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水》 第1章 《沧浪水》 作者:藏青月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正文 1诡异寒刀连退名士神秘少年崭露魔锋 烈云镇是黄山下一个不大的镇子,但在武林中非常有名,因为这里曾经出了一名盖世英雄??杨烈云。 在十八年前,黄山天都门与东海冥水宫曾大战于此。 冥水宫是东海冥岛的一个神秘教派,极少与武林有来往,江湖人只知此门派的存在,却无人知晓此门派何时成立,更无人与其有任何关联。 十八年前,来自冥水宫的七大高手和上百精英人马突然出现在中原,对中原武林人士大肆进行围剿杀戮,所用武功极其高深诡异。中原武林对冥水宫闻之色变,视作凶残的邪魔之派,犹恐避而不及。 作为当时中原最大的门派,天都门首当其冲,率领来自众派的群英与冥水宫抗衡;几经周旋,双方主力最终在烈云镇狭路相逢,展开恶战。 杨烈云那时正是天都门掌门人,一身旷世绝学在中原江湖无与匹敌。据传闻,当时冥水宫被中原众人一次次击退,冥水宫虽无多少损失,却总也无法攻破黄山的阵地,而杨烈云愈战愈勇,给予了众武林人士莫大的鼓舞。最后冥水宫竟然以全镇百姓为人质,欲换杨烈云性命。杨烈云不忍看到百姓横尸,在众人面前自断心脉,以一己之命,换下了全镇几千条无辜生命。天都门痛失掌门,全派上下悲愤难当,与众武林人士一鼓作气将冥水宫赶出了中原,再也没有回来。而天都门众弟子也死伤过半,有名无实,从武林十三主派中落出名分。全镇百姓敬仰杨烈云抚恤苍生的仁慈心怀,将镇名改为“烈云镇”。 十八年过去了,杨烈云的故事早已在江湖中传遍开来,每一个江湖人士都对杨烈云敬佩不已,即使时至今日,也经常有人前来烈云镇,祭拜杨烈云英灵,景仰这位大义英雄。 今天是个武林的大日子,因为杨烈云当年遗孤杨孤鸿经过多年不懈努力,将门派逐渐再次壮大;今日便举行大会,再立天都门,归位于武林十三派之一。 黄山天都峰,虽然不是三大主峰中最高的,却是最险峻的。巍峨的山峰直穿入云,令武林众人仰止于此;头上的擎天奇峰似乎高不可攀,身边的万丈深渊云海翻腾,来自江湖各派的名望之人和各道人士顺着一条鱼肠小路鱼贯而行,长长的队伍一直拖延到黄山脚下,缓缓蠕向峰顶。 正午时分到。天都峰顶穿天座前,一张巨大的擂台摆在中央,台上前位摆有一口青铜大鼎;四面挂满鲜红的巨大喜带,在山风中飘曳着,呼啦啦作响。众人聚集于擂台前,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来自中原十三大派的掌门、长老及众多名满武林的前辈豪侠坐在擂台前附近;身后站立的人群中也不乏很多一流高手。 擂台上,一个手持入鞘长剑、雍容潇洒的公子走了上来。此人面目俊朗,神态优雅,白色的薄纱长衫随风飘摆,翩翩风度一展于众人面前。 他,便是今天现场的主角??杨孤鸿。 杨孤鸿面色平淡,目光扫视一圈现场,片刻间便以无声的气质压下了全场的喧嚣,并渐渐鸦雀无声,上千双眼睛盯在了他的身上。 杨孤鸿一拱手,声音朗朗,“晚辈杨孤鸿,拜见各位江湖前辈及朋友!杨某十分感谢诸位莅临蔽派,参加蔽派的武林归名大会!” 停顿了一下,杨孤鸿放下了双手。 “正如诸位所知。十八年前,先父为了阻止东海魔教冥水宫的妖魔危害武林,身先士卒,奋力对抗;后为了换取被魔教虏为人质的烈云镇百姓,自断心脉,以一己之命,保住了几千无辜生命!晚辈杨孤鸿,作为武林敬仰的大英雄杨烈云之子,自当继承父业,怀负先父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胸怀,造福武林!这些年来,杨某斗胆以不才之躯,肩负起天都门掌门一职,致力于天都门的重振;承蒙各位同道鼎力相助,天都门今日终于可以正式重新成立,再得武林十三派之名分!”说罢拔出长剑,高高举起,引得众人一片欢呼。 此时,从台侧走上来一名青袍老者和一名中年男子,分立杨孤鸿左右两侧。中年男子面庞黝黑,精瘦干练,却无人知晓其身份;青袍老者虽然发须尽白,但步伐稳健,双目明亮有神??他,便是天都门老掌门杨烈云的左护法江迁。江迁一露面,台下的欢呼声顷刻间又静了下去。 江迁在杨孤鸿左侧,拱了拱手,洪钟般的嗓音响起:“在下江迁,乃昔日杨烈云老掌门麾下左护法。当年,江某曾跟随杨老掌门几经生死,最后在与邪教冥水宫的浴血之战中,眼看杨老掌门为了百姓自绝成仁,江某却无能而为,至今想起,仍觉羞愧难当!”说到这里,竟垂首叹气,样子十分内疚。 台下一个粗犷的声音冒出:“江先生!大家谁不知道您对杨老英雄忠心耿耿,共同出生入死?您也算尽力了,请不必自责!”说话的是铁刀门掌门人洪耀,此人四十多岁,身高八尺,腰圆肩阔,柱腿磐足,背上一口宽大沉重的黑铁鬼牙刀威震武林。此话一出,便有一片附和之声。 江迁向洪耀拘礼,“江某感谢洪掌门及各位武林同道的宽怀谅解!今天杨老掌门之子杨公子重整天都门,老夫定倾尽驽钝,协助杨公子!” 江迁说罢,杨孤鸿示左侧中年人于众人说:“当年烈云镇一役,右护法陆尚渊惧于冥水宫魔威,临阵叛逃,至今下落不明,实乃天都门之耻!幸有这位江前辈的故友林铮林兄远来中原,委身右护法鼎力相助杨某。” 说罢三人共同走向鼎前,台下两侧天都门九堂各堂主各自走上台,立于三人身后。 杨孤鸿燃起一柱香,至于鼎内;然后拔出掌门剑,往鼎中香前插去。却于此时,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响起了一个声音:“等一下!” 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并不洪亮,但很清脆,有一种莫名的贯穿力直接穿透现场吵杂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杨孤鸿一愣,执剑的手赫然停住,台上台下立刻鸦雀无声,大家循声望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人。 杨孤鸿一边巡视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以寻找声音的来源,一边朗声道:“敢问刚才是哪位朋友阻止仪式?可否露面一见?” 话音刚落定,“哧??”众人眼前一花,似乎有一片飞云在一瞬间从众人头顶疾掠而过。再回过神时,便见台角上有个人赫然出现! 杨孤鸿看向那个人,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体态修长,身材挺拔,白衫蓝纶清秀潇洒,明额凤目气宇不凡;身背一个用黑布裹起的长形之物,似刀剑模样;定睛细看,此人神情漠然,目色幽冷,眉宇微锁,嘴角轻扬,面色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让人无法捉摸。只看此人之卓尔仪表,便可知其绝乃万中无一的人中英杰;一条淡淡的水蓝砂记线弯弯暗隐额间,更使得他宛若世外神子般令人敬畏! 杨孤鸿见此人如此不凡,顿时语气谦和许多,拱手道:“今日蔽派重立,感谢公子前来捧场;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面色丝毫不动,冷声说道:“凌花落。”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却无人晓得这个名字。 杨孤鸿再次拱手,“幸会凌公子!有何指教,大可直言!” 凌花落这才转过头,正目注视杨孤鸿,“杨孤鸿,今日天都门的重立我不会答应!” 虽然杨孤鸿知道此人来者不善,但还是吃了一惊,包括台下众人,无不惊讶。未待杨孤鸿开口,旁边的江迁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昔日杨烈云老掌门为救百姓而勇于舍命,是江湖敬仰的盖世英雄;天都门当年亦是为了武林安危而拼至玉碎。今日天都门重立,乃武林众望所归,这位凌公子为何加以阻拦?” 凌花落冷笑一声,眼睛仍旧没有离开杨孤鸿,“江迁,你给我闭嘴。你没有和我说话的资格。没看见我正在和你的掌门人说话么?” 江迁没料到自己会当众被一个小辈如此羞辱,老脸不挂,当下怒火中烧,但因不知对方底细,还是强压怒火,“老夫虽不敢以武林前辈自居,但跟随杨老英雄闯荡江湖多年,就算是倚老卖老,想来与这位公子过话的资格还是有的!” 凌花落呵呵一笑,手指众人,“老掌门?老英雄?一个伪君子竟然被你们这群无知之徒捧得跟朵花一样,真可笑!” 杨孤鸿再也忍不住了,声色俱厉地喝道:“请您不要污蔑家父!” 台下众人亦一片怒骂,“杨烈云乃武林敬仰的英雄,容不得你如此诟骂!” 凌花落面对众人非议,无丝毫惧色,对杨孤鸿道:“杨孤鸿,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骗过天下每一个人,只要是欺骗,就总有人会知道真相。这些话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但是今天,你的天都门重立我是阻拦定了!” 杨孤鸿又急又惑,“不知天都门何以得罪凌公子,让公子对蔽派的重立仪式如此横加阻拦!望公子明示!” 台下众人亦纷纷恼怒:“对!这位公子快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凌花落轻摇一下头,“我懒得费口舌。因为现在杨烈云在你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已经成了不容置疑的大英雄,无论我对其有任何非议,你们都不可能相信。” 第2章 杨孤鸿道:“这么说来,凌公子觉得家父为救百姓而舍于一命并非英雄之举?” 凌花落道:“不。为百姓舍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侠义之为。问题是,当年你的父亲杨烈云真的是为救百姓而舍命的么?” 杨孤鸿尚待说话,台下已经有人高声喝起:“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如此非议杨英雄?”说话的是站在铁刀门掌门人洪耀身后的一个老者;话音未落的功夫,人已飞身上了台。 老者立于鼎旁,斜目注视凌花落:“今天是天都门的大日子,也是武林盼望已久的大日子,谁敢阻拦,先过老夫沈万尘一关!”说罢“唰”然一声,长剑出鞘,亮于众人面前。 台下哗声顿起,这位老者,便是洛阳城“鞠天鹤”沈万尘,论辈分杨烈云在世亦得自称晚辈,中原所有门派的掌门人见到了沈万尘,都要拘礼示谦。 杨孤鸿连忙对沈万尘作揖:“沈老前辈出面相助,晚辈感激不尽!”说罢本待插入鼎中的长剑一摆,“不敢劳烦沈老前辈动手。既然这位凌公子如此不近人情,休怪杨某无礼了!”剑锋一扬,指向凌花落:“请教了!” 江迁、林铮及众堂主立刻退到一旁;沈万尘长剑横于面前,护在天都门众人面前。 凌花落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你不是我的对手。别白费力气了。” 杨孤鸿心中有数,毕竟敢于在如此场合单枪匹马出面阻拦武林大事之人,绝非平庸之辈,当下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讨教了!”说罢人剑同进,闪电般飞奔向凌花落! 凌花落并未亮出背上的兵器,却见他斜身一让,步法已经展开;杨孤鸿欺身而进,便是一套正宗的“六鸣剑法”!剑影飞舞,剑气激荡出的鸣响叮嗡传出,气势恢宏!顷刻间便将凌花落包围于凌厉的剑气之中!只眨眼工夫,看起来便似乎是凌花落已经在杨孤鸿雨点般的剑招中无法施展,只有躲闪了。 其实却不然。凌花落在躲闪中自始至终都未出手,看似被动,但杨孤鸿剑招纵然再急,半台飞扬的剑气亦伤不到凌花落。任脚下擂台红布被杨孤鸿锋芒的剑气撕开一道道裂口,却怎么也沾不到凌花落衣襟半分! “六鸣剑法”整套剑招过半,杨孤鸿停了手,喘息稍急,面色有些发灰,“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亮出你的兵器?” 凌花落面色未有分毫改变,依旧是嘴角微微一扬,“因为我不想伤害你,你只是个被谎言所蒙蔽的人。” 杨孤鸿越来越糊涂,“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说罢又是一剑刺过,凌花落身形向后小退半步让过飞驰而来的浩然剑气,几乎于同时欺身向前,突然出手,左手食指与中指已然夹住剑身。 凌花落道:“你还不停手?” 杨孤鸿怒道:“我怎能停手!”手一摆,剑身脱开凌花落的双指,又刺了过来。 凌花落腾空跃起,空中身形转变,避过杨孤鸿接连而来的几招疾刺。杨孤鸿一声怒吼响起,手中的长剑突然荡起一片剑花,向半空中的凌花落飞刺而去。凌花落转换身形,怒喝一声,一掌推出,竟然以单掌迎接飞驰而来的一片犀利的剑气! 剑光四射的一瞬间,凌花落不但以纯粹的内力击散了剑气,更推掌而至,一股掌力将杨孤鸿推得连连后退。凌花落不待对方有回旋机会,由掌变指,飞身而至,一刹那间食指与中指已抵在杨孤鸿眉心!而此时,杨孤鸿手中的剑已偏在一旁,还未来得及重新提剑。 杨孤鸿脸色苍白,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仍然无法接受自己会败得这么干脆!他身得天都门近百年积累下来的精绝剑法之真传,面对任何武林人士他都未曾有过分毫惧色,却于今日遇到了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对手!对方甚至连兵器都未使用,便让自己一柄足以驰骋武林的长剑无计可施,这样的对手,他以前甚至连想都未曾想过! “好功夫!我洪耀来向凌公子请教了!”声音响起时,铁刀门掌门人洪耀人已上了台。凌花落放下了手,杨孤鸿向后退去,满脸的惊讶与不解;洪耀一柄五十多斤重的黑铁鬼牙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凌花落猛然劈了过来。凌花落步法挪移,便又与洪耀战在一处。 洪耀所使的,乃是铁刀门独门刀法??“鬼舞刀法”,劈砍削刺无所不具,沉稳有力而又不失变化多端。眼看凌花落又被刀光包围,但此时众人已经料到,凌花落定然只是躲闪,暂不出手而已。而洪耀手中之刀,越来越急,嗡嗡的舞刀声连连作响,听得众人的心似乎都在颤抖。台面上的红布被刀气划开成一片一片,随刀光漫台飞舞。如此沉重的鬼牙刀,在洪耀手中竟如树枝般挥洒自如。 几十回合过后,洪耀一刀“鬼剃头”自上斜劈而下,凌花落侧身让过浑洪有力的刀气,洪耀不等刀势至末,瞬间提刀而过,刀锋一偏又回砍向凌花落腰间。这一招名曰“鬼拂袖”,乃是“鬼舞刀法”精奥之处,逆刀力而舞,不但需要施刀者能够在瞬间反扭而发的腰力,更需要浑厚的内力贯于刀身,使得此招非但威力不损,刀气更能锋笼一片,变辅招为主招;且因此一刀在“鬼剃头”刀招未尽之时突然使出,绝对让人无法预料,再也无处可躲闪! 却在此刀浩荡之气眼睁睁快要斩上凌花落侧腰之时,凌花落身体竟然迎锋一侧,左脚飞起,倾而右脚已离地面,眨眼间人已横飞而起,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刀气从凌花落在空中倒立时的发髻下横划而过,仍未碰到发髻半分。刀气飞出,“咔”的一声巨响,远远的木砌台背上竟被划开一条又长又深的裂口,威力令人惊叹! 洪耀刀力用老,待欲重新提刀而起时,却突然停住,人已僵在那里,不敢动弹??凌花落左脚足尖点在洪耀手中鬼牙刀的刀尖之上,身形似振翅欲飞之鹤般立于面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指而出,抵在洪耀左眼角前仅一寸距离,只要双指一动,内力一催,便能立时废掉洪耀双眼!更让洪耀吃惊的是,手中刀尖立有一人,却丝毫感觉不到人的重量。凌花落的轻功,比起洪耀刀法来,才是更让人惊叹! 凌花落一笑,翻身离开刀尖,身体缓缓飘落于台面,“承让了!” 洪耀缓缓收回黑铁鬼牙刀,点了点头满脸疑惑、敬畏地说,“今天洪某真是开了眼界!凌公子如此身手,洪某再练十年恐怕也不是对手。佩服!佩服!”说着拱了拱手,垂头丧气走下了台。 “待老夫与你讨教几招!”沈万尘上前一步,摆开了剑招。 凌花落向背后一伸手,从后背黑布包裹中抽出一柄刀,对沈万尘说道:“‘鞠天鹤’乃武林老前辈,凌花落若不亮出兵器,实乃不敬。”再看那柄刀,虽然长长的刀柄朴素无华,但细长微弯的刀身冷光闪耀,淡淡的一丝水蓝光芒在阳光下幽然闪现,便知此刀之锋芒绝非普通兵刃可比。 满场屏气而观。凌花落刀未亮,已先击败两名高手,而今刀出鞘,更会有何令人惊叹的神功?众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此二人的对决之上。一个是不知身份、武功高深莫测的神秘少年,一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罕遇敌手的先辈,这场对决,当真让人凝神而待。 沈万尘不失先辈身份,右手持剑亮身侧,左手一伸,“公子请!” 凌花落道:“老前辈,得罪了!”音至,人至,刀至。沈万尘提剑亮招的同时,凌花落刀已至面前,连忙提剑迎击,与之战在一处! 沈万尘不愧是武林老前辈,手中快剑锋芒飞舞,招招都显示着先辈的大家风采;凌花落的刀法神秘诡异,却丝毫不示弱,攻防之间不遑多让。 这攻守有如暴雨般的高手对决,让所有的人都屏息而观。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让人目不暇接! 沈万尘六十年的武功修为,有此成就暂且不说;凌花落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可以与之匹敌,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武林大会值此之际,已经没有多少人继续在意天都门的重立仪式了,对这名少年的猜测也因其武功的神秘和高深而逐渐变为惊叹。 两人堪堪战了百招有余,仍然不分胜负;眼看凌花落手中的长刀越来越快,而沈万尘也使出了令人赞叹的绝世真传,现场很多眼力略逊的人已经不能看清楚两人的招式,只觉得他们二人的身法如流星般在眼前疾驰而过,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叮叮当当”刀剑相抵的声音,台面上是一片朦胧的刀剑锋芒! 不知两人对战了多少个回合,他们却突然停止。 沈万尘飞身后撤,收剑而立。 凌花落亦收刀入鞘,不做任何言语,嘴角依然微扬,神色与对战前无任何异样。 沈万尘一拱手,满脸羞愧之色,“老朽佩服。”然后转身下了台。 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其中缘由,然而离擂台较近的几名一流高手却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洪耀无奈一声叹,“这公子,莫不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的?”他隐约看出,两人刚才的对决看似势均力敌,但凌花落有一个机会能够让沈万尘落败,却似乎故意改招换式,变攻为守。而且能看得出来,虽然两人都未尽全力,但两人若真要用尽全力继续战下去,沈万尘没有什么机会能打赢凌花落。 凌花落对台下的沈万尘说:“沈老前辈果然高深。再打下去,恐怕晚生会落败。晚生这里谢过沈老前辈手下留情!” 沈万尘心知肚明自己其实已经落败,凌花落只是敬重自己的江湖辈分,不愿在如此场合薄自己的老面,所以给众人一种两人势均力敌的错觉。 第3章 当下一摇头,“惭愧!”然后低头一声叹息,不做声响。 杨孤鸿眼看沈万尘亦退场,心知这次天都门的重立凶多吉少。但他仍不甘心,毕竟天都门的重立是他作为掌门人应尽的责任,更是其先父的心愿。当下他一咬牙,做好了必死的觉悟,提剑而起,“凌花落!即使今天横死台上,我也要和你拼一拼!” 说罢又要开战。 “等一下!”身后的林铮说话了。 杨孤鸿停了下来,回头不解地看着林铮。林铮走上近前,在杨孤鸿的耳边低声道:“掌门,此人武功如此高强,您没有任何胜算。现在连沈老前辈亦不能击败他,我看,今天的仪式暂时停止,留待日后再作斟酌吧。” 杨孤鸿犹豫不决,林铮继续说:“您是天都门的掌门人,今日作罢,日后亦有机会重新来过。但如果今日掌门玉碎于此,纵然得到了好的名声,可天都门恐怕就此再也没有机会重立了。老掌门泉下有知,恐也难安。究竟怎样才是真正的孝义,望掌门三思啊!” 杨孤鸿略作思量,想想林铮的话确实有道理。真正的孝义,并不是此刻为了天都门的重立仪式而拼死于台上,而是保全自己的性命,留作日后打算,才是真正对得起自己九泉之下的父亲的做法。但他实在不解,凌花落为何阻拦天都门重立,便对凌花落道:“凌公子,您一身惊人的武艺确实让杨某佩服。但要阻止天都门重立的原因,杨某希望公子能够明示。究竟是何深仇大恨,让公子能与弊派如此势不两立。只要是天都门所为,杨某定然代表天都门向公子谢罪。” 凌花落摇了摇头,“我都说过了,具体原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即使说出来,你们每一个人都根本不会相信。” 杨孤鸿道:“今日在场的都是武林中名门正道人士,但有天都门对不起公子的地方,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为你做主。” 凌花落眼神黯淡了下来,“他们做不了主。因为这件事情,已经骗过了全天下,并且骗了十八年。杨孤鸿,我希望你能听我一言,重立天都门,对武林来说,是祸而非福。”顿了一下,凌花落又恢复了神情,昂起头,坚定地说:“还是那句话。我必须阻止天都门重新出现在江湖。” 这时台下有人喊:“凌公子如果说不出原因,那便是蛮不讲理。那我们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 声音响起,便有一片附和声:“对!既然他想一个人与整个武林为敌,那我们就一起将他击毙!” 凌花落轻哼一声,“唰”!长刀再次出鞘,冷冷的刀光在众人眼前映射着,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不要以为人多,我就会退却。如果你们都有了必死的觉悟,那就一起上,免得一个一个来,更麻烦!”说罢突然飞身至杨孤鸿面前,杨孤鸿不知对方意图如何,正待提剑迎击,凌花落提刀一斩,“叮”的一声响,杨孤鸿手中长剑在离剑舌一尺处被硬生斩成两半! 杨孤鸿的那柄长剑,乃是天都门掌门之剑,由天都门开创者杨钧傲传下来,至杨孤鸿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掌门之剑已断,天都门重立仪式恐怕再也无法继续。 台上杨孤鸿、江迁、林铮及九名堂主个个满脸惊愕,竟一时不知所措,全部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台下所有人无不震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凌花落刀指众人,说:“你们不是想一起上来杀我么?还等什么呢?来吧!” 台下一阵杂响,众人立刻手握兵器,张剑拔驽,群情激奋,现场千钧一发,混战一触即发! 却在这时台下一声娇喝响起:“好个有胆有识的热血男儿凌花落!本姑娘佩服!” 声音响起的同时,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满场飘溢而出,一个身着艳美彩衫的女子缓缓飞身而来,轻轻落于台上。 2多情毒女计掠少年落魄掌门疑绪满怀 众人定睛看去,台面上一个娇艳女子迎风而立,身姿曼妙,彩衫飘然,若花间蝶憩;台上凌花落、杨孤鸿等人看到的是一个桃李年华的美貌女子,此女子眉如柳叶新裁、面若桃花初绽,一双清眸若风中春水,柔波细涌,无论看向谁都会让他心跳加快。 女子娇声说:“小女子苏媚霞,见过这位凌小哥。你武功真好,不知能不能赐教小女子一招半式噢?”说话间一双大眼睛冲凌花落一眨一眨,样子煞是可爱。 凌花落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你赶快给我下去,这里不是小丫头来过家家的地方。要是丢了性命,我可不负责包赔!” 苏媚霞修长细嫩的手指轻轻捂住嘴巴,“年纪不大,还挺爱装大人。那好,我就当是和你过家家了,行不行?” 凌花落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看样子虽然在嬉笑中对话,但不像是开玩笑,便十分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好好。你快动手,然后赶快下去。” 苏媚霞嫣然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说罢彩袖一抖,无数片粉色花瓣突然飞出,迎面扑向凌花落。 凌花落连步法都没亮,只是随意一掌推出,欲以掌力将飞来的花瓣击散;苏媚霞突然以内力一催,本来飘舞而来的花瓣,突然似一片片暗器,疾飞而来! 凌花落料得每片花瓣上定然含有剧毒,不敢怠慢,身形连忙向后疾闪,面对迎面飞来的花瓣双臂一张,喝然一声,以内力将花瓣振荡开来。 然而就在花瓣四散开后,苏媚霞手掌一翻,双臂若水蛇般摆了几下,正在纷纷飘落的花瓣似乎片片都长了眼睛,又回飞向凌花落,十分难缠! 凌花落轻摇一下头,“真麻烦……”长刀再次出鞘,在花瓣雨的笼罩中刀光飞舞。漫天飞舞的花瓣,将凌花落笼得密不透风,却没有一片可以沾上凌花落那无比灵巧迅捷的身体;刀光中花瓣渐渐飘落,虽然苏媚霞不断以内力控制花瓣袭向凌花落,但仍然对其无计可施。 擂台周围众人看着不断飘落的花瓣,无不惊讶地发现,每一片花瓣都被斩成两半,无一例外!如此眼力,如此刀法,当真让人开了眼界。原来凌花落正是以刀力破掉了花瓣上的内力,让花瓣纷纷落地,不能再任由苏媚霞控制。 就在花瓣快要落尽之时,苏媚霞喊了一声“小心了”,几片长形绿叶突然透过花瓣雨,袭向凌花落! 凌花落看似全神忙于以刀劈叶,却已然料到了对方的突袭,身体疾转,衣襟飞起,将还未斩碎的花瓣连同飞来的叶子回弹向苏媚霞,并且手指一指,用内力加快了花瓣和叶子的速度,瞬间回击! 苏媚霞似乎未料到凌花落能在看似无暇顾及其动作的时候不但成功防守,更能转守为攻,面对疾驰而来的花瓣和叶子,好像有些吃惊。花瓣同叶子疾飞入苏媚霞胸口的衣衫,苏媚霞踉跄后退几步,蹲在地上,面色痛苦,似乎中了自己所施的毒。 凌花落稳定身姿,长刀入鞘,懒懒地说:“闹够了就快下去吧。” 苏媚霞面色愈加痛苦,双手捂着胸口,缓缓低下了头,看样子快不行了。 凌花落皱皱眉头,“喂,你没事儿吧?” 苏媚霞默不作声,头更低了,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杨孤鸿赶忙喊道:“快来人,扶这位姑娘去内堂歇息!”台侧几名弟子应声走了上来。 凌花落走过来,蹲在苏媚霞面前,说道:“你到底怎样了?我真佩服你,自己施的毒自己却没有解药……” 苏媚霞却突然抬起了头! 妩媚的笑脸,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凌花落的面庞,“谁说我没有解药?”同时双手一开,一捧花瓣泼在凌花落的脸上。凌花落只觉得眼前花瓣纷飞,同时一阵诡异的花香渗入鼻孔,心里一惊,“不好!”刹那间身体向后腾空翻起,仍然晚了一点,半空中只觉得眼前发黑,顿时使不出半点功力,身体同漫天的花瓣一起慢慢坠落而下…… 朦胧中,只听苏媚霞笑嘻嘻说着:“嘿嘿,你现在的样子就和你的名字一样,凌乱花瓣,随风飘落,嘻嘻嘻……”而且还在下面张开双臂打算接住自己。 凌花落心里暗叫一声“我饶不了你”,便失去了知觉…… 苏媚霞接住落下的凌花落,抱于怀中。凌花落已经晕了过去,脑袋软绵绵地搭在苏媚霞的肩膀上。苏媚霞笑嘻嘻对杨孤鸿说:“我帮你们解决了他,你们可以继续了。”说罢身形飘起,便要离开。 杨孤鸿赶忙上前,拱手说:“这位姑娘出手相助,杨某感激不尽!” 苏媚霞回过头,莞尔一笑,“要谢,就谢这傻小子戒心不足吧。小女子告辞了!”然后抱着凌花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黄山的崎岖石道尽头。 杨孤鸿拾起断下的剑片,对台下众人拱手,神情黯然地说:“很遗憾。今日发生如此之事,杨某实在万般惭愧!天都门重立仪式暂时停止,恕杨某不能款待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大家请回吧。” 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感叹声;在一阵短暂的骚动后,众人便欲散开;这时沈万尘却朗声道:“请诸位等一下,听老朽一言。”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刷刷望向沈万尘。 沈万尘回过身,对众人拱了一下手,说:“天都门归位武林十三大派,乃是众望所归;繁礼冗节,不应当成为这等武林大事的羁绊。况且以天都门今日之实力,绝不应该继续被排挤在中原正宗门派之外!只要众位承认这一点,依老朽愚见,从今天起,天都门算是重新归位了;断剑一事,并不重要!” 第4章 众人一阵喧哗,都是在赞同沈万尘的话;江迁更是满怀感激地对沈万尘拱手鞠躬,“沈老先生深明大义,天都门感激不尽!” 杨孤鸿已有些木讷,再也没有心思继续这所谓的仪式了,先前的豪情一扫而空;此刻的他只是出于礼节地对沈万尘拱了一下手,“多谢沈老前辈惠言!”又对众人说:“杨某多谢诸位的体谅与鼎力支持。诸位请回吧……” 人群又骚动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地散开,逐渐向山下涌去…… 台上,杨孤鸿的呆呆地看着众人散去,心中滋味无法形容。酸楚、愤怒、悲伤、疑惑……这一切汇集在心中,让杨孤鸿有些心灰意冷。杨孤鸿左手握着断下来的那片残剑片,越握越紧,鲜血滴淌而下,滴落在狼藉的台面上。 很快,满场之人便散个精光,空旷的场地竟有些凄凉;沈万尘留在最后,他见台上的杨孤鸿失魂落魄,心中不忍,说:“杨掌门,你年少有为,武林英豪们都看在眼里,对你的认可与赞赏也是由衷而发的。今日之事,实属意外,绝非你的过错,还望你能念及令尊的盖世英名,勇于面对挫折,切莫让他在九泉之下为你担忧。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老朽敢以长者之身妄加训言,望你能够理解。老朽告辞!”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杨孤鸿轻轻点了一下头,目送沈万尘离去,之后却依然站在台上,一直都一动不动。 江迁、林铮伴于左右,九堂主立于身后,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眼看杨孤鸿手掌上滴下的血渐渐凝固,江迁轻声说:“掌门。人早已走光了。您也该回去歇息了。毕竟中原众派承认了天都门……” 杨孤鸿却摇了摇头,打断江迁的话;江迁见他这副模样,只有深叹一声,很无奈地走开了;林铮不知如何是好,也随江迁而去。杨孤鸿双目无神,自言自语:“断剑如断魂。断我掌门之剑,便是要断我天都门。爹,到底这是因为什么,我该怎么办?”…… 当凌花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会第二天的上午了。凌花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一阵清新的幽香飘来,让他微微发昏的头感觉清醒了一点。 转过头,凌花落看到正坐在床边冲自己嬉笑的苏媚霞。 凌花落一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敢暗算我……”便想起身,却发觉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就连抬一下胳膊都很困难。 苏媚霞还是那副嬉笑的表情,“嘻嘻!你不要乱动,我的解药只能让你醒过来,但不能恢复你的功力,你得安静地躺在这里,七日之后才会恢复功力。” 凌花落怒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媚霞佯装害怕,“你不要这么凶啊。我救了你,你却这样对我。” 凌花落气恼地说:“你救人的方式真独特!” 苏媚霞道:“你还不信?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台下那上千个人?” 凌花落嗤之以鼻:“在我眼里,台下是上千棵新鲜大白菜。” 苏媚霞掩嘴哈哈大笑,“你还真够自信的。对了,你究竟来自何门派,为什么年纪这么小,却会有这般武艺?” 凌花落没好气道:“我和你很熟么?用不用再跟你聊聊我的童年趣事?” 苏媚霞笑道:“哈!还童年趣事,我看你现在仍然是个小孩子!否则怎么会那么没有戒心,轻易中了我的圈套呢?” 凌花落很不服气,“这次是失误,下次绝对不会!” 苏媚霞笑了笑,“下次?如果这次遇到的不是我,你可能根本就不会再有下次了。江湖就是这样,人心险恶,尔虞我诈,相处之间有如高手过招,稍有不慎,哪怕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失误,那便是生和死的区别。看来,你只是个初涉江湖,单纯无知的傻小子。” 凌花落一时无法反驳,细想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中的怒气便消了很多,冲着苏媚霞笑了笑,说:“你说得对。这次谢谢你了!” 苏媚霞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谢不谢!” 凌花落双目呆望着帐顶,两人无语。苏媚霞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过了一会儿凌花落突然转头对苏媚霞问道:“对了,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苏媚霞道:“这里是卧房,我是苏媚霞。” 凌花落哭笑不得,“我是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哪个门派的。” 苏媚霞道:“这里是烈云镇的客栈。至于我嘛,无门无派。” 凌花落问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苏媚霞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被上千人围攻,那样你会被扎成蜂窝。” 凌花落警觉道:“你好像很在意我的生死?” 苏媚霞又是满脸嬉笑的样子,“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初涉江湖便遭殒命厄运,不是太可惜了么?再说了,长得这么俊,死得那么惨,叫人怎么忍心呢。” 凌花落正色道:“其实你不该救我。你根本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的来历。贸然去救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往往很危险。” 苏媚霞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避过话题说道:“不说这些了。你肚子饿么?我去找店家弄点吃的。”说罢起身,离开了房间。 凌花落一运功,感觉内力停滞,无法贯通;几次努力下都失败。但无意间他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了;挪动身体,竟然也可以坐起来了。只是身体仍然软绵绵的,无法使出功力。 凌花落赶忙打坐运功,凭借自己所修得的深奥内功,缓缓催动本已停滞的内力,一点点流通于周身经脉。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凌花落连忙躺下。 苏媚霞进了房间,手中端着一盘酱牛肉和一碟凉菜。 苏媚霞坐在床前,夹起一块牛肉,示意凌花落张开嘴巴:“啊??” 凌花落愠怒道:“啊什么啊,你当是喂小孩子呢?”说着张嘴咬下牛肉,大嚼起来。 一盘牛肉吃下去,凌花落眼睛一转,问道:“你会烧菜么?” 苏媚霞点头道:“会啊。” 凌花落道:“那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菜。我还没吃饱,你给我烧一些菜好么?” 苏媚霞有些喜出望外,“好啊,那你乖乖躺着,我这就去给你做。”然后端起空盘子走出了房间。 凌花落吃过了东西,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坐了起来继续运功。这次真气融通经脉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只一会儿便感觉身体有了力气。 凌花落连忙下了床,一把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刀,轻轻推开窗户,看看外面是一条无人小巷,便跳了出去,拐出小巷,随熙攘的人流走掉了。 天都门后堂内室。 杨孤鸿一个人静静跪在杨烈云的灵位前,一夜未睡,一直在闭目沉思。左手掌用白纱包裹了几道,面前放着的,正是那柄被凌花落斩成两截的断剑。 然后杨孤鸿突然拾起断剑,飞身出门,在院内用尽全力舞了一遍追日六鸣剑。剑气四处乱飞,击在石凳上火光四射;院内的矮树被剑气斩得枝残叶飞,顷刻间满院狼藉! 杨孤鸿断剑入鞘,走出了院子,恰逢向这边走来的江迁、林铮二人。 江迁一拱手,“掌门,这么早就起来练功?” 杨孤鸿道:“江护法、林护法,我一会儿打算出门。我不在的时候,天都门就麻烦您二位费心照料。”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怅然。 林铮道:“那请由在下护驾掌门一起出门,天都门有江护法一个人照料便可。” 杨孤鸿摇了摇头,“不。我一个人就好。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去查清楚一些事情,关于先父,关于那个凌花落。” 江迁明白杨孤鸿此刻的心意,料得无论怎样阻拦也没有用,便说:“掌门一路保重。那凌花落武功高深莫测,如果撞见,万不可硬拼。” 杨孤鸿点了点头,“我知道。” 江迁又道:“还有。杨老掌门十八年前为救烈云镇全镇百姓甘愿牺牲自己性命,武林众人有目共睹,当时您也在场亲眼目睹了一切。掌门万不可听信那个凌花落诋毁老掌门之胡言乱语,凡事当坚持己见。” 杨孤鸿又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劳烦给我准备一些盘缠。” 江迁、林铮两人应声告退。 抬起头,望着黄山这片晴朗的天空,杨孤鸿深叹一口气…… 苏媚霞端着自己亲手烧的菜,进了房门,却发现凌花落已经不在床上了。 “糟了,他中了我的香醍散,根本动不了。难道是被人掠走?会不会是天都门的人?”回头一看,桌子上凌花落的刀也不见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是自己走的。”立刻又感到不解:“香醍散的解药只能让人醒过来,但没有能让人立刻活动自如的解药,怎么会这么快就失效了?难道是我低估了这小子的功力?” 苏媚霞放下手中的菜,走出了房门,顺着楼梯向客栈楼下走去。 正在此时,从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正是天都门掌门人,杨孤鸿。 两人对视,杨孤鸿先开口,“苏姑娘,真是巧遇。” 苏媚霞道:“杨大掌门,果然很巧啊。” 杨孤鸿道:“昨日之事不及言谢。今天既然巧遇姑娘,可否让杨某尽一次地主之谊?”说着示意角落里一张空桌,伸手请过。 两人坐了下来,要了些酒菜。 杨孤鸿道:“苏姑娘,您昨日带走的那个凌公子,不知现在何处?” 苏媚霞笑了笑,“难不成,杨掌门还要找他寻仇? 第5章 昨天你已经跟他交过手了,他的身手,你应该有所见识。” 杨孤鸿道:“杨某惭愧,心知不是他的对手。杨某只是想当面向他问个清楚,究竟与天都门有何深仇大恨,非要此般与天都门对立。” 苏媚霞道:“不瞒杨掌门,其实他刚走。他中了我的香醍散,本来应该无法活动,却不知为何走掉了。也许是他的功力太深,冲开了香醍散的作用,逃走了吧。” 杨孤鸿叹道:“看来此人果然深不可测。” 苏媚霞此刻却突然斜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孤鸿。 杨孤鸿有些不自在,“苏姑娘,您……?” 苏媚霞问道:“你当真不怨恨我?” 杨孤鸿不解,“我?怨恨杨姑娘?为何?” 苏媚霞道:“其实昨日看似我帮你击败凌花落,却是救了他。当时场面那么紧张,眼看上千高手就要一拥而上,把那个阻止你大事的小子千刀万剐,可我却把他毒倒后带走了。这样一来,不正是救了他么?” 杨孤鸿坦然一笑,“苏姑娘,您当真以为杨某是那种借刀杀人之徒?凌花落昨日的做法,确实让杨某无比愤恨和不解,他在大会上,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让天都门尊严扫地,让我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父。但是,退一步讲,杨某技不如人也是事实,否则又怎么会对他的阻拦无可奈何呢?所以杨某决不能为了圆天都门一时的场面,便假手于众人来对抗凌花落。否则江湖人会以为,天都门是个没有别人助阵就什么也不是的门派。如果当时众人真的动起手来,杨某定会加以阻拦。没想到姑娘抢在了杨某之前阻止了混战。” 苏媚霞点了点头,略带钦佩地说:“真不愧是中原大家的掌门人,果然心胸宽广,刚正不阿。小女子佩服!” 杨孤鸿道:“谢苏姑娘夸奖。其实在愤恨之余,杨某冷静思考了好久,觉得那位凌公子并非奸佞之徒。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应该,但杨某总感觉,他确实有点少年纯真之气,这是奸佞之徒学也学不会的。” 苏媚霞道:“其实你说得很对。如果他是个奸佞之徒,又怎会中了我的圈套,被我毒倒呢?就连沈老前辈都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我区区一个女子。” 杨孤鸿道:“也许昨日是在众人面前,凌公子不便开口,才会在杨某的几次追问下却执意不说。所以,杨某打算单独与他会面一次,问个清楚。如果天都门真有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杨某定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两人正聊着,后面坐下了几个江湖人士,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还不知道?昨天天都门的重立仪式上,有个叫凌花落的少年,连败几名高手。别说那个年轻的杨掌门了,就连铁刀门洪掌门和‘鞠天鹤’沈老前辈都对他无可奈何!” 旁边一个人插上嘴,“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个凌花落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那么神乎其神的武艺!唉!我看啊,那些什么武林前辈,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只是大家把他们捧得太高,所以才名满江湖,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真功夫。” 先说话的那个马上接过话茬,“就是啊。就说天都门那个掌门人杨孤鸿,好歹也是天都门的接班人。听说他连人家的衣襟都没沾上,就被打败了。唉!杨烈云老先生就算活到现在,也会被这个没用的儿子给气死!” 苏媚霞以为,杨孤鸿听到这里时一定会大发雷霆,即使不把他们几个杀掉,也会痛打一顿以泄气。可是她看了看杨孤鸿的脸色,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杨孤鸿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 苏媚霞低声问:“杨掌门,有人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 杨孤鸿轻摇一下头,笑了笑,“生什么气?他们说得并没有错。杨某确实无能,丢了先父的脸面。如果真要生气,也是生自己的气,与他们何干?” 苏媚霞对杨孤鸿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真想不到,你竟是此般宽宏大度之人。” 那边喝了口酒,放下酒盅,又说话了,“你们知道么?最后那个凌花落,竟然被一个美貌的女子打败了。那个女子叫苏什么的……” 旁边的人提醒:“苏媚霞!” 那个人恍然,“对对!就是苏媚霞,最后苏媚霞竟然用一捧粉红色的花瓣打败了凌花落。你们说说,什么‘鞠天鹤’沈万尘,什么铁刀门掌门人洪耀,什么天都门掌门人杨孤鸿,原来都是空有个名头,功夫却连个女子都不如,真丢人!”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就是啊!等咱几个遇到了那个凌花落,也打败他,然后咱们也名满江湖了。至少,咱们比那些什么所谓的高手要强多了!” 苏媚霞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同时听到另一个角落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就凭你们几个歪瓜烂枣,也想上瑶池宴?” 几个江湖人士及角落里的杨、苏二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个俏丽的少女走了过来。这名少女样子机灵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直视那几个江湖人士;手里握着一柄剑,看样子也是武林中人。 少女问道:“我问你们,你们昨天到过天都门重立大会的现场么?” 一个人气哄哄地看了看她,说道:“没有,那又怎么样?” 少女道:“自己没有亲眼见到的事就妄加议论,还异想天开要打败凌花落。杨孤鸿的确连凌花落的衣襟都没沾到,但好歹与他过了上百招。如果是你们,别说和凌花落过招了,就算和杨孤鸿,你们四个加在一起恐怕连人家四招都接不了。” 那个人恼怒起来,“哪来的野丫头,也敢在我们面前胡说八道?” 这时旁边一个人凑上来,低声耳语:“还是小心点,谁知道她会不会就是那个苏媚霞?” 那个人顿时软了不少,斜着眼睛瞅了瞅少女,“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少女一扬头,略带自豪地说:“无名小卒,不配知道!” 几人再也忍不住了,个个刀剑出鞘:“口出狂言的野丫头,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江湖险恶!”说着便要与之动手。 哪曾料这名少女虽然嘴上厉害,却看似不会武功的样子,很费劲地拔出剑,“你们,你们别过来啊,我会武功!我的剑法很厉害!”说着手中的剑在面前胡乱比划了几下。 几个人愣了一下,一个人开始坏笑:“原来只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丫头而已。不会武功胆子还这么大,跟我们挑衅?” 少女愤愤不平地说:“我是看不惯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杨掌门,才出面替他说句话。” 那个人的笑让人更加厌恶了:“你这么维护杨掌门,难道你是他相好的?”说到这里,几个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场面令这位少女十分尴尬。 少女气得眉头紧皱,满脸委屈,“你们,你们……” 而此时,杨孤鸿、苏媚霞二人同时一拍桌子,同时喊了出来:“住手!” 3杨孤鸿初识陆菲菲凌花落强访逍遥子 几人一愣,齐齐向这边看来。 其中一个莫名其妙地说:“我们好像还没动手啊!” 杨孤鸿和苏媚霞对视一愣,想想也是,他们并没有动手,只是出言调戏那少女而已;于是又异口同声冲他们几个喊:“那就住口!” 那个少女连忙蹦蹦跳跳跑到杨苏两人身边,冲着那几个人狠狠地扮了个鬼脸。 其中一个人试探着问他们:“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杨孤鸿道:“不好意思。在下正是你们口中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天都门掌门人,杨孤鸿。”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少女满脸惊喜,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哇!没想到能见到大人物!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苏媚霞无语,杨孤鸿连忙拱手谦道:“杨某实不敢当。杨某只是一个落魄掌门而已,确实如他们所说,空有其名。” 那几个人有些不耐烦了,“你知道就好!以前我还很敬佩杨孤鸿,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开始掌管天都门。可是现在,……”刚说到这,突然觉察不对,本来骁勇不羁的表情顷刻变成恭恭敬敬的样子,而且还带着哭腔说:[奇qisuu.书]“现在……我更敬佩他了……”而其他那三个人,也个个面露惊恐之色,不敢再有微词。 杨孤鸿和少女觉得莫名其妙,诧异之下回头一看,便看到苏媚霞的手中正捧着一?粉红色的花瓣,轻轻往桌子上面洒着,还不时用嘴对着花瓣轻轻吹气,花瓣便在桌子上慢慢飞舞着,像一小片花瓣雨一样,很是好看。 那个人的哭腔更重了:“苏媚……噢不,苏女侠!真的是您么……” 苏媚霞道:“没错啊,我就是苏媚霞。