要素吧,不知大家看的时候有没有发觉?搞不好在某一天,你们还会在我的新小说里面看到众神之黄昏里的某个人物的出现哦。也许有的人已经注意到,早在众神之黄昏第三卷里,我就已经写到《沙泪》的章节了,因为那时候我就有这个打算了。这可以说是我写作的习惯,希望能为各位增添阅读的乐趣。要是你觉得这根本是多此一举,那么我也只能说“不好意思”了。 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谢谢大家可以看完我最后的啰啰嗦嗦,我现在要为沙泪而努力去也!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