咦,你们刚才不是蛮厉害的么,还要打败凌花落,在江湖上出风头?来来来,我打败过凌花落,你们现在直接把我打败,不是会更名满江湖了么?”说着便冲他们招了招手。 后面一个人胆子稍大了一点,开始怂恿前面那个人,“喂,她说得对啊,咱现在把她打败了,以后咱‘江南四俊杰’就出名了!” 前面那个人被这话壮了一下胆,似乎有所犹豫;杨孤鸿却已拔出了那柄断剑,“不劳烦苏姑娘出手了,还是由不才来领教这‘四俊杰’的高招吧!”似乎在话音刚落的同时,剑光在前面那个人面前突然闪过,然后断剑瞬间便被收入鞘中。 几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那里发呆。 前面那个人似乎下了决心,回过头来,对那三个人说:“好,那咱们就……”却突然发现那三个人表情不对,满脸惊愕地看着那个人的胸口。 第6章 他这才感觉胸口有些发凉,低头一看,当时就吓坏了,胸口的衣服竟然已经出现两道齐刷刷的口子!只是杨孤鸿不想取其性命,否则一剑就能要他毙命! 四人一起慢慢向后退了几步,苏媚霞说话了:“你们没有在现场看过他们交手,根本不知道真实情况。其实,杨掌门的武功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差,只是凌花落的武功太高而已。奇--書∧網而我呢,也并非全凭自己的实力取胜,”说着冲他们媚然一笑,“谁让他怜香惜玉了?否则十个我也不是一个凌花落的对手。” 那个少女自然高兴得直拍手,“哈哈!我说过嘛,你们四个人加在一起连人家杨掌门四招都接不住,这回信了吧?” 几人张着嘴巴,呆呆地点了点头。 苏媚霞又道:“尤其是沈万尘老前辈,全力以赴的话几乎能与凌花落战成平手。江湖声誉是来源于实力的,知道么?” 几人惶然之下又点了点头。 苏媚霞道:“既然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再对武林朋友不敬,更不要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今天是遇到了宽宏大量的杨掌门,不和你们计较。换作别人,你们四个早被人杀了!” 几个人连忙对杨孤鸿抱拳作揖,“谢杨掌门不杀之恩!” 杨孤鸿一笑,“不必谢。你们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们可以走了。” 几人应声逃出了客栈,杨孤鸿、苏媚霞和那个少女一起又坐了下来。店里的人已经跑光了,掌柜和店小二两人这才从柜台后怯生生探出脑袋,惊惶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杨孤鸿见状,不好意思地说:“看来,咱们给店家添了麻烦。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说罢几人起身,走出了客栈。经过柜台时,杨孤鸿扔在柜台上一锭白银,作为补偿。 烈云镇郊,三人一起走在阳光下的小路上。小路是从一片草地中蜿蜒开来,草地一边是葱翠的树林,另一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河。 交谈中得知,这名少女名叫陆菲菲,是江南一家大户人家之女,因为从小到大足不出户,感觉生活乏味,于是偷偷跑出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昨天大会上,她也在场,目睹了全部过程。 “那个凌花落真的好厉害噢!真没想到会有人能把武功练到那种境界的。”陆菲菲眉飞色舞地说着,“不过他也真笨,被苏姐姐略施小计就中了圈套,哈哈!” 杨孤鸿问道:“陆姑娘也懂武功?” 陆菲菲摇头道:“算不上懂啦。家里面有一些武师,实在闲得无聊,也跟他们学一招半式。但是都是闹着玩,算不上武功。” 苏媚霞道:“你这么小,又不会什么武功,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江湖这么险恶,你又生得这么讨人喜欢,不怕遇到坏人啊?” 陆菲菲不以为然:“有坏人就一定有好人啊,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有好人出面相助的。就像我这次,不就是遇到你们两个好人了?” 苏媚霞点了点头,“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噢。” 陆菲菲道:“对了,那个凌花落被你抱走后,现在在哪里?我还真想见见这个人。” 苏媚霞脸颊微微泛红,“不瞒你说,他已经逃走了。” 陆菲菲脸上露出惋惜之状:“逃走了?真可惜。本来还想仔细看看他呢!” 苏媚霞笑了,“小妹妹,你当我是抓住了个供人观赏的怪物呢,有什么可惜的。” 陆菲菲道:“那倒不是啊。其实我也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阻止你们那个天都门重立,为什么那么说杨老英雄呢。”说到这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神情。 杨孤鸿似乎有些警觉,“陆姑娘,你也知道先父?” 陆菲菲点了点头,“家里面的武师们经常给我讲一些江湖上的事,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当年杨老英雄如何面对东海魔教之人,英勇无惧,……” 杨孤鸿突然停止了脚步,面如土色,身体抖个不停。 苏媚霞感觉事情不妙,“杨掌门,你怎么了?” 杨孤鸿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早没想到……难不成……” 陆菲菲不知何故,“我……我说错什么了么?” 杨孤鸿眼睛里满是震惊的神色,“东海……冥水宫……” 苏媚霞亦大惊失色,无法言语。 天都门后堂。 江迁正在和林铮秘密交谈着。 林铮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杨孤鸿那个凌花落的真实身份?” 江迁摇了摇头,“不……根本用不着。他很快便会自己知道。我所担心的是,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决不会轻信别人的一面之言。即使所有人的说法都一样,只要他产生了怀疑,哪怕只有一丁点儿,都仍然会不顾一切去亲自调查。所以,你我必须装作对冥水宫之人来到中原一事尚无察觉,才会将杨孤鸿对你我的怀疑降到最低,甚至是推迟到最后。” 林铮道:“现在整个中原武林每个人都已经深信不疑,即使他去调查,又能怎样?” 江迁又摇头道:“不。不是每个人。还是有人知道这一切的。” 林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在除掉这个人之前,你是不想让杨孤鸿从你这边寻求解释。可问题是,如果他遇到了那个凌花落,……” 江迁道:“不错。这个凌花落,确实来得太突然,让我措手不及。眼下当务之急,不是除掉知道真相之人,因为那个人已经失踪十八年,这十八年来我暗中不停查找都没有任何结果,谅他杨孤鸿一个人翻遍中原也未必能找得到他;倒是那个凌花落,确实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心患。万一杨孤鸿信了凌花落的话,追查下去,可就不好办了。” 林铮眉头一皱,在听到这里时便用略带抱怨的口气对江迁说,“既然他敢单枪匹马来中原,你何不让中原武林助我们一臂之力来除掉他?在天都门重立大会上,他已经惹怒众人。若不是当时杀出个苏媚霞把他掠走,你只需把他的身份一公开,他当场便会被众武林人士一拥而上,千刀万剐。” 江迁笑了笑,“林老弟您不了解杨孤鸿,以他的性子,是决不肯借助别人之手来对付与自己对立之人的。而且那小子妇人之仁,料想他不会看着凌花落被杀。眼下我们可以顺水推舟,只要我一开口,我想凭借杨烈云老掌门和天都门往日的威名,众门派定然会出手相助。” 林铮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中原的情况,你要比我了解得多。” 江迁道:“那我这就修书几封,快马将书信人手一封送给中原十三门派离天都门较近的几大门的派掌门人!” 林铮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那么,你说的那个宣城的……” 江迁不屑道:“他不足为惧。虽然他耳目众多,但他心知肚明自己的那几分江湖声誉。如果与我所持之言有所不同,江湖人是绝对只会信我而不会信他。” 林铮点头道:“好吧。你先办吧,我走了。”说罢走出了房间。 江迁目送林铮出了门后,双目露出诡异的光芒,“十八年了……终于还是来了……” 半个月后。宣城城内,熙攘的人群穿梭于大街小巷。凌花落正手持一根鲜红的大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脸上洋溢着快乐的表情。 西街烟雨楼附近,凌花落正好也吃光了那根糖葫芦,便扔下了手中的木签,用袖子胡乱抹了几下嘴,走进了烟雨楼。 刚进入烟雨楼,门口一群正在招呼客人的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看到了他,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讶的叫声,而后都围了上来,对凌花落一阵赞叹:“天啊!好俊的小哥啊!” 凌花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回了一句,“好美的姑娘。” 那群女子更热情地围紧在凌花落身边,从上到下不停打量着他,这个拉一把那个扯一下的,让他感觉更不好意思了。 凌花落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这群女子,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风情万种的老鸨从楼上走了下来,笑眯眯地说:“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喝花酒吧?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聪颖贤惠,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还没说完,凌花落周围的那群女子已经雀跃了起来,个个争先恐后,都希望凌花落点中自己陪酒,就连在其它桌上陪客的姑娘们都不时向这边张望过来。 凌花落赶忙摆脱这些姑娘的纠缠,对老鸨说:“不好意思,在下是来找人的。” 老鸨一摆扇子,哈哈一笑:“来这里玩当然要找人啦。这里这么多姑娘,你找哪个都行。” 凌花落不想与她废话太多,直接说:“我想找逍遥子。” 老鸨始料不及地一愣,继而面露难色,“逍遥爷?这……” 凌花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便?” 老鸨道:“这位逍遥爷,是我们烟雨楼的老主顾,但脾气古怪,最不喜欢在他开心的时候有人打扰。以前有过好几次正在他喝花酒的时候有人找他,可是他大发脾气,动起了手,找他的人被打得非死即残,差点让我们烟雨楼关门。” 凌花落毫不在意地一笑,说道:“一般来说,一个人的毛病,基本上都是惯出来的。”说罢一手叉腰,冲着楼上大喊了一声:“逍遥子在么?” 老鸨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示意凌花落不要喊,“公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要是再折腾一次,烟雨楼肯定要关门了!” 却在此时,楼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是谁这么大胆,敢打搅我逍遥子的雅兴?” 第7章 凌花落撇了一下嘴,“还真把自己当爷了。”然后突然飞身而起,落在楼上声音传来的房间门口,毫不客气地一推房门,直冲了进去;众姑娘何曾见过这般高人,个个惊呆了,而后七嘴八舌地惊赞着:“他好厉害……” 房间里酒气夹杂着香气弥漫着,摆满酒菜的桌子前,面对门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虽然看样子已经喝得醉意朦胧,但眯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炯炯的光芒,注视着走进房门的凌花落。而他身边两个身着薄纱却不掩肌肤的妙龄女子,也正在端着酒壶,惊愕地看着凌花落。 凌花落微笑道:“打扰你的雅兴了,实在不好意思。” 逍遥子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哪里来的野小子,你知道不知道打扰我的人会是什么后果?”身边两个姑娘也都被吓得都退了一步。 凌花落道:“知道,被你打得非死即残,弄得这个烟雨楼几次差点关门,对吧?” 逍遥子更怒了,“你知道还胆敢过来打扰我?” 凌花落手一摆,示意两名女子先出去。两名女子连忙逃一样离开房间。逍遥子怒火中烧,“找死!”然后突然从凳子上飞起,足尖点在桌上酒壶的壶盖上,一掌推了过来。只看这轻功,便可知此人武功不浅。 凌花落身体向后转翻一下,左脚脚尖钩在木窗格里,身体横在半空,面向逍遥子,食指与中指并指而出,指向逍遥子的掌心;逍遥子的掌力扑出,凌花落的头发、衣衫及身后挂在门框上的珠帘飘扬而起,窗户纸也呼呼作响,然后轻轻落下,恢复平静??掌力未伤及凌花落分毫。 逍遥子有些吃惊,感觉对方的双指涌出的内力好似一堵铁墙,牢牢阻碍住了自己的掌力,无奈之下只好撤掌回身,站在桌旁。 凌花落也放下了手指,身体落下稳稳站住,“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来找你并无恶意,久闻宣城逍遥子耳目众多,专为各武林门派提供江湖情报,所以我来向你打听一件些急事。听人说逍遥子风流成性,最喜流连于烟花之地,便找到这里来了。” 逍遥子似乎仍不相信凌花落的武功,“你算什么,黄口白牙一个小子,说打听就打听,我逍遥子的情报岂是随意打听的?”说着又是一掌击了过来。 凌花落也没有耐性了,皱了皱眉头,双臂一张,喝然一声,一股无形的内力从身体猛然张开,震得桌上的盘子叮当作响,木门窗哐啷啷响了几声,墙上的字画、门上的珠帘猛烈一荡,然后纷纷落下。 逍遥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扑来,不但吞没了自己的掌力,更震得自己的身体无法站稳,连退几步,坐在床上;凌花落沉啸一声,指尖对着逍遥子的胸口凌空一点,“咚”的一声闷响,逍遥子身体猛然一震,便坐在那里不敢动弹,面色发青,嘴唇一颤,嘴角一股鲜血汩汩流出。 凌花落面色凛然,一步一步踱到窗户前,背对着逍遥子,“我没有心思跟你废话。你给我听好了。我问你的话,只要你知道,必须如实回答。敢有半个字说谎,我有至少十种方法能让你比死还难受一百倍。知道了么?” 逍遥子惶然点了点头。 凌花落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凌,名花落,是东海冥岛冥水宫宫主凌汀的养子,也是冥水宫指定的宫主接班人。” 逍遥子听到这里,猛然一抬头,似乎看到了极为可怕的妖魔,双目圆瞪,眼睛里满是极度的惊恐,张开的嘴巴已经不会说话了。 凌花落道:“十八年前,杨烈云人秘密潜入冥岛,偷学冥水宫内功秘籍水内心法后回到中原。冥水宫派出七名高手和上百精英人马来到中原围剿此人,但却错杀了很多武林知名人士,最终挑起了整个武林的公愤。那个暗中为冥水宫七大高手提供假情报的人,便是被杨烈云手下的江迁威逼利诱的你,逍遥子。” 凌花落说到这里,转过身,对已经瘫软在那里的逍遥子说:“我说的没错吧?你也是少有的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之一,我可有半句不实?” 逍遥子没有丝毫否认的意思,目光呆滞地问:“既然你知道了这一切,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杨孤鸿和江迁,灭掉天都门?” 凌花落轻笑,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最多只是在天都门归位仪式上捣乱一下,就算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杨孤鸿是无辜之人,我不会伤害他;至于江迁的命,我迟早会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江迁作为那个所谓的英雄杨烈云的老护法,在中原武林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我现在杀了他,就等于承认冥水宫是邪魔之教,我自然不能那么做。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亲口说出真相。” 逍遥子慢慢恢复了点神情,说:“我不明白。你们冥水宫与中原武林素无往来,我所了解的冥水宫,即使被整个中原武林视为邪魔之教都不会在意,而你又为何来中原?是为冥水宫挽回声誉?” 凌花落道:“冥水宫正如你所说,不会在乎在中原武林之中的声誉,因为冥水宫只要完成它自己特殊的使命便足矣。具体它的使命,不是你这般鼠辈所能理解的;而我这次来中原,亦并非为了冥水宫,只是为了自己。” 逍遥子略带吃惊地问:“为你自己?” 凌花落道:“是。具体原因我没必要告诉你。现在,你给我老实回答我问的每一句话。” 逍遥子点了一下头。 凌花落问道:“江迁为什么没有杀你灭口?” 逍遥子摇头道:“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我逍遥子虽然江湖耳线众多,但因为做的都是些偷听的苟且之事,名声自然不太好;即使我说出真相,以江迁现在的武林威望,别人一定会相信他而不会相信我。况且留下我一条命,对于江迁来说还是有很多帮助的。” 凌花落开始思考,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中原武林中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也并不算少,只是个个守口如瓶而已。” 凌花落继续问:“你知道陆尚渊么?他现在在哪里?” 逍遥子道:“陆尚渊是天都门以前的右护法,在天都门与冥水宫决战的时候不知何故突然叛逃,至今下落不明。江迁也多次要我寻找此人,但很奇怪的是,我的耳目虽然遍及四海,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想来已经不在人世了。” 凌花落又问:“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叛逃?” 逍遥子想了一下,而后说道:“那天夜里我的手下见到他愤怒地从天都门议事堂走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过了许久,他走出房间,对弟子们说想下山一趟亲自刺探敌情,然后就走下了山。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陆尚渊。后来江湖人说他是慑于冥水宫魔威,临阵叛逃,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认为了。” 凌花落皱了一下眉头,又问道:“那么他自行了断那日,有多少人亲眼所见?” 逍遥子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的线人也不知道。那时候,冥水宫抓了全镇百姓后,杨烈云何时下山、又何时自绝身亡,都无人知晓。当我的手下随众人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是全镇被救百姓围在杨烈云的尸体周围。” 凌花落似乎被触到了什么伤心之事,仰面一叹,然后说:“多谢你的相告。我不追究你当年假传情报一事,算作一谢。” 逍遥子赶忙拱手,“谢凌公子手下留情!” 凌花落又想起了什么,便转过头说:“还有,以后如果听到什么消息,最好及时告诉我。现在的你对于江迁来说利用价值已经越来越小,说不好哪一天,他便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他的为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如此聪明之人,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些。以后究竟和谁站在一起才能保住性命,自己好好想吧!” 逍遥子听着这几句话,心中暗叹这个少年的不简单,惶恐地点了点头。 凌花落走出门口,见老鸨和一群女子都在焦急担忧地望着那间房间。看到凌花落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她们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凌花落走下楼梯,老鸨赶忙迎面快步走过来,“公子,您没事吧?”后面那群女子也在关切地看着凌花落。 凌花落一笑,“我没事。那个逍遥爷之所以那么不高兴,是因为欠缺一样东西,而你们又给不了。” 老鸨又开始担心,“逍遥爷还欠缺什么东西?我一定想办法。” 凌花落摇了一下头,“不用了,我已经帮你们给他了。他以后不会再影响你们生意了。”说着向门外走去。 老鸨不解地追问:“公子,逍遥爷那里到底欠缺什么东西啊?” 凌花落头也不回,说了一句:“他欠揍。” 出了烟雨楼,凌花落走进一条小巷,突然眉头一皱,脸色一变,一手扶墙,一手捂着胸口,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原来凌花落虽然以功力冲淡香醍散的作用,可以活动自如,但功力尚未完全恢复。适才与逍遥子过招时,强激内力,以致受了内伤。 4负伤少年强战龙凤侠义掌门力排众难 黄昏下的黄山渐渐远去。 杨孤鸿、苏媚霞、陆菲菲三人同乘一辆马车,骖?并驾,向宣城赶去。 马车上,杨孤鸿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凌花落真是东海冥水宫的人,那么他阻止天都门重立便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菲菲问:“东海冥水宫,真的就那么邪恶么?” 杨孤鸿点头,“是。十八年前,他们派出七大高手和数百精英,杀害了很多武林人士。 第8章 最后在烈云镇掠走全镇百姓作为人质,欲换先父之命。先父顾及百姓安危,自断心脉而亡。” 苏媚霞一直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在听他们两人说话,只是双目呆呆地望着远方。 杨孤鸿察觉到了苏媚霞的样子,问:“苏姑娘,您在想什么?” 苏媚霞回过神,对杨孤鸿说:“东海冥水宫……早知他是冥水宫的人,我应该在抓住他的时候直接了断他!” 杨、陆二人不解,同时问:“为什么?” 苏媚霞似忆起伤心之事,哀叹一声,“十八年前,冥水宫七大高手来到中原所杀的武林人士中,便有我的父亲,苏长风。” 杨孤鸿略感吃惊,“苏长风?那么你便是当年蜀中高手,天下第一使毒之人‘毒煞婆婆’的外孙女,亦是‘彩蝶娘子’的女儿了?” 苏媚霞轻轻点头,“正是。那时候我才四岁,我随父母回父亲的老家探亲,遇到了冥水宫七大高手,被他们杀害。母亲侥幸逃过一劫,把我送回蜀地由外婆照料,自己孤身一人返回中原,想寻到那七大高手为我父亲报仇。可是后来七大高手不见踪影,似乎已经回东海冥岛;母亲也再无音讯,恐怕早就遇害了……”说到这里,苏媚霞闭上双目,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淌而下。 杨孤鸿叹道:“冥水宫滥杀英豪,果然狠毒无比。” 苏媚霞道:“我为了替父母报仇,十八年来苦练外婆真传,并且来到中原,想探得关于冥水宫的消息,并且为父母报仇。恰巧那日在天都门重立大会上看到了凌花落。本来,我只是不忍见他被众人围击,死于乱刀之下,才出手相救。万没想到,他便是于我有杀亲之仇的冥水宫之人!”说到这里,已经双泪涟涟。 这时陆菲菲说话了,“可是,那个冥水宫为什么要杀害武林人士?如果是为了称霸武林,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连杨老掌门都死了,为什么又撤回去了呢?” 此话一出,杨孤鸿和苏媚霞都愣了一下,然后面面相觑,杨孤鸿说:“是啊。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陆姑娘提醒,在下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苏媚霞惊愕之余,又说:“不管怎么说,我的父亲是死于他们手里,这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我一定会报仇!” 杨孤鸿道:“在下家父亦是为救百姓,被他们逼死,这一点也不会有错,烈云镇几千百姓皆可作证。”话说到此,却未免已经陷入思考中。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一整天。夜色降临时,三人到了宣城城门口,发现这里正聚集了上百名武林人士,好像正在商讨着什么。 三人凑了过去,便听到中间一个人说:“有探子回报,魔教之徒离开黄山后,今日出现在宣城。我已经派人把守在各个城门口,咱们现在就从这里开始搜城,一定会把他搜出来!” 杨孤鸿道:“看来他们所说的‘魔教之徒’,便是凌花落了。” 苏媚霞道:“正好,咱们也去找一找。对了,陆姑娘,你与凌花落无任何恩怨,你可以不必卷入此件事中。” 陆菲菲怎肯离去,猛摇了几下头,“既然遇到你们了,我当然不能离开。而且,我还真想见见,这个凌花落到底是怎样一个奇人,怎么会那么厉害!” 杨孤鸿听到这里,也有所顾虑:“苏姑娘,我想,凭你我二人的身手,即使再加上那群武林人士,纵然可以与凌花落抗衡,但想生擒恐怕并非易事。” 苏媚霞已经不耐烦了,“不管了,我一定要拼一拼!这一次,我决不会手软!” 宣城北门口。十几个人手持火把,围在那里;凌花落被包围在中间。 为首的两人是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上下。男人身着黄衣,气宇轩昂;女人身着白衣,雍容尊贵。 黄衣男人道:“当年冥水宫滥杀无辜,人人敌忾而视。我见这位凌花落小兄弟年纪轻轻而气质不凡,却有人杰之相,如果早日弃暗投明,定然前途无量。” 凌花落道:“一明一暗,共消互长。若你们所谓的邪魔歪教之人全都弃暗投明,这天下又何来明暗之分?而你们又怎么去体现自己名门正派存在的意义?” 黄衣男人竟然无言以对。 白衣女人笑道:“看不出这位小兄弟竟然伶牙俐齿,那我们夫妇只有得罪了。”说罢亮出剑招;黄衣男人亦拔剑出鞘,准备迎战。 旁边一名手下凑上来,低声提醒那对夫妇:“这个凌花落看似年纪轻轻,但一身武艺深不可测,竟然能击败洪耀,而且能与沈万尘老前辈战成平手。两位一定小心。” 两人略有吃惊,黄衣男人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如果不是立场相对,愚兄真想与这位小兄弟结识,交个朋友。”说到这里,他回头吩咐周围几个人,“今日我敬佩这位小兄弟,你们都不要出手,由我夫妇二人出战即可。” 其他几人应声退下,黄衣男人一提剑,“请教小兄弟高招了!”剑锋疾驰而来,白衣女人手中之剑也刺了过来。 凌花落手未动,背上长刀飞出刀鞘,凌花落飞身而起,手接刀柄,出招迎战。 在附近隐蔽之处,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三人正在观战。 杨孤鸿仔细看了看那对夫妇,说:“没想到,鄱阳龙凤侠侣也来了。” 陆菲菲好像从未听说过,“龙凤侠侣?” 杨孤鸿点了一下头,“男的叫黄龙,女的叫白凤。此二夫妇双剑合璧,独创的‘龙凤剑阵’攻守兼备。他们夫妇二人平日里江湖走动不多,也很少与人交手。以前有几名高手与他二人较量过,但没有一个可以击破此剑阵。” 苏媚霞却有所担忧,“可是凌花落并非普通高手,我怕这夫妇二人败下阵来,凌花落又会逃走。咱们是否应该上前助那对夫妇一臂之力?” 杨孤鸿细看了一下正在对战的三人,摇了摇头,“不。刚才那对夫妇已经决定两人迎战,此刻咱们上前帮忙,恐怕人家不会答应。再说,……”杨孤鸿说到此时,停住了,双目紧盯着三人的动作。 苏媚霞也看向他们,发现凌花落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杨孤鸿疑惑道:“不知道是不是杨某的错觉。凌花落此刻好像不如当日与我交手时的身手,似乎退步了不少。” 果然,几十招过后,凌花落身形开始有些迟钝,本来有攻有守的对决,到了后来凌花落只是招招拆解,防备黄龙白凤夫妇二人的双剑。 而这对夫妇,武艺果然精湛。黄龙剑锋横扫,凌花落立刀一挡;白凤自黄龙头顶飞身而起,直刺而来;凌花落退身闪避,黄龙欺伸向前,剑尖直取凌花落面门而来;凌花落侧身让过,白凤已经绕到凌花落身后,夫妇二人同时出手;凌花落飞身而起,夫妇二人亦飞身追击,半空中两人在凌花落两侧快剑而袭,凌花落身体飞转,刀刀抵挡。 苏媚霞突然恍然,“是我的香醍散!凌花落中了我的香醍散,本来使不出半点力气,应该静养七日之后才能恢复功力。但是他自己强运内功,冲散药力逃走了,现在又与别人交手,一定是硬提真气,受了内伤。” 杨孤鸿感叹:“受了内伤尚能与龙凤侠侣对战,这凌花落果然不简单。” 说到此时,再看向三人,黄龙、白凤双剑左右击出,不待凌花落变换招式,两人同时身体疾转,带剑而过;剑锋从凌花落身体两侧飞来,凌花落身形不稳,已经无法飞身闪避,突然身形一沉,立稳双足,双臂张开,长啸一声,一股内力从凌花落的身体上四散开,黄龙白凤二人只觉得剑力被一股无名力道阻回,不由得双双收剑而退;周围十几个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站在前面的几个人踉跄而退,险些摔倒。 凌花落突然刀尖点地,手捂胸口,“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媚霞一下子急了,“这个傻小子!已经受了那么重的内伤,怎么还要这般的拼命,是不是不要命了!” 白凤警觉,“是谁藏在那里?” 三人见他们已经被发现,只好走了出来。 杨孤鸿走到龙凤夫妇面前,拱手道:“在下杨孤鸿,幸会黄龙兄、白凤女侠。” 苏媚霞也拱了一下手,“小女子苏媚霞,见过二位。”她望向立在那里的凌花落,眼中充满了敌意;凌花落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冷淡地扫过一眼几人,便不动声色了。 黄龙这才卸掉了警惕,面露微笑道:“原来是天都门杨掌门。这位苏姑娘,听说您在黄山曾经智取这位凌公子?” 苏媚霞道:“不敢,阴谋诡计而已。”她又冷眼看向凌花落,“不过最近听说这个家伙是武林恶门冥水宫的人,二位何不就此擒住他?” 凌花落见她对自己的态度与先前是天壤之别,略有伤感地摇头一笑,却也不在意,便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向她。 白凤面露难色,对苏媚霞说道:“适才听苏姑娘所言,这位凌公子受了内伤在先。我们如果再打下去,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黄龙也吃了一惊,赶忙快步走过去,轻轻扶起凌花落,而后拱手作揖:“凌兄弟身带内伤,尚能有如此功力,真让黄某汗颜!” 凌花落见黄龙如此客气,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问道:“你们既然是来杀我的,为什么不打下去了?” 黄龙又拱了一次手,低下了头一声叹:“唉。我们夫妇二人虚长凌兄弟十几年,凌兄弟又受伤在先,我们俩联手百招将近尚无法取胜,其实我们已经输了。” 白凤也说道:“这次我们夫妇真的输得心服口服。 第9章 小兄弟的武艺确实高深!” 黄龙又道:“听闻凌兄弟与天都门有莫大过节,此刻杨掌门既然来了,我们夫妇也无权过问。凌兄弟又身为魔教之人,恕我们夫妇无法保全小兄弟!但今日之后,我们夫妇二人从此不会再与凌兄弟动手,希望凌兄弟保重!” 黄龙之言,令几人都略有动容。此夫妇二人的君子之风,侠者之气,确实让人敬佩。 凌花落也回礼:“小弟敬佩两位的为人。今日多谢两位手下留情。” 黄龙道:“凌兄弟珍重!”说罢与白凤及十几名随从撤出,消失在夜色里。 杨孤鸿走上前来,“凌公子,你身负重伤,让我们带你先去养伤。” 凌花落愣了一下,“你现在不动手,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杀我了。” 陆菲菲突然插嘴说:“喂,你当杨掌门是什么人,怎么会趁人之危呢?” 杨孤鸿笑了笑,“这位陆姑娘说得不错。不瞒凌公子,即使到现在,杨某对凌公子当日阻止天都门重立一事仍然恨意未消。断剑之恨,让杨某刻骨铭心。但杨某至少也有几分正气,虽然不敢比黄龙白凤二夫妇之侠义为人,也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怨,就去做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而在这个时候苏媚霞突然喊道:“你们都是英雄豪杰,我不是!我要为我的父母报仇!凌花落,接招吧!” 几人一愣,来不及阻止苏媚霞,她已经彩袖飞扬,袖中两片叶子飞向凌花落。 凌花落虽然身负重伤,但离苏媚霞较远,躲过这两片叶子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万没想到的是,凌花落竟然没有躲闪,叶子唰然飞过,已经打在凌花落的身上!叶子嵌入凌花落的内肩,一丝鲜血染红了凌花落的衣衫。 苏媚霞没料到会是这样,惊愕不已地站在那里;叶子上的毒很快就发作了,眼看着凌花落的身体里慢慢倒了下去,苏媚霞情不自禁飞身上前,接住了凌花落。 苏媚霞竟会心生不忍,焦急地问:“傻小子,你为什么不躲啊?” 凌花落躺在苏媚霞的怀里,无奈地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已经很虚弱,“那么快……你让我……怎么躲……”说完便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宣城客栈外。 深夜里的客栈已经被上百支火把照得通明,一群武林人士包围了客栈门口。而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三人,此刻正站在客栈门口,面对着这群武林人士。 这群人都是前来围剿凌花落的,为首的有淮南二老、“庐山飞瀑剑”常欢、“长江飞浪剑”许观堂等人。 常欢怒声道:“杨掌门,我们已经知道凌花落身负重伤,此刻就在客栈里面,让我们一起冲进去把那个魔教之徒千刀万剐!” 杨孤鸿道:“各位都是名满武林的英雄,即使他是魔教之人,亦应当恪守江湖道义,不能趁人之危。而且对于冥水宫当年作乱中原武林之事,尚有很多疑点,待凌花落醒来后,在下自当查明真相,给武林一个交代!” 许观堂也怒道:“有什么可查的?我的师兄当年就是死在冥水宫那七个人手里,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况且杨掌门,请你不要忘了,你的父亲杨老英雄当年是怎么死的!” 杨孤鸿昂首道:“在下先父当年为救烈云镇百姓,甘舍一命,在下不敢忘却!但是,正因为先父是众人敬仰的英雄豪杰,如果今日在下放众人进去乱刀加害于一个昏迷不醒之人,即使先父在世,料想也不会答应的!” 淮南二老中的淮阴老哼了一声,“杨孤鸿,你可知道,今日你阻拦众人剿灭魔教之人,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杨孤鸿拱手道:“淮阴前辈请明示。” 淮阴老道:“今日如果你阻拦众人,日后江湖人定当把你当作是与魔教沆瀣一气之人!” 杨孤鸿却不以为然,“清者自清,我杨孤鸿俯仰天地,问心无愧。杨某自认为,一个真正的侠士,是以道义为先,恩怨为后。请恕在下不能放众位进去!” 淮阴老旁边的南阳老说道:“杨孤鸿,你如此执迷不悟,难道连你父亲当年用性命换来的英侠名义都不要了么?” 杨孤鸿摇头,“南阳前辈此言差矣。当年父亲自绝,是为了烈云镇百姓性命,而非为了名声。如果今日在下纵容诸位杀戮濒死之人,才是真正辱没了先父的声誉!” 杨孤鸿字字斩钉截铁,心意坚定不移! 淮阴老又看了看苏媚霞和陆菲菲,“这两位姑娘,你们是无辜之人,是否也要和杨孤鸿一起,与魔教之人混淆一处?” 苏媚霞道:“说起来,当年我的父母,也是冥水宫的人所杀。见到凌花落,我也欲杀之而后快。但今日之事,确实非比寻常,小女子纵然不是英雄豪杰,也知做人之道。所以小女子是站在杨掌门这边的。” 陆菲菲也扬起头,“我也一样!不许你们杀凌花落!” 杨孤鸿对陆菲菲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日后可能我们会被天下武林所敌视,对你而言太危险!” 陆菲菲面色变得愤慨起来,上前一步说:“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原来家父所言甚是,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们想杀凌花落,为什么不等他伤好以后,与他光明正大地对决?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淮阴老摇摇头,“一个是置先父一生英名于不顾的不孝子,一个是杀亲之仇不但不报反而与敌为友的不孝女,还有一个未经世道的无知丫头。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谈的道义?”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今天我们可以放过凌花落,……” 这时常欢和许观堂同时上来表示不解,“淮阴老,您这是为何?” 淮阴老伸手一拦,“这群小娃口口声声江湖道义,老朽便让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道义!今天,老朽看在杨烈云的英名上,我们可以作罢,不为难你们。但是从今天起,天下武林便容不下你们,我们再见时,会把你们等同于魔教之人一样,绝不手下留情!” 说罢一转身,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南阳老叹了口气,“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也走掉了。 常欢与许观堂对视一下,收剑出鞘,虽然心有不甘,但淮南二老乃是中原武林与沈万尘齐名的老前辈,不得不从,只好随二老走了;众人也纷纷散去了。 客栈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三人都不言语,在静静的夜色里沉默良久。 苏媚霞轻身问道:“杨掌门,你这么做,不会后悔么?” 杨孤鸿咬了咬牙,“如果天都门没有对不起过冥水宫,而冥水宫确实是滥杀无辜的魔教,那么杨某便以一死来谢天下武林!”说罢转身进了客栈。 苏媚霞望着星空,迷茫地说:“爹,娘,女儿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宣城客栈客房的内屋。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三人围坐在躺在床上的凌花落旁边。 陆菲菲问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苏媚霞道:“放心了。他刚才吐血的时候,已经吐掉了大部分香醍散的药力,我又给他服下了一些疗伤良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功力就会恢复很多。” 陆菲菲好像很奇,“真看不出来,这么年轻的小子,会有那么高的武功。” 苏媚霞道:“因为你不知道冥水宫的可怕。当年冥水宫那七个人的武功,我是亲眼所见。我的父亲甚至没抵多久,便被其中两个人一左一右,各施一掌击倒。” 杨孤鸿道:“我也很想知道,这冥水宫到底是何神秘门派。先前陆姑娘无意之中提醒过在下,凭借冥水宫如此高手如云的实力,想要一统江湖也并非什么难事。可是他们来时诡异神秘,去时无影无踪,虽然成为武林公敌却又不似想与武林任何门派为敌,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说着看向凌花落,“只有等他醒来,好好问清楚。或许会找到答案。” 苏媚霞神情黯淡,看着像个孩子一样正在沉睡凌花落,柔声说:“看他睡去的样子,真不忍让人加害。看来,我真的无法为我的父母报仇了。” 陆菲菲道:“苏姐姐,既然当年冥水宫不似要称霸武林,那么冥水宫的人对中原武林之人下手或许也只是迫于无奈。” 苏媚霞道:“如果是迫于无奈,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让那个冥水宫非要杀那么多人?你也许不知当年冥水宫七大高手在中原武林的凶残,一经下手,绝无活口。” 杨孤鸿道:“其实我也感觉到了,当年那七大高手似乎身受什么使命,而且指使他们来中原杀人的幕后主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媚霞问道:“何以见得?” 杨孤鸿回想了一下,说:“当年我年纪尚小,隐约记得天都门旧日几位前辈谈论过此事。据说他们杀人好像很有目的性,虽然杀的都是些名门之人,但并未对任何大派掌门下手。” 苏媚霞道:“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杨孤鸿道:“这只是一方面。如果他们想杀这些中原武林的栋梁,也不会派来那七名高手。仅听别人所谈的那七名高手的实力,便可知道那冥水宫宫主的武功定然高深得无法想象。冥水宫如果想取这些掌门人的性命,倒也并非难事,可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到底为何?” 苏媚霞感觉她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如若不是细细去想,确实忽略了这其中很多微妙的东西,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一眨,陷入了思考。 天都门后堂内室。 第10章 江迁与林铮对坐于桌子两侧。 林铮道:“江兄,杨孤鸿竟然在武林众人面前公然袒护身负重伤的凌花落,我想从今往后,他可能会和那个凌花落一起,成为武林的众矢之的。” 江迁到:“没想到杨孤鸿竟然有如此胆量。杨孤鸿这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觉得他除了在练武上有点天赋以外,就只是个儒弱的公子哥而已。看来他骨子里却实藏着他爹的耿直与固执。” 林铮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江迁不作回答,反问道:“主公那边,有什么看法?” 林铮道:“前日主公回信,要我们继续旁观,他不久后便会来中原。但主公要我们赶快找到‘那个人’并除掉他。” 江迁点了点头,“你继续和主公保持联系,告诉主公,我会暗中加派人手,寻找那个人的下落。至于凌花落那边,我会找人继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铮似乎对他的吩咐式的口气有些不满,说:“我这边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只要你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就行,知道了么?” 江迁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满,陪上笑脸说:“林老弟切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我二人精诚合作,共同为主公办事。” 林铮一笑,给了江迁一个台阶下,“你说的是。”然后脸色一沉,继续说:“对于凌花落现身中原这件事情,主公也出乎意料。他并非没想到会有其它‘暗门’之人来到中原,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身份之人,而且是这样高调露面。眼下就是你江兄发挥能力的时候了,能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把事情办得稳妥,定然会让主公满意。” 江迁道:“我一定倾力而为!” 林铮又说:“当然,这其中牵扯的事情与背景极其复杂,其间可能会遇到你无法想象的突发事件与周折。如果你应付不过来,就早点对主公说,他也不会怪罪你。” 江迁却充满信心地哈哈一笑,“我江某即使愚钝,但是在中原武林打拼了数十载,也算是个风浪中走出来的人,请林老弟放心便是了。” 林铮对江迁侧目而视,有些藐视的感觉,哼笑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5冥水之子吐露实情江湖之水始现波澜 天快亮的时候,凌花落醒了过来。 凌花落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但先前真气滞流的情况好了很多,气脉顺畅很多,看来功力恢复了不少。 凌花落抬起头,看到三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杨孤鸿轻声问:“凌公子,你醒来了?” 凌花落点了一下头,慢慢坐起身来。 苏媚霞也放下了心,说道:“你总算醒来了。我们有好多话想问你。” 凌花落似乎已经料到她要问什么,“我记得你那时候说要为你父母报仇。看来你的父母,也是死在当年冥水宫七大高手手上?” 苏媚霞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另一侧,没有说话。 杨孤鸿道:“眼下整个中原武林之人都知道你是冥水宫的人,大家都想杀掉你。其实今天在下没有趁公子受伤时加害于公子,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 凌花落站了起来,背对三人。“我说的话,你们未必会相信。” 杨孤鸿道:“只要凌公子说得合情合理,在下一定深信不疑!” 凌花落摇了摇头,“杨兄,我不敢奢望你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信与不信,请你听完我说的每一个字再说。” 杨孤鸿连忙说:“请凌公子明示!” 凌花落回头看了看陆菲菲,“这位姑娘?” 杨孤鸿道:“这位姑娘只是个不相干之人,但在你昏迷的时候,面对前来取你性命的众武林人士毫不示弱,与我们站在一起,阻止他们趁人之危,凌公子大可放心。” 凌花落这才知道杨孤鸿三人的仗义之举,“先谢过三位的仗义相助。”然后看了看客房门口和窗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说着走出了房门,三人紧随其后。 在宣城城郊,一处断崖旁边,凌花落停了下来,立于断崖之顶,看看四周确实没有其他人可藏身之处,这才开始对自己阻拦天都门重立及一切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你们都见过我所使用的刀法吧。那套刀法名为‘九旋刀法’,是冥水宫的绝世秘籍,只有冥水宫主的指定接班人才有资格修练。中原武林没有人见过这套刀法,我们冥水宫也不知道当年杨烈云是从何处得知的。他为了偷学此刀法,暗中潜入东海冥岛,意图窃取刀谱,虽未成功却在无意间偷学了冥水宫另一秘籍??‘水内心法’。由于‘水内心法’是至寒的深奥内功心法,常人贸然修炼定会堕入魔道而危害武林。冥水宫为了防止杨烈云堕入魔道残害众生,派出七大高手和上百精英人马前去中原围剿杨烈云……” 听到这里,杨孤鸿已经惊愕得无法言语,他万没想到,江湖众人敬仰的父亲,竟然会是窃取他派刀谱的贼人! 凌花落继续说:“由于情报错误,七大高手错杀了很多武林知名人士,其中包括苏姑娘的父母。昨夜在城门口,苏姑娘口喊为父母报仇,我便立刻猜得苏姑娘的父母亦是死在冥水宫那七个人的手里,所以甘愿受你一击,算作回报。” “经过很多次错杀,冥水宫挑起了整个武林的公愤,被武林视作滥取人命的邪魔之教。后来在一名神秘人的提点下,七人才明白杨烈云才是真正偷学秘籍之人。冥水宫七大高手最终与众中原武林人士在黄山展开恶战。” “杨烈云在修炼过‘水内心法’后,果然坠入魔道,野心勃发,功力也大有所进,但由于修习水内心法尚浅,杨烈云与天都门几名顶尖高手仍旧敌不过冥水宫七大高手联手。眼看七大高手要攻入天都门,杨烈云恼羞成怒,想要抓来全镇百姓作为人质,逼冥水宫退兵。天都门右护法陆尚渊不忍全镇百姓陷入杨烈云魔掌,安危不保,于是暗中发信给冥水宫,而后失踪。冥水宫接到陆尚渊密函,抢先一步将全镇大部分百姓集体转移到己方阵地。杨烈云恼羞成怒,魔性大发,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杀死了所有没来得及转移的残余百姓,最后在面对赶来的七大高手时,因心法修行不当,血气偏行,冲断心脉突然毙命。冥水宫见修炼‘水内心法’之人已死,便撤回冥岛。却在回撤途中,突然遭遇极强的高手袭击,抢走了陆尚渊的那封密函。七人有死有伤,受伤的人回到冥岛后不久因伤势过重也相继去世。事后天都门左护法江迁对外歪曲宣传,而杨烈云则成了舍却一己之命换取全镇百姓性命而名垂江湖的盖世英雄……” 杨孤鸿已经完全呆在那里了。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却无法想象当年的事情竟还有这样一面情景,父亲在自己心中不可磨灭的榜样形象顷刻间摇摇欲坠;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有如此卑鄙的真面目! 凌花落继续道:“那个为冥水宫七人间接提供错误情报的人,便是这宣城的逍遥子。当年他被江迁收买,暗中错指修习‘水内心法’之人,致使他们错杀了很多无辜。但我不会杀他,他只是被江迁收买而已,江迁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眼下如果我想杀掉江迁易如反掌,但凭他现在的武林声望,我如果杀掉他,恐怕更难让武林信服。所以我一直在不断想办法,如何让他亲口告诉天下人真相。” 说到这里,凌花落停了下来,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已经木然的杨孤鸿的肩膀。杨孤鸿这才回过些神。 缓了一会儿,杨孤鸿问:“那么,你这次来中原,是为冥水宫挽回声誉的么?” 凌花落摇头,“不。冥水宫向来不会在乎自己在武林中的名声。” 杨孤鸿越发糊涂,“我不明白……” 凌花落道:“冥水宫存在的意义,远非你们可以想象。天下武林,与冥水宫相似的门派共有四个,其他三个为昆仑派、初月谷、七仙门。此四方门派在一个名为‘百年鉴天之约’的盟约下成立,皆为力量凌于中原武林的世外门派,被称为‘暗门’;其修行的武功都是天下罕见的绝世武功。他们彼此暗中互相牵制,保持天下武林的长期平稳。所以,只要能尽到这个责任,四方暗门是不会在乎自己的声誉,哪怕被武林认作邪魔之教也无所谓。而这些,是你们远远无法理解的。” 杨孤鸿真的无法理解这些,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苏媚霞问道:“那你来中原,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花落道:“为了我自己。刚才我跟你们说过,当年杨烈云在得知冥水宫抢先一步转移了烈云镇大部分百姓时,最后一招阴谋诡计落空的他恼羞成怒,一个人屠杀了烈云镇剩下的那些没有来得及转移的百姓,其中镇郊一家书香门第二十一口人全部被杀,仅有一个被藏在米缸中的男婴幸免于难。后来冥水宫七人赶到,听到男婴啼声后将其救起,带到冥岛。回岛路上,为了保护这个男婴,七大高手与那些来袭者打斗时个个分神,所以才死伤惨重。而那个被救的男婴,就是我。” 说到这里,凌花落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神情怅然。 苏媚霞吃惊不小,“原来你的亲人也遭到了不测。所以你来到中原,为家人报仇?” 凌花落点了点头,“是冥水宫宫主凌汀将我抚养成人。她虽不是我亲生母亲,却对我视同己出,不但亲授‘九旋刀法’、教我读书识字,而且还摒弃血缘之见,破格指定我为下任宫主。我那日在冥岛地下宫修行,趁人不备,进入了义母向来禁止我入内的密室,看到了记载着冥水宫各种历事的《冥水秘鉴》,这才知晓了十八年前那场不为人知的动荡的真相,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第11章 “所以,我这次来到中原,想查到当年那两个神秘人??第一个是在七大高手回岛途中出手袭击他们的人,他与当年之事一定有莫大关联;第二个是为七大高手指明‘水内心法’偷习者的神秘人,他一定也知道很多事情。同时,还有一个人至关重要,那便是当年为冥水宫传来密函,救了全镇百姓的天都门前任右护法,陆尚渊。他为了百姓,宁愿背叛自己的门派,这才是真正以苍生为念的英雄。所以我要找到他,让天下人知道杨烈云的真面目,以祭我一家二十一口在天之灵;并且还要找一样东西,就是当年陆尚渊发给七大高手的密函。十八年前那件事唯一的证据,便是那封下落不明的密函了……” 凌花落说完话,怅望着天边那缕泛红的曙光。 苏媚霞若有所悟,对杨孤鸿说:“如此说来,天都门确实不能重立,否则杨孤鸿你会成为江迁的一颗棋子,任其摆布,而且永远蒙在鼓里。并且无法知晓江迁会利用天都门的力量和声誉做出什么事情。” 杨孤鸿又摇摇头,似乎有些混乱:“不……凌花落,你说的这些话太出乎我的意料。你说的事情太过复杂,而且其中所牵连的影响远非我所想象!那么多疑团,那么多神秘人,让我怎么去理解!什么四方暗门,我只听说过东海冥水宫,如果其它三个门派真有此般令人无法想象的高深,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凌花落回过头,说:“这四方门派,不能参与中原武林的纷争,只是暗中互相牵制。如果不是杨烈云偷学冥水宫的秘籍,冥水宫的人是不会踏上中原半步的,中原武林也不可能知道天下间还有我们这样的门派存在。” 杨孤鸿仍是摇头,“这一切太复杂了……我无法想象……” 凌花落淡然一笑,“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而且我也知道一经说出全部缘由,你在短时间内也肯定无法理解。这也是为什么当日我怎么也不说出阻止天都门重立的原因。先前我也说过,我不敢奢望杨掌门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因为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说出了我内心最真实的所知和所想。” 苏媚霞道:“你所说的这些事情的复杂程度确实无法让人理解。我想,你也是仅凭《冥水秘鉴》一面之词,知晓了这一切。是真是假,又怎么得知?” 凌花落道:“《冥水秘鉴》是我娘亲手所写,不会有错。” 苏媚霞却不以为然,“所以我说,你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傻小子。既然那部秘鉴是令堂一手所写,便完全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去记录。江迁都可以骗了整个武林,令堂又怎会骗不了你一个人?更何况你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对她自然深信不疑。如果她想骗你,利用你,又何尝不是轻而易举?” 凌花落却摇头一笑,“我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了解她的为人。我娘宅心仁厚,又对我恩重如山,是不会骗我的。况且《冥水秘鉴》她藏于密室,确实从来都不许我进入。偷看了秘鉴后,我执意来到中原为家人报仇,我娘也是百般反对。”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杨孤鸿说道:“对不起,刚才杨某失态了。苏姑娘所言甚是,但细想想凌公子所言,又似乎句句在理,细细推算,每件事情的发生都合情合理。到底真相是怎样的,当真让人费解!” 苏媚霞担忧道:“杨掌门,倘若你的父亲真如凌公子所言,你,……”后面的话苏媚霞没有说出来,杨孤鸿也明白了苏媚霞的意思。 杨孤鸿摇头一叹,“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从未想过先父会有可能有这样的真面目。自始至终我都在父亲在武林中遗留下的光芒中长大,人人都把我当作大英雄的儿子而倍加尊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媚霞想了一下,说道:“不管怎样,这些只是冥水宫一面之词。如果有机会见到冥水宫宫主就好了,咱们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杨孤鸿好像被提醒了一下,对凌花落说:“我必须去冥岛一趟。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向冥水宫宫主当面对质。凌公子,可否带杨某去一趟冥岛,让杨某亲自面见贵宫宫主?” 凌花落略作思索后点头答应,“好。我带你们去。” 宣城南径县郊野。 常欢和许观堂及随从几十个人正走在野外的荒路上;淮南二老已经先行离去,常、许二人本也打算这次围剿凌花落一事先行作罢。 许观堂心里却很不情愿。当年他的师兄被冥水宫那七个人错认是偷学水内心法之人,被七个人围攻而死,身受二十多掌,惨不忍睹。一想起这件事情,许观堂就怒火中烧;眼下冥水宫的人又来到中原,许观堂得知消息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夜赶往黄山一带,并且在宣城遇到了也是来围剿凌花落的淮南二老等人。 碍于淮南二老的面,许观堂暂时忍住了;但回去的路上,心里却总不是个滋味。寻思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站住了脚步。 许观堂:“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白白放过了冥水宫的人!” 常欢和众随从也停住了脚步。 常欢:“许兄,其实我也觉得这次放过了那个凌花落有点可惜。但是淮南二老的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 许观堂:“如果淮南二老有师兄弟当年也死在冥水宫的人手下,他们昨夜还会那么容易就放手么?听说那个凌花落武功高深莫测,就连沈老前辈都不能取胜。如果这次就这样算了,恐怕日后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常欢依然有些犹豫不决,“这,……可是,……” 许观堂又说:“再说了,眼下淮南二老已经走了,如果咱们俩去杀掉那个凌花落,武林人一定对咱们另眼相看。日后行走江湖,那还不倍受尊敬?” 常欢细想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又放心不下,“那个杨孤鸿,毕竟是当年杨老英雄的遗孤。如果他硬是阻拦,咱们难道真的和他动手么?” 许观堂:“昨天他们都在说什么江湖道义。如果因为父亲是受人景仰的英雄,儿子就可以与魔教串通一气,那么江湖道义又在哪里?” 常欢这才下定决心,“好!咱们这就回去,杀掉那个凌花落!” 说罢两人带领手下往回走去。 快到宣城东门的时候,众人与凌花落、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四人相遇。 远远的一看见几人迎面走来,许观堂等人便纷纷亮出刀剑。 杨孤鸿见他们又杀了回来,待走近些后,停住了脚步,说:“难道几位还要弃道义于不顾,非要出手不可?” 常欢见凌花落醒了过来,似乎有些顾虑,没有言语;许观堂却已经按耐不住了,说:“口口声声讲道义,包庇魔教之徒、与邪魔之人同肩共行又怎么算?” 苏媚霞摆出招式,“少和他们废话,言而无信的家伙,想打就来!” 凌花落一伸手,拦住了杨、苏二人,冷冷地说:“他们要找的是我。你们不必出手,由我一个人来就好。” 杨孤鸿:“你的伤……?” 凌花落:“已经不碍事了。苏姑娘的药果然奇效,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说到这里凌花落亮出了刀,眼睛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你们这群死缠不休的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以为我受了伤,就可以趁机取我性命?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冥水宫真正的‘九旋刀法’,也让你们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话音刚落,人刀并出! 许观堂、常欢连忙分立两侧,意图左右夹击;余下众随从手持兵器正面迎向凌花落,乱剑刺来。 凌花落迎锋旋身,刀舞连连;眼花缭乱的刀影,在旭日的光芒里闪耀着;那些随从们被斩下的手臂,伴随着身体里喷洒而出的鲜血,在朝阳中纷飞着…… 凌花落身法诡异,穿梭于人群之中,几个来回后,那些随从的右臂已经全部被斩下;而许观堂和常欢二人,空耍了几十招,常欢的“庐山飞瀑剑”和许观堂的“长江飞浪剑”看似绚丽的剑法却连凌花落的衣襟都没沾到,便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个个失去了右臂,退在一旁痛苦地呻吟着。 看着满地还握着兵器的手臂,常欢和许观堂顿时面色如土,呆若木鸡。 凌花落收刀入鞘,看都不看他们,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群人逃一样离开了。 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已经看呆了,他们第一次看到凌花落如此冷酷的刀法,这与他当日在天都门与自己交手时所使得刀法完全不同,更快、更狠、更毒! 苏媚霞似乎也打了个冷颤,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竟能有如此毒辣的身手,干净利落,一经出招便招招见血! 陆菲菲却满脸惊异,继而发出一声赞叹:“真是名不虚传!” 杨孤鸿惊惑地问:“凌公子,这当真只是你五成的功力?” 凌花落:“我说过,冥水宫所修练的武功,是中原武林根本见不到的。” 杨孤鸿:“那么,当日你与我交手时所使的刀法……” 凌花落:“那只是‘九旋刀法’的基础,用以切磋武艺,没有杀招。” 杨孤鸿略带惊异地点了点头。看看今天凌花落的身手,再想想那日,凌花落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而且当时幸亏苏媚霞将凌花落掠走,否则众群雄蜂拥而上,一旦激怒凌花落,恐怕现场会血流成河,满场横尸。 几人刚离开不久,宣城东门口,刚刚交手过的那个地方,几百名武林人士已经聚集在了一起;队首,“鞠天鹤”沈万尘、铁刀门掌门人洪耀、东岳门镇邪、镇恶二长老、太行门太虚道长、青云门掌门人林荣、奇#書*網收集整理北岳门掌门人穆杰、杭州水云阁秀水、秀云两姐妹、南苍派掌门人冯颐正在那里谈论着,武林十三大门派中的一半已经聚齐;其它较小门派有飞龙谷谷主秦道升、雷鸣堡堡主雷昆、红叶山庄庄主周子铭等人,加上一些名满江湖的门宗高手,聚于城门,声势浩大。 第12章 沈万尘叹了口气,“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 穆杰:“听目击者说,刚才在这里有一个少年与一群人打斗。我想应该就是那个魔教之徒凌花落没错。” 太虚道长:“真没想到,魔教之人出手竟然如此狠毒!” 镇恶:“听说那个凌花落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这些人,为何会让他如此重创?” 林荣:“我来的时候,遇到了淮南二老,据他们讲,本来凌花落的确是被华山龙凤侠侣重创,但后来却又被天都门掌门杨孤鸿和一个叫苏媚霞的女子救醒,并且曾经阻拦他们围剿凌花落。” 洪耀:“杨掌门?这怎么可能?当日凌花落出面阻拦天都门重立,而且冥水宫又与他有杀父之仇,他怎么会与仇人站在一起?” 林荣:“他们两人亲眼所见,还说当时常欢、许观堂也在场,应该不会有错。” 洪耀点了点头,惋惜地说:“可怜杨老英雄一世英名,却毁在这个不肖之子手里!真没想到,十八年了,冥水宫的人会再次来到中原,作乱武林。而中原武林,甚至连冥水宫所在之处都无法探得。十八年前,对方只凭七人和百十人马,便闹得武林沸沸扬扬;现在又仅由一人杀来中原,便人心惶惶。这冥水宫,真的太可怕了……” 秀水:“洪掌门何出此言?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我中原武林,高手如林,难道还找不到能与之抗衡的侠士?” 洪耀摇了摇头,“秀水女侠,不光是你,我们大家都希望会有盖世英豪出现,阻止魔教在中原的恶行。但是,你没有亲眼所见凌花落的身手,自然不知道他的可怕。” 镇邪:“一个牙刚长齐的小子,伤了几个喽罗,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洪耀有些气恼,“镇邪长老,等您与那凌花落亲自交过手之后再说此话,洪某才会真正佩服您老!” 镇邪不屑一顾地一笑,说:“如果有机会,我倒要看看,那个凌花落是否长了三头六臂,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沈万尘:“当日天都门重立大会上,镇邪、镇恶两位长老没有到场,并未亲眼见到凌花落的身手,所以才出此言。老朽那日当场与他交过手,此人确实万中无一。”顿了一下,沈万尘长叹一声,继续说:“真无法想象,这冥水宫是怎样修行武功,又是如何培养出如此之人!” 太虚道长:“既然那凌花落会被华山龙凤侠侣重创,看来他也并非无法对付。只要大家团结一致,消灭这个魔教徒想来并非难事。” 穆杰:“那黄龙白凤夫妇的确剑法精妙,但正如秀水女侠所言,我中原武林人才济济,像黄龙白凤夫妇那样的英杰想来并不难寻。其实今日诸位英雄,各个都是名家正宗,对付那凌花落自然不在话下!” 沈万尘却陷入了疑团中,沉默思索着。他与凌花落交过手,虽然两人都未尽全力,但自己确实略逊一筹;想那黄龙白凤夫妇纵然剑法高明,但也不会强于自己太多,没有道理会让凌花落重创昏迷。这其中的缘由,确实让人费解。 秦道升:“现在他们应该走不远,咱们是不是应该追上去找一找他们?” 沈万尘:“不可。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所去何方,如果大家同行,一路寻找,找到他们的机会很渺茫;如果兵分多路,即使遇到凌花落,人手不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秦道升:“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万尘:“这里离黄山已经不远。既然江迁飞书而来邀请众位,事不宜迟,大家赶快去天都门,一起商议!” 一行人带领众弟子,向黄山赶去。 6杨苏共踏冥岛之路许常求拜黄龙白凤 镇江城北,长江岸边。 夕阳中的沧浪之水,闪烁着粼粼的金光,向天边正在慢慢燃尽的红霞中缓缓流淌着。 杨孤鸿、苏媚霞、陆菲菲、凌花落四人立于江边瑟瑟的晚风里,望着江水流去的方向,各有所思,都默然无语。 刀冷剑寒江野凉,斜暮入水分阴阳; 此生一梦惊觉醒,寄身锋刃浸血芒。 仇染山河风承泣,恨冲霄汉怒满膛; 只待云破暗穹开,酒浇?臆抒懑肠。 杨孤鸿看着正在凄然望江的凌花落,心中一阵悲凉,“现实残酷,不如梦境,确实让人不忍醒来。凌公子,此刻你的心里满是仇恨,想来一定很痛苦。网你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前的日子,在冥岛过得定然逍遥快活吧。” 凌花落点头道:“小的时候,我娘教我武功,让我读书,我总是觉得很苦。看着岛上别人家的孩子都在放风筝,我却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奋力挥刀,总觉得上天对我很不公平。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虽然看似很苦,但无牵无挂,无仇无怨,确实逍遥自在。” 陆菲菲的样子仿佛又兴奋又着急,“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这么多船,随便找一艘搭上去就可以了啊!” 凌花落笑着摇头,“船虽多,但没有一艘可以到冥岛。” 陆菲菲问:“为什么?” 凌花落道:“若随便一艘船都能可以去冥岛,那中原武林早就集结力量攻打冥岛了。” 陆菲菲又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凌花落看看天边那一缕就快熄灭的残阳,说:“时辰还早。如果你们在这里等得无聊,可以先到镇江城里逛一逛。” 陆菲菲非常不解:“天就快黑了,船家一个个都回去了,还说时辰早?” 凌花落呵呵一笑,半开玩笑道:“这位女侠,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熟悉冥岛该怎么走。” 陆菲菲噘起嘴巴嗔道:“人家只是着急嘛!” 杨孤鸿又想起了什么,“凌公子,今日你带我们去冥水宫,不怕日后我们会带领中原武林前去围剿么?” 凌花落道:“冥水宫之外的人是不可能通过冥关的,而且以中原武林的力量,想要灭掉冥水宫,恐怕并非易事,只是会在日后给冥水宫徒增不少麻烦而已。但最主要的是,我信得过杨掌门的为人。” 杨孤鸿点头报笑,“不管怎样,多谢凌公子对杨某的信任。” 凌花落轻笑,没有说话,转身眺望着江面。 鄱阳湖边。 许观堂和常欢二人来到龙凤山庄大门口,便被立于门柱前的两名侍卫拦住。 许观堂拱了一下手,“在下许观堂,有要事求见黄龙、白凤二庄主。” 常欢道:“在下常欢。” 一名侍卫道:“请二位稍等片刻,容在下前去禀报。”说罢一转身奔向山庄内。 一盏茶的功夫后,侍卫返回,说道:“庄主吩咐,如果两位只是前来拜会,倒也无妨;但若是前来商讨追杀凌花落一事,那便请恕不便接见,二位可以请回。” 两人愣了一下,许观堂道:“难得龙凤庄主曾经击败凌花落,是武林现今对付魔教之徒莫大的希望,却为何避而不见?” 侍卫道:“这是庄主的吩咐,小的只有如实回报。” 常欢问:“许兄,要不然,咱们先回去?” 许观堂寻思了一下,突然对那两名侍卫说:“此事重大,请恕在下无礼了!”说罢飞身跃起,不顾两名侍卫的阻拦,向山庄内飞奔而去。 两名侍卫连忙追了上去,虽然轻功都不错,但仍不如许观堂的身法。常欢见状,无奈之下也只有跟随而去,但却故意放慢脚步,只是跟在两名侍卫身后。 山庄外门口,几名侍卫见有人直奔过来,纷纷拔剑出鞘,准备迎战。 许观堂跑到几人面前,说道:“在下许观堂,有要事求见贵山庄龙凤二庄主。请诸位朋友行个方便!” 几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面面相觑。 这时两名侍卫跟了上来,边跑边喊:“请许先生止步??!请许先生止步??!” 待跑到近前,一名侍卫说道:“许先生,请不要为难小的们!” 许观堂入庄心切,拔出剑,“那在下只有得罪了!”便与几名侍卫战在一处。 常欢不知所措,只有立在那里冲着混战的几人喊:“不要打了!大家不要打了!” 几名侍卫哪里是“长江飞浪剑”许观堂的对手,不到二十招,众侍卫大部分都被打翻在地,来不及再次围上来,许观堂飞身脱离这些侍卫,越过高高的墙头,落在山庄外院的地面上。院内主堂前众侍卫又围了上来,正欲动手,堂内一声“住手”传了出来。 黄龙与白凤二人并肩走出主堂,众侍卫分立两侧。 许观堂不满道:“在下许观堂,求见二位庄主,共同商讨对付魔教之徒凌花落一事,为何庄主避而不见?” 黄龙道:“我夫妇二人已向那凌花落许下诺言,日后不会再与他动手。” 许观堂有些出乎意料,“这是为何?魔教残害中原武林人士,人人欲杀之而后快,听说二位庄主在渠州城门口力挫魔徒,消息传出,令武林士气大振,却为何纵虎归山,还许下这般诺言?” 白凤道:“许兄弟有所不知。那位凌花落在与我们交手时,已经身受内伤,且与我们夫妇二人的龙凤剑阵对觉近百招未分胜负。他虽然身为魔教之徒,但一身非凡的英气着实令人敬佩,所以我们立下诺言,日后不再与他动手。” 许观堂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中原武林与魔教势力不共戴天,怎能与他们互有约言?如此做法,岂不是将魔教与武林众正道侠士等同而视?” 黄龙道:“我们只是敬佩凌花落个人,并未有尊魔敬邪之意。 第13章 倘若那日换作其它魔教之徒,我们夫妇二人定然会痛下杀手,不会留情。” 许观堂拱手一拜,“中原武林与魔教有莫大仇恨。在下恳请两位庄主念在中原武林众生之面,与我们一道前去剿灭魔教之徒!” 黄龙回拜,摇头道:“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许观堂突然单膝点地,拱手再拜,弄得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常欢大惊,“许兄,你这是?” 许观堂面色悲哀,对黄龙说:“十八年前,在下师兄惨死于魔教人之手。我和师兄从小一起生活,一起习武,情同手足。师兄死后,我立誓要为他报仇,要魔教血债血偿!只可惜,魔教所在之处从不为人所知,魔教之人行踪诡异,无法捉摸。今天有魔教之人再次出现于江湖,我许观堂誓斩妖魔,为兄报仇!请二位庄主出手相助!”许观堂字字出于肺腑,真诚之情溢于言表,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黄龙走过去,扶起了许观堂,“许先生,黄某再说一次,当日与凌花落交手时他已经身负重伤,所以我们夫妇才能与他抗衡下去。事实上,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许观堂仍不放弃,“现在整个中原武林都同仇敌忾,各路英豪都以消灭魔教之人为己任,又怎能少得了威震江湖的龙凤夫妇?恕许某直言,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二人退避自保,恐怕有损你们的威名!” 白凤道:“我们夫妇二人平日里就很少行走江湖,对于所谓的名声望誉本不看重,也从不参与江湖恩怨纷争。正因为魔教之人重现江湖一事非比寻常,而我们又恰巧路过宣城,便出手一战,算是尽了我们的责任。” 黄龙道:“夫人所言极是。” 许观堂叹了口气,万般失望地说:“素闻龙凤夫妇侠肝义胆,恩怨分明。今日一见,不过谣传罢了。看来许某确实来错了!许某只有自己去拼掉性命,也算对得起师兄了!”说罢欲转身离去。 黄龙愣了一下,连忙喊住许观堂,“你何苦这般?” 许观堂凄然道:“那又能怎样?眼看仇人当前,却不能雪恨,还留着条命做什么!” 黄龙叹了口气,仰望天空许久后,他说:“许兄弟。我们不会亲自出手,但作为江湖同道,可以帮你一个忙。当然,我们这么做并非担心声誉受损,只是敬佩当年你师兄的为人刚正不屙,不想让他视作手足般的师弟白白送命。” 许观堂喜出望外,连忙拱手道谢:“多谢二位!” 丑时将至。镇江城长江畔,漆黑的江夜里万籁俱静,远处江面上深夜打渔的斑斑渔火在闪烁着幽冷的光。 杨孤鸿脱下自己的外挂,轻轻披在正斜倚在旁边石阶上睡去的陆菲菲。 苏媚霞立于正在目不转睛望着江面的凌花落的身后,轻声问:“你,冷么?” 凌花落轻轻摇了摇头。 苏媚霞慢慢靠近凌花落,偷偷瞄着他的侧脸。沉沉夜色里,凌花落的神情有些凝重。冷风徐徐吹来,凌花落的几缕髯发和一身衣衫随风飘舞着,仿佛黑暗里的不动精灵,空灵诡异,却又神秘迷人,让苏媚霞不禁有些神往。她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很想把头靠在凌花落的肩上。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不知道凌花落会是什么反应。 回头看看杨孤鸿正坐在陆菲菲旁边,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往这边看过来,苏媚霞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将头靠向凌花落的肩膀。 凌花落感觉苏媚霞的身体靠向自己,并未在意;继而肩膀上感觉一阵暖意,并且嗅到一股让人心醉的体香。凌花落微微一扭头,腮颊便碰到了苏媚霞的额头。 凌花落并未将脸挪开,也并未对苏媚霞的异样举动有任何在意,其实只是将目光换一个角度,仍然凝望着幽暗广阔的江面远方。 苏媚霞心田间却有一阵莫名的悸动荡漾着,她伸出双手,轻轻抚握在凌花落的胳膊上,心跳加快,面颊绯红,就连呼吸都变得甜蜜起来,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真希望船永远不要来,他们就这样等下去,她和凌花落也会就这样一直靠在一起。这一刻,她忘记了身后的杨孤鸿、陆菲菲二人,忘记了魔教,忘记了父母之仇,忘记了一切江湖恩仇。此刻她的心里只有凌花落,一个不谙世事、单纯率直的少年,一个让她在第一眼便情愫萦心的英气男儿。 凌花落突然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苏媚霞的额头。苏媚霞正在微闭双目,忘情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温存,仿佛置身美梦中一样。被凌花落这一弹,苏媚霞突然惊醒,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凌花落。 凌花落看着苏媚霞,温温一笑,说话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船来了。做好上船的准备吧。” 杨孤鸿轻轻摇醒陆菲菲,两人走了过来,和苏媚霞一起望向江面。 杨孤鸿环视江面,却寻不到船,很奇怪地问:“船在哪里?” 凌花落一指远处,“你们看见江面远处的那条闪亮的光了么?” 几人定睛凝视而去,便看到在江水与黑夜的天空相接处,在闪烁的渔火中显现出来的一条光,正在缓缓向岸边移来。 移动了一会儿,光停了下来。 凌花落手腕轻抖一下,手中出现一片铜片,模样并不像暗器。凌花落双指夹住铜片,抬起手腕,向天空一甩,铜片疾冲入空中,发出一阵如哨声般又尖又长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远处江面那条光仿佛接到了命令,又开始向岸边移来。 又过了好一阵,几人才看清楚那条光的真面目。原来是一条在甲板的围栏上挂满灯笼的大船。一个黑衣人立于船头尖,身后有四人立在黑衣人身后,都向岸边看来。 船在离岸边两丈距离的水面停了下来。船头的黑衣人一抬手,一条缆绳飞来,缠系在岸边的石栏上。凌花落提身而起,足尖轻点缆绳,掠过水面,轻轻落在船面上。 船上五人立刻对凌花落拱手一拜:“少主!” 苏媚霞随凌花落也上了船,杨孤鸿刚想跟上,见陆菲菲正一脸茫然看着他。杨孤鸿明白陆菲菲没什么武功,可能无法登船,便说了一声“得罪陆姑娘了”,一伸手,揽在陆菲菲的腰际,飞身踏上缆绳。 陆菲菲面颊微红,便紧紧依在杨孤鸿怀中。 船上,黑衣人见凌花落身后跟随的三人,警戒地问道:“少主,这三位是?” 凌花落道:“这三位有恩于我,此次随我回岛,有要紧事向我娘询问。请葛堂主放心。”然后对三人说:“这位是冥水宫海槽堂堂主,葛良先生。” 葛良点了点头,冲三人拱了一下手。杨孤鸿还礼时,见此人目色幽冷,就和这夜色中的江水一样,一丝令人悚然的杀意在神色中若隐若现,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便有一种莫名的寒意在心底生出。由此可知,此人定然身怀绝技,武功深不可测。杨孤鸿暗想,不愧为令中原武林谈之色变的魔教,只是一个管理海运的分堂堂主,便有如此凌厉的气势,真无法想象冥水宫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群魔之窟。 船缓缓离开岸边,向江心飘去。 葛良将凌花落一行人带入船舱内。船舱很大,里面的摆设如同屋舍内一样齐全,一道屏风挡在入口,绕过屏风,便看到一套桌椅和旁边一套小茶座在宽敞的舱内摆放得整整齐齐;舱内四角都摆放着奇异的花草;一侧舱壁是六扇窗户,另一侧舱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图腾,上面画的是一道弯弯的水蓝色图案,却正是凌花落额头的那个砂记! 陆菲菲有些惊讶地对凌花落说:“这图腾,和你额头上的一样!” 苏媚霞也很感兴趣,“这应该是你们冥水宫特有的标志吧?为什么只有你的额头有,他们却没有?” 凌花落道:“只有宫主和宫主指定接班人的额头才刺有这样的印记。” 苏媚霞点了点头,又对着船舱左看看右看看,“这条船蛮不错的嘛!” 葛良道:“请少主和各位在这里稍作休息。天亮之前,船会出江入海,然后再行驶一天便可到冥关。在下先行告退,去给各位准备些酒菜。” 凌花落点头道:“辛苦你了,葛堂主。” 葛良拜了一下,走出了船舱。 陆菲菲的样子越发兴奋:“真没想到,我还会有机会乘船出海!好棒啊!” 苏媚霞也很高兴,“我也是第一次乘船出海。没想到冥水宫离中原还真挺远,要走那么久。”说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游离,面部似笑非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在岸边时和凌花落靠在一起的那一刻甜美。 黄山天都门。怀义堂内,武林众高手济济一堂,落座于堂内主道两侧;江迁、林铮二人坐在正中主座,天都十二堂主分立两人身边。一堂人正商讨着对付凌花落的事情。 洪耀见气氛沉闷,个个缄口不言,一提手中的黑铁鬼牙刀,往青石地面猛然一顿,朗声说道:“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能让他一个小子为所欲为?他武功高的确不假,可在座的诸位哪个都不是吃素的!” 北岳门掌门人穆杰也开口了:“单打独斗,各位恐怕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那咱们就以三人为一组,分别寻找凌花落,只要见到,定然拿下!” 沈万尘轻轻摇了摇头,说:“其实,如果仅仅是一个凌花落,那倒不难对付。而且那日天都门重立大会上,他并无伤害武林人士之意。可问题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江迁道:“沈先生但说无妨。” 沈万尘:“我所担心的是,如果魔教对中原武林有何企图,而凌花落只是魔教派来打探中原武林的现状,那么我们所要面临的困难是无法想象的。 第14章 就像当年那场浩劫一样,甚至我担心魔教这次会对中原有更大的举动。” 江迁点头沉思,片刻后说:“沈先生所言极是。林老弟,你怎么认为?” 林铮冲众人拱手,说:“正如沈先生所言,其实区区一个凌花落,纵有登天本领,亦不可能撼动中原武林。冥水宫曾经欠下中原武林累累血债,但此门派所在之地至今仍不为人知。古语有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们眼下需要通知各自门派的耳目,暗中监视凌花落的举动,查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将魔教彻底铲除!” 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但各大派掌门人谁都没把这个初露中原的人放在眼中,便没有人与他搭话。 江迁道:“其实不瞒诸位,在下于飞书各位英雄的同时,已经派人暗中监视凌花落的行踪。只是最近下人回报说,凌花落一行人前往长江一带,进入镇江城后便不知所踪,看样子凌花落是有意避开众人耳线。” 洪耀顿时急了,“那咱们赶快过去看看!” 沈万尘一抬手,“不可!诸位都是名震江湖的显赫之人,行走江湖多年,被无数人识得。如果贸然前去镇江,只怕走露了风声,会让那凌花落更加小心。” 洪耀问:“那依沈老先生之意,应该如何?” 沈万尘道:“依老朽愚见,诸位不妨暂时留在天都门,吩咐各门派同来的士卒,全部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裳,潜藏于镇江城内外。这样可以在不暴露诸位的情况下全面探得凌花落的一举一动;大家在第一时间得到情报,共同行动,必将事半功倍。” 洪耀点了点头,“好主意。各门派同来的士卒,少说也有六七百人。这下,那个小子的一切行动,咱们便都了若指掌了。” 沈万尘不忘叮嘱道:“但是那魔徒非同小可,众弟子在发现他的行踪时切莫轻举妄动,让他们迅速飞书来报。” 主意拿定,众掌门按照沈万尘的意思吩咐下去。 江迁却在这时突然深叹一口气。 洪耀问:“江先生何以如此?” 江迁道:“天都门归位武林的仪式被那凌花落闹得不欢而散,敝派竟无力阻止。承蒙各门派英雄不计敝派威望折损,共议大事。” 沈万尘道:“天都门曾是中原武林最大的门派,现在又已然壮大,就算与当年实力相比亦不遑多让,只是那凌花落武艺之强,着实出人意料;贵派又何必过于自责呢?更何况今日起,各位都要在这里劳烦天都门一段日子。” 江迁道:“江某惭愧。承蒙各位赏光,天都门义不容辞。既然如此,蔽派便一尽地主之宜。”然后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准备几桌酒菜,今日诸位把酒议事!” 左右应声而去,场面气氛这才得到些许缓和。 天刚蒙蒙亮,冥水宫的大船已经驶入大海。凌花落一夜没有合眼,只是坐在窗边的隔板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海风吹进窗户,吹醒了靠在椅背上睡去的苏媚霞。 苏媚霞睁开双眼,问凌花落:“你一夜没有休息?” 凌花落并没有抬眼看向苏媚霞,只是轻摇一下头,“我不累。” 苏媚霞左右一看,没有看到杨孤鸿和陆菲菲二人,便问:“杨掌门和陆姑娘呢?” 凌花落道:“也许在甲板上吧。大海日出的景色很美,你不去看看么?” 苏媚霞立刻来了精神,“好啊!咱们一起去看吧!” 凌花落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看了无数次了。在冥岛,我经常一个人在悬崖边看海上日出,早就看得习惯了。” 苏媚霞走了过来,拽着凌花落的胳膊说:“这次不一样嘛!以前是你一个人看,这次我陪你一起看啊!” 凌花落被她拉下了隔板,边随她向船舱外走边嘟哝着:“这能有什么不一样啊。” 苏媚霞没有理他,一股脑把他拉出了船舱。 刚出舱,便看到葛良正在那里观测风向;杨孤鸿和陆菲菲并肩站在船头,似乎也在等待日出,而陆菲菲身上,仍然披着杨孤鸿的外套。 见到凌花落走了出来,葛良拱手行礼:“少主,今日风向很正,照这样行驶,应该可以提前一个时辰左右到达冥关。” 凌花落点了一下头,刚要说什么,苏媚霞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凌花落来到船头。 杨孤鸿见两人走来,便说:“两位也有雅兴,来看日出?” 苏媚霞嘻嘻一笑,说:“你们看你们的,我们看我们的,互不打扰!” 陆菲菲坏坏地一笑,却又有些害羞,想解释却没有说出口;杨孤鸿心领神会,会心地笑了笑,便回过头,什么也不说了。 凌花落却不明白苏媚霞的意思,心不在焉地随苏媚霞站到另一侧,有意无意地望着远方微微泛红的天空。 灰朦的长空微微泛蓝,与万里汪洋映成一片。穷目而眺,苏媚霞便在空广的海天之间忘记了自我,惊愕地沉浸在这片无垠的广阔中。 陆菲菲一指远方,兴奋地喊着:“快看快看!那边好美啊!” 几人定睛看向海天相接之处,在这青蔚的苍穹与碧蓝的浩波尽头,一团彤红的烈焰正在燃烧着众人的视线;烈焰渐渐吞噬着天边的云,而万顷碧波顷刻间金光闪耀,满眼的海天充满光华。渐渐地,一团红日露出海面,冉冉升起;万丈光芒照得满海、满天都如同炉中炭火般通红,任旭日映染着这幅壮丽而广袤的画面;刺眼的光芒让几人都眯起了眼睛。 如此恢宏磅礴的海上日出胜景,让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三人惊叹不已,个个都愕然无语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观。这是三个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景观,他们感觉仿佛自己置身天外之界,忘情地融入到这幅壮美的无际画卷之中,良久无法回神…… 7凌花落重返冥水宫杨孤鸿质疑陆菲菲 似火的骄阳,在无垠的大海上方从东天空慢慢移到西天空,阳光已经柔和了很多,但平添了更多的迟暮之感。 葛良走出船舱,看到凌花落正坐在甲板上闭目养神,后背靠着栏杆,双手合抱胸前,那柄刀正抱在怀里。 葛良走过去,拱手说:“少主,打扰您了。冥关快要到了。” 凌花落站起身来,从船头眺望海面。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点,并且随着船的行驶,黑点越来越大。那便是冥岛的入口??冥关。 一个时辰后,太阳已经沉没在西面的海平面下,余晖正慢慢消逝,天色渐渐暗了。船靠在那个小岛的栈桥旁,一行人随葛良和凌花落二人下了船。 栈桥两侧,几个侍卫向他们的少主凌花落行礼。其中一个侍卫说:“少主,去冥岛的船随时恭候。”说罢递上了火把。 凌花落点了点头,接过了火把,对葛良说:“葛堂主,辛苦你了。我现在要带他们去见我娘,你先去休息吧。” 葛良应声告退。 凌花落手持火把走在前头,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紧随其后。几人边走边不停四处张望着,杨孤鸿更是为这绝佳的关卡地势所叹服。 冥关不愧是难以通行的关卡,一条半丈宽的路从栈桥开始延伸进岛内,两侧是天然形成的直立峭壁,只要在峭壁顶部排布弓弩手,任千军万马或有登天本领之人,亦不可能全身进退。路面很平,但蜿蜒曲折,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终于见到了另一边。 冥关另一边,也是一座栈桥;而两侧的峭壁,越来越低,渐渐延伸到这边的栈桥,与路面持平。冥水宫的人马只需在这里沿坡而上,便可轻松登上峭壁之顶以御敌。 杨孤鸿这才明白凌花落对带领他们来冥岛而没有丝毫顾忌的原因。别说冥水宫好手如林,个个深不可测,即便是普通山寨,如若有如此绝佳的地势作为关卡,也难以攻破。 几人到了这边的栈桥,登上另一条较小的船,继续行驶。 这段海路很短,而且从这边可以看到对面的一座很大的岛,在夜色里如同远山一般,蜿蜒在海岸线上。 杨孤鸿不解地问:“凌公子,请恕在下驽钝。如果有人从这边的海域两侧乘船直接驶向冥岛,岂不是绕过了刚才的关卡?” 凌花落道:“杨掌门,请你看看船两侧的水流,就明白了。” 杨孤鸿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两侧的海水流势湍急,好像两个巨大漩涡的涡臂,将水流疾推向外面。如果有船从两侧驶来,恐怕只会被卷到离冥岛更远的海域,徒劳而已。只有两侧激流中间一条水道水流平缓,从这边的栈桥直通向冥岛,可供船只行驶。 杨孤鸿不禁更佩服冥水宫的天设之围,世间竟真的存在如此奇特巧妙的通路,当真有如天路一般。这使杨孤鸿更加急切地想登上冥岛,一见这天外的世界。 抵达冥岛海岸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一座巨大的栈桥边,船靠停上去,几人下了船,便有人牵来了几匹马。三人上了马,继续赶路。 经过一片碎石滩,再趟过一片浅水滩,又穿过了一片密林,几人看到一片很大的村落平铺在宽广的平地上,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村舍整齐排列着;四周山崖高耸,围住了村落。几人骑马过了村落,翻越一座矮山,又穿过一片广阔的密林,便看到另一片更大的村落;策马走过村落,来到群山脚下的一座高宅大院前。 马蹄嗒嗒点在平板石铺成的路面,几人顺着宅院前的宽阔斜坡上来,在宅院敞开的巨大石门前停了下来。抬眼望去,一方巨匾横于门额,上面是三个水蓝色的篆体大字? 第15章 ?冥水宫;大门两侧各立一块两人高的长条巨石,形状一模一样,左边石上写着“浪影孤,万里山河止天际”;右边石上写着“冥心净,一身凛正凝海涛”,而围起宅院的四周高大的墙壁上,每隔几尺便刻有一幅冥水宫的图腾,以阳凸雕法刻成。 凌花落道:“各位,这便是冥水宫。”而此时,天又亮了,已经赶了近一天一夜的路,而几人却似乎忘记了倦意,惊叹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宅院前的两名哨卫见凌花落来到,立刻引入大门内。宽阔的外院,主道两边整齐列队的侍卫足有百人,所有人全部半跪行礼,夹道而迎,齐声高喊:“恭迎少主回宫!” 杨孤鸿身为天都门掌门,对于这些见惯不怪;苏媚霞和陆菲菲第一次见到如此架势,有些不适应。两人看向凌花落,他似乎已然习惯受众人如此大礼,剑眉长挑,目色凝威,昂首阔步走在通向主堂的大道上,气宇轩昂,一身凛然之气煞有领袖风范!这样的气质,竟然让苏媚霞一时看呆了。 冥水宫的主堂名曰“念苍堂”,取以苍生为念之意,这让杨孤鸿无意间在心中对凌花落的话又多了一丝信任。 几人并排跨入主堂大门,凌花落突然喊了一声:“娘??孩儿回来了!” 苏媚霞再看向凌花落时,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到过的无邪笑容,幸福之感溢于言表,真有子回母怀的那种温馨之意。想到这里,苏媚霞的心中不禁涌出一丝酸楚。曾经在很久以前,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也曾这样带着娇意喊着娘。 听到喊声,堂上主座旁一个侧立的女人回过了头。 那是一个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女人。 一身海蓝衣衫,两条拂云长袖;面如皓月,鬓似流云;眸光若星斑闪耀,眉弯犹柔水轻流;万种风韵,凝于顾盼而不轻露;一身雍容,涌自举投却无冗陈。粉面含春,不怒自威;丹唇未启,和意盈然。而额头上,是和凌花落的额头上一样的淡淡的水蓝色砂记,正是冥水宫的标志。 她,便是冥水宫的宫主,凌花落的养母,凌汀。 这样的女人,令人赞而远敬。迷人的气质让人无法抗拒,而凛然的气势却又让任何人都不敢侵犯分毫。杨孤鸿、苏媚霞心中暗赞不已,难怪凌花落年纪轻轻会有如此气质,在如此奇人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受其影响熏陶,举手投足、颦笑顾盼自然都得到传承。 这个只存在于江湖揣测之中的魔教之首,令杨孤鸿等人感到些许意外;凌花落的武功,他们都亲眼见过,恐怕寻遍整个中原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之匹敌之人;而这个凌汀,又将身怀什么样的神功呢?单看她那温和的目光,无法想象此人在武艺上的惊世骇俗;只有在她的举手投足间从那温和目光中偶尔闪烁出的犀利,却令人心底隐隐感到一丝寒意。 凌汀见凌花落回来,双眸眯起,细眉更弯,脸上露出如早春暖阳般慈祥的笑容,看得杨孤鸿几人心里暖暖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凌汀责怪道:“你这孩子,说走就走,拦都拦不住。”看到正站那里不知所措的杨孤鸿、苏媚霞和陆菲菲三人,又问:“落儿,这三位是你中原的朋友?” 凌花落道:“是啊!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娘你放心吧。” 杨孤鸿道:“在下杨孤鸿,见过凌宫主。” 苏媚霞道:“小女苏媚霞,见过凌宫主。” 陆菲菲似乎有些紧张,“我,我叫陆菲菲,见、见过凌宫主!” 凌汀点了点头,说:“中原儿女果然不凡,男儿风度翩翩,女子美貌如花。凌汀这里代表冥水宫,谢过三位了!” 三人还礼,杨孤鸿道:“凌宫主言重了。” 凌花落问:“孩儿离开冥岛这些日子,娘还好吧?” 凌汀摇头,不满地说:“你从未涉世,没有江湖经验,这次孤身一人前去中原,为娘真的很担心。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了,知道么?” 凌花落走到凌汀身边,一脸的满不在乎,就像个调皮的小子一样,哼哼一笑,说:“我都这么大了,又是个男人,出去走走又有什么关系?” 凌汀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凌花落的额头,说:“就算你长大了,你可是冥水宫的少主,怎能随便在中原走动呢?更何况,那时候你嚷着要为家人报仇,情绪激动地走了,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怎能不让为娘的担心?” 凌花落不服气道:“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么?” 凌汀道:“回来就好。”然后表情略严肃了一些,说:“不过,你违背娘的命令,随意进入铭鉴室,偷看《冥水秘鉴》,要受处罚!” 凌花落道:“娘,处罚的事先别提了。孩儿这次前去中原,遇到了很多麻烦的事情,也遭到了整个中原武林的敌视。” 凌汀道:“果然不出为娘所料。当时娘苦言相劝,你就是不听,执意去中原。现在知道了吧?娘当时说的话,并不是耸人听闻。” 凌花落道:“孩儿本来想把杨烈云的真面目揭露,可是事实上非常困难。杨烈云的侠义形象已经深入人心,难以撼动。孩儿被众多中原武林敌视,大家都把冥水宫视作邪教,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幸亏有这三位鼎力相助,才让孩儿免死于非命。此次这三位随孩儿回冥岛,亦是对十八年前那场战役的真相有所质疑,所以前来当面向娘问个清楚。” 顿了一下,凌花落继续说:“这位杨孤鸿,正是杨烈云之子,也是现在黄山天都门的掌门人。” 凌汀略微吃了一惊,“原来这位便是杨烈云的儿子。敢于孤身前往冥水宫,杨掌门的胆量确实令人敬佩。” 杨孤鸿笑了笑,脸上毫无惧色,神态自若,举动从容,“在下与凌公子接触时间并不长,但却很敬佩他的一身侠气,所以想来冥水宫亦并非传说中的凶残,自然不必畏惧。” 凌汀问:“既然你如此信任冥水宫,又为何还对落儿的话有所怀疑?” 杨孤鸿道:“十八年来,整个中原武林都传颂着先父的英名,所有人都把先父当做为救百姓甘舍性命的大义英雄,在下从小到大都在一片对先父的赞誉声中长大。那日凌花落对在下说起了十八年前的另一种事实,先父由一个英雄突然变成卑劣之小人,如此天壤之别的说法令在下实难接受,却又确实有所疑虑,不敢贸然妄信任何一方,所以前来冥水宫,就是要面见宫主,问个清楚。” 凌汀道:“其实这些也是落儿从我亲自执笔的《冥水秘鉴》中偷看而来,落儿所言,便是我凌汀所言。诸位远道而来,恐怕从凌某这里听到的,也会是相同的说法,亦不能让杨掌门断然相信。” 杨孤鸿道:“在下只想听到凌宫主的亲口之言,信与不信,在下自行斟酌。” 苏媚霞上前一步,拱手一拜,说:“不瞒凌宫主,小女子的父亲当年亦是死在冥水宫七大高手的手上;母亲欲为父亲报仇,至今下落不明,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凌汀问:“你叫苏媚霞?” 苏媚霞点了点头,“正是。家父名为苏长风。” 凌汀恍然,“原来如此。”继而陷入了思索。良久,凌汀抬起头,似乎心中已有定数,对几人说:“你们远道而来,一定早已疲惫不堪。请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便带你们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一切,也会对十八年前那场江湖动荡的真相有所明了。” 几人确实有些疲惫,尤其是陆菲菲,神情已有些枯悴。但杨孤鸿和苏媚霞根本没有休息之意,杨孤鸿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却无法反驳凌汀,似乎凌汀有种极强的感染力和不容抗拒的威严,让自己不得不从。 凌花落道:“那孩儿带他们几位去后院空房休息。”说着带几个人向念苍堂后走去。 凌汀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四人回头,便见凌汀看向陆菲菲问:“你说你叫陆菲菲?” 陆菲菲惶然点了点头。 凌汀思索了一下,继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上一代的恩怨,竟然全都承载在下一代的身上。”然后对几个人说:“没事了,你们去吧。” 陆菲菲带着疑惑和一丝不安,随几人便走出了念苍堂。 第二日清晨,陆菲菲从梦中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陆菲菲下了简朴却十分舒适的床铺,便看到桌子上摆着饭菜。陆菲菲这才觉得饥肠辘辘,在感叹冥水宫待客周全之余,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饭菜,然后走出了房门。 这是一个精致的院落,一方清池盈满院子,池上亭台轩榭风韵别致,由雕栏甬道互相连接;池中荷叶连连,绿意盎然;荷叶下鲤鱼闲游,别有风趣。 杨孤鸿正立于池中央的小亭中,怔怔地看着水面。 陆菲菲走过去,轻声说:“杨掌门。” 杨孤鸿回过头,看了看陆菲菲,表情有些不太对,似乎少了以往的和蔼,多了些客气;而且在这客气的表情里似乎又隐藏着浓浓的警觉。 杨孤鸿的声音也和表情一样,少了很多先前的友好,淡淡地说:“陆姑娘,你也来了。”然后又转过头,背对着陆菲菲,继续看着水面。 陆菲菲并未觉察杨孤鸿的异样,笑着说:“冥水宫还真是待客有方,我醒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你吃过饭了么?” 杨孤鸿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陆菲菲自顾自暇地继续说着:“想不到这里还是蛮不错的嘛!清静幽雅,真的好像世外桃源一样。 第16章 我在家的时候……” 杨孤鸿突然打断了陆菲菲的话,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陆菲菲一时没有明白,“什么?” 杨孤鸿转过头,对陆菲菲正色说:“你到底是谁。” 陆菲菲惊诧地看着杨孤鸿凛然的眼色,有些怯畏地说:“杨掌门,你怎么了?我是陆菲菲啊,你不认识我了?” 杨孤鸿道:“我知道你是陆菲菲。但你绝不是什么江南一家大户的千金,你也绝不只是为了好玩而涉足江湖。” 陆菲菲双眼中满是诧异,“杨掌门,你到底怎么了?” 杨孤鸿微怒道:“你不要再演戏了。在我的印象里,从我们相识那一刻起,每当我们有涉及到不利于冥水宫的讨论时,你都会为冥水宫说情开脱,并且不断调解我和凌花落之间的敌对关系。你一直装作不会武功,可是当我抱你上船的时候,暗中用内力探了一下,你的体内有股很深的内力,所以你的武功应该不会只是花拳绣腿,在中原至少也算是个强手。” 陆菲菲惊诧的表情消失了,一直天真烂漫的她,此刻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深不可测;她冷冷说道:“没想到杨掌门是如此心细之人,真令人敬佩。” 杨孤鸿道:“杨某虽然武功不济,但也并非平庸之辈,你的一言一行看似无意,其实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暗中介入到我们之间。否则请恕我无法再与你同行。” 陆菲菲道:“是否再与我同行无所谓。我只能告诉你,我绝无害你之意,而且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帮助你。” 杨孤鸿问:“帮助我?此话怎讲?” 陆菲菲道:“帮助你成为这个醉梦江湖的独醒之人,帮助你不会一辈子当作一个不知真相的傀儡,帮助你不会被一个弥天大谎欺骗一生一世。” 杨孤鸿更加警觉,“你说的和凌花落曾经对我说的话一样,难道你也和十八年前那场事情有所关联?还是你根本就是冥水宫的人,是他们暗中安排在我身边的说客?” 陆菲菲不屑地笑了笑,“我不是冥水宫的人,信不信由你。”说罢转过身走掉了。 杨孤鸿想喊她,却没有喊出口,因为他立刻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刚才这个少女流露出来的与平日性格大相径庭的表情正证实了她的可疑,这才是她的真正面目,而非先前装出来的纯真!她到底是谁?接近他们、与他们同行,又到底是什么目的? 陆菲菲走过甬道的时候,恰逢苏媚霞向这边走来。 苏媚霞见陆菲菲脸色阴沉,第一次见到她会有这样的表情,感觉有些不对,便拦住陆菲菲问:“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 陆菲菲勉强一笑,“我没事,谢谢苏姐姐关心。”然后便走开了。 苏媚霞回过头目送陆菲菲的身影,心中疑团渐渐升起。转过头,苏媚霞看到正站在那里发愣的杨孤鸿,便走了过去。 苏媚霞问候道:“杨掌门,休息得怎样了?” 杨孤鸿心不在焉地说:“还好,还好。” 苏媚霞眉头微锁,“奇怪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怪怪的。” 杨孤鸿这才回过神,对苏媚霞说:“苏姑娘,我觉得那位陆姑娘对我们有所隐瞒,她的身份绝不会是什么江南大户千金。” 苏媚霞奇道:“哦?那你有什么看法?” 杨孤鸿道:“我就直说了吧。??我怀疑她是冥水宫的人。” 苏媚霞也吃了一惊,“陆姑娘?冥水宫的人?这怎么可能?” 杨孤鸿道:“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证实。但她并非不懂武功。我曾经是谈过,她内力深厚,只是深藏不露。而且她好像总是站在冥水宫的一边。你还记得么?以前每当你我谈及冥水宫杀害中原人士的目的,猜测是否有何阴谋的时候,她都有意无意地把我们的思绪牵引到有利于冥水宫的方向。” 苏媚霞略略思考了一下,说:“好像确实是这样。”然后又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冥水宫的人啊!也许她只是个好奇心重的女孩子而已。” 杨孤鸿道:“这种可能也不排除。但以后我们必须要小心,毕竟现在孤身处于他人的地界,一旦发生意外,恐怕你我根本没有任何生还中原的希望。” 苏媚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陆菲菲走出院落,来到后院的外廊,遇到了凌汀。 凌汀见到陆菲菲,便向她走来,身后两名丫鬟?步而随。 凌汀对陆菲菲一笑,说:“陆姑娘,昨夜休息得可好?” 陆菲菲恢复了她纯真的面孔,对凌汀说:“很好啊!你们这里的房间很干净,床铺很舒服,就连饭菜都非常可口!” 凌汀谦然摇摇头,微笑着说道:“都是些普通憩宅,家常便饭。陆姑娘如此满意,也许是过于劳累和饥饿吧?” 陆菲菲连连摇头:“哪有的事!我说的都是真的!凌宫主您太客气了!” 凌汀一笑,没说什么。两人并肩走在外廊中,丫鬟紧跟在后。 凌汀突然问了一句:“不知令尊可好?” 陆菲菲正觉得局促不堪,却又找不到话题,被凌汀这么一问,随口便答:“家父一切安好。有劳……”突然觉得不对,很奇怪为什么凌汀会突然问及家父,“凌宫主……认得家父?”问这句话的时候,陆菲菲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慌张和焦虑。 凌汀笑意更深了,轻轻摇了摇头,说:“只是有所耳闻,无幸拜会。” 陆菲菲觉得一阵寒意从自己的心底冒出,很快遍及全身,甚至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着;脸色有些苍白,越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凌汀的笑意越是让她惊慌。 凌汀也看出来了陆菲菲的神色反常,便轻轻拍了一下陆菲菲的肩膀,转开话题说:“陆姑娘,落儿在中原曾经承蒙你的仗义相助。日后若有事相求冥水宫,只要我们做得到,陆姑娘尽管开口。” 陆菲菲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说:“凌宫主不用挂在心上,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凌汀道:“落儿虽不是我亲生儿子,但我们十几年的母子毕竟感情深厚,我也一直把他当作亲生骨肉。而且他又是冥水宫的少主,将来要承我衣钵,掌管冥水宫,所以我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他去中原的这些日子,我在手下面前尽量沉着镇定,其实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陆菲菲道:“凌公子他的武功如此高强,您不必这么担心。” 凌汀叹了口气,说道:“行走江湖,不是光靠武功就可以的。他自幼在这冥岛纯朴的民风中长大,没有见过世面。江湖人心险恶,而且他又是只身涉险于那么复杂的事情当中,我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陆菲菲道:“凌宫主放心!陆菲菲虽然没什么武功,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一定会与凌公子并肩同行,互相照应。而且杨掌门和苏姑娘都是久经江湖之人,一定可以保护好凌公子的,请凌宫主放心。” 凌汀点了点头,“这就好。多谢你们了!” 两人走到外廊尽头,凌花落从另一侧走了过来,见到凌汀,便喊:“娘!”然后和陆菲菲打招呼:“陆姑娘。” 陆菲菲点头示意,没有说什么。 凌汀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凌花落道:“孩儿早就醒了,适才和四位冥使伯伯聊了一会儿。” 凌汀又责备道:“娘说过多少次了,你四位冥使伯伯生平最喜清静,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会惹他们不高兴的。” 凌花落不服气道:“四位伯伯见到我回来,个个兴高采烈的,哪有什么不高兴。就连平日总冷着脸不爱说话的青龙伯伯,都和我多说了几句话。” 凌汀道:“好了好了。真拿你没办法。我正要去找你呢。” 凌花落问:“娘找孩儿,有什么事?” 凌汀道:“你随我来藏月山山口。”然后对一名丫鬟说:“小莲,你去请杨掌门和苏姑娘两位来山口,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说。我们在那边等他们。” 那名叫小莲的丫鬟应声而去。 凌汀与凌花落和另一名丫鬟一道,带着陆菲菲走向后山。 8苏氏孤女与母重逢情重不解杀父深仇 走出冥水宫庄院后方的出口,陆菲菲看到一道鸿沟横于面前。鸿沟里雾海翻腾,深不见底,一阵阵寒意从鸿沟的雾海中涌起,立刻吹散了她的一身暑热。 一条半丈宽的大铁索桥悬于鸿沟上的半空中,手腕粗的铁索一端深扣在这边的山石中,另一端消逝在远处飘缈的雾霭里,仿佛是条直入云霄的天桥;两尺宽、半尺厚的木板被拇指粗的铁链一边四根紧紧绑在铁索上,一块连一块以较细的铁链拴在一起,排布成桥面,随山风在空中来回摇晃着。 陆菲菲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境。放眼望去,山云飘缈,雾霭缭绕,一条气势磅礴的索桥横贯天地间。立于如此幻境之中,竟真如同身处天外之界! 几人来到桥头,停住了脚步,等候杨孤鸿和苏媚霞二人。 没过多久,小莲带着杨、苏二人来到桥头。 凌汀对两名丫鬟说:“你们两人在这里等候。”然后对三人说:“你们随我来吧。这座索桥很不稳,你们多加小心。下面是地裂寒池,奇冷无比,掉下去的话会非常危险。” 凌汀和凌花落并排飞身上桥。凌花落竟然飞上桥索,稳稳站住后提运轻功,在摇晃的铁索上如履平地,稳步飞奔而去;凌汀并未显露真正的轻功,只是稍运内功,让自己身形平稳,走在凌花落身后,速度却丝毫不逊色于他。 第17章 陆菲菲踏上摇晃的桥,脚下有些不稳。杨孤鸿刚想伸手搀扶她一把,突然想到她身怀武功而不露,便缩回了手,抢过前头,施展轻功踏桥而去。可心中却又有些不忍,便回过头说了一句:“陆姑娘,多加小心。” 陆菲菲本就没有奢望杨孤鸿还会对她有任何关怀,却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心生感激,对杨孤鸿一笑,算作回谢。 苏媚霞走上前来说:“陆姑娘,让我搀扶你过桥吧。” 陆菲菲摇了摇头,“多谢苏姑娘,不过还是不必了。苏姑娘先行一步,我在后面慢慢赶过去吧。” 苏媚霞心想,这正好是一个试探她是否真的会武功的好机会,不妨让她自己过去。便对她说:“那你一定要小心,我先走了。”说罢提功运气,在桥面奔去。 陆菲菲见杨孤鸿和苏媚霞已经远去,渐渐消失在云雾中,便也施展轻功,赶了过去。 这条桥比杨孤鸿想象的要长很多。人行于桥上,四面云遮雾罩,只有遥远的朦胧山形若隐若现。原本以为,冥岛只是座风景秀丽的世外小岛,却不曾想能有如此天地。但这些对于杨孤鸿来说不足为奇,因为黄山不乏这样的云海雾山和丛峦险界。 远远的,凌汀和凌花落的身影出现在雾色里,正立于另一端桥头等候他们。 杨孤鸿踏上桥头,对他们母子俩说:“久等了,凌宫主、凌公子!”说话间气息平稳,未有任何喘息。 几人等了不长时间,便看到苏媚霞的身影飘然而至,仿佛雾中之花蝶,美妙绝伦。 苏媚霞刚赶上来不久,陆菲菲便紧随其后而来。只见一个身影在雾中摇摇晃晃,然后便看到陆菲菲手扶铁索,十分谨慎地走了过来。 苏媚霞看向杨孤鸿。杨孤鸿会意,心中已然明白了些什么,但只是一笑,未作言语。 几人跟随凌汀与凌花落,转入了藏月山的山间。 在一面直立的千仞石壁下,凌汀停住了脚步。石壁高似擎天,如刀削般平直而下;上面是四个深蓝的石雕阴浮大字??“海角天涯”,真给人一种来到天地尽头的感觉。 眼前一个洞口出现在石壁上,洞口站岗的四名侍卫连忙让出路。凌汀回过头,对苏媚霞说:“苏姑娘。今天我们要见的人,对于你来说非常重要。请你做好思想准备,一定要冷静,知道么?” 苏媚霞不明白凌汀所言之意,刚要开口问个究竟,凌汀已经转身走入了洞中。 洞内很宽敞,两侧的长明油灯火苗在从洞内迎面吹来的阴冷的风里闪动着,照得洞内亮堂堂的。拾阶而上,看到这里的天地绝非普通山洞那么简单;宽阔的洞内石路被压得很平整,周围有很多岔口,望进岔口里的路,里面两侧有数不清的巨大石门;每条路两侧都有长明灯照明,每个路口、每扇大石门的门口都有卫士把守。 几经辗转,几人在深处一扇大石门前停了下来。 石门前有两名侍卫正在把守着。凌汀问其中一人:“她今天还好吧?” 那名侍卫说:“禀宫主,她今天很安静,情绪好像很好。早晨起来到现在她一直在打坐练功,没有说一句话。” 凌汀对侍卫说:“把石门打开吧。” 那名侍卫应声走到一旁,扳动机关。石门缓缓转动,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进出的入口。凌汀带几人走进了石门。 这是一间奇特的石室。石室中央是一方水池,水池中央是一块平整的石面空地。在石室入口的脚下,有一条狭窄的石路连接到中央空地,上面有一个用剑柄粗的铁栏围成的笼子。头顶很高的地方有一块巴掌大的露天,一线阳光从那里洒下。 在池中石面上,有一个人正在盘腿正坐。那是一个妇人,蓬头垢面却掩饰不住她曾经的绝代风华;双目微闭,样子很是安详。 听见有人进来,妇人微微张开双目,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凌汀问:“你今天还好么?” 妇人没有说话,嘴角轻扬一下,表情冷淡。 凌汀道:“我带了几个人来看你。其中有一个,是你此生最想见到的人。” 妇人突然眉头一皱,开口说话了:“魔女,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凌汀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整整十八年了,我已经对你解释过无数次当年那场误会了,你依然无法理解冥水宫当年的良苦用心。” 妇人道:“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管你们冥水宫去中原杀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不会理会你们杀了多少人,杀了哪些人。但是你们杀了我的夫君,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我已经被你们囚禁在这里十八年了,但我可以耐心等下去。只要我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一定会杀掉你们冥水宫所有人!” 凌汀道:“其实你只要愿意自行废除你所偷学的水内心法,我早就可以把你释放。水内心法的可怕你并非不知,又何苦执意修炼?” 妇人的目光里闪现着令人悚然的杀意,满脸恨意地说:“我在这里苦修了十八年水内心法,恐怕现在你也未必会是我的对手。有一天我出了这牢笼,还要借用水内心法来对付你,又怎能轻易废去!” 凌汀温温一笑,摇了摇头,“你以为修炼了十八年的水内心法,就可以打败我?我之所以不想亲自动手废掉你的武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会自己醒悟,否则我废掉你的武功把你放回中原,你只会对冥水宫更加恨之入骨。我想你还会让你的下一代继续来向冥水宫寻仇,这样下去,恩恩怨怨何时才会了结?” 妇人恨恨地说道:“凌汀,你不必装出如此圣人的面孔。我彩蝶娘子就算死在这铁笼里,阴曹地府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孤鸿、陆菲菲听见“彩蝶娘子”四个字,惊愕不已,想不到苏媚霞的亲生母亲??彩蝶娘子并没有死,而是十八年来一直被囚禁在冥岛! 而苏媚霞听到妇人自称是彩蝶娘子,身体猛然一阵,面色苍白,呆愣在那里良久;继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如断线帘珠般散落在脸庞,失声哭喊了出来:“娘??!” 凌花落也吃惊不小,“这个人,是苏媚霞的娘?”从小到大,凌花落只知道后山石壁中囚禁着一个偷学水内心法的疯婆子,他从没有在意过这个人,凌汀也从未对他说起过。却不知道,那正是当年名满江湖的彩蝶娘子! 苏媚霞不顾一切飞奔到铁笼边,双手紧握铁栏,声音悲切、泪水涟涟地对那个妇人哭喊着:“娘??!娘??!” 彩蝶娘子张口愕然,继而起身奔到笼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媚霞,许久没敢确认。 苏媚霞拼命晃动铁笼,“娘!是我啊!我是霞儿!娘!”说罢拔起头上的簪子,“娘!这是我小的时候你亲手给我戴上的,你还记得吗?” 彩蝶娘子一把抓住苏媚霞的胳膊,看了看她手上的簪子,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苏媚霞之后,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隔着铁栏紧紧搂住她,嘴里不停念叨着:“没错!真的是霞儿!娘不是在做梦吧?” 苏媚霞和彩蝶娘子紧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娘!孩儿好想你!孩儿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彩蝶娘子也喜极而泣,“娘也好想你!我的霞儿,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 母女俩突然重逢,意外之余,只剩下辛酸与幸福的泪了。 两人相拥而泣了很久才分开,互相泪眼相盈,脸上却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凌汀道:“你们母女十八年没有见面,一定有好多话说,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说着摆手示意众人离开,几人便随凌汀走出了石室。 石室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情绪平稳些后,苏媚霞问:“娘,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彩蝶娘子叹了口气,继而脸上露出怨恨之色,幽幽地说:“霞儿,还记得十八年前你的爹被冥水宫杀害一事么?” 苏媚霞使劲点了点头,嘴唇被咬得发白。 彩蝶娘子道:“你爹被害后,娘发誓要为你爹报仇,便没有回蜀地,而是留在中原寻找机会为你爹报仇。不久以后,七大高手与天都门在烈云镇展开大战。杨烈云死后,那七大高手便离开中原,而且还带着一个婴儿。娘暗中跟踪他们,打算跟他们到冥水宫,伺机刺杀凌汀,而他们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被几十个神秘高手袭击,为首几个人武功极其高深诡异,娘从未见过那种武功。七大高手死了两个,剩下五个全部重伤;部下上百人马也毙命过半。那婴儿因为饥饿不断啼哭,弄得一群人束手无策。我便乔装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妇人,以给婴儿喂奶水为由,苦苦央求,终于得到允许,与他们同行;而他们的条件是,如果跟随他们到冥岛,便永远不得回中原。作为缓兵之计,我答应了他们,便来到了冥岛……” 说到这里彩蝶娘子转过了身,来回慢慢踱步。 苏媚霞恍然,“原来娘当年失踪,是跟随七大高手来到冥岛?” 彩蝶娘子点了点头,继续说:“来到冥岛后,我曾经打算直接与凌汀对决;但我从未见过凌汀施展武功,又听冥水宫人说她的武学造诣已经登峰造极,普天之下无与伦比。我好不容易能够进入如此隐秘的冥水宫,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失掉这次天赐良机。于是我打算下毒刺杀凌汀,却被她发现。她派人来抓我,我便逃到了这里,误入了一个奇怪的洞窟,里面的墙壁上刻着奇怪的心法。由于那里禁止除宫主以外的任何人进入,他们便回去禀报凌汀;而在此时间,我背下了所有的心法口诀。 第18章 后来凌汀进来,把我擒住并且囚禁起来。我偷偷修炼背下来的心法,不久后真气在身体里狂涌乱奔,然后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这个铁牢中了,原来是他们发现了我偷习他们的秘籍,怕我功力大增后逃出冥岛。而那时我才知道,我修炼的内功,是冥水宫的无上秘籍??水内心法。” 苏媚霞吃了一惊,“水内心法?凌花落所说的当年杨烈云偷学冥水宫的秘籍,也是水内心法!他说那种内功能让人性情大变,人会野心勃发,变得冷酷无比!” 彩蝶娘子不屑地一笑,“没错。囚禁在此十八年时间里,我每天都在坚持修行这种心法。每次修炼,都会觉得体内血气翻滚,身体里有股巨大的力量被遏制住,不发不快。我修炼了十八年,现在已经绝非昔日可比了。只要娘出了这笼子,一定把冥水宫所有的人全都杀光,为你爹报仇,也出一口在这里被囚十八年的恶气!”说到这里时,彩蝶娘子的双目里闪烁着可怕的神情,似狼虎般凶狠的表情让苏媚霞不寒而栗。 苏媚霞一把抓住彩蝶娘子,“娘!求求您不要再练了!当年天都门掌门人杨烈云也是偷学过水内心法,结果人变得蛇蝎般凶狠毒辣,滥杀无辜!霞儿不想让娘也变成那样!” 彩蝶娘子怒喝一声:“胡说!当年杨掌门为救百姓,自尽在冥水宫七大高手面前,如此侠义之人,怎么可能凶狠毒辣?你所说的这些,怎么和当年冥水宫那七大高手说的一样?这些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苏媚霞急道:“娘!你就相信我吧!凌花落说的不会有错,他是冥水宫的人,所以自然比谁都了解冥水宫的武功秘籍!” 彩蝶娘子心生疑窦,“凌花落?” 苏媚霞点了点头,“当年那个被七大高手带来冥岛的婴儿,正是现在冥水宫的少主,也是冥水宫未来的宫主,名叫凌花落!” 彩蝶娘子对此却很鄙夷,“这不可能。那个婴儿是烈云镇郊一户书香门第的遗孤,七大高手假慈悲,把他们带回冥岛,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苏媚霞道:“娘,你听我说。那个婴儿,确实就是冥水宫现在的少主。当年杨烈云因为修行水内心法尚浅,敌不过七大高手联手,便意图以烈云镇所有百姓为人质,要挟他们退走。但由于天都门当年的左护法陆尚渊怜悯百姓,提前发信给七大高手,他们便提前转移全镇百姓。杨烈云魔性大发,竟然一个人杀掉了余下所有未来得及转移的百姓,其中包括那家书香人家。七大高手赶到时,只发现侥幸没有被杀的那个婴儿,带回冥岛。凌汀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刚才随我进来的那个额头上有冥水宫印记的少年,便是凌花落。” 彩蝶娘子已经怒不可遏,“霞儿!这些鬼话你也会相信!当年冥水宫那几个魔徒,说的就是这些话,我才不会相信!你怎么会鬼迷心窍,信了他们的话?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你一定要为你爹报仇!” 苏媚霞见彩蝶娘子仍然执迷不悟,焦急不堪,“当年爹爹被他们杀害,确实是场误会!” 彩蝶娘子声色俱厉:“他们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又把你娘囚禁在这里十八年,怎能一句误会就过去了?你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弃自己的父母之仇于不顾,帮助魔教说话?” 苏媚霞道:“孩儿想过报仇,孩儿曾经对凌花落出手,而且可以杀死他!只是……” 彩蝶娘子怒喝:“只是什么?说!” 苏媚霞有些怯懦地说:“只是……孩儿下不了手……” 彩蝶娘子道:“下不了手?他们是你杀害你爹的凶手,你竟然下不了手?我刚才见那个少年长的面容俊俏,……你,莫不是喜欢上了他吧?” 苏媚霞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彩蝶娘子气得浑身发抖,“好哇,好个可怕的冥水宫!不但狠毒,而且阴险!”然后直视苏媚霞,厉声说:“霞儿,娘要你放下一切感情,一定要替你爹报仇,听见没有!” 苏媚霞的头低得更深了,很久没有说话。 彩蝶娘子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咬牙切齿地说:“霞儿!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明事理,竟然连你爹的仇都不顾了?” 苏媚霞的眼泪落了下来,“娘。杀害我爹的是冥水宫的人,凌花落也是个全家被杀的孤儿,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他?” 彩蝶娘子咬牙切齿道:“只要是冥水宫的人,都是咱们母女俩的仇人!” 苏媚霞摇了摇头,“我……我做不到……” 彩蝶娘子双目恨意满盈,瞪着苏媚霞,久久不说话。 苏媚霞有些担心,“娘,您怎么了?您说话呀!” 彩蝶娘子声音低沉了很多,“你让为娘还能说什么?本以为见到了你,娘便见到了为你爹报仇的希望。没曾想到,你会迷上魔教之徒!” 苏媚霞道:“凌花落他单纯直率,绝非奸佞之徒。而且当年他全家被杀,身世如此凄惨,霞儿又怎忍心加害?而且如果冥水宫真的是魔教,又怎能成长出如此不谙世事,心地纯净的人来?” 彩蝶娘子一咬牙,狠狠地说:“好!既然这样,娘允许你不杀他,也不用替你爹报仇。但是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 苏媚霞抬起头,眼里流露出了一些惊喜的光芒,“什么条件,您说吧!” 彩蝶娘子道:“娘的条件就是要你从此以后与冥水宫的人一刀两断,与那个凌花落永远不再有任何瓜葛!” 苏媚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条件,有些吃惊地呆立在那里。 彩蝶娘子道:“娘只能让步到这里。如果连这你都不答应,那么,我便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女儿!要娘还是要凌花落,你自己选吧!” 苏媚霞沉默良久,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彩蝶娘子,说:“娘……我答应您……” 彩蝶娘子点了一下头,“好。你走吧,这就回中原去!永远不要再来这里!” 苏媚霞猛地摇摇头,“不!娘,霞儿不想走!霞儿想留在这里陪着你!” 彩蝶娘子道:“不行!你必须听娘的,要赶快离开这里!冥水宫的人个个心怀叵测,你越快离开越好!” 苏媚霞还是不肯离去,“霞儿好不容易见到娘,霞儿不走!” 彩蝶娘子心急如焚,“霞儿!你听娘说!你必须走,一刻也不要停留!如果你不想让娘提心吊胆,就乖乖听娘的话!否则你每多呆一刻,娘便会多担心一刻!霞儿,你快走!快走!”说罢伸出手,急切地推了几把苏媚霞。 苏媚霞被推得后退了几步,看着母亲焦急不堪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霞儿知道了!霞儿这就走。” 说着便回头向石室门口走去。刚迈出几步,便又回头,哭着对彩蝶娘子说:“娘……你要多保重……” 彩蝶娘子若刀割心头般不舍,“娘会保重的。娘不在你身边,你要万事小心,知道么?” 苏媚霞点了点头,走向门口。 快到门口的时候,彩蝶娘子突然喊了一声:“霞儿!” 苏媚霞回头,彩蝶娘子关切的语气里带着无限的痛楚,“我的孩儿,你要记住,离开了冥岛以后,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想为你爹报仇的事情!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生活,远离江湖的恩怨!” 苏媚霞使劲点了一下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出了石室。 看着苏媚霞的背影出了石室,彩蝶娘子本已停了的泪终于忍不住又流了下来。抬起头,彩蝶娘子望着头顶那片巴掌大的天空,阳光洒到脸上已经很昏暗;闭上眼睛,泪水在这不明不暗中尽情流淌着…… 洞口,凌汀、凌花落、杨孤鸿和陆菲菲正在那里谈话。 凌汀:“对于十八年前的那件事,落儿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今天你们也见到了当年被我们误杀的苏长风的遗孀。我只能做这么多了。本来按照冥水宫开创者也就是我的太爷爷凌云飞立下的规矩,冥水宫不可在意于中原武林中的名声,也不能与中原武林有什么来往,但你们救过落儿,我便破例为你做了这些。” 杨孤鸿拱手作揖:“感谢凌宫主!但请恕在下直言,杨某此行之后回到中原,仍然会继续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并非杨某信不过冥水宫,只是事关重大。先父声誉是小,天都门百年基业是大,不能毁于杨某手中。” 凌花落有些气恼,“杨掌门,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冥水宫?” 凌汀伸手制止:“落儿,不可无礼!杨掌门并没有错。一个彩蝶娘子并不足以证明当年的一切,杨掌门有权利继续怀疑我的话。” 凌花落很不服气,“娘!如果咱们真的是魔教,我要杀掉杨掌门还不是易如反掌!孩儿现在想杀中原武林的哪一位,谁又能拦得住!” 凌汀面色突然闪现怒意,“胡闹!落儿!娘教你武功,不是让你去中原杀人的!鉴祖之仪四十九日的冥思身任,你都思到哪里去了?”凌汀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钉般铮然入耳,听得陆菲菲心中暗暗发凛。 凌花落面露怯意,只好认错:“孩儿知错了,请娘息怒。” 杨孤鸿也俩忙上来劝凌汀:“凌宫主请息怒!凌公子所言甚是,事已至今,杨某确实不该执意怀疑冥水宫。但请恕在下不识时务,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个明白,希望凌宫主如实回答。” 凌汀点头道“只要知晓,定无半句虚言。” 杨孤鸿侧过头看了一眼陆菲菲,便回过头向凌汀问:“这位陆姑娘,是不是你们冥水宫之人?” 第19章 凌汀摇头否认,“她绝非冥水宫之人。” 凌花落嘴上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却暗暗恼怒:“这个杨孤鸿,疑心重得也太离谱了。陆姑娘怎么可能是冥水宫的人?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猜。” 杨孤鸿转过身,对陆菲菲说:“即使不是冥水宫之人,也定然与冥水宫有关系。”语气咄咄逼人,确实让人有无处遁形的感觉。 陆菲菲不知所措,凌汀说:“她确实与冥水宫存在一定的关系,但请恕我不能直言。” 杨孤鸿仍然不让步:“这又是为何?” 凌汀面露难色,“这……” 陆菲菲却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对杨孤鸿厉声说:“杨掌门!请你不要再为难凌宫主,也不要再这样猜来猜去了!我直言好了!” 深吸一口气,陆菲菲一语而出,令杨孤鸿大吃一惊??“我是当年那个给冥水宫传信的天都门右护法陆尚渊的女儿!陆尚渊便是我爹!” 9陆氏之后现明身份落寞媚霞巧遇龙凤 杨孤鸿惊愕不已,“陆姑娘,原来你是陆尚渊的女儿!”继而又感到有些奇怪,“可是……在杨某的印象里,当年陆护法并没有女儿啊。” 陆菲菲道:“十八年前我父亲从天都门离开,而后隐居,找了一个女人也就是我娘生活下去。一年之后有了我。今年我十七岁,这有什么奇怪的?” 杨孤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陆菲菲道:“其实凌宫主和凌公子所言全都是真的。当年的确是你父亲杨烈云偷学冥水宫的水内心法,的确杀害了很多无辜之人,其中包括凌公子的家人。在杨烈云和江迁还有我爹密谋虏来烈云镇百姓做为人质的时候,我爹不忍,曾经传信给冥水宫七大高手,然后离开天都门,永远不再涉足武林。而我这次出现在江湖,是爹让我隐瞒身份,出面暗中调解杨掌门和冥水宫之间的仇恨;因为那场仇恨本来就是误会,而且错不在冥水宫。如若不然,杨掌门会一辈子活在谎言中,也会永远错恨冥水宫。爹说不管怎样,天都门老掌门杨烈云待他不薄,这是他能为老掌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杨孤鸿识得陆尚渊的良苦用心,叹了口气:“没想到真正的有情有义之人,正是陆老护法!陆姑娘,先前杨某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陆菲菲宽容地冲他一笑,轻摇一下头,以示谅意。 凌汀叹道:“只可惜,七大高手再回岛途中,被一批高人袭击,并且把那封信抢走。” 陆菲菲道:“没关系。我爹就是最好的证明。” 凌汀道:“陆姑娘,如果本座没猜错,这十八年来,江迁也会一直在暗中寻找令尊。只要令尊还在,江迁便不得安宁,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令尊。所以希望陆姑娘万事三思,处处小心才是。” 陆菲菲道:“多谢凌宫主提醒。出门之前,我爹曾万般叮嘱,切不可显露身份;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杨掌门绝非邪恶之人,而凌宫主又如此情理并重。我和爹真的希望天都门不要在敌视冥水宫,只要能调解你们双方,我即使冒险显露身份也无所谓。” 杨孤鸿看着陆菲菲,双目充满感激的神情,拱手作揖道:“杨某感谢陆姑娘和陆老护法为天都门所做的一切!”然后抬起头,“陆姑娘,我们这就回中原。如果姑娘信得过杨某为人,劳烦带杨某去见令尊。并非杨某信不过陆姑娘,而是杨某要亲自向陆老护法道谢。” 陆菲菲对杨孤鸿露出了笑脸,“杨掌门,其实我完全信得过你。当日你甘愿得罪天下群豪而阻止他们杀害昏迷中的凌少主,小女子便知杨掌门的侠义为人。” 杨孤鸿不好意思地笑了,“陆姑娘过奖了。”而后长叹,心生感慨;如果不是她,自己与凌花落之间的这个本不该有的死结,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解开? 扑朔红颜染风尘,指引迷途不露痕; 冥岛相表真身份,方识辕门射戟人! 一直站在洞口向里张望的凌花落突然说了一声:“苏姑娘,你出来了?” 几人转身看去,只见苏媚霞满面泪痕,双眼发红,面色非常悲伤。 苏媚霞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凌花落,眼神中是无限的痛楚,而后低下了头。 凌汀道:“苏姑娘。冥水宫将令堂囚禁于此,确实出于无奈。水内心法的可怕,当年杨烈云已有先例。希望姑娘谅解。” 苏媚霞哽咽地说:“凌宫主,小女子不会怪你。这一切,不是你们的错。” 然后便缓步走向索桥。 几人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默然跟随在后,回了冥水宫,并且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凌花落刚来到念苍堂,便看到凌汀正和杨孤鸿、陆菲菲三人在谈话。 凌汀见凌花落进来,便对他说:“落儿,侍卫回报说,昨天晚上苏姑娘突然离岛,而且在房间留下了一封信给你。你看看吧。”说着递过去一封信。 凌花落拆开信,展开信纸,上书:“凌公子。苏媚霞不辞而别,望见量。当年一场误会,造就冥水宫于霞儿的杀父之仇;本不该再追究;但家母对此事无法释怀,命我与冥水宫一刀两断,[奇qisuu.书]永不来往。”下面还有几行小字,“花落。天都峰一面,至今犹记;缘尽至此,只叹无福。就此拜别,后会无期。我会永远记得你,傻小子。” 凌花落看完信,轻摇一下头,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凌汀虽未看信,但已猜到了大意。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凌花落的肩膀,说:“落儿,苏姑娘不辞而别,是因为长辈之命,不可违抗。你不要怪她。” 杨孤鸿也猜到了什么,“苏姑娘已经走了么?” 凌花落点了点头,“彩蝶娘子让她从此以后与冥水宫一刀两断,与我永无来往。”凌花落的语气很平淡,虽然听不到任何痛苦的感觉,但其中的失落感却很明显。 陆菲菲道:“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也难怪苏姑娘会不辞而别。” 凌花落却突然对凌汀说:“娘,我带他们去中原吧。” 凌汀沉默了一阵,然后叹气说:“娘知道,这次如果拦你,一定也拦不住。尤其是你现在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满脑子都是为家人报仇的念头。你也长大了,是时候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了。但你万事小心,早日回来,知道么?” 凌花落使劲点了点头。 凌汀道:“还有。如果能有幸见到陆先生,替我谢谢他当年的仗义相助。” 凌花落又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句:“娘,你多保重!”便走出了念苍堂。 凌汀突然又喊住了凌花落,眼睛里闪现着焦虑的神色:“落儿,娘还有几句话,以前从没对你说过。但现在娘必须嘱咐你,否则娘不会放心得下!” 凌花落道:“娘,你说吧,孩儿一定听娘的话。” 凌汀道:“为了让你修炼武功事半功倍,你小的时候曾经接受过娘以水内心法修成的内功。因为你没有直接修炼,又有九旋刀法功力的压制,水内心法的内功不会让你变成像杨烈云与彩蝶娘子那样。但是,如果你在紧要关头不能压制住自己,水内心法的内功便会冲破九旋刀法的克制,散入心经,让你在一段时间内疯狂,会让九旋刀法成为屠杀生灵的可怕武功。所以,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万万不可过于冲动,时刻都要保持冷静,知道吗?” 凌花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体内也有水内心法的内功,怪不得自己能在短短十年内修炼出如此绝顶的刀法。 杨孤鸿和陆菲菲听到这里,同时想到了那日在宣城门口凌花落砍断许观堂和常欢两人的随从几十条手臂的情形;那时候凌花落的性情瞬间突变,难道就是水内心法内功的作用? 凌花落重重地点一下头,“孩儿一定记住娘说的话!”然后转身走了。 杨孤鸿和陆菲菲也分别对凌汀抱拳作别,“凌宫主!多保重!”随凌花落之后走了。 看着凌花落的背影,凌汀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和不舍,自言自语道:“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了。短短十八年的平静,已经结束了……” 路上,陆菲菲突然问杨孤鸿:“杨掌门。事已至此,你回到中原后打算怎么办?” 杨孤鸿道:“在下会手刃江迁,并且将父亲当年的不仁公布江湖。” 陆菲菲道:“你要想好了,杨烈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杨孤鸿十分肯定地说:“即使背上不孝之名,我也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事。” 陆菲菲看着杨孤鸿,满脸敬慕的表情。她走在杨孤鸿的侧面,一边走一边偷偷瞄着杨孤鸿刚毅的面庞。 再看凌花落,一路上不说半句话,似乎心不在焉。平日里一向活力充沛的他此刻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杨孤鸿轻呼道:“凌公子。” 凌花落惊了一下,“哦?” 杨孤鸿失笑,“凌公子。自从苏姑娘走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凌花落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怎么会呢!” 陆菲菲道:“我们都看得出来,其实你很在意苏姑娘。” 凌花落摇了摇头,还是不承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眼睛却不敢看杨孤鸿和陆菲菲二人,谎言说得十分拙劣。 杨孤鸿和陆菲菲对视窃笑,便不再说话。 夜里亥时将至。苏媚霞从冥水宫的船上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进镇江,而是在次日搭乘一条江船逆流而上,打算直接回蜀地。 第20章 在铜陵城内的客栈中歇脚的时候,苏媚霞已经喝得大醉。 手里握着酒杯,苏媚霞娇美的面色在杯里的酒水中荡漾着。她时而苦笑,时而哭泣,时而自言自语,人已变得有些疯癫。 深夜,店小二走了过来,对苏媚霞说:“姑娘。我们要打烊了。” 苏媚霞似乎没听见,只是在喃喃自语:“恩怨纠缠……情何以堪……若有来世……醉倚阑干……闲览春花秋月……淡笑红尘万千……” 店小二不明白也不关心苏媚霞所说的醉话,只是很在意酒钱而已:“姑娘,小店要打烊了,您是否把酒钱结一下?” 苏媚霞斜着醉眼,看了看店小二,继而哈哈大笑,说:“来来……陪本姑娘喝两杯!”说着又拿起酒壶,往杯子里斟酒,却发现已经没有酒了。 苏媚霞放下酒壶,不快地说:“酒呢……酒没了……给我上酒!” 店小二摇了摇头,十分不乐意:“我们打烊了,想喝酒明天再来!” 苏媚霞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 店小二一把抓住苏媚霞,“你别走!还没给酒钱呢!” 苏媚霞的胳膊被他一抓,本能地反手一掌推过去,“咚”的一声,把店小二击倒在地;好在苏媚霞已经喝醉,掌力柔弱,否则这一掌定然伤到他。 店小二急了,开始嚷着:“喝酒不给钱还打人!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这时掌柜的也跑了出来,见状便明白了,立刻冲过去,指着苏媚霞说:“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却在这时楼上一个声音传了下来:“这位姑娘的酒钱我替她付了。”几人抬头看去,一个身着黄衣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楼梯口;身旁是一个白衣女人。 苏媚霞认出了那两个人,竟是鄱阳龙凤侠侣。 黄龙扔给掌柜一锭白银,然后对苏媚霞说:“姑娘可否移步到房间内说话?” 苏媚霞摇晃着走上了楼,跟随黄龙进了房间。 房间里,几人围坐在桌旁。 苏媚霞酒醒了一些,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黄龙道:“我们夫妇北上,路过这里。” 白凤问:“苏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凌公子和杨掌门没有同行?” 苏媚霞被点到心痛之处,只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黄龙、白凤会意,便没有多问。 黄龙却突然叹了口气,对白凤说:“娘子,我觉得你我有必要告知她咱们此行的目的,也算光明磊落之举。” 白凤点了点头,“相公你来说吧。” 苏媚霞不解地看着他们;黄龙说:“苏姑娘,那日我们与凌公子交手后,曾承诺不再与他为敌。这次我们北上,是受他人之托,拜访能够击败凌公子的世外高手。虽然不算是违背诺言,但毕竟于凌公子不利,所以对姑娘说了出来,也算我们夫妇对得起凌公子。” 苏媚霞更加不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龙道:“我们夫妇以不武之胜打败凌公子,这个消息已经在江湖中传开。前些日子,许观堂前来拜求我们,想让我们与江湖群雄并肩,围剿凌公子,为与他当年亲若手足的师兄报仇。我们拒绝了许观堂;但许观堂苦苦相求,又不惜己命欲与凌公子相搏。我们不忍看他白白送死,无奈之下只有答应助他报仇,便在近日北上,寻访七仙门。” 苏媚霞惊愕,“七仙门?传说中的北门七仙女,你们是要去寻访她们?” 黄龙和白凤感到有些意外,“苏姑娘知道七仙门?” 苏媚霞不禁慨叹道:“我也是不久前从凌花落那里听说过。没想到,他和我们说的四方世外神教竟然真的存在!” 黄龙问:“原来姑娘也听说了这四方门派?” 苏媚霞道:“据凌花落所说,中原武林之外有东海冥水宫、南方初月谷、西域昆仑教、北门七仙女这四方神秘教派,被称为‘暗门’;中原武林只是因为十八年前那场混乱而得知冥水宫,对于其他三个门派很少有人知道;即使听说也只当成谣传而已。” 黄龙道:“确实是这样。其实中原江湖也有很多人听说过这四个门派,但从来都把这些门派当做传说。就算冥水宫在中原出现过,也没有人相信其他三个门派的存在,因为中原武林不愿意相信会有如此武功无法想象的门派存在,平日里极少谈论。但是黄某先人遗留下的一本家史中,竟然有提及北门七仙女,让黄某更加确信他们的存在。” 苏媚霞点了点头,“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黄龙:“作为对凌公子的歉意,希望姑娘通知凌公子,让他多加小心。” 苏媚霞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淡然说道:“恐怕我无法做到了。” 黄龙问:“为何?” 苏媚霞道:“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亲。她要为爹报仇,让我与凌花落决裂。从此以后我们再无来往,各安天命。” 黄龙叹气,说:“既然如此,待七仙女来到中原后,如果她们对凌公子痛下杀手,我们夫妇便和凌公子站在一起与七仙女作战,同生共死。毕竟,七仙女是我们找来的。” 苏媚霞不禁一声惊赞:“你们夫妇二人的侠肝义胆,真是可鉴天地,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三人!” 黄龙苦笑一声,轻轻摇头说:“我们实在不敢奢求受人敬佩,只求今生问心无愧,对得起任何一个人,便心满意足了。” 白凤却对苏媚霞说:“适才见姑娘在下面饮酒,情绪似乎不快。恕姐姐多嘴,其实苏姑娘心里放不下凌公子,对么?” 苏媚霞被点中了心事,嘴上却不好意思承认,说:“我,没有啊。” 白凤笑了,“其实姐姐看得出来,你心中对那凌公子很是不舍,只是有长辈之命,不得不从。咱们都是女人,这样的事情瞒不过女人的眼睛。” 苏媚霞此刻也只有放下面子,眼圈开始红润:“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白凤道:“正邪是非皆人心;爱恨情仇一念间??姐姐送你这句话,你自己慢慢想吧。” 苏媚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苏媚霞、黄龙、白凤三人走出客栈门口。 黄龙问:“苏姑娘这就回蜀地?” 苏媚霞点了点头,“嗯。回去途中,沿着长江逆流而上,顺便游览一番。” 黄龙拱手:“那便在这里告辞了。” 三人便分了手,各自赶路。 苏媚霞来到江边,寻味着白凤昨晚对她说的话。恰巧看到江边一个渔家之妇正在训斥她的孩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隔壁家那个金金玩!他爹是个囚犯!” 小孩子有些不解,“可是,金金是我朋友啊。” 妇人说:“他爹是个坏人,他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人?” 小孩子还是不理解,追问,“那又是为什么?” 妇人却一时也解释不出来,只有揪起孩子的耳朵,气愤地说:“让你不许跟他玩你就不许跟他玩!听到没有!” 苏媚霞刚要开口阻拦妇人,并且反驳她几句,却突然心中一惊,自己和那个被训斥的小孩子,不是一样的么?魔教中,也会有侠者义士,更何况,冥水宫并非真的是魔教。自己的娘,现在就和那个妇人一样不明事理,那么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 彩蝶娘子和凌汀两人的影子在她脑中出现,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中回响。苏媚霞突然觉得,凌汀的音容笑貌,和娘十八年前一样,那么宽容慈祥,让人心里温暖。而现在,自己的娘已经完全变了,变得让苏媚霞感觉陌生,并且凶狠得让她不寒而栗。 虽然当年彩蝶娘子使毒本领天下闻名,但那时候的她心地善良,与别人交手比试后,是一定要给对方解药的,而且经常为武林人士疗伤解毒。她无论走到哪里,就像一只蝴蝶一样受人欢迎,所以大家都叫她“彩蝶娘子”。 是仇恨的积累,加上水内心法的作用,让娘变成了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同情起杨孤鸿。他的父亲,也是在修炼水内心法后,从一代大侠变成了阴险狠毒的恶魔。杨孤鸿可以舍父子之情而取江湖大义,自己又当如何? 江边,苏媚霞望着滔滔江水,想了很久。而后毅然转身,向铜陵城内走了回去。 天都门内,各派高手已经在那里等了好几天。 江迁一个人在内堂思索事情,突然有个密使来报。 密使道:“启禀左护法,我们的人在镇江城内发现了陆尚渊。” 江迁一惊,“真有此事?” 侍卫道:“因为这次在镇江暗探凌花落行踪的天都门弟子众多,有几个老弟子们发现一个人很像当年的陆尚渊。虽然他乔装成一个经营面摊的普通百姓,装作不会武功,但的声音和举动确实很像陆尚渊。细查之下,我们的人觉得他非常可疑,便飞鸽传书回报。” 江迁的眼中绽放出狂喜之色,“十八年了!老夫暗中让逍遥子寻遍大江南北的山区野地,都找不到你的踪影。真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在镇江城中!陆老弟!真有你的!” 而后,江迁沉声对密使说:“这件事情,一定保密!回信给镇江弟子们,告诉他们那个人不是陆尚渊,要他们继续留意凌花落的行踪!” 密使不解,“这是为何?” 江迁道:“你照做就是了!对了,给我准备快马,我要连夜赶往镇江。” 密使一垂身:“是!” 江迁又道:“还有。那几个发现陆尚渊的老弟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第21章 密使道:“属下明白!”然后走出了内堂。 江迁得意的表情夹杂着阴险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看你冥水宫还有多大本事!一个乳牙未齐的小子,也敢和老夫斗!不知死活!” 镇江城内。凌花落、杨孤鸿随陆菲菲走在西街的街道上。 杨孤鸿奇怪地问:“陆姑娘,难道令尊这十八年来,一直隐居在这镇江城内?” 陆菲菲有些得意,“是啊。所谓‘大隐隐于市’,在人多的地方隐藏起来,要比在没人的地方隐藏更不易被人发现。这就好像是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森林,藏起一滴水最好的地方是大海一样。你们看这里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却正因为是这样,每天彼此照面的人太多,谁也记不住谁了。” 杨孤鸿佩服不已,“是啊。如果隐居山野,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在那些荒无人烟之处偶尔遇到一两个人,总会印象深刻;这样一来却反而不是那么难以寻觅了。” 陆菲菲一笑,“杨掌门所言极是!” 杨孤鸿不禁慨叹道:“怪不得这十八年来,江迁一直没有找到陆护法。”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个面摊前。这是一个开在宅院门口的面摊,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几张桌子整齐摆在门口,上面搭起一个篷子。来往的人很少,面摊有些冷清。可是今天却见不到一个人,就连做面的师傅都没有。 陆菲菲有些奇怪:“今天爹娘怎么没有出来做面?” 几人进了内院,见院子凌乱,似乎有打斗过的痕迹;屋子的门紧关着,里面没有一点声响。几人心生疑窦,一丝不安涌上了他们的心头,便都走向屋子。 陆菲菲推开门,喊着:“爹??娘??我回来了!”却没有人应声;陆菲菲环顾屋子每一处都看不到人影,便推开内屋的门,走了进去。 凌花落和杨孤鸿站在外屋中,正在左右巡视着;这是一户非常普通的人家,屋子的左边是灶台、水缸、米缸,右边是面案,上面还盖着一大坨揉好的面。 杨孤鸿看着这贫苦的屋子,心里一酸,暗叹着:“陆护法毕竟曾经是武林知名人士,离开天都门后却过着这般清苦的生活,而且一过就是十八年,真难为他了!” 却在此时突然从里屋传来陆菲菲的哭喊声:“爹!娘!你们怎么了!你们醒醒啊!” 两人心里一惊,连忙奔入里屋,便看到一对百姓模样的夫妇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陆菲菲正在摇晃着两人的身体。 杨孤鸿走了过去,伸手探了一下两人的气脉,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死了。而且看样子刚死不久。 10亡亲孤女悲离镇江九旋寒刀魔性大发 陆菲菲伤心欲绝地伏在两具坐在椅子上的尸体面前,嚎啕痛哭。 杨孤鸿细看那个男人,蓬头垢面,神形憔悴;满脸的面粉使他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百姓;而那名妇人也是一样。想来他们俩,就是陆尚渊夫妇了。 当年堂堂天都门右护法,今天却以这副模样死去,确实让人不禁唏嘘。 杨孤鸿突然将视线落在陆尚渊的右手上;他的右手比左手大了一些,似乎是肿了起来。拿起他的右手,杨孤鸿吃了一惊:他的右手掌心,是一片暗蓝色的肿胀,显然是与诡异的内功对了一掌,才导致这样。再掀开那个妇人的上衣,看她的胸口,竟然也有一个暗蓝色的掌印,非常明显。 杨孤鸿惊呼,“这是什么武功?” 凌花落吓了一跳,走上来看了看陆尚渊的手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陆菲菲停住了哭泣,也看向自己父亲的手掌和母亲的胸口,突然怒视凌花落,嘴上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凌花落急忙解释:“陆姑娘!冥水宫决不会这么做的!请你相信我!” 杨孤鸿很诧异,“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菲菲摇了摇头,悲愤地说:“我爹说过,一掌击去,所中之处显出蓝色的,天下间只有冥水宫的水内心法是这样。当年杨烈云在杀人的时候,受掌的部位都是这样的!” 凌花落后退了一步,呆在那里,“不会的……不会的……” 陆菲菲声泪俱下:“江迁找了十八年都没有找到我爹。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他最相信的冥水宫的手上……他为了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冥水宫,甘愿背叛天都门,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究竟为什么……” 凌花落人已经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陆尚渊的尸体,说不出话了。 陆菲菲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我爹曾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相信冥水宫……看来他错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能为我爹娘报仇……” 说到这里,陆菲菲突然拔出剑,横在自己的颈部,意图自刎! 凌花落与杨孤鸿大惊,杨孤鸿连忙上前拦住陆菲菲,“陆姑娘!你不要这样!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令尊令堂未必就一定是冥水宫的人所杀!” 陆菲菲情绪非常激动:“一定是的!我刚到冥水宫的时候,凌汀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除了冥水宫,还会有谁会杀我爹娘?而且水内心法除了冥水宫的人,还有谁会使?反正我也不是冥水宫的对手,不能替爹娘报仇,我孤身一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死了之,与爹娘团聚!” 杨孤鸿一把夺过剑,“陆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才是对得起父母!否则你死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的父母?他们一定更加伤心!” 陆菲菲这才停了手,泪如泉涌。 良久,陆菲菲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哽咽地说:“你们都走吧……留下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想在这里多陪父母一会儿……” 镇江江畔。凌花落坐在江风中,冷意渗入心底。杨孤鸿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凌花落不言不语,也没有任何表情。他不明白这一切突然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陆尚渊夫妇怎么会突然死去,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死在冥水宫独门秘功水内心法的掌力下。此刻的他心里充满了痛苦的不解,却无法渲泄,憋闷得让人快要发疯。 杨孤鸿却比较冷静一些,他在猜测事情的前因后果。 陆尚渊作为天都门当年的右护法,也是武艺超群的英豪,与江迁的武功不分伯仲;从现场情形所看,陆尚渊似乎被轻易击败,所以应该不会是江迁所为。更何况,江迁不懂水内心法;但如果是冥水宫的人所杀,确实也不太可能。江迁找了十八年都没有找到陆尚渊,冥水宫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他? 到底是谁杀死了他们? 杨孤鸿满腹疑团,不得其解。 他又想到了陆菲菲。想想刚才她激动的情绪,杨孤鸿一股莫名的担忧涌上了心头。此刻她孤单一个人,无人照料,万一想不开,再度自刎,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杨孤鸿便再也呆不住了,他对凌花落说:“凌公子,陆姑娘此刻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别人照料,我怕她会想不开。你先在这里安顿片刻,我去看看陆姑娘。” 说罢不待凌花落回应,便匆匆离去,回到镇江西街。 进了屋子,杨孤鸿发现陆菲菲和她父母的尸体都不见了,便想到她可能将父母的尸体移到郊外安葬。 出了镇江西城门,沿路走向郊外,在一片密林外的空地上,杨孤鸿发现了陆菲菲,正跪在父母的坟前哭泣。新砌的土坟前,两块简陋的木牌碑上面歪歪斜斜分别刻着陆菲菲父母的名字,字迹深入木头。 陆菲菲泣不成声地说:“爹……娘……以菲菲的武艺,根本敌不过冥水宫的人,无法替你们报仇……菲菲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杨孤鸿走了过去,在陆菲菲的身后蹲了下来。 陆菲菲感到身后有人,便回过了头,看到的是杨孤鸿充满关爱和温柔的双眼。 杨孤鸿道:“陆姑娘,节哀吧。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人。” 陆菲菲突然扑进杨孤鸿的怀中,头埋在杨孤鸿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杨大哥……菲菲该怎么办……” 杨孤鸿措不及防,先是不知如何是好,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继而看到陆菲菲哭得这么伤心,便轻轻地、犹犹豫豫地把双手放在她的后背,抱紧了她。 杨孤鸿道:“陆姑娘。如果你信得过在下,我可以照顾你。” 陆菲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真的吗?” 杨孤鸿使劲点了一下头,“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儿。以后就让我们并肩而行吧!” 陆菲菲点了点头,脑袋又靠上了杨孤鸿的肩膀。这一次却没有眼泪,在脸上的泪痕中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本已冷透的心此刻总算感受到了些许温暖,所以显得格外可贵。而杨孤鸿,此刻也成了陆菲菲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精神依靠。 许久后,两人走出了密林。 杨孤鸿问:“陆姑娘,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陆菲菲不知所措地说:“我,我没有地方可去了……你呢?” 杨孤鸿也感到很迷茫。本已确信的结果,因为陆尚渊的死,顿时让杨孤鸿再次陷入云雾之中,看不到方向。他回不去天都门,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凌花落。想到这里,杨孤鸿下了决心,说:“其实,我现在觉得好累。我想去杭州过一阵清静的日子,暂且不问世事。等我的心绪平静下来,或者江湖有了新的情况出现,再确定自己的行动。” 第22章 杨孤鸿所言,正中了陆菲菲的下怀;此刻的她最需要的,便是这种没有纷扰和恩怨的清静生活,便连忙问:“那,我和你一起走,行么?” 杨孤鸿笑了笑,“你现在只有一个人,当然要跟着我走。我答应你了,会照顾你,难道我还会丢下你不管么?” 陆菲菲这才放下了心,便依偎在杨孤鸿的身边;两人朝杭州西湖的方向走去。暮色渐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南下的路上…… 坐在江边的凌花落突然警觉;微微侧面,余光中几个百姓模样的人正在自己身后窃窃私语,而且还不时望向自己。 他回过头时,那几个人便立刻装作没什么事一样,漫不经心地东瞅瞅西看看。 凌花落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过那两个人,向镇江西街走去;而那几个人连忙跟去。凌花落一路上注意了身后几个人的行踪,却在刚进城不久便不见了他们。 而那几个人,正是在镇江追查凌花落行踪的众派弟子中的几个。 凌花落进了陆菲菲的家,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连尸首都不见了;刚走出西城门,便看到天空中相继腾起三道闪亮的火焰,伴随三声爆音响彻夜空。 凌花落没有理会,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进了城外密林,发现了陆菲菲为其父母刚立好的两座土坟。 凌花落立在坟前,看着木制墓碑,心中百般滋味翻腾;继而一股无名业火腾起,令他无法压抑;体内真气突然翻涌,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在身体里冲击着,似乎要冲破身体,让他不禁仰天长吼一声??“呵啊??!” 声音在静谧的夜中传出,没过多久,密林中突然出现了成百上千的人! 这些人虽然全都身着百姓衣装,但个个手持刀剑,怒目而视凌花落! 领队的几个人互相对视,其中一个人便说:“没错!他就是那个魔教之徒,凌花落!” 另一个问:“咱们怎么办?” 又一个人上来说:“本来按照原计划,发现他的行踪便立刻回报;但那样书信一来一回需些时辰,恐怕他会逃脱。咱们这么多人,何不直接把他杀了,便可回去领功?” 另外几个各派的领队都凑上来,表示赞同:“对!直接杀了他!” 凌花落却一直没有回头,还在愣愣地看着陆尚渊夫妇的坟。但身后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来了多少人,身手如何,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凌花落冰冷的声音响起:“一群蝼蚁,也想撼树!”说着转过身来。 那是凌花落从未有过的表情,目色中寒意森森,眉宇间杀气腾腾! 离他较近的几个人看着他的眼神,心底似乎打了个冷颤;但回过头,看看自己身后七百多人的力量,又纷纷鼓足了勇气。 其中一个人说:“魔徒,看你往哪里跑!” 凌花落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怒火吞没;离岛前凌汀对他的嘱托,此刻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水内心法的内功在他的体内冲来突去,使他情不自禁将手伸向背后,握住了刀柄。 那把长长的刀慢慢出鞘,在夜色中闪现出幽蓝的冷光。 凌花落虽然近在众徒面前,但那冰冷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一样空灵,却很清晰:“你们这群无知的蝼蚁,一个个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活在世上只会被别人操纵。既然你们都认定冥水宫是魔教,认定我是魔徒,那么今天就让我这个魔徒,邪恶到底吧??” 这是这群各派弟子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段话。 凌花落话音落时,人已飞向人群,手中的刀带着心中无穷的怒火,挥向众人。 人群发出一阵怒吼,也迎面冲了上来;无数的刀剑挥向凌花落。 凌花落在接近最前面几个人的刹那,身形突然闪动,似鬼魅般飘到几人身后;而那几个人刚举起刀剑便停住了动作,定在那里,头颅慢慢从脖颈上滑落下来,鲜血从脖子中冲天喷出,没有头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前面几个人刚刚身首异处,几道蓝色的刀光闪过,伴随着声声惨叫,凌花落周围的几个人被齐腰斩成两半;倒在地上的上身没有立刻死去,在血泊和流出的肚肠中哀号着挣扎了几下,才在无尽的惊恐中死去! 凌花落绝世精奥的九旋刀法淋漓尽致地挥洒着,无比锋利的刀气在人群中四处飞扬,冲上来的人要么被斩掉头颅,要么被齐腰斩断,要么被从上肩到下胸斜斩成两截,整个场面血腥之极! 似乎是同伴的惨死激怒了人群,加上充满腥气的空气刺激了他们的杀意,让每一个人似乎都要发狂,人群不断涌了上来,嘶吼着冲上,然后身体在刀影里分成两半倒下。 水内心法的内功已经完全冲破了九旋刀法的克制,而且反客为主,让九旋刀法成为凶残无比的妖魔刀法,刀刀残忍致命,不留一个活口! 一批人围住了凌花落。凌花落提足翻身,躲过一片刀剑,怒吼一声,在足未落地的时候一刀挥出,一片人被齐齐斩断头颅;足尖踏地的一瞬间,凌花落身体连续疾转,以内力弹开两侧攻击,刀向斜后方一挥,一道蓝光从右侧第一个人的腿部划到最后个人的额头,整排六个人的身体全部被斩断;而后身体后翻而起,躲过另一侧的围攻,在半空中向下连连挥刀,每挥一刀,便有一个人的脑袋被刀气穿过,倒地毙命;还未落地,后面又是近十个人杀了上来,凌花落半空中反手几刀,那些人的腹部被刀气划开,个个肚破肠流。招式诡异毒辣,根本无处可躲! 落下地面的时候,凌花落足尖点在一个被斩断双腿,正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心口,正好踩断那个人的心脉,立刻毙命!而后飞身而起,刀舞连连,将冲上来的几个人的头颅从脸部斩成两瓣;继而又飞身冲入人群,继续残酷屠杀着围上来的人! 这一战是从未有过的悲惨。 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血水将本来青翠的草地染成一片鲜红。人群已经减少了大半,慢慢冷却的意识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与凌花落的天壤之别。看着越来越少的人,他们也知道了无论多少人,在凌花落面前,确实只是蝼蚁般弱小。 而此时,现场所剩下的只有不足百人了。他们开始恐惧,开始惊悚,开始感受到那种实力相差极其悬殊所带来的心灵上的绝望。 凌花落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头脑中没有一丝可以思考的余地;他的衣衫上满是别人身体中喷洒出来的鲜血,就像一个血色的妖魔,还在人群中纵横着,以残忍的招式如同切瓜剁菜般夺取着他们的性命。 人群几次想逃走,凌花落鬼魅般的身法都能瞬间移到面前,几刀挥过,便倒下一片;即使有逃入树林中的人,凌花落远远一刀挥过,疾飞而去的刀气也会将其斩杀。无论他们怎么逃,都无法逃出陆菲菲父母坟前的这片空地。那两座孤坟,此刻似乎就是鬼门关,正在迎接他们。空地上,树林间,过道中,满是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的尸体。 七百多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十二个人。他们嘴中呜呜呀呀哭喊着,恐惧已经让他们神志不清了;裤子早已尿湿,他们向密林那边发疯一样奔跑。此刻他们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除了逃命,逃出身后那个可怕妖魔的手掌。 他们跑着跑着便突然停了下来,凌花落已经飞身而来,落在面前他们。几人连忙回过头跑;凌花落根本没有任何迟疑,提刀斩过,三个人被齐胸斩断;两个人被削掉一半脑袋;七个人被砍下头颅。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一股腥热的血又溅洒在凌花落的衣角;还有几滴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擦拭满脸的血迹。刀身上的血不断滴了下来,他呆呆地立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天亮。 朝阳从密林上方朗朗的天空洒下。满地都是头颅、肢体、残缺的人体,浸在血水中;清晨的树林中,本应清新的空气里却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惨绝人寰的现场,让两个刚进入密林的镇江城百姓吓得面如土色,带着一阵阵惊呼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林子。 凌花落的刀并未收回鞘中,仍然提在手上;刀上的血还没有流干,仍然滴滴答答;他面庞没有任何表情,似乎铁打的人一样,一步步木然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走向密林。 这一战,凌花落斩杀了众门派前来镇江的全部弟子,他们来自中原十三大门派中的七个,共计七百八十六人。无一生还,所有人都是当场毙命。 两日后。常州城郊,青云门门口。凌花落从一匹快马背上跳下来,大步走向大门口。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是那副飒爽的英姿;但面容冷峻,双目寒光闪烁,已经不似先前的样子。 门口的两名弟子不知对方是何人,其中一个拦住了他,说:“这里是青云门,如果这位公子未经邀请,还请止步!” 凌花落没有说话,瞬间刀已出鞘在手,同时随手一挥刀,砍断了那名侍卫的咽喉;而另一名弟子的手刚刚落到剑柄上还未来得及拔出剑,一丝血水已经从脖颈中喷薄而出,慢慢倒在地上。 凌花落拾阶而上,走到青云门的外院门口,不待门口几名弟子反应过来,抬手便是几刀,杀掉了他们。 外院中的弟子见有人杀进来,连忙大喊:“快来人!有人杀进来了!” 不一会儿,从青云门内跑出来几百人,围住了凌花落。 站在院台上面有两名衣着华丽的人并排而立,他们是乾坤二长老;二长老身旁站着青云门六尊使;在六尊使两侧,是青云门风堂、雨堂、雷堂、冰堂、火堂、雾堂、霜堂、雪堂八大堂主。 第23章 乾长老怒问:“请问这位朋友尊姓大名,为何来到我青云门,对本门弟子痛下杀手?” 凌花落面无表情道:“我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想要杀掉的魔教之徒,凌花落。” 众人吃了一惊;乾坤二长老互相对视一下后,坤长老道:“魔教之徒,竟敢独身一人前来,难道不怕死于我们乱剑之下么?” 凌花落冷笑道:“你们和其他那些门派派去追杀我的几百名乌合之众已经被我杀个精光。既然你们认定冥水宫是魔教,那么从今天起,我要一一灭掉武林十三大门派,也不枉冥水宫背上魔教之名!” 说到这里,凌花落挥刀而过,斩杀了身边几名青云门弟子;二长老不敢迟疑,一声怒吼一齐喊出:“天门定星阵!” 八大堂主立刻飞身而去,围在凌花落外围;六尊使穿梭在内围,二长老一左一右,面对面直接与凌花落交锋。而众弟子全都退到远处,观望着他们作战。 青云门毕竟是武林十三大派之一,“天门定星阵”十分巧妙。凌花落锋利的刀气被乾坤二长老和六大尊使克制住,无法伤及外围的八大堂主;而八大堂主以内力催动剑气,配合二长老和六大尊使的功力,一时间凌花落确实无法攻破。 但凌花落却并未发尽全部功力。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法,不知底细,先收敛刀气,以防为主;在经过几十个回合后,凌花落看清楚了这个阵法的内涵??二长老虽然离他最近,但却并非主攻,只是牵制他的行动,以便六大尊使的攻势得到发挥;八大堂主的剑气辅助六大尊使,保护他们不受伤害;而六大尊使看似在保护二长老,攻招很少,但招招出其不意,阵中之人一旦被他们的剑气击中,必死无疑??六大尊使才是此阵法的主攻之人! 百招过后,凌花落手中的刀越来越快。二长老前后夹击,双剑刺来;凌花落反身一闪,身后八大堂主的剑气又飞了过来;凌花落提气扬身,飞起躲过剑气,便看到六大尊使中的两名在他的侧下方剑花飞舞,一股剑气向凌花落暗袭而来;两名尊使看似随手的一剑,却暗藏着凌厉的气势,左右交错斜飞而来! 凌花落在用余光看到脚下的剑花时便知道,他们败了。 半空中凌花落刀尖立指,正点在飞来的剑气上,竟然借助尊使发出的一道剑气之力侧身躲过另一道剑气;继而连连横翻而过,闪开外围击来的攻势,并且刀指坤长老,看似仍然以二长老为主要攻击目标;坤长老做好防备,乾长老上来接应,二老双剑合并,只要凌花落全力击来被挡下后,身后另外四名尊使便会同时使出杀招,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击向凌花落;只要凌花落一落地,即使有飞天本领,亦不可能再次躲过去。 凌花落的刀却突然转变了招式,那一刀并未直接击向坤长老,而是强提内力,正在下坠的身体竟突然从二长老的头顶翻过;这等绝顶轻功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四名尊使的杀招已然使出,四道力道浑厚的剑气交叉飞过,本以为会落地受招的凌花落突然消失,剑气直飞向二长老! 二长老没料到凌花落会有如此轻功,竟然能在半空下坠时强行变换身法;未来得及惊诧,便看到眼前四名尊使的剑气已到眼前,连忙提剑抵挡;幸而二老双剑本是防招,堪堪挡下了四道剑气,但身形已老,后背便在毫无防守的状态下完全暴露在凌花落的刀下! 另外两名尊使急欲为二位长老解围,全力挥剑袭来,意欲让凌花落无暇攻击二位长老;凌花落在着地的同时,竟然没有出手攻击二位长老,也没有防守那两名尊使的攻击,身形突然疾转,并且以刀护体;飞去的剑气被弹开,正好打在二长老的身上!同时凌花落身形骤然矮了半截,双腿交错半蹲而下,反手一刀,正好砍下那两名尊使的半截小腿!而乾坤二长老还未来得及摆好身形,要害之处已然被两名尊使雄劲的剑气完全击中,顿时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阵法立刻大乱,余下四名尊使和八大堂主顿时慌了神,本来天衣无缝的攻守,却如断线帘珠般散开;四周本来在观望的众弟子见情况不妙,纷纷出手,冲了上来;凌花落击破阵法,攻势大增,放手狂杀,冲上来的众弟子纷纷倒下;四名尊使和八大堂主在众弟子的相助下仍然岌岌可危,青云门就要成为第一个被灭门的门派,而此刻青云门掌门林荣却还在几百里外,对自己门派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如果青云门被灭,接下来便是苏州南苍派,继而凌花落便会一路南下,湖州铁刀门、杭州水云阁……长江尾以南一带门派一旦被一一灭门,天都门将面临唇亡齿寒的危险境地,而中原武林在江南的半壁江山便会摇摇欲坠! 幸好浩劫之始,得到高人遏止。 青云门外一声女子的厉吼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暗门之子,休得滥杀无辜!” 11北门七仙强止魔徒门徒殒命震怒群雄 一片如彩云一样的绫带从青云门大院墙外飞进,直击向凌花落;凌花落听得风声凌厉,是在中原从未遇到过的力道;当下心里一惊,不敢怠慢,飞身闪过攻击;绫带击在凌花落脚下的青石地面上,轰然一声,碎石纷飞,并且飞起的石块竟似长了眼睛,纷纷飞向凌花落!青石地面被击出一个两尺深,五尺宽的坑,连泥土都被翻出坑外,这是何等的功力! 除了凌花落,没有人见过如此武功。而在凌花落的印象里,只有他的养母凌汀才能发出这样的功力。 想到凌汀,凌花落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念头一瞬间闪过,来不及多想,凌花落挥刀打掉碎石,身体还未落在地上,便看到七个身姿绰约的蒙面女子飘然进入院内,她们分别身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衣衫,每个人都蒙着面,似仙女下凡一般飘落在地。 七名蒙面女子中的那个紫衣女子厉声说:“天外暗门,应当暗中维护武林的和平稳定,怎可随意来中原进行杀戮!” 凌花落问:“你们是什么人?” 紫衣女子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凌花落寒刀一扬,“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敢来阻止我,我决不会手软!”说着纵身飞起,刀尖直奔紫衣女子而去! 紫衣女子手中的紫色绫带轻轻一挥,轻描淡写地弹开了凌花落的刀势;其它六名女子身形闪动,七人摆出了阵势,与凌花落战在一处。 那是个奇怪的阵法,七人的身法并无太大施展,只是每个人那两条长长的绫带在来回飞舞着,任凌花落的身法如何迅捷,刀气如何凌厉,都无法触及任何一个人。七条绫带舞得似千百条一般,将凌花落笼于中央,令他施展了全部的功力都无法突围。 交手没多久,凌花落竟然只剩下招架的份了。 这是凌花落在中原遇到的第二次不力之战。第一次是和龙凤夫妇交手,那时候他身负内伤,根本无法施展功力;而这次却已经发挥全部功力,却仍然对这七人的绫带束手无策;甚至那把锋利无比的长刀,竟然无法斩断绫带! 七条绫带,在这七人手里竟如同千百把刀剑一样,攻势密如骤雨,让凌花落越来越招架不住。旋身躲过一条,侧边又飞来两条;凌花落强提真气,翻身闪过,上面四条绫带同时击下;凌花落提刀抵挡,感觉刀身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般强压而下,双腿微弯,勉强挡住;而此时,凌花落感觉左脚踝一紧,一条绫带已经紧紧缠了上来;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甩到半空! 半空中几条绫带纷纷飞来,凌花落挥刀抵挡,却怎么也挡不住这漫天的绫带;“咚”的一声,一条黄色绫带正击在凌花落右肩;凌花落感觉右肩似乎被巨石猛击了一下,一阵难忍的疼痛让他差点握不住手上的刀;接着后背、下腹被击中,几次重击让他只有以刀尖点地支撑着身体,半蹲着在那里喘息着,仍旧对这七人无可奈何。 七人停住了手,紫衣女子说:“冥水公子,以你现在的武功,还不足以与我们抗衡。请你清醒一些,不要再残害中原武林之人。” 凌花落冷笑一声,“真没想到,中原竟会有如此高手!”然后支在地上的刀又横了起来,“我是你们中原武林眼中的魔教之徒,不需手下留情。就算战死,那又何妨!”说罢又一刀挥过,刀气横飞向紫衣女子那边。 紫衣女子提袖一扬,又挡下了刀气,并说:“冥水宫并非魔教,只是十八年前的那场误会让中原武林把冥水宫当成魔教。但你已经残杀了十三门派几百弟子,如果你继续滥杀下去,恐怕冥水宫就成了真正的魔教!” 凌花落冷视紫衣女子,“谁稀罕你们的相信!”说着提刀而起,又杀向七人。 几名女子的绫带又飞来;这次凌花落的攻势更猛,只可惜就是碰不到七人中任何一人得衣襟半分!没过多久,他便被红衣女子的两条红色绫带紧紧裹住身体,无法动弹。 而在此时,门口一个声音喊起:“请大家住手,不要再打了!”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黄龙、白凤二夫妇从大门口匆匆赶来。 黄龙一拱手,对七名女子说:“凌公子本性善良,请北门七位高人手下留情!” 凌花落眉间一紧,“北门?你们是北门七仙女?难怪会有如此功力!”青云门众人却面面相觑,没有人听说过北门七仙女。事实上整个青云门,只有乾坤二长老听说过北门七仙女的存在,此刻却早已倒在地上身亡。 第24章 紫衣女子没有理会凌花落,对黄龙说:“你们夫妇千辛万苦找到我们,要我们前来制服这个冥水之子。现在他桀骜不驯,甚至违反暗门之约,残杀了十三门派七百多名无辜弟子,让我们七姐妹如何罢手?” 白凤也上前一步,说:“七位高人!我们与凌公子初次见面时,他为人谦和温文,绝非邪魔之辈。他会有如此变化,定有原因,希望七位前辈谅解!” 白凤这么一说,其中一位一直盯着凌花落看的红衣女子突然说:“紫儿姐!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并不像常人的神情!” 紫衣女子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凌花落的眼睛,这才明白了什么。 紫衣女子:“他的气脉接受过至寒心法修炼的内功,因为不懂得控制,被这股力量冲没了理智,才会变得如此狂暴残忍。” 凌花落冷笑一声,“传说中的北七仙竟然也会插手中原之事!” 紫衣女子轻轻一笑,“传说中的东冥水都可以在中原胡作非为,北七仙为什么就不能出面行侠仗义?” 说罢绕到凌花落背后,突然出手,迅雷般疾点他背上神道、天宗、至阳几处穴位;而后以掌背抚敲命门,卸掉凌花落凝于脊脉中的内功;进而一掌正推,用内力一催,凌花落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咙一紧,一股冷气自胸中升起,“噗”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血喷了出来;身体顿时没了半点力气,脚下软如踏云,再也站不住了,倒了下去;红儿一松手中的绫带,让凌花落的身体倒在了地面上。 黄龙立刻紧张起来,急切地问:“你们?”说到这里,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一旦黄龙确信北七仙杀掉了凌花落,他会立刻拔剑出鞘,与北七仙拼掉性命,履行他那日在铜陵于苏媚霞面前许下的诺言。而此时白凤立刻伸手一拦,示意黄龙看向凌花落。 只见凌花落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无神地看了看红儿,虚弱地说了一句:“谁让你……松手的……摔得好疼……”然后便晕了过去。 紫衣女子看着昏去的凌花落,对黄龙说:“作为暗门之子,竟会在中原如此残害无辜,是罪无可恕,我们七人本打算对他定斩不饶。但念在他被至寒内功所控,身不由己,加上你们夫妇二人的重情重义,今天我们就暂且饶过他。” 黄龙这才放下心来,拱手说:“黄某感谢七位高人手下留情。”又有些不放心,问:“请问,凌公子他没事了吧?” 紫衣女子:“我已将他体内阴寒的内功暂时打散,等他醒过来,就恢复如初了。但为了防止在此期间他功力散掉,我以‘埋经定穴’暂时封住了他的经脉,他需服用新鲜的玉莲心方能醒来。这里离杭州不远,劳烦你们夫妇二人带他去杭州,向西湖飞来峰下灵隐寺的圆空大师求一颗玉莲心。” 黄龙、白凤拱手,“多谢七位高人指点!”说罢黄龙背起凌花落,走出了青云门。 紫衣女子对青云门众人说:“哪位是掌门人?” 一位尊使上前拱手说:“掌门人林荣日前已去黄山天都门,至今未返。”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说:“发生今日一事,恐怕你们的掌门人不会原谅冥水宫。但请你们转告林掌门,北七仙曾来过这里,并且担保冥水宫并非魔教。希望林掌门以大局为重。” 众人哪见过如此高人,早已被她们的武功惊呆,只有呆呆地点头从命。 七人吩咐之后,纵身而起,瞬间便消失在青云门高墙之外。 而在同一时间,黄山怀义堂外,一名探使快马入场??只有掌门人的直属探使,在遇到万分紧急的事情时,才可以骑马入场;急促的马蹄声似乎让堂内所有的人都猜想到了,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探使在堂口下马,直奔入堂,单膝点地,抱拳垂首,气喘吁吁地说:“禀江左护法、林右护法??三日前凌花落出现在镇江,七百多个派弟子前去围剿,被凌花落全部杀掉,无一人活口!” 满堂震惊,立刻鸦雀无声。 探使道:“现场血流成河,尸体具具残缺不全,手段极其凶残狠毒!由于在镇江的所有人都被杀,事后无人知晓凌花落的去向。但据镇江百姓说,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曾经在镇江客栈换过衣服,而后从南门出城;据说这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俊美,身背一柄细长的刀,想来此人定是凌花落!” 东岳门的镇邪长老面露厌恶之情,说:“江老弟,你们天都门的探使,是不是都是这么大惊小怪,喜欢夸大事情?” 江迁也觉得探使所言确实无法令人相信,便对探使说:“你所说的可是事实?” 探使道:“属下深知身为探使,首要原则便是对所探得的情况如实禀报,不得有半点虚假,不得有半点隐瞒,自当不敢夸大事实。” 镇邪道:“既然不敢夸大,怎么会说出七百多人被凌花落一人所杀这样离谱的话?” 沈万尘突然惊觉,“难道是冥水宫的人马秘密来到中原?” 众人开始有些惊慌,飞龙谷谷主秦道升边摇头边说:“如果真是冥水宫大举进犯,该如何是好?” 探使道:“据属下的探查所知,那日出现在镇江城的冥水宫之人,只有凌花落一人,周围绝无任何冥水宫人马的行踪。所以那七百多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殒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发现凌花落的行踪后前去围剿,结果被凌花落全部屠杀!” 江迁越发不肯相信探使所说,他站起身来,上前走近两步,对探使说:“你的探查可是属实?会不会有误?” 探使道:“属下经过仔细探查,不会有误!” 江迁将目光放向怀义堂门口,然后回过目光,与在场群豪不敢确信、呆若木鸡的目光一一相对,然后眉头突然一锁,沉声道:“中原江湖,竟会遇此惨案!”而后神情激愤地说:“不斩魔徒,不灭魔教,我江迁誓不为人!” 众人有些骚乱,见到江迁如此反映,大部分的人已经相信了探使所说的一切,尤其是见识过凌花落武功的沈万尘、洪耀等人。 沈万尘道:“虽说一人杀掉了七百多众派弟子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但以那日老夫所见那魔徒的身手,也并非没有可能。众派弟子武功不比一流高手,围攻凌花落这样的绝世高手,恐怕只会是飞蛾扑火。” 秀水叹道:“想不到魔教之徒如此凶残,竟然会下此毒手,简直灭绝人性!” 秀云道:“姐姐所言极是!魔徒残杀中原弟子,必须尽快铲除!” 此时此时北岳门掌门人穆杰突然声音发抖地问探使:“你刚才说……七百多人,无一生还,这是真的么?” 探使道:“回禀穆掌门!七百多具尸体无一具完整,确实无一人生还!” 穆杰先是身体颤抖了一下,继而脸色变得铁青,青筋一根根从额角暴露出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目呆愣地望着门口的空地,嘴里念叨着:“栾儿……栾儿……” 原来那七百多弟子中,有一名是他的小儿子,名叫穆金栾,今年刚满十八岁。穆杰曾经有两个儿子,但大儿子在年少的时候因病早年去世。穆杰对这个小儿子全心疼爱,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贵重。为了让穆金栾增长见识,锻炼身心,穆杰便让他随同众弟子前去镇江寻觅凌花落行踪。本以为随行人数众多,不会有危险,哪晓得会遭此劫难! 穆杰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震惊、悲伤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顷刻间让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有双目圆瞪,呆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这边的南苍派掌门人冯颐亦面色无比痛苦,他的义子楚向阳也在那七百弟子之中。楚向阳虽然入门较晚,是南苍派的小辈,但知礼有节,对冯颐尊敬有加;冯颐见楚向阳又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便收他做自己的义子。楚向阳武功不佳,却非常懂事,所以深得冯颐的器重,每次外出办事,都要带着楚向阳。这次随行出来的南苍派一百名弟子,就是由他领队,结果与其它门派几百人全部被屠,让冯颐心痛不已。 太虚道长深叹一声,“大家都不要难过了。想来在坐的每位掌门都有不少弟子在这七百被杀之人当中。既然七百多人都对他无可奈何,以我之见,大家应该亲自面见一下这位凌花落,看看他是怎样的邪恶!” 江迁点了一下头,“太虚道长所言正合我意!先前没料到他会如此凶残,贻误时机以致让众派几百弟子殒命,江某愧疚不已!眼下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看来这个魔徒绝不能久留。在座诸位都是中原顶尖的正宗高手,我们一起行动,去除掉那个魔徒。”说到这里又看向沈万尘,“沈先生,您的意思如何?” 沈万尘点点头,“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凌花落既然在镇江出现了,而又没有北上的行踪,如果不出我的意料的话……” 说到这里突然沉思了一下,片刻惊呼:“林掌门!青云门恐怕会有危险!” 林荣大惊,“不好!眼下各派掌门聚集于此,凌花落会趁此机会避开我们,对各门派下手!凌花落从镇江会一路南下,将长江尾以南附近的各大门派逐个灭门!青云门地处的常州乃江南咽要,凌花落第一个便会到青云门!” 满座皆惊! 林荣想到自己的青云门一定会是第一个遭到灭门的门派,立刻焦急万分,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踱步,几次欲出门而去直奔常州,却忍了下来,心急如焚地等着大伙的最后决定;冯颐心知如果凌花落屠灭青云门,自己的南苍派定然会是下一个目标,亦坐立不安起来。 第25章 沈万尘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众位在此聚集这么久,却没想到让那魔徒钻了空子!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我们马上动身,前去追踪凌花落!” 此言正中林荣下怀。此刻的他已如热锅蚂蚁,焦急不堪,恨不得身插一双翅膀,直接飞回常州。听沈万尘此言,林荣忙拱手道:“沈老前辈所言甚是!我们应该全体火速赶往常州,每迟一刻,便不知道会有多少教徒死于凌花落之手!”说罢欲作出门状;而其它众位豪杰亦起身,准备出发。 江迁向门外喊去:“来人!” 一名侍卫应声而入。 江迁高声道:“立刻将众位掌门的马匹牵来,在门前等候!” 侍卫领命退下;众人一齐走出怀义堂,聚立在天都门大门口。等候马匹的功夫,林荣心下焦急,说:“咱们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我青云门,阻止魔徒的恶行!” 沈万尘见众人个个心惊肉跳,恐乱了众人之心,消磨了斗志,便安慰说:“大家不必如此慌张。想来各位门派内高手众多,凌花落单凭一己之力,纵有登天本领,亦要耗费很大力气去拼杀,尚不至于杀光各位门内所有人。” 说到这里,林荣也冷静了一些,似自我安慰地说:“想我青云门内二位长老的武功炉火纯青,六位尊使更是武艺精湛,他们所布的‘天门定星’阵法不敢说天衣无缝,亦不是能凭借一人之力可以破解的。” 沈万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定数,因为他很了解凌花落的身手。中原千年武林,所出少年英雄数不胜数,却不外乎名门之后,正宗传承,其武功虽令人惊叹,却不离正宗大派刀剑掌拳的招式,只是天资聪颖,融会贯通,较常人更精进几层而已,单打独斗确实出类拔萃,但面对正宗门派的高深阵法,以单人之力仍然无可奈何;而凌花落却不同,他所出身的冥水宫本就是百年来中原武林噩梦般的传说,所修习的武功神秘诡异,剑法之深奥精妙是中原武林之人无法想象的,以中原武艺修行,尚无有效破解其武功的招式套路。青云门的天门定星阵法固然威震武林,但毕竟是针对中原各派武功而修炼的阵法,对付中原众人自当威力无比,即使应对再多人也绰绰有余;而面对凌花落这样一个武艺奇特、身手精湛之人,又会有多少胜算?更何况凌花落能以一人之力杀掉各派七百多弟子,纵使这些弟子身手再平凡,凌花落以一敌百的剑法修行之威力已经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沈万尘在内心又暗叹了一口气,疑虑重重。冥水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门派,何时成立,源自何方世外高人,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以凌花落的身手来看,冥水宫内定然高手如云,以他们的力量,足以铲平中原武林,一统江湖,却为何长久以来躲于暗处,不动声色?十八年前的七大高手,十八年后的凌花落,搅得中原武林风波起伏,而冥水宫却又没有太大的动作,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不一会儿,几十匹快马已经被牵来,众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马,一行人鱼贯而出,下了黄山,几十人浩浩荡荡扬鞭而去。 次日,众掌门一队人马刚刚路过宣城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入,便远远见到宣城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带领几名随从快马向门外赶去。近了才看清楚,那个人正是宣城的逍遥子。 逍遥子见武林众首要之人策马而来,便迎头赶上,对众人抱拳:“在下逍遥子,在这里遇见各位英雄,实乃荣幸!” 沈万尘对逍遥子并没有好印象,因为沈老先生性子耿直,对于偷听摸稍之举向来不屑一顾,便斜着眼睛,一脸冰霜地问他:“逍遥子,你有什么事?” 逍遥子并不在意沈万尘对他的态度,笑脸相迎,继而说道:“沈老前辈,在下听说众位一路北行,特出来迎接拜会,并告知众位在下刚刚收到的消息。在下刚收到来自常州那边眼线的飞鸽传书,说凌花落出现在青云门,并且重创青云门的天门定星阵,二长老毙命,六尊使中有两位尊使被伤而废……”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而林荣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引以为傲的天门定星阵,竟被人单枪匹马破解掉,且二长老殒命,六尊使重创,青云门的元气大伤,恐怕十年八年无法再恢复了。 想那二长老,曾跟随林荣的父亲林浦阳二十余年,在林浦阳去世后又辅佐林荣管理门派,更亲力亲为培养六位尊使,创下了威震武林的天门定星阵,为青云门争得了中原十三大派的名分,让青云门从一个二流门派跻身于中原正宗大家,可谓功不可没。如今就此殒命,怎能不让林荣痛惜! 林荣突然又想到了门派其他弟子。全门派有几千弟子,如果凌花落大开杀戒,恐怕无人能够阻挡,定会尸横满地。他连忙向逍遥子问道:“请问,青云门其他弟子怎样了么?” 逍遥子:“林掌门不必过于担心。凌花落还未来得及向其他弟子动手,便被突然赶来的七名高人制止。” 林荣和其他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万尘连忙问道:“七名高人?中原竟然真的会有能阻止那个魔徒的高手?” 逍遥子:“在下的消息不会有错,据信上所言,有七名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及时阻止了凌花落滥杀无辜,将其打晕后便离开了;七人武艺之高强,功力之深厚,乃当世罕绝。” 林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继而和其他众人一起陷入了不解:“果然是天高水深,人外有人。没想到真正的高手,却是从不为人知的……” 逍遥子继续说:“信上最后还说,那七位高人是龙凤夫妇前去北方求拜引来阻止凌花落的恶行,据说名为‘北七仙’;凌花落被打晕后,龙凤夫妇便带着凌花落向杭州灵隐寺而去,按照北七仙的指引,求丹疗伤去了。” 说到这里,几名年长之人心中已经略略发抖??在他们的记忆里,除了让中原武林心惊胆颤的东冥水之外,西昆仑、南初月、北七仙只是隐约中的传说。而今以此看来,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世外神教是真的存在,只是从不为人所知罢了…… 沈万尘对于这四方神教亦有所耳闻,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听自己的师傅提及过;只是除了东冥水那七大高手以外,对于其他三个神教的踪影从未有人亲眼所见,自然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不被任何人所重视罢了。直至今日,中原人只认为天下武林以中原为尊,只有一个邪教冥水宫隐于暗处,是中原武林的大患。 江迁却似乎对北七仙并不感兴趣,在众人七嘴八舌对北七仙议论纷纷、东猜西想的时候,他却很冷静地对沈万尘说:“沈老前辈,照此情形看,我们现在赶去常州,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沈万尘从深思中醒来,回应江迁说:“确实是这样。我们现在立刻转道,直奔杭州,赶在凌花落离开杭州之前截住他!” 江迁此时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既然凌花落在那里,杨孤鸿与陆菲菲定然不会太远……一丝阴冷的神情从江迁眼中闪过,便对沈万尘说:“沈老先生,依我看,不如让林掌门暂时离队,回去青云门安抚众教徒;在下和林铮二人快马加鞭,抢先一步进入杭州进行刺探,而大家暂时留在杭州城外继续赶路;待我们确认凌花落还在杭州时,便通知众人快马加鞭一齐杀入,将那魔徒击毙。否则如此一齐行动,声势过大,万一凌花落闻到风声,恐怕又要逃走。” 沈万尘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说:“这样确实比较保险。就依江护法所言行动!” 林荣担忧门派情况,正心急如焚,江迁此言正合他意,便拱手一拜,作别了众位英豪,飞马而去,奔向常州;余下众人再度启程,浩浩荡荡奔杭州去了…… 逍遥子望着远去的队伍,脸上露出阴冷却又很无奈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人生最可笑的悲哀,莫过自己满腔热忱,都被骗利用,扑在别人的事业上,自己却浑然不知……” 12杨陆二人遭遇追杀苏女再遇龙凤夫妇 傍晚。西湖,平湖秋月。杨孤鸿和陆菲菲正依偎在一起,站在孤山的放鹤亭上眺望着眼前的西湖;湖面上泛来的风徐徐吹过,凉意森森。 杨孤鸿见陆菲菲心情低落,想必还在为父母被杀一事而伤心,便故意打趣说道:“平湖徜徉,秋月无边。在此良辰美景中沉浸,确实让人陶醉。” 陆菲菲知道他在逗自己,便暂时放下心中忧郁,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只有美景么?”她也是为了让自己转移一下思绪,才接过了杨孤鸿的话茬。 杨孤鸿会意一笑,说:“美景有佳人,自成良辰。所以我说‘良辰美景’。” 陆菲菲:“哦,你这是在笑我听不懂?” 杨孤鸿见他情绪有所好转,心中略宽,便笑道:“岂敢岂敢!”而后又叹了口气,“四美缺二,何日能赏心、乐事皆备,四美俱齐,方能把酒言欢……” 身后的林子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两人一惊,同时回过头去,看到来者竟然是江迁和林铮二人! 杨孤鸿惊问:“江迁!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迁不怀好意地说:“掌门人这么久没回天都门,我作为左护法前来看望掌门。怎么,掌门人不欢迎老朽?” 杨孤鸿见江迁表情异样,心知他不怀好意,却不动声色问道:“你们左右二护法同时离开天都门,难道门内不需要人照料了?” 第26章 江迁一声冷笑,“与魔教之徒混在一处,又和当年叛教的陆尚渊之女卿卿我我,真难得杨掌门还会想得起来天都门!” 杨孤鸿立刻警觉,“江护法,你……你怎么会知道她是陆尚渊的女儿?” 江迁:“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杨孤鸿:“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究竟所为何事?” 江迁:“这些问题,留着你在黄泉路上慢慢想吧!”说到这里突然出手,一掌推出!一股雄劲的掌力袭来,直奔杨孤鸿的胸口! 杨孤鸿大惊,还未来得及拔剑;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只能出掌对击。一掌对去,杨孤鸿感到一股寒意从掌心传入体内,不由得连连倒退,手掌也被震得生疼;抬起手掌,杨孤鸿看到掌心竟然泛起一片暗蓝色! 陆菲菲急切地问:“杨大哥!你怎样了?” 杨孤鸿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武功?” 江迁:“你见过陆尚渊的掌心么?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 杨孤鸿面若死灰,感觉身体在颤抖,“……水内心法?” 江迁点了点头,“杨掌门果然聪明。” 杨孤鸿与江迁对掌的那只右手抖个不停,“你怎么会‘水内心法’?” 江迁哈哈大笑着,“当年你老爹杨烈云在修炼水内心法时口念心法要诀,我曾经偷听到一些。暗中修炼之后,果然内力大增!不愧为秘教的至上心法,仅仅偷学得一些皮毛,便会有如此功力!” 陆菲菲心中一凛,“难道……我爹娘是被你杀的?” 江迁哈哈大笑,“我找你爹找了十八年,寻遍了中原所有的山林深谷都找不到他,没想到他就在镇江!你爹可真是个聪明人!” 杨孤鸿和陆菲菲这下彻底相信了凌花落和凌汀所说的一切。既然是江迁杀了陆尚渊,那么他便如凌花落所言,是隐瞒十八年前那件事情真相的人,也是对外歪曲鼓吹杨烈云的人;而杨孤鸿在那一刹那也完全相信,自己的父亲,千真万确是个贼人,是个恶人,至少是一个由正派之人堕落而成的邪恶之人。 虽然杨孤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确定出这样的结局仍然让他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到这一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江迁说完话,便和林铮拔剑出鞘,杀向杨、陆二人。 杨孤鸿拔出那柄断剑,与江迁迎战;陆菲菲抬手拔剑,刺向林铮。 陆菲菲满心悲愤,急切的报仇心情让她招招都用尽全力,每一剑挥出,周围的树枝都被剑气齐刷刷斩折;但林铮的武功十分奇怪,看不出攻势,并未有太多招式,只是诡异的身法让陆菲菲的剑气丝毫也沾不到身体半分,甚至连兵器都不亮,只是空手应战。 打斗中林铮却突然说话了,“小姑娘,你的武艺不错嘛!” 过招时候最忌讳的便是功力涣散,而说话却是最能导致功力涣散的,林铮却可以如此轻松地对战,看样子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陆菲菲又急又气,“不用你夸!”话一出口,强凝的一腔真气立刻不济,攻势顿时缓了下来。林铮的身体在空中急速横翻,避过重重剑气,向陆菲菲欺去;陆菲菲在接连的攻击后身法已老,无法再后退,竟强提力道,迎击而去! 无奈这一击过于勉强,剑身被林铮以双掌夹住;陆菲菲想拔出来,却感觉剑身似乎钉在林铮双掌之间,纹丝不动;林铮暗运内力,凝于双掌;陆菲菲的右手一阵酸麻,一股强大的内力已经顺着剑身冲入身体,顿时体内血气一阵翻涌,右手已经握不住剑,不由得松开了手,同时喉咙中一股腥味涌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陆菲菲连退几步,手捂胸口檀中穴,大口喘息着。 这边杨孤鸿虽然可以凭借天都门正宗的“六鸣剑法”与江迁抗衡,但由于断剑短一截,且又受了江迁那一掌,打斗中感觉体内真气越来越紊乱,几招过后杨孤鸿便被江迁的剑势笼罩,只能连连抵挡,形势越来越险;这时陆菲菲被打伤,杨孤鸿侧目瞧见,立刻提心吊胆起来,急切地问:“菲菲!你怎么样了?” 分神的一刹那,林铮看准机会,抬手一剑,剑气疾袭向杨孤鸿;杨孤鸿没料到林铮会突然转击向他,硬挺真气,强提内功翻身而起;“哧”的一声,剑气割下杨孤鸿的一截衣襟,贴着身体飞过,又斩断了侧面一根手腕粗的树枝。 杨孤鸿感觉腰际一凉,右脚尖刚一点地,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耳边风声传来,江迁的剑锋已经欺至眼前,剑尖疾指向杨孤鸿的心口!杨孤鸿心里一惊,左胸就势向后一偏,险躲过这一剑,而右侧身体却在无法防守的情况下完全暴露。杨孤鸿暗叫一声“不好”,江迁左掌已经正中右胸侧! 杨孤鸿被这一掌全力击中,侧飞出半丈远,双脚落地后连连后退,直到背靠在亭柱上面才停下;斜倚在亭柱上的杨孤鸿手捂侧胸,连吐三口血,便昏了过去。 陆菲菲连忙跑过来,用胳膊垫起杨孤鸿的头,焦急地喊着:“杨大哥!杨大哥你醒醒啊!你到底怎么样了啊!” 江迁和林铮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到两人面前。 江迁:“林老弟的身手果然不同凡响!” 林铮冷声一笑,“这丫头年纪这么小,竟能抵住我近五成的功力,挺不简单了。” 江迁看着杨孤鸿和陆菲菲,狰狞地笑着,“看你们俩彼此这么关心,就让老朽送你们一同上路吧!”说着提起手中的剑,便欲刺向陆菲菲! 眼看两人便要命丧江迁之手。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江迁、林铮二人背后的林中传出:“恐怕你们没有那么容易杀他们!” 几人循声看去,从林中走出一个身姿妩媚的年轻女子。陆菲菲惊喜不已,“苏姐姐?” 苏媚霞冲陆菲菲淡然一笑,“有我在,他们别想伤害你们。” 江迁不屑地一笑,“原来是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看来你是想陪他们一起上路了?” 苏媚霞听到江迁说话,以往一贯的嬉笑表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霜冷的面孔似乎是另一个人。她走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冰冷:“江迁,你这可恶的伪君子!平时装作一派正经,满口正义道德,没想到骨子里却是这等卑劣不堪!”苏媚霞神色凛然,字字如钉入耳! 江迁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似乎解嘲一样干笑几声,说道:“小丫头果然伶牙俐齿。你尽管骂吧,今天送你们三个人一起上路,你们在九泉之下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说着提起剑,便要刺向苏媚霞。 林铮在旁边突然伸手拦住江迁,阴阴一笑,“那日在天都门重立大会上,这小丫头的武功我见过,不过是花拳绣腿,就交给我解决吧。” 陆菲菲对苏媚霞喊:“苏姐姐,这个林铮的武功很诡异,你一定要当心!” 江迁哼了一声,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目光,“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我先不杀你,让你亲眼看到她为救你们而死,然后再杀了你们两人!” 苏媚霞却冷冷一笑,“天下武林,在我蜀中毒门面前,谁敢称得上诡异!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当年叱咤武林的毒煞婆婆的真传!” 说罢彩袖左右一张,两条青藤飞出袖口;苏媚霞手一抖,青藤像两条惊蛇一般向林铮飞去。无根的青藤上,叶子竟然色泽鲜亮,翠绿欲滴,定然是剧毒侵染后的效果。 林铮不屑地一笑,拔剑出鞘,随手一舞,便抖出一片剑花,将飞来的青藤斩得七零八落,藤叶残飞,而后长剑入鞘;拔剑、出手、收剑只是眨眼瞬间! 林铮心知叶子上必有剧毒,略退几步,避开了纷纷落地的枝叶,然后轻蔑地说:“这就是你从毒煞婆婆那里得到的真传?” 苏媚霞看着他将青藤斩碎,却没有再次出手,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向他们。 林铮与江迁见她不再出手,有些不解地对视一下。二人突然闻到一股清香的气味,立刻警觉,二人赶忙掩鼻! 苏媚霞冷笑道:“这两条青藤里面充满了我们独家秘制的‘醉魂化功散’,而且现在我身上没有解药。你们现在都中毒了,四十个时辰之内不得强运内功,否则便会七孔流血而死。如果不信,你们就运功试试。” 林铮有些不相信,暗运一下内功,突然感觉体内血气翻涌,丹田一阵绞痛,一口血涌上了喉间。林铮连忙卸下功力,强压下了翻涌的血气,低声对江迁说:“江兄,这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万不可强运功力!” 江迁听闻此言,不敢轻举妄动,对苏媚霞说:“真想不到你还会使出这样的伎俩,竟然能在一招之内制服我们二人。我还以为真的会是什么真传武功!” 苏媚霞:“比起你们的卑鄙手段,我这要算光明得多了。要怪就怪你们太小看我了。” 江迁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你也没有这种毒的解药?既然是这样,想必现在你也中毒了吧!” 苏媚霞:“不错,我也中毒了,包括陆姑娘和杨掌门都中毒了。现在大家都无法使出功力,所以谁也杀不了谁。” 江迁没料到苏媚霞会以这种方式解救陆菲菲和杨孤鸿二人,点了点头,“果然高明!看来今天是你们命大!”而后又问:“你刚才说,你是毒煞婆婆的弟子?” 苏媚霞:“毒煞婆婆是我外婆。我娘便是彩蝶娘子!” 江迁颇感意外,“原来你是彩蝶娘子的女儿。想当年你的父亲苏长风也是死在冥水宫的手上,你却与敌为友!” 第27章 苏媚霞:“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这些,真令人齿冷!” 林铮一身叵测的功力无法施展,心有不甘却又无奈,“哼……这次是我太大意了,算便宜你们了!”说罢与江迁一道,带着一肚子的愤恨和遗憾走下了山。 苏媚霞走到陆菲菲面前,扶起了她,说:“陆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快离开!” 陆菲菲搀起昏迷不醒的杨孤鸿,说:“苏姐姐,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苏媚霞轻轻一笑,“你都叫我姐姐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快走吧。” 两人搀扶着杨孤鸿,向山下走去。 路上,陆菲菲问:“苏姐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杭州?” 苏媚霞深叹一声,满怀悲歉地说:“恐怕,我要对不起我娘了。” 陆菲菲有些明白了什么,“原来苏姐姐还是舍不得凌公子,对么?” 苏媚霞:“离开冥岛后,我本想就此回到蜀中,再也不回中原,并且遵照娘亲之命,与冥水宫的人永不往来。但在路上,我遇到了前去北门寻访七仙的龙凤夫妇,白姐姐的一席话让我认清了自己的方向。” 陆菲菲:“所以苏姐姐就不顾一切,回来寻找凌花落?” 苏媚霞:“虽然父母之命不可违,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昏迷的杨孤鸿,“其实杨大哥在确信自己的父亲的真面目后,心里定然十分痛苦,但他依然放弃了自己贵为中原大派掌门的荣耀身份。就算成为武林眼中的不肖孽子与奸邪之徒,他也不愿让自己永远生活在谎言中,即使这谎言很美。” 陆菲菲:“苏姐姐果然是明辨事理之人。” 苏媚霞摇了摇头,“其实我也并非就是立刻想明白了一切,回来寻找凌花落。毕竟娘亲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当时我心里很乱,就直接来到杭州散心。刚从白堤走到平湖秋月,便看见了江迁和林铮二人鬼鬼祟祟上了孤山。我跟着他们到了放鹤亭,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在他们对你们动手的时候,我本来想立刻冲上去与你们一同对抗他们,但发现那个林铮的武功似乎深不可测,即使我们三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于是我趁你们打斗的时机,用内力把‘醉魂化功散’催进醉魂藤内,故意让林铮斩断,使他们在不经意间中毒。否则他们会对我手中的一花一叶都倍加小心,很难对他们施毒。” 陆菲菲:“苏姐姐,你智勇双全,真让人佩服!” 苏媚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的姥姥和娘亲教我的。”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陆姑娘,我听了江迁和林铮与你们说的话,这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陆尚渊的女儿。在冥水宫的时候我误会你了,真对不起!” 陆菲菲摇了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 苏媚霞叹了口气,“江迁竟然如此狠毒,杀害了陆姑娘的父母。陆姑娘,媚霞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为父母报仇!” 陆菲菲点了点头,十分感激地说:“苏姐姐,谢谢你了。原来我错怪了凌公子。” 苏媚霞:“那个傻小子心眼很直,不会记恨你的,放心好了。” 三人刚刚走下西泠桥,便望见从北边走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走在曲院风荷旁的路上。看到他们的身影和衣裳颜色,苏媚霞和陆菲菲远远的便认出了两人是黄龙和白凤。 他们夫妇二人也望见了苏媚霞一行人,喊:“这不是苏姑娘、陆姑娘和杨掌门么?”说话间两人连忙快走几步,赶了上来,几人对面而立。 苏媚霞喜出望外,“黄大哥,白姐姐!” 黄龙看了看昏迷的杨孤鸿和受伤的陆菲菲,问:“你们怎么会受伤?杨掌门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菲菲:“我们被天都门左护法江迁和右护法林铮追杀,杨大哥受了重伤,幸亏苏姐姐及时赶到,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 苏媚霞:“而且他们还杀了隐居在镇江的陆姑娘的父母。陆姑娘的父亲,正是当年天都门的右护法,陆尚渊。” 黄龙、白凤一惊,互相对视了一下。 黄龙:“原来这位陆姑娘,竟是陆尚渊的后人。请陆姑娘节哀顺变!” 白凤:“江护法和林护法杀掉了陆尚渊,又来追杀你们二人,”说到这里她看向黄龙,“相公,看来北门七位高人所言句句属实,而且照此来说,凌公子并非魔徒,冥水宫亦并非魔教。幸好那日咱们夫妇两人没有趁人之危对凌公子痛下杀手,否则可就铸成了大错。” 黄龙点了点头,“江迁扯下的弥天大谎,竟然欺骗了整个武林十八年之久!”然后又对苏媚霞和说:“噢,杨掌门昏迷不醒,耽误不得。让我们夫妇和二位姑娘一路,送他去灵隐寺疗伤。在那里,你们还可以见到凌公子。” 苏媚霞有些吃惊:“凌花落?他怎么会在灵隐寺?” 黄龙叹了口气,“唉。凌公子被奇怪的内功冲昏了理智,前些日子在镇江城郊大开杀戒。我们赶来的时候,他已经用极残忍的刀法杀了由武林各派所遣的七百多名弟子,并欲逐个灭掉江南各大门派。幸好在他刚对苏州青云门动手的时候,我们夫妇二人带领北门七仙女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凌公子。” 陆菲菲愕然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苏媚霞暗想:“他竟然真的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她又想起了那日在宣城门口,凌花落斩断许观堂那群随从手臂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冷颤,似乎可以想象到凌花落在屠杀那七百名平凡弟子时候的惨绝场面。 黄龙:“我们虽与凌公子接触甚少,但感觉他的本性应该很好,想必几位与他同路这么久,应该有所了解。北门七仙女说,他的气脉接受过至寒心法修炼的内功,因为不懂得控制,被这股力量冲没了理智,才会变得如此狂暴残忍。但在青云门,七位高人已经打散了让他失去理智的诡异内功,让他暂时昏迷。现在他正在灵隐寺静养,按照北门七位高人的吩咐,服下了从圆空大师那里求来的玉莲心,已无大碍。” 陆菲菲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是水内心法!” 黄龙、白凤和苏媚霞三人大惊,几乎异口同声惊问:“水内心法?” 苏媚霞:“难道,凌花落也会和杨烈云还有我娘一样,变得那么狂暴?” 陆菲菲:“在我们离开冥岛的时候,凌宫主曾经叮嘱过凌公子,为了让他练功事半功倍,在他小的时候,凌宫主曾经给他输过水内心法的功力。因为有九旋刀法功力的压制,不会让水内心法的功力冲掉理智;但是如果在紧要关头不能克制住自己,水内心法的内功便会冲破九旋刀法的压制,让他在一段时间内疯狂。我想,凌公子一定是受了莫大的精神打击,才会变得那么可怕。” 苏媚霞的眼睛里流出痛楚的神色,“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辞而别……” 陆菲菲:“苏姐姐,你不必自责。其实你走后,凌公子虽然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但是看起来还是很正常。我想一定是因为当时我误会父母是冥水宫所杀,才会让他如此痛苦,然后失去了理智。” 这时黄龙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这样!据镇江百姓说,那七百多人是死在镇江城郊一对新砌的坟墓附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对新坟,应该是陆姑娘父母的。” 陆菲菲点了点头,又把头深深低下:“所以,真正应该觉得内疚的是我。我不该误会父母是冥水宫所杀。后来杨大哥与我一起离开了镇江,留下凌公子孤身一人,又蒙受了不白之冤,在遇到中原武林的追杀时当然会失去理智。” 白凤:“陆姑娘也无需如此,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江迁的错。幸而北门七仙女出手相助,打散了水内心法的作用,并且指点我们对凌公子相救。” 陆菲菲:“黄大哥,您所说的北门七仙女,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阻拦得了武功如此高强的凌花落?” 黄龙:“北门七仙女和冥水宫一样,是中原之外的四大神教之一,他们之间互相称之为‘暗门’。凌花落的武功虽然在中原所向披靡,但在这些暗门中,却只相当于一个孩童一般。这些,我们那日在铜陵,已经与苏姑娘说过。关于他们的事情,说来话长,日后苏姑娘可以慢慢告诉你。” 陆菲菲带着疑惑点了点头,心里暗叹天外有天,和她们无法想象的高深武功。 过了双峰插云,几人顺着九里松西北的一条山路向上走没有几步,便到了灵隐寺的大门口。抬眼望去,一片气势雄伟的庙宇长卧在北高峰的西南坡脚,西侧飞来峰拔地护立;庙宇琼阁林立,红瓦白墙,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空灵神秘的诵经念佛之声。 黄龙停下了脚步,说:“我们二人就到这里了,你们进去吧。” 苏媚霞:“黄大哥,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黄龙摇了摇头,“我想这个时候凌公子也差不多醒来了。说来这次他被北七仙打伤,我们要负主要责任,毕竟北七仙是我们找来的,哪还好意思见凌公子。” 苏媚霞:“黄大哥,您切不可自责。您及时把北七仙带来中原,才阻止了凌花落失去理智滥杀无辜。否则,中原武林十八年前的惨案恐怕会再度出现,甚至会有更大的浩劫。” 黄龙摇了摇头,面露惭愧之色,“其实那日在铜陵巧遇苏姑娘的时候我们夫妇已经说明了寻找北七仙的真正目的,乃是身受许观堂的求托,为其师兄报仇,实在不敢谈拯救中原武林之言!” 第28章 白凤拱了一下手,说:“你们见到凌公子后,替我们跟他说,这次是我们欠下了他的人情。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只要不违背道义,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我们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苏媚霞与陆菲菲同时说:“白姐姐保重!” 龙凤夫妇向山下走去,苏陆二人目送他们远去。 白凤突然回过头,对苏媚霞说:“苏姑娘,有些东西如果现在没有抓住而失去了,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快乐,会永远生活在懊悔里!希望你能记住!” 苏媚霞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看着到他们夫妇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13痴女子情定好儿郎四英侠遭遇众豪杰 胸口一阵隐隐的痛,让凌花落渐渐醒来。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苏媚霞;她正在用春水般柔情的目光注视着凌花落,神色满是怜惜、关切和浓浓的嗳意。 见凌花落醒了过来,苏媚霞面露喜色,“你总算醒过来了,太好了!”正在旁边配药汤的圆空大师听闻,便慢慢踱了过来,伸手在凌花落的脉上号了一下,脸上便露出一丝微笑,放心地点了点头。 苏媚霞赶忙问:“大师,他的情况如何?” 圆空大师对她一合掌,“这位公子体内的阴寒内力已经被拢入主脉,从此以后便不会散入心经,冲昏理智。” 苏媚霞连忙感激不已地对圆空大师说:“多谢大师鼎力相救!” 圆空大师又合掌施礼,“施主言重了。老纳先行告退,去药房配些药剂,劳烦施主好生照看这位公子。”说罢端起药罐,走出了房门。 凌花落看着苏媚霞,又惊又喜又奇,“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慢慢坐了起来,背靠着床栏,又看了看周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苏媚霞莞尔一笑,却并未言语。 凌花落又看像苏媚霞,“你,怎么不说话?” 苏媚霞突然伸开双臂,一把抱住凌花落。 柔媚的双臂,环抱在凌花落的脖颈上;苏媚霞将脸颊紧紧靠在凌花落的胸膛上,流苏盈怀,香体在抱,凌花落从未遇到如此情形,顿时不知所措,急道:“喂喂!你这是干嘛?”当下双手不知该置于何处,有些慌乱,继而心跳加快;继而他觉得万般不妥,推了两把苏媚霞,她却没什么反应。 苏媚霞紧闭双目,脸上露出童含甘饴般甜美的笑容,如发梦呓般喃喃说着:“媚霞怎么舍得再也不见你呢……媚霞怎么可能做到一生不再见你呢……”紧贴凌花落胸口的耳朵咚咚作响,苏媚霞便将凌花落抱得更紧,静静听着他急促的心跳。 凌花落此刻拼命冷静自己,却也明白了一些??苏媚霞在冥岛上不辞而别,因为受母亲彩蝶娘子之命与自己彻底决裂;但苏媚霞为了自己,违抗母命,甘受大逆,仍不愿意离开自己。想到这里,凌花落心田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伴着感激之情,似一缕甘流,润入心扉;先前那种迷茫、失落、颓然等等的一切,顿时烟消云散。 凌花落不懂自己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苏媚霞离开自己时自己那般唏嘘怅然,而当她重回自己身边时却又让自己的心情如雪后初阳,涸中清流。当下双手也不知不觉放在苏媚霞纤柔的腰际,与她搂在了一起;侧低脸庞,轻轻压抚在苏媚霞的淡香青丝上…… 两人无语良久,凌花落越发感觉失态,便欲挣开苏媚霞;而苏媚霞却紧紧抱着自己,怎么也不肯放手,好像生怕一放手,凌花落便又会离开,不知去向何方。 凌花落却有些不耐烦了,“苏姑娘,还要多久啊?我好热……” 苏媚霞这才松开了凌花落,面颊绯红,煞是可爱;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凌花落,低声说:“你能不能不叫我苏姑娘?” 凌花落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便说:“那个,丫头……” 苏媚霞有些气恼,抬起头看向凌花落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不能叫得正常一点!总爱装大人!你别忘了,我可比你大!” 凌花落无奈地皱着眉头,“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 苏媚霞又低下了头,“你喊我‘媚霞’好么……” 凌花落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有回答苏媚霞,却四处看去,“先别闹了。我的刀呢?” 苏媚霞顿时恼了,“哼!你啊你!你真是块木头!”而后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拿起放在上面的刀,气呼呼地递了过去,“给你!” 凌花落接过刀,拔出一段看了看,确认是自己的刀后又插了回去;他感觉有些闷,便对苏媚霞说:“我先出去透口气。”便走出了房门。 苏媚霞看着凌花落走出去的背影,十分不悦地嘟哝着:“难道在你的心里,我还不如一把破刀么?真是的……” 来到外面,凌花落才看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很大的寺庙当中;夜色已深,庙中万籁俱静,只有几处禅室的门口有些许灯光闪耀。凭栏而立,凌花落在冷风中渐渐冷静;月色凄美,冷辉流瓦,映入心间。 他逐渐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一些事情,包括他所残杀的那七百多人。 凌花落突然打了个冷颤,自己都做了什么?竟然会在中原犯下如此惨绝人寰的血案!理了理头绪,他回忆起了事情的全部??陆菲菲父母突然被杀,冥水宫被误会成凶手,然后自己遭遇七百多众派弟子的追杀,一时怒淹心智,暴弑群徒。而后欲灭中原十三门派,在青云门破掉天门定星阵,杀死了乾坤二长老,正欲血洗青云门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北七仙制止。 想到北七仙,凌花落心中又是一惊??她们怎么会来中原? 四方暗门,从不在中原露面,除非发生天大的事情。然而这天大的事情,此时竟然正出自作为暗门之一的冥水宫之手!甚至当年冥水宫七大高手来到中原,掀起武林的惊涛骇浪,其他三个暗门都未曾插手,这次北七仙会亲自出马,可见自己犯下的事情有多严重! 凌花落越想心中越发凉。他不怕被当作恶魔,甚至全中原武林都敌视于他,所有门派都到处追杀他,都不会令他在乎。可是他是冥水宫指定的宫主接班人,此刻在中原,一举一动都在代表着冥水宫。眼下却发生了如此之事,怎么回去面对于自己恩重如山的养母凌汀! 他又想到了龙凤夫妇,这才明白北七仙是他们二人找来。龙凤夫妇是怎么找到北七仙的?为何却又如此在意自己的性命?如果这仅因为他们的仁义侠心,天下竟会真有如此大仁大义之人? 凌花落越想心中越乱,而那日那七百多弟子血涌如潮、尸横遍野的场面,渐渐在他脑中清晰起来。如果真的是冥水宫杀掉了陆尚渊,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自己究竟是凌汀收养的中原遗孤,还是冥水宫从小培养的杀手? 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凌花落听出那是苏媚霞。 苏媚霞走到他身后,将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后柔声说:“花落。媚霞知道你此刻的心情。但是你不必在意,一切并非你想的那样扑朔迷离。” 凌花落转过身,“你的意思是?” 苏媚霞:“其实在你昏迷的时候,一切真相已经大白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你就会明白一切的。”说罢转身,带着凌花落走向院角另一个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幽暗的灯光浸到门外。两人走进房门,来到内室,便看到正坐在床边打盹的陆菲菲;而床上躺着的,正是杨孤鸿。 凌花落感到有些意外,“杨掌门?这是怎么了?” 陆菲菲睁开眼,看到他们二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说:“凌公子,你没事了?” 凌花落点了点头,仍把目光放在杨孤鸿的脸上,“他受伤了?” 陆菲菲:“是的。凌公子,先前是我错怪了冥水宫。其实杀我父母真正的凶手,是江迁和林铮二人。对不起!” 凌花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江迁和林铮?他们怎么可能懂得水内心法?” 陆菲菲:“江迁说他曾经偷听过杨烈云在修炼水内心法时所念的口诀,所以偷学了一些。我们在平湖秋月的孤山上被他们二护法追杀,江迁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便告诉了我们真相。杨烈云真的偷学过水内心法,你所所的十八年前的事情都是真的。幸好当时苏姐姐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们二人。后来我们遇到了龙凤夫妇,他们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凌花落此刻如释重负,多日来萦绕心头的疑虑已经快把自己逼疯;现在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继而又看向杨孤鸿,问陆菲菲:“杨大哥伤得重不重?” 陆菲菲:“圆空大师说他只是侧腑受到震荡,暂时晕过去了而已。刚才已经给他服下了灵隐寺的化伤丸,说他醒过来以后就没事了。” 凌、苏二人这才放下心来,与陆菲菲一起坐在桌旁,静静地等待杨孤鸿醒来。 凌花落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苏媚霞说:“你,……这次回来找我,日后该如何向你的娘亲交代?” 苏媚霞沉默了一下,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而凌花落心中似也明白苏媚霞所想,便不再追问下去。 杭州五云山间的道路虽不宽阔,却很平坦,蜿蜒在山岭中,通向西湖的方向。沈万尘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体健朗,一路颠簸下仍丝毫不减威锐之气。此刻他正带领着众掌门、长老在山间穿梭,鱼贯而行。 第29章 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传来,众人定睛看去,便见到前方远处江迁和林铮在飞扬的尘沙中策马驰而来。 与众人刚一会合,沈万尘便发现他们二人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奇怪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二人怎会这般?” 练武之人,内有真气护体,无论怎样长途奔波,也不会如普通人般疲软不堪;除非内功无法施展,才会和普通人一样,稍作颠簸便觉吃力。所以沈万尘一眼便看出,这两个人定然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大体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江迁待气息稍稳,对沈万尘抱了一下拳说道:“沈先生!我们二人在西湖打探,发现了杨孤鸿,跟他在一起的还有苏媚霞,和那个叫陆菲菲的小丫头。我们二人本就没有打算伤害他们,可那个苏媚霞着实阴险,趁我们不留神,对我们下了毒,让我们二人的武功无法施展。幸好我们及时出手,打伤了杨孤鸿,趁他们分神之际立刻上马飞奔,这才从他们卑鄙的偷袭下逃了出来!” 沈万尘:“那个毒女,究竟是什么来历?” 林铮:“据她自称,是蜀中毒门之后,天下第一使毒高手毒煞婆婆的外孙女。” 沈万尘脸色有些凝重,“毒煞婆婆陈巧盈……”他似乎不愿意听到毒煞婆婆的外孙女和魔徒同流合污的消息。多年前他曾经与毒煞婆婆有过比试,虽然最后败在她的手上,但却败得心服口服。沈万尘打心底对她敬佩有加,所以对这个消息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和惋惜。 江迁对“毒煞婆婆”这个名字自然也是十分熟悉,他细想了一下后说:“如果我没记错,那个苏媚霞的父亲名叫苏长风,母亲便是彩蝶娘子。他们夫妇二人当年来到中原探亲,苏长风被冥水宫七大高手所杀,而彩蝶娘子从此下落不明。” 沈万尘点了点头,“正是这样。淮南二老曾经来信说过,杨孤鸿、苏媚霞,还有那个不知来历的陆菲菲,他们都已与魔徒凌花落走到了一起……唉!可惜了这些英武青年!” 林铮:“按照逍遥子的口信,凌花落是被龙凤夫妇带到灵隐寺求药疗伤;虽然我们二人没有前去灵隐寺,但料想此刻凌花落还应该没有离开灵隐寺。” 沈万尘颇为不解,“这对龙凤夫妇,究竟是敌是友?按照逍遥子所说,龙凤夫妇找来了高人击败凌花落,可是他们却又遵照那些高手的嘱托,带着凌花落前去灵隐寺疗伤救命。若我们见到这对夫妇,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江迁:“依在下之见,且不管那龙凤夫妇是敌是友,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去围剿凌花落。只要他们出面阻拦,便是与武林为敌,我们必须将他们一并拿下!” 沈万尘对此没有表态,算是默许;继而他抬头说道:“凌花落此刻一定还在灵隐寺,我们现在赶去还来得及!不管怎样,先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说罢扬鞭策马,与江迁、林铮二人带头飞奔而去;后面的队伍紧随其后,赶向灵隐寺。 众人虽然人在路上,心却个个都飞到了灵隐寺,只有林铮一个人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那龙凤夫妇,是如何找得到太行山区深处与世隔绝的桃花谷,寻到七仙女的?” 灵隐寺内,杨孤鸿醒来了。 陆菲菲喜出望外,“杨大哥!” 杨孤鸿和陆菲菲对视,两人同时开口问对方:“你没事了吧?” 凌花落和苏媚霞也走到床边。凌花落问:“杨掌门,你觉得怎样了?” 杨孤鸿调理了一下内息,感觉内伤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身体更舒畅了不少,说:“好像已经痊愈了。”说着刚想运功一试,苏媚霞连忙伸手阻止:“杨掌门不可运功!你中了毒,现在运功会有危险的。” 杨孤鸿看向苏媚霞:“这里是哪里?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菲菲便把苏媚霞出手相救、江迁与林铮罢手走掉、路上巧遇龙凤夫妇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包括他们感觉愧对凌花落而不愿意相见的事情。 杨孤鸿听着陆菲菲的讲述,情绪越发低落,神情悲哀,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做了十八年的黄粱好梦,今天终于醒来了……”说着垂首沉思,不再言语。 三人都明白杨孤鸿此刻的心情,江迁暗杀陆尚渊,又追杀陆菲菲,那么这十八年来,孰是孰非,谁善谁恶,此刻已经定案。可怜自己的父亲英雄一世,竟毁于一时贪念;可恨江迁瞒天过海,至今仍受武林信任。而自己做了十八年的木偶,由人摆布;而今他顿悟其身,在扑朔的迷路中走了出来,看清了正邪,却已然成为武林公敌,百口莫辩了…… 凌花落感叹道:“龙凤夫妇侠义心肠,可鉴天地。他们寻到北七仙阻止我,又带我来到这里疗伤,最后仍觉愧对于我。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在帮助我,我对他们感激不尽,又怎敢有丝毫的怨恨之心呢!” 杨孤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愣在那里片刻,而后警觉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凌公子,现在你已经是武林的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被全武林密切监视,我想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你在这里。咱们应该赶快离开!” 苏媚霞伸手阻止了一下杨孤鸿的行动,“杨掌门切莫心急。现在咱们三个人都中了醉魂化功散,无法使出功力,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向圆空大师讨几味草药配制出解药,解了毒再走也不迟。”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几人这才想起他们现在功力暂失,只好坐在那里,耐心等待苏媚霞的解药。 三人服过解药后,便同凌花落一起离开了灵隐寺。四人一并走在一条山路上时,突然听到一声怒吼伴着杂乱的马蹄声从前方很远处传来:“魔徒!哪里走!” 与此同时,从远方的密林道中,突然转出一队人马,正是当今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及顶尖高手,在沈万尘、江迁和林铮的带领下,快速奔来! 四人根本逃不掉,而且也没有逃走的意思。他们站在原地,泰然等待着这些人快马飞驰,迅速包围在他们的周围。 一见到凌花落,众掌门、长老个个咬牙切齿,那七百多弟子来自他们每个人的门下,一夜之间全部惨死于这个少年手上,让他们对凌花落痛恨不已,当下纷纷刀剑出鞘,群情激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沈万尘伸手示意众位冷静,便对凌花落说:“凌公子,你一柄寒刀一夜之间惨杀了中原七百多弟子,酿下如此滔天大案,究竟为何?” 凌花落淡淡一笑,“沈老前辈,我想此刻小生再多解释也是无益。您也看到了身后这群人,他们个个都对我恨之入骨,何不直接动手,倒也来得干脆?” 沈万尘摇了一下头,“以多欺少实非我们本意,我们也只是想为那七百多无辜冤魂向凌公子要一个说法,毕竟他们是惨死于公子之手。” 杨孤鸿此刻正看向江迁,不待沈万尘说完便向他拱了一下手,说道:“沈老前辈。我想你们所需要的这个说法,应该向蔽派的左护法江先生讨要才对!” 沈万尘听闻此言,不解地看向江迁。 江迁已料到杨孤鸿会将矛头指向他,却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说:“杨掌门,在您离开天都门的时候在下曾提醒过您,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万不可相信魔教的妖言。没想到您最后还是被魔教欺骗,沦为帮凶,实在可悲!” 陆菲菲忍不住了,“江迁,你卑鄙无耻!你暗中杀害了我的父母,又追杀我和杨大哥,妄图杀人灭口!”说到这里对沈万尘和众人说:“沈老前辈!诸位掌门、前辈!你们有所不知,江迁之所以急于追杀我,是因为我正是当年天都门右护法陆尚渊的女儿!” 此言一出,众人哗声顿起,议论纷纷。 沈万尘也吃惊不小,“你说,你是陆尚渊的女儿?” 陆菲菲:“当年天都门老掌门杨烈云确实曾经密谋虏来烈云镇百姓作为人质,想要逼退冥水宫七大高手;我父亲暗发密函通知七大高手,这才让他们及时转移烈云镇百姓,免除他们陷于危险境地。至于先前的事情,恐怕你们谁也不知晓其中真相。”说到这里看向杨孤鸿,示意由他来解释。 杨孤鸿叹了口气,将杨烈云偷学水内心法、七大高手前来围剿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凌花落全家被杀、被七大高手带到冥岛,由凌汀宫主抚养成人的事情。 众人的喧嚣逐渐平静了不少,人人都陷入沉默,将信将疑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说法。然而江迁此刻却突然仰天大笑,说:“胡言乱语,漏洞百出!且不论杨老掌门是否会真的偷学冥水宫的秘籍,单说那七大高手,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杨老掌门,却错杀了那么多人?而且作为冥水宫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人是否懂得水内心法都看不出来?” 杨孤鸿一愣,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凌花落突然接过话,说道:“那是因为当年冥水宫只知道有人偷学了水内心法,却不知道是谁偷学,来到中原只有暗中查询;至于水内心法,只有冥水宫宫主才可以在四大冥使的功力助控下谨慎修练,七大高手自然无法辨认。” 林铮:“既然无法辨认,为何不由冥水宫的宫主亲自出马,直接认出真正懂得水内心法的人,将其击毙?” 凌花落:“东冥水、西昆仑、南初月、北七仙,这四方密教我想你们当中年纪较长的前辈们应该有所耳闻。四教在久远以前互相之间有过百年鉴天之约,‘若非面临灭顶之劫,四方之主不可登足中原’。 第30章 虽说有中原人偷学秘籍,但毕竟没有到‘灭顶之劫’的地步,冥水宫的宫主当然不可出现在中原,所以派了七大高手。而水内心法乃是至寒心法,七大高手但凡看到功力阴寒之人,都会有所怀疑,自然次次错杀。” 沈万尘若有所悟,“照此说来,传说中的北七仙会突然现身江湖,确实是因为凌花落你大开杀戒,中原十三门派面临灭顶之劫。却不知道这四方密教何时成立,有何教义,又为何很少现身中原?” 凌花落:“三言两语,无法说清,其中的很多内情需要从百年前的武林动荡说起。而且这四方密教你们所知甚少,我想你们未必能够理解。” 听到这里,沈万尘开始了思考;江迁见沈万尘此状,暗叫不好,照这样下去,恐怕沈万尘会深究下去,越探越多。于是连忙岔开话题,哧地一笑,“一两次错杀,可以当作误会;但是错杀了那么多人,这误会可能就仅仅是个幌子而已,在背后的阴谋恐怕不得而知了。” 凌花落看向江迁,厉声说道:“嚼舌小人!七大高手所杀之人,无不是内功阴寒,酷似水内心法的内功,而且当时有人故意错传情报,加上事态紧急,刻不容缓,根本容不得七大高手有过多仁慈之心。即使错杀百十,也比真正修练水内心法之人漏网,最终成为荼害万千的魔头好得多吧?在当时的情况下,找到这个人刻不容缓,你们根本不会理解!”继而又冷笑一声,“你江迁活了这么大岁数,别的不会,歪曲事实、然后煽风点火欺骗众人的本领,当真是令人佩服!这件事情的真相,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 凌花落的后几句话铮铮有声,说得江迁面色一阵难堪! 这时沈万尘身后的众人却已经不耐烦了,洪耀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什么四方密教,什么七大高手,凌花落你杀了我铁刀门近百弟兄,我不会饶了你!” 洪耀这话立刻又激起了其他众掌门的敌忾之心,尤其是北岳门掌门人穆杰,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穆金栾被凌花落所杀,牙齿早已咬得格格作响,一直不语,就等着沈万尘一拔剑便一齐冲上去,与凌花落拼命。眼看着他们越说越多,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听进去,当下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声:“休得再狡辩下去!魔徒,还我爱子命来!”说罢也不顾沈老前辈是否同意,拔剑出鞘,双目圆瞪,飞身扑向凌花落! 南苍派掌门人冯颐也忍不住了,一心想为自己的义子楚向阳报仇,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穆杰已然动手,便也拔出利剑,紧随穆杰身后飞刺而去! 两人一动手,当下大乱;众豪杰个个红了眼睛,兵刃出鞘,乱刀乱剑向四人袭去! 沈万尘阻拦不得,心中又有很多疑点正在思考,见此情况,却怎么也出不了手,加上众高手围攻凌花落他们四人,想来自己也出手,未免太失身份,便一左一右携起此刻无法施展武功的江迁、林铮二人,退到外围,静观其变。 而凌花落此时只好拔刀,杨孤鸿也将那柄断剑亮出,陆菲菲、苏媚霞两人立刻展开身法,四人与众高手立时混战在一处! 14力战群雄不利被擒江迁垂涎九旋刀谱 煞费口舌的解释没有起任何作用,中原众掌门对于凌花落屠戮七百多个派弟子一事怒不可遏,个个欲杀之而后快,所以每个冲上来的人都招招凶狠,下定决心取凌花落性命! 苏媚霞一边躲闪身边雨点般的攻击,一边担心凌花落的情况,她怕凌花落一旦又被激怒,水内心法再次冲昏理智,恐怕又要重蹈几日前的覆辙;但看向凌花落时就放心了??凌花落面色平淡,眉头微皱,只是在不断躲闪和招架,并未有出手伤人之意。 其实凌花落所服用的玉莲心,是杭州南高峰下水乐洞内最深处的万年清潭里所生长的紫玉莲之莲心,二十七年长成一次,每次只能取到三颗,可谓珍贵无比。玉莲心不仅将凌花落本已紊乱的内功调理顺畅,更以清本之功驱散了水内心法的邪气,让水内心法真正成为辅驱九旋刀法的强力内功,不会再让凌花落因愤怒而失智。 穆杰的“华山剑法”是北岳门独创秘籍,招式凶猛,锋芒毕露,是纯粹的进攻型剑法;穆杰年轻的时候便在武艺上展露出独有的天赋,多年的修行使“华山剑法”不断完善。修至今日,此剑法已经精湛绝伦,在江湖上大有名气;冯颐的“南苍二十七式”与“华山剑法”有相似之处,亦是主攻剑法,每招每式都咄咄逼人,不容对手有反击的机会。两名江湖顶尖剑法名家左右并出,又有前面洪耀攻守兼备、浑厚有力的“鬼舞刀法”牵制,加上其他一些各门派内高手的攻击,凌花落瞬间便被笼在一片刀剑的光影中! 而太行山太虚道长手中的拂尘是最让凌花落惊诧??太虚道长手一抖,从拂尘中甩出一条一丈多的掸丝,只有一根,却有拇指粗,质地非常坚韧;而且掸丝在飞舞中竟然隐约有那日在青云门内七仙女的身手模样,只不过力道与招式却远没有七仙女的绫带那样娴熟与高明??难道太虚道长所出师门,与北方暗门有一定渊源? 来不及多想,凌花落面对四名高手的合力出击,只能出手;饶是凌花落傲世奇才,少年英侠,武艺精湛绝伦,在面对这四个人的全力攻击下也只能处处抵挡;更何况凌花落内伤初愈,又无心伤人,自然处处吃力。 穆杰与冯颐二人的剑法虽然一流精妙,却不离中原世世相承的一脉渊源;暗门的武艺修为,本来就是凌于中原武林的上乘武功,凌花落倒也可以应付;而洪耀的鬼舞刀法浑洪有力,难免不够灵巧,是被凌花落的快刀所?,在凌花落的眼中自然漏洞百出;只是那太虚道长手中的长掸丝飞来舞去,所攻之处难以捉摸;只听得“嘶嘶”的声音似毒蛇吐信一般在自己的脚下、身侧等出其不意之处不断响起,凌花落很快便陷入了苦战。 水云阁秀水、秀云二姐妹双剑合击苏媚霞。秀水、秀云两名女子虽然年纪轻轻,但若论起修行辈分,当与彩蝶娘子同辈,不管让苏媚霞与此两位女侠中的任何一位单打独斗,她都绝非对手,更何况两人联手对付苏媚霞。交手过后,苏媚霞的毒叶、毒花、毒藤、毒镖等能用的都用上了,却怎么也无可奈何于心细若针的两位前辈女侠;很快苏媚霞便无计可施,剑尖封喉,素手就擒。 飞龙谷谷主秦道升、雷鸣堡堡主雷昆二人联手对战杨孤鸿,虽然杨孤鸿出身名门,身得真学,但这二位毕竟是一派之长,其武功修行若单打独斗都不在杨孤鸿之下,眼下杨孤鸿大伤初愈,手中又是断剑一柄,在苏媚霞被擒的同时,自己也被二人置服,长剑架颈,再也不能还手。 陆菲菲一人独战红叶山庄庄主周子铭,周子铭虽然看似年轻文弱,武艺修为却丝毫不下于秦道升与雷昆二人,便是与当年陆尚渊比试一场,也不见得落败;本以为陆菲菲一介少女,很好对付,却没想到陆菲菲身手确实不凡,也第一次使出了得于其父所传的天都门的剑法,硬是与周子铭拼在一处! 东岳门镇邪、镇恶两人毕竟辈分高,即使在面对凌花落这样一个在中原武林犯下滔天罪案的少年时,仍然不愿意以多欺少;见其他众掌门已经上去围攻,而且很快便将三人压制下去,自己再去凑热闹,确实有失身份,便与沈万尘站在一起,观看着战斗。 镇邪、镇恶二长老一边看,一边互相赞叹:“好刀法!好身手!”“好!这少年果然武艺惊人!”两人对凌花落的身手惊赞不已,一时竟忘了自己的立场。 镇恶对沈万尘说:“沈老哥,这个魔徒的武艺之高强,确实是我们二位平生不遇,难怪能一人一刀便让中原武林无可应付!” 沈万尘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江迁插嘴了:“你们东岳门此次派去寻找凌花落的弟子甚少,那七百多弟子被惨杀,你们的损失很小,难怪能说出如此风凉话!” 镇邪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二人只是就事论事,难道我们不想杀掉凌花落么?毕竟他武功再高,也是武林公敌!” 而就在此时,沈万尘突然的一声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别杀他!” 此刻凌花落左脚踝被太虚道长的掸丝紧紧缠住,身法无法施展;手中长刀正架着穆杰和冯颐的两柄剑,洪耀的黑铁鬼牙刀便呼啸着向凌花落猛劈而去! 听到沈万尘的喊声,洪耀此刻卸去刀身上凝聚的全身力道已经不可能,情急中刀势猛然一转,劈向凌花落头顶斜上方处;半丈外一棵碗口粗的柳树“咔嚓”一声,被浑厚无比的刀气硬生生劈断!苏媚霞在看到洪耀的大刀劈向凌花落的刹那间,不禁失声惊呼:“不要??” 凌花落对于这一刀已经再也没有抵挡或躲闪的可能了,如若不是沈万尘这一声喊,恐怕自己立刻便会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杨孤鸿、苏媚霞二人已然被制服,好在秀水、秀云及秦道升、雷昆四人并没有取他们二人性命之意,只是想先击毙凌花落再说;远处陆菲菲正苦战周子铭,渐渐落于下风;二人听到沈万尘的声音,同时住了手。 众人满脸不解的神色,江迁第一个问:“沈先生,您这是?” 沈万尘面色沉冷,似乎心中有巨大的疑团正在翻滚着。他毕竟是见多识广的老先生,对于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在众人打斗中,他一直在思考着凌花落的话。冥水宫,他知道;四方暗门,他也有听说。 第31章 关于杨烈云的“侠肝义胆”,他一度也深信不疑。但自从在宣城门口听到逍遥子关于北七仙现身中原的消息以后,他就一直在思索着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在凌花落对他说出了当年冥水宫七名高手杀害武林众多内功阴寒之人的事情后,他便认真开始思考这件事情。而就在洪耀举刀劈向凌花落的一刹那,他心中众多关于对百年前武林大动荡及四方秘教的听闻的记忆一闪而过??这些记忆,大部分是从他的师父那里听到的。 当年师父在无意间所提过的一个曾在百年前掀翻整个武林的名字在一刹那突然重现沈万尘的脑海??“邪鬼妖魔四公子”。 就在脑中天光闪现的一瞬间,沈万尘突然感觉事情远非刚开始想的那么容易,这其中一定还牵扯着极其复杂的内幕和深远的历史背景。 沈万尘声音低沉,对众人说:“不要杀凌花落。先把他们带到杭州水云阁再说!” 秀水和秀云二人却没有什么意见。本来水云阁是女子之派,并无男子,在那被杀的七百多人中没有水云阁的弟子,而且自打第一眼见了凌花落,二人内心深处却莫名其妙不希望这个少年被杀,只是这种念头很微小,大义当前,仍然全力出手相战。此刻听到沈万尘突然阻拦凌花落被杀,二人心中竟能涌起一丝释怀之感。 穆杰、冯颐、洪耀和江迁四人却无法理解,毕竟那七百多弟子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此四人的门中。丧子心痛的穆杰再也不顾辈分之分,又急又怒地对沈万尘说:“沈老先生!魔教恶徒当前,不诛何以正道义!众位尊敬您年高辈老,但也希望您能以正道为大,切莫辜负大家对您的尊重!”此言句句不留面子,可见此时穆杰已经怒火中烧,实在不耐烦于沈万尘的阻挠了。 冯颐也对凌花落欲杀之而后快,为自己的义子楚向阳报仇,说:“穆掌门所言甚是!沈老先生,您就不要阻拦了!” 而此时的沈万尘,似乎突然间失去了以往沉稳老练的老者之风,目光中冷色森森,面色如霜,对穆杰、冯颐和众位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的众派掌门,一字一字地说:“江湖百年,风云变幻,尔等晚生之辈,又知多少前尘旧事?” 看着众人震惊、疑惑的样子,沈万尘心知三言两语是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即使解释,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根本无法接受和理解,便咬了咬牙,对他们又说了一遍:“把他们带走,先行关押。谁如果杀了凌花落,我沈万尘纵身背万死之罪,也定斩不饶!”沈万尘字字如铁钉般让人不容反对,第一次见到沈万尘如此模样,众豪杰无不面露惧色。 穆杰心中一寒,万般不解却又无奈,一跺脚,恨恨地嘟囔了一句:“这是为的哪般!” 沈万尘没有理会他,一扭头,径自走向杭州。众人只好押着四人,跟随而去。 而江迁面色上忧虑重重,也不言语,跟众人去了。 路上,凌花落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媚霞,见到她脸颊上竟然有泪痕,原来刚才洪耀劈向凌花落的那一刀确实让苏媚霞吓坏了,直到此刻还面色苍白。 向东南方回走不远,钱塘江边的六和塔下,便是水云阁。 四人被暂时关在六和塔内,凌花落则被单独关在塔下面的地牢里。这个地牢上下都是大理石面,左、右、后三面是不知有多厚的实心铁墙;前面是甘蔗粗的铁栅栏,牢门由一把青黑色的巨大铁锁锁住。水云阁的两名女弟子立于门外,负责看守。 水云阁内,望江台上,众位掌门正在议论纷纷。沈万尘没有和众人在一起,从凌花落被擒开始就一直面色凝重,独自一人去了江边。 穆杰愤恨不已,对旁边的冯颐说:“沈万尘真是老糊涂了!放着魔徒不杀,更待何时!” 冯颐也面露不平之色,恨恨地说:“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说咱们是晚辈,见识短浅。我看他才是倚老卖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道升的父亲在生前曾与沈万尘是至交,听到两人这么说沈万尘,有些听不下去,却又对这两人的江湖地位有所顾忌,便上来打圆场说:“二位掌门息怒,沈老先生如此做法,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见有人为沈万尘说话,两人更加不高兴了。可是秦道升态度谦和,他们也着实不好对他动怒。这时穆杰突然想到江迁一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就转过头想找江迁帮他们一起说几句话,却寻不到江迁。 六和塔地下的铁牢中,凌花落一言不发,坐在石床上闭目养神;牢门口负责看守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弟子不时向里面张望,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其中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低声说:“喂,素儿姐你看啊,那个少年就是现在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凌花落!” 那个叫妍儿的女子:“妍儿,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妍儿:“可是怎么看他都只是个文静秀气的少年,一点也不像杀人魔头啊。” 素儿:“其实我也很奇怪,这样一个少年怎么会一人杀掉七百多个弟子?而且听水宫主说他还破了青云门的天门定星阵,杀掉了乾坤二长老呢!” 妍儿的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双目绽放出惊奇的光芒,说:“哇哦!他好厉害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他的身手!” 素儿轻轻推了妍儿一下,“别胡说了,要是真的见到了他动手,可能会把咱们都杀光!” 妍儿摇了摇头,噘起嘴,很不服气,“不会的!我看这个凌花落眉清目秀的,怎么看都不像坏人。一定是江湖上的人嫉妒他少年英侠,想要借口杀掉他。” “不是嫉妒啊,他们确实没有冤枉我。”两名女子的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两人大惊,回头一看,凌花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牢门口,正隔着铁栅栏看着两名女子,半搭着眼皮,一副慵懒散漫的神情。 两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红着脸不敢抬头看凌花落。 凌花落对她们一本正经地说:“大人们的事,你们两个小丫头最好还是不要在背地里胡乱议论,知道么?” 这句话让两名女子又好笑又好气,论年纪无论怎么看都是凌花落要小她们一点,凌花落竟然用这样的口气对她们说话,让她们始料未及,一愣之后哭笑不得。 妍儿怯生生地问:“那个……凌公子,你当真杀了很多江湖正道之人么?” 凌花落的目光暗淡下去,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妍儿:“为什么啊?” 凌花落抬起头,对她淡淡一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你也没必要知道。你只要负责看守好我,不要让我逃出去就好。” 这时素儿问:“凌公子,如果你逃出去了,你会杀我们么?” 凌花落没有料到这个女子会问这样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你们都是无辜之人,我怎么会杀你们呢!” 素儿面露喜色,然后说:“其实我们并非怕死之辈,只是不想亲眼看见你如他们所说的残忍可怕的一面。” 凌花落点了点头,深叹一口气,说:“可惜我已经杀了很多无辜之人,恐怕已经罪孽深重。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罪孽深重?你知道就好!”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然后便看到江迁踱步而进,满脸阴冷的表情。 江迁走到牢门口,对妍儿和素儿说:“我有话要问这个魔徒,你们俩先退下。” 素儿认得江迁,慑于他的江湖威望,没有说话;妍儿却对这个江迁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斜着眼睛问:“你说问就问?我们宫主要我们看守凌花落,万一出现差池怎么办?” 江迁:“伶牙俐齿!你们宫主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对待江湖长辈要尊重?” 妍儿还想说什么,素儿拉了她一把,暗示她赶快退出去,于是妍儿狠狠瞪了江迁一眼,随素儿退了出去。出去之间,妍儿特意看向凌花落一眼,面露笑意,单眼一眨,打了个很俏皮的招呼,算作暂别之礼。 凌花落的注意力此刻却全都在江迁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伪君子之上,他冷眼看着江迁走过来,停在他面前,与他隔栏对视。 江迁斜眼看到两个女子离开了牢室,便用充满嘲讽的口气对凌花落说:“委屈你了,凌公子。堂堂冥水少主,一代少年英杰,此刻却委身囹圄。” 凌花落嘴角微扬,戏谑地反驳说:“也委屈你了,江迁。区区天都护法,一介魍魉之徒,这些年却一直辛苦伪装着正人君子。” 江迁却不生气,“我说不过你,也懒得和你拌嘴。你想怎么骂都无所谓,反正现在的江湖是不可能再相信你半分了。” 凌花落一笑,“江迁,听说你中了苏姑娘所施的毒,现在武功无法施展,所以你最好别离我太近。不然我一生气,突然一掌打过去,我想你不死也是个废人。” 江迁面色突然一变,连忙后退几步,离开了牢门的铁栏一段距离。 凌花落哈哈大笑,“瞧瞧,就你这样的孬种,也好意思在江湖上耀武扬威。你骗了那么多人对你的尊重,自己一点都不脸红么?” 虽然江迁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无论面对凌花落怎样的辱骂都不生气,但他没料到凌花落会这样戏弄他,登时脸色铁青,气得面肌抽搐,青筋暴勒。 江迁恨恨地说:“你不要太得意!”然后舒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继续说:“凌花落,你给我听好了。 第32章 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是为了冥水宫的九旋刀法的心法口诀!” 凌花落面露嘲讽之色:“九旋刀法?你想练九旋刀法?” 江迁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不错。” 凌花落又恢复了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懒地说:“不是我不给你,以你那反应比猪还迟钝的头脑,这辈子是别想练成九旋刀法了。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江迁脸色发绿,低声吼着:“我没空跟你废话!现在杨孤鸿、陆菲菲,还有你那个小媳妇苏媚霞都关在上面的牢房里,如果你今晚之前不把九旋刀法的口诀告诉我,当心他们三个都没命!我说到做到!” 凌花落心里不解,苏媚霞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媳妇了?而后马上回神,对江迁点了点头,“果然很符合你那卑鄙阴险的本性。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 江迁冷笑道:“论武功,我远不是你的对手;想借助他派力量剿灭你,熟料你能一人杀光千百人;今天总算能借众派掌门之手除掉你,却没想到沈万尘那个老东西临阵变卦。所以现在对付你,我只有这么做!” 凌花落:“你私自杀了他们三个,当心沈万尘不会放过你。” 江迁哈哈大笑,“沈万尘?那个老糊涂,就因为今天阻止大家取你性命,现在各派长门都对他有很大成见。我杀了他们三个,就算沈万尘不答应,还会有那么多大派掌门的支持,还怕他沈万尘做什么?” 凌花落的拳头渐渐握紧,脸上却不动声色,“江迁,算你狠。” 江迁扳回了一局,面露得意之色,说:“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今日深夜我会再来一次,看你会做出什么样选择!”说罢转身离开了牢室。 江迁一走,凌花落一下子陷入痛苦的沉思中。 九旋刀法,是冥水宫的秘奥刀法,别说外人,就连冥水众弟子甚至各位长老都无资格修炼,只有历代冥水宫宫主的接班人,才能由现任宫主进行秘密传授;而且修炼之人必须经历七七四十九日的鉴祖之仪,静心于冥水宫宗谱祠冥思身任,最后在得到现任宫主的认可后方可修炼。 现在要让这个潜藏于中原江湖的真正恶人修习九旋刀法,那是万万不可。 但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三人的性命此刻正握于江迁之手,以江迁的阴险性格,在得不到九旋刀法的情况下一定会恼羞成怒,痛下杀手。杨孤鸿为了自己背叛天都门,陆菲菲身承父命鼎力相助,而苏媚霞,为了自己更是不惜违背母命,相救相助。如若因为自己而丧命于江迁之手,凌花落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凌花落就在这痛苦的矛盾中苦苦挣扎,直到夜幕降临。 眼看天渐渐黑了,凌花落此刻突然非常害怕江迁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妍儿走了进来,端来了饭菜,递进牢门,对凌花落说:“凌公子,该吃饭了。” 凌花落看着眼前的小菜、烧鸡和美酒,却怎么也没有胃口吃。 妍儿却以为凌花落有所顾忌,便说:“你放心吧,这里面没有毒。他们是不打算给你东西吃的,是我和素儿姐偷偷弄来的。如果你信得过我们两人,就吃一些吧。” 凌花落对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感谢,便拿起酒壶,一仰头,将里面的酒倒进自己的嘴中,咕咚咕咚咽下,而后又开始发怔。 妍儿见凌花落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问:“凌公子,您怎么了?” 凌花落回过神,笑了笑,摇了摇头,说:“谢谢你的酒菜。并非我信不过你们,我确实是一点也吃不下。” 妍儿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凌公子,我和素儿姐都看得出来,其实你是个好人。你出手杀人,也是逼不得已;因为我们见到了那些人在谈论你的时候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如果你不出手杀人,他们便会杀你。” 凌花落长叹一声:“杀人,杀人。这个江湖除了杀,真就没剩下什么了。” 妍儿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你知道么?那个叫苏媚霞的姑娘,对你真的是牵挂有加,看样子她是很喜欢你的。” 凌花落有些迷糊,“你说什么啊?” 妍儿笑了笑,“刚才上面负责看守苏姑娘的叶师姐告诉我,苏姑娘拜托她来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我便让叶师姐告诉苏姑娘,凌公子这边一切都很好。” 凌花落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妍儿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脸微微泛红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彼此都没有什么话好说,气氛变得有一点尴尬。 过了好一阵子,妍儿抬起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牢室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是什么人?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然后便是“扑通”一声,好像是那个女子倒在了地上。 妍儿大惊,拔剑出鞘,边向外跑边喊着:“素儿姐!发生什么……”刚喊到这里,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瞬间消失;而妍儿手中的剑咣啷掉地,人立在那里,惊愕地瞪着双眼,左手捂着右侧内肩,血水从嘴角汩汩流下;然后身体便慢慢滑倒在地面上。 此人身法之迅捷,就连凌花落都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本来凌花落的第一反应是江迁,但看到妍儿被击倒的一刹那,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江迁绝不可能有此身法。还未来得及思索此人的来历,那个黑影已经立于牢门口,抬手刹那,一道淡蓝色刀气“叮”的一声穿过锁在牢门上的那把寒铁锁,登时便将其劈断! 再细看,那人手中正握着凌花落的那柄被缴去的长刀。那把被斩断的寒铁锁是海底万年寒铁所铸,是水云阁用以禁锢十恶不赦的门内恶徒所造之物,刀劈斧砍都休想损之,而此人竟以刀气轻易将其劈断,这一点恐怕连凌花落都做不到! 这个人,究竟是谁? 15初月谷主暗现江湖再忆江湖百年风云 除了自己的养母凌汀,凌花落曾经见到过的能有此惊人功力的人,便是不久前出现于常州青云门的北门七仙女。 眼前这个人,一身黑衣,脸部被黑色的面罩遮住,根本猜不到究竟是何人。 黑衣人一把将手中的刀扔还给凌花落,同时低声说:“凌花落,你跟我来。” 凌花落还没有反应过来,接过刀后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脸疑惑和警觉地问黑衣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黑衣人声音略带急促,显然有些着急:“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跟我出去,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而且你那几个朋友我都已经救出来了,现在都在外面等你,是他们告诉我你被关在塔底!” 说到这里时,外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吵闹声,显然水云阁的弟子已经发现了有人潜入六和塔并将杨孤鸿等人救了出去。 凌花落听他语气中肯,而且得知他的三个朋友都已经出了六和塔,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对江迁向他要挟九旋刀法一事了却了心思,于是决定姑且相信他一次,便走出牢门,与那个黑衣人向牢室外走去。 走过倒在地上的妍儿时,凌花落有些不安地问:“你,杀了她们?” 黑衣人:“你放心,我只是将她们打晕了,没有性命危险。” 凌花落这才放下心来。如果好心来送饭的妍儿成为自己被救出牢笼逃脱后的牺牲者,那他宁愿不被救出去。 两人在牢室里面听着外面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近,而且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的声音。 凌花落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不好!各派掌门也来了,恐怕咱们很难逃脱!” 黑衣人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口气中充满了不屑:“大不了打出去!那些掌门的武功在你我二人的眼里算得了什么!” 凌花落听他这么说,便下意识将手握在刀柄上,随时等着出手,但心中仍有顾虑。适才凌花落也见到了此人的功力,真要杀出去也并非难事。但凌花落却担心此人出手夺命,让自己更添罪孽。 而在此时,二人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们……” 二人回头,看到本来昏迷的妍儿不知何时醒来了,只不过她已经被黑衣人打伤了,正坐在地上,手捂内肩,说话的声音有点微弱。 黑衣人刚要过去再次将她打晕,凌花落急忙伸手制止:“你别打了!她毕竟是个女子,哪里禁得住你的狠手!” 黑衣人刚要说什么,妍儿急切地说:“你们,快从这边走……”说着便用手指向牢室另一侧一个很窄小的门,“从这边进去,一直走到头,便能很快出塔了!” 那个门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有通道的样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某个用以存放杂乱物品的小仓库的门而已。 黑衣人站在那里没有动,仍然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显然并不相信妍儿的话;而凌花落却拉了一把黑衣人,说:“你相信她,她不会骗我们!” 黑衣人看了一眼妍儿,她此刻正看着凌花落,双眼里充满了关切与焦急,仿佛希望凌花落立刻就能逃出这里。黑衣人这才相信了妍儿,与凌花落一起走向另一侧的那个门。 打开门,二人看到门内果然有一条通道,又黑又窄,一阵阵寒意从通道内传来。 凌花落回过头,对妍儿一拱手,说:“妍儿姑娘,今日凌花落承蒙您出手相助,感激不尽!凌花落铭记于心!姑娘多保重!” 说罢一转头,进了通道。 妍儿看着凌花落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这时牢室外传来脚步声,妍儿赶忙趴在地上,装作昏迷的样子。 第33章 从牢室外涌进来很多人,秀水、秀云两人带领了若干水云阁弟子,各派掌门也来了,江迁也在其中。而在这些人中仍然不见沈万尘。 秀水看了看那个敞开的侧门,说:“他们一定从这里逃出去了。” 冯颐心急如焚,“那咱们还不快去追!”说着便要向侧门走去。 秀水伸手拦住了他,说:“不必了。这个通道直通塔外,以凌花落的轻功,不消片刻便能出塔,咱们是不可能再追上了。” 穆杰感觉惋惜不已,进而有些恼怒,“你们水云阁的地牢是怎么设的,会有直通塔外的秘密通道?你不是说这个牢房坚不可破么?” 秀水恼火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抱怨极为不满,却又无言以对,毕竟凌花落是在自己的门内逃走,水云阁难辞其咎。 秀云走向牢门,吃了一惊,说:“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功力,能够斩断如此牢固的寒铁锁?” 秀水听秀云如此说,也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断锁端详了一下,说:“那个救走杨孤鸿他们三人又斩断了这把寒铁锁的高手,绝对是敌非友。难不成,是冥水宫的人来到中原了?” 一听到“冥水宫”三个字,在场的人似乎都打了个冷颤。这是个他们不愿意提及的名字,这三个字对他们来说,是意味着对中原武林可怕、不可预见的巨大威胁。 而江迁一直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并微微有些苍白。 杭州城外,钱塘江边。凌花落随黑衣人一路走到海月桥畔,远远的便看到了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见到凌花落安然无恙赶来,三人松了口气;苏媚霞更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走上前关切地问:“花落,你没事吧?” 凌花落对她微笑,“我没事。” 杨孤鸿对黑衣人说:“感谢这位大侠出手相救!未请教大侠尊姓大名?” 黑衣人:“现在是时候让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然后摘下了面罩。 此人年纪在五十上下,面容略显枯槁,但双目如夜空明星般闪烁着炯亮的神色;他的额头上,有一条银白色的弯月印记。几人仔细端详,却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人昂首而立,说:“本人是初月谷谷主,初锦岚。” 四人大惊! 凌花落失口而喊:“南初月?!” 初锦岚点了点头,“正是。” 虽然一路上凌花落一直在猜测此人的身份,并一度认为此人应该是冥水宫的某位高手来到中原解救他们,却没想到这个人便是四方暗门之一的初月谷谷主。凌花落对于他的大名从小到大久有耳闻,而今竟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面,确实让他始料未及。 凌花落刚刚见识到了他以刀气劈断寒铁锁的身手,所以对他的身份毫不怀疑,连忙拱手作揖:“晚辈凌花落,未识初前辈尊驾,望前辈见谅!” 这是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三人第一次见到凌花落如此敬重地对待一个人,可见此人的身份绝非平凡。当下三人纷纷拱手作揖,向初锦岚致礼。 在得知了杨孤鸿的身份时,初锦岚非常意外,对他赞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能够如此深明大义,甘愿忤逆亡父、舍弃门派、背离江湖也不愿意去做个伪君子,果然是个宁折不弯的好男儿!” 杨孤鸿连忙拱手谦道:“初前辈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 凌花落:“初前辈,您怎么会来中原?” 初锦岚:“你凌花落将中原武林闹得沸沸扬扬,初月谷近在南方雁荡山区,当然很快便传来了消息。我本只是想来暗查一下现况,并不想插手中原之事,却在无意中听到了关于你被抓的传闻。暗门少主被中原囚禁,此事非同小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必须先将其救出再说。于是我潜入水云阁,得知了你们四人的囚身之所,在入夜后前去解救。” 杨孤鸿震惊之余,不禁感慨说道:“没想到,短短几天之内,四方暗门已经在中原出现了三方之人。” 初锦岚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听说北七仙最近也在中原出现过,究竟为何?” 杨孤鸿没有料到他还不知道北门七仙女在中原出现的原因,本想对他说明,但突然想到其原因是凌花落对中原十三派的屠门灭户之恶举,还是由凌花落本人亲口说出来的好,便看向凌花落。 凌花落会意,对初锦岚说:“初前辈,前些日子晚辈曾经失去理智,怒杀了七百多个各派弟子,然后要灭掉中原十三门派。在对青云门下手时,北门七仙赶来,制止了晚辈,而后便离开了。至于现在是否还在中原,晚辈不得而知。” 初锦岚眉头一皱,问:“你为什么要灭掉中原十三门派?要知道你身为暗门之一的东海冥水宫的少主,在中原武林的任何举动都会产生很大影响,更何况是灭掉中原十三门派这样的万劫之举?” 凌花落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说:“晚辈身修至寒内功,一时走过入魔,失去理智,犯下了如此大罪。”他便把十八年前杨烈云偷学冥水宫秘籍、陆尚渊叛变天都门、江迁从中作梗,直至十八年后自己偷看《冥水秘鉴》、来到中原为家人复仇,以及陆菲菲父母被杀江迁所杀、自己被误会后失去理智并大开杀戒、北七仙出手制止的整个过程详细告诉了初锦岚。 初锦岚在听着凌花落的叙述时,不住地点头。到最后,他说:“原来在十八年前,我离开中原以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说到这里看向陆菲菲,“你的父亲黑白分明,是个令人敬佩的刚正之人。” 陆菲菲连忙低头拱手:“晚辈替家父谢过初前辈的夸奖。” 说话间初锦岚发现杨孤鸿和凌花落二人在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初锦岚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说:“我忘了告诉你们了。凌花落你刚才说十八年前曾有个神秘人指点你们那七名高手,你所说的那个神秘人正是我。” 四人恍然大悟,而凌花落更为不解:“初前辈,晚辈还是不明白??您是怎么知道杨烈云才是偷学秘籍之人?” 初锦岚:“因为十八年前,杨烈云曾经找过我。” 苏媚霞若有所思:“他是向您询问九旋刀谱的事情?” 初锦岚摇了摇头,“不。如果他直接向我询问九旋刀谱,我定然会有所警惕。杨烈云老奸巨滑,怎么可能让我心生怀疑。说到杨烈云找我的目的,要先从江湖百年前的那场动荡说起。想来那些事情除了身为暗门之后的凌花落有所耳闻以外,你们三人都不会知道。” 顿了一下,初锦岚向旁边踱一步,望向江面,继续说:“在百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人称‘邪鬼妖魔四公子’的四个武功顶级之人,他们之间互相争斗,曾经差点让武林整个覆灭。” 除了凌花落以外,其他三人都对这些人和事情很陌生。 初锦岚:“邪公子段成辉,剑掌双绝,登峰造极;鬼公子尹宗翰,轻功高明,天下第一;妖公子初子阳,内功纯厚,出神入化;魔公子凌云飞,刀法绝伦,举世无双。” 三人在冥岛的时候听凌汀提起过“凌云飞”这个名字,是凌汀的太爷爷,也是冥水宫的开派祖师,个个惊愕不已,不由自主地看向凌花落;而凌花落本来平淡的面色,露出了一丝自豪之情。 初锦岚:“其实他们四个人是同门师兄弟,出自一个叫‘海天盟’的门派。那是个在当时天下最大的门派,极其鼎盛;高手之多,武功之深,远非今天的武林之人所能想象的。当时因为之前的一场正邪大战,海天盟耀金、清木、净水、炼火四座的首座全都战死;他们四个人是门派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杰,是被海天盟的掌门紫魂真人挑选出来以继任四座首座的人;紫魂真人去世后,四名师兄弟因为门内无数深奥至极的武功秘籍的分配问题而互相争斗,结果导致门派分裂,最终破灭。四个人在江湖上各立门派,拉拢势力,继续争斗着。” 说到这里,初锦岚看向杨孤鸿和凌花落,“接下来我要说的,希望你们二人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你,凌花落。这些即使在你们的冥水史鉴上也不会有。” 二人点了点头,便听初锦岚继续说着:“四人分别收徒,让他们自立门派,扩大势力,以供自己驱驰??段成辉有两名弟子开创了铁刀门和南苍派;尹宗翰有三名弟子开创了太行门、雷鸣堡和龙凤山庄;初子阳有两名弟子开创了青云门和镇剑门;而凌云飞的弟子,只开创了一个门派,那便是当时众门派中最大的天都门。天都门开山之人杨钧傲,正是凌云飞的大弟子。” 这些事情几乎让四人不敢相信! 杨孤鸿震惊不已,“天都门竟然和冥水宫是同出一源!” 凌花落也吃惊不小,“这,这怎么可能?” 初锦岚:“四名公子号令手下的门派,互相征伐,死伤无数。争斗持续了好多年,却都分不出胜负。正在武林众生在不断的流血中苦不堪言的时候,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位来自外域的得道智者,点化了四名公子。他们幡然醒悟,意识到那些武功秘籍会给武林造成永久的血腥,于是最终放弃争斗,从此失去行踪。那些由他们的弟子们创立的门派,由于各个势力已成,他们也没有能力解除,便留下这些既存的势力。好在他们群龙无首,便不再互相争斗了。而后面的事情,我想凌花落你绝顶聪明,一定能猜得到的。” 凌花落点了点头,说:“如果晚辈没有猜错,他们四个人共同定下了家母说过的那个‘百年鉴天之约’,隐居东、南、西、北四方,创立了四方暗门,在百年间暗中共同维护武林的稳定。 第34章 是这样么?” 初锦岚面露赞许之色,“确实是这样。在他们离开之时,带走了大部分绝世秘籍,防止它们引发新的争斗。凌云飞创立东冥水,段成辉创立西昆仑,初子阳创立南初月,尹宗翰创立北七仙。这四方暗门都是秘密创立,门徒极少涉足中原,所以在中原几乎不为人所知。而杨烈云,不知怎么得知这四方暗门的渊源,但可能因为信息残缺,他错将初子阳当作自己的祖师,便寻到了我,想进一步了解百年前的情况。我告诉他凌云飞才是他的祖师后,他便离开了。在我得知冥水宫七大高手来到中原正到处寻找偷学冥水宫秘籍之人的时候,我便确定,那个人除了杨烈云,绝非他人。” 听完初锦岚这番话,四人似乎天目新开,对江湖的前尘之事有了全新的了解。而凌花落突然想到了龙凤山庄的龙凤夫妇和太行门的太虚道长,他们都出自尹宗翰一脉,难怪龙凤夫妇能够找到北七仙,而太虚道长的拂尘掸的招法和北七仙的绫带有一点相似。 凌花落满怀敬意地问:“初前辈,您怎会了解得这么多?” 初锦岚:“因为南初月的《初月史鉴》在开篇中对这些事情都有详细记载。也许贵宫凌云飞祖师不愿提以前的事情,便没有在你们冥水宫史鉴的开篇中写下这些。” 凌花落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对初锦岚说:“初前辈,当初在冥水宫七大高手回冥岛的路上,遭遇了神秘高手的袭击,陆尚渊给他们的信也被抢走了。初前辈是否知道袭击七大高手之人是谁?” 初锦岚有些意外,“有这等事情?”顿了一下,细细思索,继续说:“以你们冥水宫七大高手的实力,中原武林应该没有谁能从他们手里夺走什么东西。能将他们击败的人,除非是众多顶尖高手联手。” 凌花落:“据他们回到冥岛禀报说,前去袭击他们的有十几个人,个个蒙着面,所用的武功他们从没见过。由于最初使命已经完成,家母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偶尔询问一下暗中前去中原打探江湖现况的人,都没有什么结果。十八年过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初锦岚低头思索良久,然后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没有道理啊……” 凌花落疑惑地问:“您想到什么了?” 初锦岚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能有此实力,除了四方暗门,这天下绝找不到第五个门派。而这四个门派中,不是北七仙就是西昆仑。” 顿了一下,初锦岚又不说话了;凌花落便说:“其实家母也是怀疑是暗门之一所为,但不确定究竟是哪方暗门,毕竟没有人见过其他暗门的武功是什么样。如果不是北七仙出现中原,晚辈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她们所使的兵器竟然是绫带。依初前辈的推断,北七仙与西昆仑,这两者谁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初锦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不瞒你们说,百年前虽然四大公子互相争斗,但是以凌云飞与尹宗翰的矛盾最为激烈。而且西昆仑远在西域,地处中原内的暗门只有北七仙与我南初月。所以我估计,袭击七大高手之人,很有可能是北七仙!” 三人怔了一下,虽然已经有一半的思想准备,但仍然对这个推测感到些许意外。 凌花落:“可是,这又是为什么?难道百年过后,恩怨未消除?” 初锦岚摇了摇头,“本来确实不应该这样,‘百年鉴天之约’第一条便是既往恩怨从此冰释。可几十年后她们竟然会对冥水宫动手,这其中的原因还真不得而知了。而且我也只是猜测,你也不要就认准是她们。” 陆菲菲眨了眨眼睛,低声嘟哝了一句:“奇怪,北七仙不是还救过凌公子么?” 苏媚霞听陆菲菲这么一说,也心生窦疑:“陆姑娘说的是。如果北七仙确实是背弃约定之人,与冥水宫作对,为何却又救过花落?” 初锦岚笑了一下,可能是对这两个女子的疑问感觉有些可笑,却没有做过多解释,只说了一句:“暗门之争,岂能明为。” 两名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凌花落在略作思索后便对其中蹊跷有所顿悟,“晚辈心中有数了。多谢初前辈!” 看看天色已晚,初锦岚说:“现在中原江湖面临多事之秋,我要调查的事情还有很多。该说的我都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罢一转身,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几人拱手道别,目送初锦岚离去。 水云阁外。夜色中的钱塘江边,江迁与林铮二人正在低声说话。 林铮背对着江迁,正远眺昏暗的江面。他面色凝重,嘴角微微颤抖着,似乎对什么事情非常生气;而江迁也面色难看,满脸愁云的样子。 江迁:“依你来看,会是谁救走了凌花落?” 林铮对江迁的这句问话感觉有些不屑:“能在守备森严的水云阁大摇大摆把他们全都救走,能一刀斩断万年寒铁索,除了凌汀,还能有谁。” 江迁愕然,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便不再说话了。 林铮:“主公马上就要来中原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江迁有些震惊,霍地抬起头,继而神色又黯淡下去,无力地问:“什么时候到?” 林铮:“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很久了。” 江迁点了点头,又叹可口气,带着试探的口吻对林铮说:“中原的事情你我办成这样,真不知道如何向主公交待。” 林铮转过头,看着江迁,眼睛里射出怒火,“你我?江迁,我警告你别把我扯进去。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办事,主公在中原的一切事情都是交给你来办的。我只是来到中原协助你,并且搭建起你和主公之间的联系而已,希望你搞清楚!” 江迁竟没有一点反驳的气焰,且对林铮的怒气有明显的顾忌,声音略带怯懦地说:“眼下事情变成这样,我确实难辞其咎。但是凌花落竟然如此难对付,加上这次又失手,完全搅乱了我们的计划,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林铮眼中的怒火渐渐淡了一些。他说:“江兄,你没必要这么顾忌那个凌花落。那小子的武功虽然在中原没有敌手,但在主公眼里,就是一个刚学会舞刀弄枪的小孩子而已。而且他在中原越是兴风作浪,对我们越是有利。不过我看现在的你也是黔驴技穷了,是不是已经无法应对现在的局面了?” 江迁愣了一下,林铮的最后一句话说到他此刻内心深处的痛点上了。这些日子以来对凌花落的围剿已经让他力不从心,一面要对付凌花落,另一面又要应付诸位掌门,不敢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丝毫怀疑,可谓心力交瘁;近日沈万尘的反常更让自己坐立不安。加上北七仙出现中原、凌汀出手救走凌花落,这一切确实让他感觉焦头烂额,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江迁心乱如麻,连忙对林铮说:“林老弟,您有什么办法么?” 林铮斜着眼睛蔑然看着江迁,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哼”,说:“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是主公指定的为他解决中原前期之事的人,而且也曾经信誓旦旦说自己有能力应付中原的一切事情。现在怎么却又来问我有什么办法?” 江迁渐渐对林铮事不关己的态度也失去了耐心,“林老弟,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主公的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您就别再看我的笑话了。这些日子我江迁日夜操劳,挖空心思去解决眼下诸多棘手的问题,自问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不止中原武林这么简单。眼看着四方暗门中的两个已经开始插手,难道还要我一个人去面对么?毕竟我能力有限,总不能让我去联合北七仙或者去杀掉凌汀吧?” 林铮乍一听他的话,顿时觉得怒火中烧,刚要发作,突然一想,江迁所言确实不假。但看着江迁此刻一副窝囊的样子,又觉得厌恶不已,便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主公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解决陆尚渊的事情,你找了十八年也没找到他。最后在凌花落出现中原以后,你才找到了陆尚渊,让凌花落蒙冤之后发疯一样杀了那么多人,惊动了本不该惊动的北七仙。她们一旦对这件事情有所觉察,插手进来,事情将会更加麻烦!这还不算,现在居然还让那个什么沈万尘起了疑心,看样子是不可能再站在咱们这边了。我感觉那个沈万尘在你们中原武林中的威信比你还高,他这一反常险些弄得人心大乱。你说吧,你觉得自己的事情办得怎样?” 江迁顿时泄了气,眼睛里的神色更加黯淡了。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一些软,便慢慢后退了两步,坐在江边的石阶上,一言不发。 林铮见他如此模样,又觉得他有些可怜,便摇了摇头,说:“你放心。主公不会怪罪你,毕竟你也尽力了,这一点我可以为你向主公证明。而且陆尚渊已死,冥水宫再一次成为武林的矛头一致的指向,起码这一点目的已经达到了。” 江迁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了,林老弟。” 16孤胆少年独访七仙武林前辈误杀同道 杭州东北近百里,侗乡县裕阳客栈内。天刚亮,杨孤鸿、陆菲菲、苏媚霞三人正围坐在房间里的桌子周围。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我已北行,前去调查北七仙当年暗袭七高手一事;若初前辈所料属实,则此行极其凶险。且此事纯属暗门之争,花落不希望三位共同犯险,就此不辞而别,望见谅。 第35章 待事情有所眉目,花落再回到中原与三位会面。你们速寻容身之处,多多保重!” 信的落款,正是凌花落。字迹清秀,但很潦草,看来凌花落心情急切,不容耽搁。 苏媚霞露出一丝酸涩的笑,自言自语:“花落。我们彼此认识了这么久,可是,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陆菲菲:“杨大哥,苏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凌公子一个人去找北七仙,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险境,他为什么那么鲁莽啊?” 杨孤鸿摇了摇头,“不。他不是鲁莽。其实从这封信的字句中我已经读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他??”说到这里杨孤鸿看了一眼苏媚霞,“他很清楚,一旦北七仙心怀仇念,确实曾经背弃‘百年鉴天之约’而袭击过七大高手,那么自己这一去,很有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所以他不希望我们一起陪他……”后面的话,杨孤鸿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来了。 苏媚霞身子震了一下,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她什么也没说,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那封信,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而出。 陆菲菲于心不忍,便把手放在苏媚霞的肩膀上,算作对她的安慰;然后转过头对杨孤鸿说:“凌宫主还在冥岛等他回家,他为什么就不顾自己亲人的感受?还有我们大家,怎可能放心得下?” 杨孤鸿苦笑,心中的酸楚也涌了出来。看着苏媚霞的样子,杨孤鸿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便说:“苏姑娘,不如我们一路北上,寻找凌公子吧。眼下江南各派都在寻找我们的行踪,不宜久留。北上不但可以暂时避过他们,而且说不定可以找到凌公子。” 杨孤鸿的话,正说到苏媚霞的心里去了。苏媚霞虽然表面没有太大声色,但内心正在痛苦焦急,想着怎样找到凌花落,听杨孤鸿此言,脸上便立刻露出喜色,站起身来说:“杨掌门,我也正有此意。那么咱们这就出发,往太行山的方向去吧!” 杨孤鸿:“不急。凌公子不知道北七仙在太行山何处,他如果想找到她们,定然会先去鄱阳拜会龙凤夫妇,因为他们夫妇二人曾经找过北七仙,知道她们所在之地。所以我们应该先去找龙凤夫妇,就算追不上凌公子,打听到北七仙所在之处也会节省不少时间。” 饶是在如此时刻,杨孤鸿仍然保持着冷静,能够理性认识到这个她们两个女子早已忘到脑后的情况。陆菲菲对杨孤鸿赞然一笑,心中愈加欣赏。 苏媚霞恍然,惊喜不已:“确实是这样!杨掌门你果然聪明睿智!” 杨孤鸿和陆菲菲见苏媚霞因为凌花落而如此失态,似乎已经根本不在乎女孩子感情的矜持,心中只有对她一片痴心的敬佩。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出了客栈,在附近找来三匹快马,扬鞭启程。 而陆菲菲却似乎有所顾忌,说:“杨大哥、苏姐姐,此去鄱阳会经过黄山,咱们是否要绕路而行?”其实陆菲菲问这话时,心里已经明白,以现在苏媚霞的心情,是恨不得插翅飞到鄱阳,然后立刻飞向太行山区的,怎可能绕道而行。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问起了这个问题。 不用苏媚霞说,杨孤鸿如此聪明之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此刻苏媚霞的心急如焚,便对陆菲菲说:“不必了。江迁现在应该还在杭州附近寻找咱们,不会这么快就回黄山;况且以凌公子的性格,他也决不会绕路而行。” 苏媚霞听杨孤鸿句句都是她心中所想,不住地连连点头。于是三人快马加鞭,一路扬尘,直奔鄱阳而去。 沈万尘一夜未停歇,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脑中不断回忆着凌花落所说的每一句话。事实上他已经想得很清楚,凌花落所说的“故事”听起来虽然离奇,但却并不荒诞,而且细细想来其中并没有任何矛盾或漏洞;再与自己一生所听到的关于百年前四公子的纷争与四方暗门的种种传闻相对照,其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这些传闻虚无缥缈,几乎不被人相信,其间的关联自然根本无法让人觉察。如若不是凌花落来到中原,搅起了这场巨大的风波,也许自己一生都不会对江湖理解到如此层面。 沈万尘如此阅历广博之前辈,尚且差点井底之蛙般度过一生,更何况其他人呢! 传说与现实很近,近到若风拂水面一般;然而这些活在江湖之水中的鱼儿,不可能离开水,感受到外界有风在吹拂。 四方暗门,却是这风中之鸟,栖于水域之外,暗中静静观察着水中的一切。一旦有恶鱼作乱,它们便会将其啄掉;其它的鱼儿自然便将这些鸟视作天敌。 沈万尘突然感觉自己如醍醐灌顶,刹那间通透一切;就像鲲鱼化鹏,破水而出。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微微发抖,感叹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孰料这四方暗门,便正是那天外之天,人外之人!”他又想到了那百年前的邪鬼妖魔四公子,以及那传说中的海天盟。那些传说确实曾经存在,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已随岁月的风烟从中原人的心中飘散…… 不知不觉间,沈万尘已经来到了山脚下。继续向北便是湖州,他停住了脚步,站在飒飒风响的山林间。此刻他的心情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沉重,虽一夜未眠,顿悟一切的他却觉浑身轻盈若羽,连瑟凉的晨风都变得清爽起来。 却在这时,沈万尘隐约听到前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毕竟功力老成,侧耳凝神,便听到在前面有人正在一边谈话,一边向这边走来;便连忙隐入旁边的树丛中,屏息而待。 声音渐渐近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许大哥,您确定能够得手么?” 另一个男人说:“那又能怎样?我求拜龙凤夫妇,让他们一起对付凌花落,他们竟然能找来传说中的北七仙,我连做梦都没想到!可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些个什么北七仙,不但没有杀凌花落,还让龙凤夫妇带凌花落去杭州疗伤。真不明白他们到底算什么仙人!” 听到这里,沈万尘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正是许观堂与常欢。 常欢仍旧不放心,问道:“可是,那个凌花落魔功盖世,就算您在他的饭菜中下毒,他不会觉察出来吧?” 沈万尘听到这里,心中一惊,这许观堂为师兄报仇心切,竟然不顾江湖正道规矩,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凌花落! 许观堂冷冷一笑,说:“你放心!这‘断肠蚀骨散’无色无味,根本无法觉察。只消那么一丁点,便会让凌花落那小子肠穿肚烂,倾刻毙命!” 常欢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许大哥。你我已有十年交情,虽不是亲兄弟却情同手足,小弟确实不希望看到你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凌花落。你如果真要这么做,会让武林中人不齿,希望你三思!” 此刻的许观堂以往的性情已经被复仇的念头淹没,不屑一顾地说:“不齿又怎样!只要能为师兄报仇,我在所不惜!更何况我是用来对付那个魔徒,为武林除害!”说到这里又看向常欢,眼睛里充满了冷酷,“常欢,如果你不愿意,怕别人耻笑,可以不必和我一起动手。我去寻到凌花落的行踪,收买这一带的客栈店家就可以了,有你无你无所谓!” 常欢看着眼前的许观堂,感觉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刚正耿直的许大哥,突然觉得很陌生,陌生得让自己都有点害怕。 常欢还想说什么,可是以许观堂现在的样子,恐怕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便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硬咽了回去,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两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前面有人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正是沈万尘。 许观堂喜出望外,上前拱手说:“沈前辈,真想不到会在这里巧遇!” 沈万尘面挂冰霜,哼了一句,没有说话。 许观堂却没有看出沈万尘的异样,继续喜出望外地说:“沈前辈,您是从杭州来的么?您可否知道那个魔徒凌花落此刻是否在杭州?我们正打算过去对付他,如果有您同路相助,定然会事半功倍!” 沈万尘面浮怒气,厉声说:“和你一起去收买店家,暗中下毒,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算计凌花落?” 许观堂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说:“沈前辈您何须说得如此不堪!眼下全江湖的人都在想着怎么除掉这个魔徒,我这手段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绝对是眼下除害的妙策!” 沈万尘更怒,凛声说道:“百年前四公子互相争斗,弄得武林风雨飘摇,彼此间却光明磊落,从未使用过任何让人不齿的手段;而今你身为正道之人,又名满江湖,怎会想到如此有失身份的低劣做法!” 常欢对沈万尘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地问:“四公子?什么四公子?” 许观堂也并不晓得什么四公子,只是对沈万尘的怒斥仍然嗤之以鼻:“有失身份?师兄之仇,仇深似海,与之相比,我的身份算什么!我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师兄为人刚正不阿,侠肝义胆,待我更是恩深义重,他却被东海魔教无故惨杀。现在魔教之人正在武林中肆意横行,前些日子还滥杀众门弟子七百多人。如此魔头,不诛不快,还谈什么身份名声!” 沈万尘明白,许观堂现在认定凌花落是作恶多端的魔头的想法已经不可能改变,而江湖上像他这样的人此刻不计其数,自己是无法解释清楚了。当下横了横心,斩钉截铁地对许观堂说:“不管怎样,今天我是不会允许你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凌花落!” 许观堂颇感意外,身为当今中原武林至尊的沈老前辈,怎么会如此袒护魔教之人? 第36章 疑心之后便是怒火,问道:“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呢?” 沈万尘眼神一凛,一丝阴狠之色从眼中露出,“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横于许观堂面前,“那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许观堂牙关一咬,脸色极其愤恨,“你想和我动手?我千方百计去为武林除害,你如此德高望重正道前辈,竟然要对我刀兵相阻?” 沈万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为武林除害?你说得好听,你只不过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着为师兄报仇而已!” 常欢见两人几言不合,便要刀剑相对,气氛极其紧张,连忙上来劝和:“请两位切莫冲动!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大可不必如此啊!” 沈万尘却一点也不买账。他既然想明白了四方暗门并非魔教,凌花落也并非魔徒,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凌花落遭遇暗算。沈万尘看向常欢,说:“常欢,只要你不和他一起去暗算凌花落,这件事便和你无关!” 许观堂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也拔出长剑,“经常听说你‘鞠天鹤’剑法冠绝天下,名满江湖,今天终于有幸领教了!”人剑飞起,向沈万尘胸前直刺而去! 沈万尘剑似流云,绕腕而舞,侧身让过许观堂剑气的同时,手中剑势直指许观堂面门、胸口、腹部三处要害击去;许观堂见沈万尘剑势凶猛,不敢怠慢,退身而避;手中长剑反刺而去,退中有进。 常欢见两人动了手,有些慌神,在旁边喊:“二位快快住手吧!不要伤了同道和气!” 许观堂心知自己远非沈万尘的对手,自己在宣城门口与凌花落曾经交手过,见识过他那以五成功力斩断十几人手臂的绝顶刀法;而在天都门重立当日,沈万尘又几乎能与凌花落战成平手,料想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落败,便一边招架沈万尘越来越急的攻势,一边急切地对常欢喊:“常欢!你若还念你我十年兄弟交情,就快出手助我!” 常欢这才回过神,拔剑提身,喊着:“沈老前辈,得罪您了!”便与许观堂并肩而战。 饶是二人联手,仍然不是沈万尘的对手;沈万尘毕竟身怀毕生武艺修为,功力至纯,剑法精奥,剑气随身形飘舞四散而飞,令二人越来越吃力。 常欢的“庐山飞瀑剑”剑如其名,奔放流畅,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如飞流之瀑布一般一气呵成,潇洒飘逸,不容半点瑕疵;如果单独舞剑,不论谁都会感觉无比赏心悦目;对付与自己实力相差较大的对手时他所舞出的剑法也会引人赞叹。可是在与顶尖高手对决时,常欢的剑法有明显的花俏不实之感;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常欢的剑法往往因为力求完美而无法中断,不能随机应变,会让自己经常身处险境。 而许观堂的“长江飞浪剑”与常欢的剑法同样风采绚丽,引人入胜,但其内涵却正好相反;亦和其名一样,此剑法若长江飞浪一般飘忽不定,让人目不暇接,若与武艺平平之人交手,其变幻多端的招式会让他感觉处处出其不意;但在沈万尘的眼中,许观堂的剑法缺乏脚踏实地的扎实根脉,略显没有章法,难免有漏洞。 正因为他们二人对彼此剑法的惺惺相惜,在多年前的一场比试中一见如故,于是结拜金兰,成为兄弟。 沈万尘也看到了两人剑法的致命弱点,心中已有数。在经过几十回合后,常欢在沈万尘左侧旋身而进,剑势直刺而来,身法幻妙,剑气激荡而去;沈万尘侧身飞起,看准常欢在此招力道用老之前绝不会变换招式,身体便连转数周,刹那间足尖正点在常欢力道用老的剑尖之上,利用剑力反身回劈! 许观堂本以为沈万尘会避过自己这一招,转而应对常欢一击,当下剑锋疾转,侧立亮式,竟不进身与常欢夹击沈万尘,出人意料地原地蓄势,打算在沈万尘避过常欢这一剑的同时全力击去,定会增加更多胜算。却没想到沈万尘借常欢剑力,瞬间身形回转,倾刻回击而来,立刻全力招架;沈万尘的剑尖抵在许观堂剑身之上,自身之力加上常欢的剑力,其力道无比浑厚,“哧”的一声,硬是让立于地面的许观堂后滑数尺,地面上被许观堂的双足滑出两道长长的土痕! 沈万尘乘胜追击,不待许观堂恢复身法,剑身反转一圈,“当”??结结实实砍在许观堂的剑上;许观堂手上一麻,险些握不住剑;沈万尘便欲顺势向前一送,剑尖眼看便刺向许观堂的咽喉;常欢大急,“沈前辈手下留情!”便疾飞而来,想为许观堂解围。 沈万尘本来便没有取许观堂性命之意,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打消暗算凌花落的念头,便立刻撤剑回身;常欢见许观堂收手,也停止攻势,收身而立。 常欢拱手道:“多谢沈前辈剑下留……”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许观堂竟然趁势突然发难,刺向正看向常欢的沈万尘的侧身! 沈万尘听到耳边剑风响起,便知许观堂偷袭自己,心中怒火腾起,侧身一让的同时回手一剑刺去;许观堂力求趁此机会一剑击败沈万尘,全力而击,已无暇防守,却听“噗”的一声闷响,许观堂被沈万尘的利剑穿胸而过,而许观堂的剑刚好从沈万尘斜避的胸前刺空,贴着他的身体而过,而后剑从手中缓缓滑落,“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常欢惊愕不已!眼看着自己的结义兄弟身体向后倒去,剑尖离开胸口的同时鲜血喷涌而出,双眼圆瞪,脸上充满不甘与愤怒的神色倒地而亡! 沈万尘也大吃一惊,他没料到许观堂会不顾一切偷袭自己,竟会全然不避讳自己的反手回击,可见其求胜心切,亦是他杀掉凌花落、为师兄报仇心意之坚定! 鲜血从剑身上流淌到剑尖,吧嗒吧嗒滴到地上,沈万尘和常欢都愣在那里,两人震惊不已,久久无言! 常欢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结拜兄弟刹那间殒命,更何况是死于一向受人敬重的沈万尘老先生之手,愕然之后便是无名的愤怒与不解,大吼一声:“您!为何下手这般狠毒!” 沈万尘也没想到这一剑竟然会就这样要了许观堂的命,站在那里呆了好久,然后深叹一口气,看也不看常欢,声音枯涩地说:“你走吧。” 常欢恨恨地点了点头,“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记住今天,自己的结拜大哥会被人人敬重的鞠天鹤所杀!”继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魔教大敌当前,同道相残于阋,这就是正道吗?这就是江湖吗!”笑声悲凉凄哀,字字如泣血一般,听得沈万尘心中一阵悲寒。 常欢说罢,走过去将许观堂的尸体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万尘看了一眼常欢,他那双因为悲愤而红丝遍布的双眼,竟然隐约有滴滴热泪滑落眼眶,那便是铁打铜铸的义气,那便是情深义重的兄弟,那便是热血豪情的男儿! 常欢迈着一步一步沉重的步伐,从沈万尘的身边走开;而许观堂的鲜血,还不断顺着常欢的手臂啪嗒啪嗒滴淌到地面上。那般血泪盈然的场景,无论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悲从心生,不忍再看! 沈万尘无法解释这一切,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平日里在自己眼中稀松平常的常欢,在这种情况下竟会有如此血性男儿的真性情,不禁为之深深震撼! “你等一下。”沈万尘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了常欢。 常欢停住了脚步,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一旦他发现沈万尘丧失人性,打算就此杀他灭口,他便拼掉这条性命,也算对得起许观堂了。 然而沈万尘并没有此意,他说:“如果你想找各派掌门联手杀我,那就来太湖吧。正好我也有很重要的决定想要跟他们说。三日之后的正午时分,我会在太湖北岸无锡鼋头渚等你们。……你去吧。” 常欢没有回应,又迈起步子,沿着林间小路向南走去。 看着常欢的背影在林翳间渐渐模糊,沈万尘突然感觉一种割心般的痛苦涌上心头,再也看不下去了,闭上了充满苦楚的双目。 水云阁内,各位掌门、长老正在因为凌花落被救走一事而一筹莫展,很多人都恼怒不已,只是碍于秀水、秀云两位女子身份,不便对其责难;而最生气的莫过于冯颐和穆杰,他们二人在望江台上来回踱步,不时发出声声叹息。 秀云性格温文尔雅,不似姐姐秀水那般刚烈,对冯颐和穆杰说:“冯掌门、穆掌门,二位请坐下喝点水,不要焦急。” 穆杰满肚子的怒火正没处发泄,听见秀云这么说,一下子转过身来,对秀云极不耐烦地说:“我怎么不着急!好不容易逮到了那个魔徒,能为我儿子报仇,结果又被人救走!你不是说过水云阁六和塔戒备森严,牢不可破么?我看就是徒有虚名罢了!” 秀云还未待说什么,秀水立刻火冒三丈,对穆杰说:“穆掌门,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一把宝刀,你去把那万年寒铁锁斩开试试!大家都不想让凌花落逃掉,可是谁又能想到会有那种高人出现?或者你能找一把比万年寒铁锁还牢固的锁,再来责怪水云阁也不迟!” 穆杰本来就怒火中烧,秀水这一反唇相讥更让他怒不可遏,也不顾掌门身份了,站起身来说:“你们水云阁把人弄丢了,现在反而有理了?” 洪耀也有些不耐烦了,“行啦!什么高人不高人的。我说秀水妹子,凌花落那小子手里那把刀我是见过,连杨孤鸿家传的那柄掌门宝剑都能斩断,更别说你那把破锁了。” 秀水却不甘示弱,站起来回驳:“你们说得轻松! 第37章 要是把凌花落放在你们的门派,恐怕都不用人救,凌花落自己都能逃出来吧!” 穆杰顿时血气冲顶,“你!??” 洪耀也气得够呛,“你这是什么话!” 秀云和其他几位掌门连忙上来劝和,“穆掌门请息怒!”“洪掌门请不要生气!”“几位请不要争吵了。”…… 穆杰看着看到秀云对他笑脸相迎,众位同道又好言相劝,不好薄了他们的面子,怒气便消了一些,心里想着:“不和你一介女流一般见识!”便坐了回去,但仍觉得心口有股怨气堵得慌,只有把手掌用力拍在座椅扶手上面,把脸转到了一旁;洪耀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而现场心情最为复杂的,莫过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江迁。他正眉头紧皱,时而抬起头来看一眼林铮;林铮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静静看着秀水和穆杰争吵。 太虚道长见气氛有些不对,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内讧,人心如果不合,再想去对付凌花落只有难上加难。这时候急需一个能服众人且自有主见之人站出来,给大家起一个带头作用,他便想到了江迁。 太虚道长向江迁一拱手,说:“江先生,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沈老先生又不在,您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太虚道长这么一说,立刻便都看向江迁。毕竟除了沈万尘,这里便只有江迁是大家最信服之人;顷刻间满场无声,大家都自觉以江迁为带头,等着他发话。 江迁却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本来就焦头烂额的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如若再成为众人的带头,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应付局面。他又想到沈万尘,虽然众人对沈万尘阻止他们杀凌花落一事感到不解,但毕竟他德高望重,只要能够出面号令,还是会得到大家的信任和服从的。 想到这里,江迁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对众人拱手说:“各位英雄,江某驽钝,哪有资格号令诸位行事。以江某愚见,不如赶快找到沈老先生,由他带领大家……” 话还没说完,望江台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要再指望鞠天鹤了。” 众人纷纷扭头,循声望去,便看到常欢正背着一具尸体,浑身是血地从台阶下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17沈万尘义断太湖畔杨孤鸿险救老前辈 常欢的脚带着被血染红的泥土,在长长的石阶上印下了一串污红的脚印,在场的人一个个触目惊心,立刻鸦雀无声,盯着他走上了望江台。 洪耀第一个开口了:“常欢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常欢把背上的尸体放在地上,大家这才看清楚那是许观堂。常欢坐在许观堂的尸体旁边的地面上,然后满目哀愤地注视着尸体,一言不发。 冯颐叹了口气,说:“魔徒果然凶残,又害了一个人。” 常欢声音颤抖着说:“不。许兄是被沈万尘所杀。” 显然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常欢说错了,没有人反应过来,都还在愣愣地看着常欢;洪耀又问了一次:“常欢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常欢抬起头,目光从现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我们一直敬重的武林老前辈沈万尘,为了阻止许观堂对凌花落暗中下毒而杀掉了他。” 先前的猜想竟然与常欢所言有天壤之别,这让大家都感到大出意料,人人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大家都猜是许观堂大概遭遇凌花落,为师兄报仇心切而不自量力上去拼命,导致自己被杀,却万般没有想到会是被沈万尘所杀。有几个人仍然不肯相信,定睛仔细看看常欢的表情,又找不到丝毫不实之意。 秦道升听到父亲的生前好友沈万尘竟然会残害同道,当下便坐不住了,“嚯”地站起身来,向前疾跨几步到常欢面前,盯着常欢的双眼满是厉色,沉声问道:“常欢老弟!你所言非同小可,你可确定许观堂是死于沈老先生之手?” 常欢抬起头,看着秦道升说:“确定?许兄就死在我的面前,我还有什么不确定!”继而常欢把事情经过陈述一遍,听得大家目瞪口呆! 秦道升听完常欢的话,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沈老先生,根本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情啊!究竟为何会这样?”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铮突然开口了,“不才林某,敢问这位常兄弟,您是否知道现在沈万尘所在何处,或者去向?”林铮心知自己在中原武林毕竟刚露面不久,虽然能够直接上任天都门右护法,但在中原武林之人的心里,他只是仰仗江迁而已,并没有多少人真正重视他,所以说话处处谦卑谨慎。 常欢虽不是出自大派之门,也是自成一脉的知名剑客,并没有把林铮放在眼里,听到他如此问话,便当他是替大家问的,眼睛仍看向各位掌门,说:“沈万尘说他会于三日之后正午时分在太湖北岸无锡的鼋头渚等候诸位,说是有重要的决定要与诸位说明。”说到这里竖起身来,单膝点地,对众位拱手一拜,说:“常欢恳请诸位同道,共同诛杀叛道之徒沈万尘,为我许兄报仇,以谢江湖正道!” 虽然常欢对林铮的态度明显是不屑一顾,但林铮却无丝毫不快之意,因为常欢的话正说到林铮的心里了。而其他众位听常欢此言,议论声渐起,显然人人都拿不定主意。 这时林铮便微微扭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江迁。 江迁何等老奸巨滑,立刻会意,起身拱手说:“诸位!请听江某一言……” 听见江迁发话,吵杂的人声静了不少,纷纷看向江迁。同为天都门护法的两个人,其威望差距显而易见。 江迁朗声说道:“行走江湖,大义为先。沈先生往日素得众位尊敬,正是因为他的正义凛然,光明磊落。这次沈万尘阻止大家铲除魔徒,最后让魔徒被人救走,究其责任他要负很大一部分。眼下他竟然又对同道下此毒手,便是与江湖正义背道而驰,如若还念他旧日威望而任其离经叛道,恐怕难服人心!所以江某请大家共同前去太湖,向沈万尘问罪!” 既然江迁都这么说,大家便不再作什么议论了。只是秦道升略显不安,对江迁说:“江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沈老先生一生刚正,德高望重,怎能说杀就杀?” 江迁还不待说什么,对于沈万尘阻止他们杀掉凌花落一举一直耿耿于怀的穆杰说:“自古功过分明,方为良策;从来功能抵过,却没听说过可抵功!秦掌门,我们都知道您的父亲生前与沈先生是至交,但他已经作出如此人所不容之举,恐怕令尊在世,亦不能容忍。还望秦掌门你能以大局为重,以大义为先。” 雷鸣堡堡主雷昆与秦道升一向交好,本来感觉在众位大派名望之辈面前没有什么说话机会的他,现在也因为担心秦道升被大家怨反而出言相劝:“秦兄,您几十年来向来对沈先生恭敬若长,也算对得起他了。还是听江先生的,与大家一起去太湖吧。如若您于心不忍,便只是与大家同道而行,不必出手便是了!” 鄱阳湖边,龙凤山庄。 九天堂内,杨孤鸿、陆菲菲、苏媚霞三人正在与龙凤夫妇谈话。 黄龙眉头紧锁,显然对于杨孤鸿三人所说的事情大感意外。继而他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慢向前踱了几步,望着门口的方向说:“龙凤山庄与北七仙同出一脉确实不假。但对于北七仙存在背弃百年天约、袭击冥水宫七高手的可能,确实是我先前想不到的。” 杨孤鸿也站起身来,在黄龙背后对他说:“黄大哥,其实这也仅仅是南初月前辈的猜测而已,事实上是否真如此,尚不能确定。且凌公子曾经杀掉七百多中原弟子,对于如此暗门不容之行,北七仙尚能念其非存心而为,网开一面,并加以指引相救,足见北七仙并非奸恶之辈。我想,这其中一定存在什么误会,一切等再见到凌公子时便真相大白。” 黄龙回过头,对杨孤鸿略带感激地一笑,说:“但愿如此吧。在你们来这里之前,凌公子已经来过,看样子对这件事情非常注重。” 而苏媚霞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此刻她的心仿佛已经飞到了太行山区,只想着赶快得知北七仙的所在之处,然后马上赶去寻找凌花落。 白凤何等心细,早就看出了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又如坐针毡的苏媚霞,便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说:“苏姑娘,你也不必心急。凌公子他决非平凡之辈,应该不会身陷险境。且北七仙个个侠肝义胆,乃是我们夫妇亲眼所见,所以料想她们是不会加害于凌公子的。其实,并非我们夫妇不愿意说出北门的所在之处,只是……”说到这里白凤面露难色,微微扭头,看向了黄龙。 黄龙会意,对苏媚霞说:“苏姑娘,你确定一定要去寻找凌公子么?虽说北七仙并非恶人,但那北门乃是世外绝密神教,外人随意进入将会被永远囚于北门,终生不得出山,你要考虑好。我们夫妇是与北七仙同出一门,所以不受此规定,但凌公子……” 苏媚霞听到这里更急了,“难道,这个傻小子这一去,便会被北七仙囚于北门,永远不让再他出来么?” 黄龙点了点头。 苏媚霞呆愣了一会儿,本来心乱如麻的她此刻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如若在北门也被终生囚禁在那里,与凌花落两人在那与世隔绝之境共度一生倒也不错。想到这里嘴角竟然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说:“与他一起……” 其他几人见到她如此模样,一下子便猜出了她此刻的心中所想,黄龙与白凤倒好,杨孤鸿与陆菲菲二人忍不住失笑而出。 第38章 苏媚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为自己刚才荒谬愚蠢的想法感到有点无地自容,赶忙解嘲一样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找他。到时候如果我们都被囚于北门,再想办法脱身便是了。” 苏媚霞的自我解嘲说得非常牵强,为了让她不至于太难堪,杨孤鸿便装作一本正经地附和她:“嗯,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眼下在下也急切想见到北七仙,向她们对质十八年前的事情。” 其实这只是北七仙与东冥水之间的事情,与身为中原之人的杨孤鸿并没有太大关系;杨孤鸿陪同苏媚霞寻找凌花落,主要还是出自义气。龙凤夫妇何等聪明,也听出了杨孤鸿是为了帮苏媚霞摆脱失态的窘境而发此言,便不做多问,只是会意一笑。 然后黄龙便正色对杨孤鸿三人说:“你们执意要去,我们也只有尽力而助。你们听好了,北七仙所在之处,在太行山深处的桃花谷内。阜平以东,循木而尽,桃花染霞时,金鲤衔山处。我们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可记住了?” 陆菲菲与苏媚霞显然没有听懂,正遇再问,杨孤鸿却一拱手,“多谢二位相告!” 陆菲菲和苏媚霞二人看向杨孤鸿,他正眉头微皱,看样子似乎也并没有听懂黄龙所言,但想到黄龙的那句“我们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便都明白了龙凤二人的苦衷,也不再多问什么了,纷纷拱手作谢。 黄龙又说:“如果见到北七仙,她们问起,你们便说是成玄、孙秋雅二人指引你们前来的,料想北七仙不会过于为难你们。” 三人不解,疑惑地看向黄龙。 白凤说:“成玄、孙秋雅是我们的真名。‘黄龙’、‘白凤’只不过是我们龙凤山庄历代掌门人的称号而已。对于同脉之门,我们都是以真名相示。” 却在此时,九天堂外一个弟子突然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对龙凤夫妇说:“禀报二位庄主,我们在杭州采购茶品之人听到了一个十分紧急的信息,特此飞鸽传书而来,告知二位庄主!”说着便递上了信笺。 黄龙伸手接过信笺,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继而大感意外地“咦”了一声,说:“许观堂意欲投毒暗杀凌花落,沈万尘为了阻止他而将他杀了,并且约众派之人于三日之后的正午时分在无锡的鼋头渚等候他们。” 杨孤鸿:“先前沈先生阻止众派掌门杀凌花落,似乎已经料到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现在又公然与中原武林背道而驰,出手杀掉同道,料得他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蹊跷,对于真正的是非对错有了自己的想法。” 陆菲菲:“如果是这样,那沈先生岂不是很危险?他很有可能也会被各派敌视。” 黄龙:“沈先生是否打算在鼋头渚向众位掌门解释清楚这一切?” 杨孤鸿摇了摇头:“不……没有用的。中原武林已经与凌花落不共戴天,不论怎样,那七百多条人命已是事实,冥水宫是不会得到中原武林任何理解的。” 黄龙:“那,沈先生为何会约见诸派掌门,故意让自己犯险?” 杨孤鸿也想不通,面露担忧之色,说:“不管怎样,这次约见对于沈老先生来说凶多吉少。沈先生曾经救过凌花落一次,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然后对苏媚霞说:“苏姑娘,我们此行北上,是可以途经太湖的。我们不妨顺路去看一看。” 陆菲菲见苏媚霞面露为难之色,也开口劝她说:“苏姑娘,如果我们直路北上,一路都是山川沟壑,旅途崎岖,不比绕路太湖然后北行来得容易。” 苏媚霞想想也是,从太湖那边向北,路途平坦,快马飞驰确实要比在群山险路中前行更快,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赶去太湖吧!” 太湖北岸,鼋头渚上。 碧蓝的湖水在阳光的映射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芒,这些耀眼的光芒随着微风中缓缓波动的湖水而欢快跳跃着。翠绿的芦苇一望无垠,在清爽的风中翠浪起伏,沙然作响;林中的鸟虫声也偶尔传来,让安宁的初夏显得更加静谧怡心。 这难得的美景,沈万尘却没有一点心情欣赏。他站在渚崖上面的空地,踱来踱去;间或会停在渚崖尖上,远眺江面,然后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渚崖下传出一阵吵杂的人声;很快,十几个人走了上来,正是江迁带领众掌门应约前来,与沈万尘会面。 看到沈万尘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江迁这才放下了一路上提吊着的心。他回过头,看了看众人,这才发现少了秦道升,便问众人:“不知秦掌门到哪里去了?” 雷昆:“秦兄说不管沈先生做错了什么,毕竟曾与他父亲有过几十年的交情,无论怎样他也不愿意看到沈先生犯险,自己又不能改变境况,所以昨夜已经连夜回了飞龙谷。” 江迁心里暗骂:“临阵脱逃,还装什么仁义!”表面上却露出赞赏之色,说:“沈先生铸下如此大错,秦掌门仍然能念及旧情,真可谓宅心仁厚!” 沈万尘听到这里,心里也对秦道升略有赞赏;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顷刻间又恢复了冷霜般的表情。 江迁看了一眼沈万尘,脸上作出痛惜状,说:“沈先生,您身为江湖长者,素来……” 沈万尘一抬手,打断了江迁的话,“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话,”沈万尘正过身来,看向众人,“前几日在杭州围剿凌花落的时候,他对我们说过的那一番话,你们是否相信?”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一个人回答;江迁开口想说什么,沈万尘觉察,厉目看向他说:“江迁你不必回答,因为你是知道杨烈云那个卑劣小人的真正死因。中原武林能至今都不知十八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就是因为你的蒙蔽!” 众人全都愣住了,沈万尘所言,竟然与凌花落一样。那么,沈万尘就确实如常欢所言,已经与魔教站在同一战线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耀叹了口气,“沈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洪耀这辈子没敬重过谁,唯独对您老人家,向来心服口服,因为您一向刚正不阿,是非分明。为何您会出手杀害同道,和魔教站在一起?您何不说出来,向大家解释一下?” 沈万尘摇了一下头,冷冷地说:“不必了。今天我约你们来到这里,就是想问你们这一句??凌花落的话,你们到底信不信!” 众人默然无语。 沈万尘点了点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那好吧。”说着沈万尘闭上眼睛,继而突然双目圆瞪,厉然凝视着每一个人,“我沈万尘从今天起,与天下武林决裂!”声音如铁钉般钉入每个人的耳朵,然后沈万尘手握剑柄,利剑唰然出鞘,众人眼前剑光一闪,“嘎啦”一声破石之响的同时电光火石飞迸,沈万尘以剑气在他与众人之间的岩石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沈万尘冷冷看着众人,“从今往后,你们说我沈万尘离经叛道也罢,把我与你们所谓的魔教同视也罢,要帮助常欢为许观堂报仇也罢,我都无所谓了。你们如果想杀我,那就一起来吧,我是不会还手的。”说着长剑入鞘,傲然而立。 镇恶也有些焦急了,“沈老哥,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慢慢说啊!” 太虚道长也上前一步,说:“眼下大敌当前,冥水宫又是中原江湖的宿敌,老哥您可切莫相信了那个魔徒的胡言乱语!” 沈万尘已经下定决心了,咬了咬牙齿,“不必多说了!我决心已定,再多的解释你们也不可能相信。” 冯颐:“可是您总得说出来啊!您是江湖上最受大家尊重的人,突然作此决定,怎能不让人匪夷所思!” 却在这个时候,常欢突然悲声喊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杀了我的结拜大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说话间身形飞向沈万尘,手中长剑直刺而去! “噗??”一声闷响。常欢这一剑,结结实实正刺在沈万尘侧腹,剑尖刺入将近半尺深,血水立刻顺着剑身流淌了出! 众人大吃一惊,常欢也没有想到沈万尘竟然真如其所言,绝不还手!再看沈万尘,眉头紧紧一皱,额头上豆粒般的汗珠顺着脸侧淌了下来;沈万尘竟然一声不吭,硬是挺住了这刺入身体的一剑!他双目中闪烁着冷峻刚毅的神色,沧桑的脸也变得苍白起来。 沈万尘咬紧牙关,声音颤抖地说:“你们……动手吧……” 常欢见没有人前来阻止他,看样子大家已经默然接受了这一切,也是默许了自己代表众人杀掉沈万尘。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拼命忍住痛苦而浑身微微颤抖的老者,常欢眼中涌出一丝悲悯之情;但他一想到那天自己的兄弟许观堂被长剑穿胸,死于这个叛道恶徒之手,便把心一横,一用力,从他的腹部拔出了剑;鲜红的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沈万尘感觉腹部突然有一股巨大的痛楚传来,牙齿紧咬嘴唇,硬是忍了下来,仍旧一声不吭!血从被咬破的嘴唇淌出,滴滴落在地面的岩石上;他的脸也因为疼痛而扭曲!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无不为其铮铮铁骨所动容! 常欢手腕向后一转,剑身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圈;剑气荡出了一道更大的光圈,即使是在炎炎的烈日下亦可见其淡光闪过。 常欢大吼一声:“沈万尘!你受死吧!”剑尖指向沈万尘心口,便待刺去! 眼看磊落一生、名满江湖的沈万尘老先生就要殒命于此,镇邪、镇恶、太虚道长、冯颐等人实在不忍看下去,满脸痛惜之色,闭上了双眼。 第39章 “唰”??“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同时众人听到了远处的一声大喊:“住手!” 常欢手中的剑已收不住势,但剑身被一颗石子击了一下,偏离了沈万尘的心口,刺进了沈万尘的内肩;循声望去,在远处的山路上,走上来一男二女??正是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三人;那颗石子,便是杨孤鸿在情急之下打出的;也正是这颗石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沈万尘一命。 三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沈万尘腹部血流汩汩,受伤不轻,杨孤鸿连忙上去扶起沈万尘的胳膊,急切地问:“沈前辈,您怎样了?” 沈万尘的脚下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略微踉跄了一下,轻轻摇了一下头,口中已经大喘粗气,看样子有些坚持不住了。 杨孤鸿怒目看向常欢和众人,“你们,为何要对沈前辈下此毒手?” 常欢见杨孤鸿出手相拦,当下怒火中烧,对他吼着:“杨孤鸿,你这江湖叛徒,不配站在这里质问众位同道!” 杨孤鸿没有理常欢,目光逐一从众人的脸上划过,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枯涩起来:“沈前辈一生何等坦荡正直,你们竟然忍心对他下此毒手!你们个个都以正道自居,却因为沈前辈对许观堂卑鄙手段的不容而对他痛下杀手,这算什么正道!” 江迁见杨孤鸿出现,正愁他被人救走,没地方再抓住他,看到此刻他自动送上门来,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便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说:“杨孤鸿!你沦为魔徒帮凶,自甘堕落,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现在你还敢站在这里对众位掌门出言不逊,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江迁这一番话立刻让众人的矛头从沈万尘转向杨孤鸿,洪耀瓮声瓮气地对他吼着:“杨孤鸿!你快说,凌花落那个恶贼现在在什么地方!” 杨孤鸿又急又怒,“事到如今,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凌花落他不是恶贼,冥水宫也不是魔徒!这一切都是……” 沈万尘突然抬手打断杨孤鸿的话,“别说了,没有用的。如果不是广博闻阅天下武林的百年风云,自己去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你无论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先前沈某不明真相,错怪了你和凌公子,老朽深感惭愧!” 穆杰自打见到杨孤鸿,便想到了那个杀掉他的儿子穆金栾的凌花落,心中一股怒火一直憋着,此刻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少跟他们废话!凌花落杀我爱子,残害武林,凡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之辈,就是我穆杰的死敌!” 穆杰这一喊,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除了镇邪、镇恶、太虚道长三名年纪较大之人尚能稳住情绪,剩下的人都群情激昂,纷纷张剑拔驽,拼战厮杀一触即发! 杨孤鸿点了点头,“好。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只有兵戎相见了!”然后向前跨了一步,对众人说:“想杀沈前辈,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穆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找死!”平剑起身,如疾风迅雷般击向杨孤鸿! 杨孤鸿与陆菲菲亮剑展身,迎战穆杰;洪耀铁刀挥舞,力劈而来;冯颐、周子铭也纷纷出手,与洪耀、穆杰合击杨孤鸿和陆菲菲二人;苏媚霞见对方来势凶猛,正想上前助战,秀水、秀云从另一侧击来,苏媚霞只有接手应战。 几名年长之人见杨孤鸿周身已无自己施展之地,又见秀水、秀云二人对战苏媚霞,自恃老者之身,不好与她们以多欺少对付一介女流,便只有静立圈外,并不出手。雷昆此刻却突然想到了秦道升,心中一阵犹豫,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杨孤鸿手中拿的,仍旧是那柄断剑;他与陆菲菲双剑合璧,两人的“追日六鸣剑”在人群中剑气飞扬,“嗡嗡”的剑声不断回响在渚崖之上!但面对四名高手的围攻,两人很快便无法应付,招招遇险! 却在此时,江迁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之色,他看向林铮;林铮微微一点头,看着眼前众人厮杀,看准机会,对江迁使了个眼色。 江迁会意,两人突然出手,击向站在那里身负重伤的沈万尘! 18杨孤鸿刚烈投太湖沈万尘凄然归故里 江迁与林铮于沈万尘两侧一并出手,速度极快!正在被几名一流高手逼得节节后退的杨孤鸿和陆菲菲万般没有想到,他们二人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对沈万尘发难! 杨孤鸿分身乏术,眼看江迁和林铮向沈万尘飞身而去,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说出手阻拦两人的突袭了! 沈万尘提剑而起,欲迎战二人,稍一运功,腹部的剧痛更甚,喉中一阵腥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硬是无法出手! 苏媚霞在旁边也看到了此刻的情况,情急之下,双腕一翻,身体腾空而起的同时,从她的衣衫中缓缓散落出无数银白色的花瓣;这些花瓣看似悠然飘落,在落到地上的时候花瓣尖竟然都钉在坚硬的岩石上面!秀水、秀云纵然身手再好,也不敢贸进,一愣之下,竟使苏媚霞得以脱身半刻。 苏媚霞便在这脱身的一瞬间,长袖一挥,袖口两条青藤似青蛇一般向身边一丈远的陆菲菲疾游而去,同时大喊一声:“陆姑娘!” 除了江迁和林铮,所有人都大出意料,不知道苏媚霞这是要做什么。 陆菲菲听到喊声的同时,眼睛余光便看到两条青藤飞来,冰雪聪明的她在脑中刹那间想起了那日她与杨孤鸿被江迁和林铮追杀时,苏媚霞出面相救的那一幕。 一瞬间的回忆便让陆菲菲明白了苏媚霞的用意,她暗中发力,剑芒更胜,一剑猛挥而过,剑气似云海雾浪一般在众人面前翻腾而荡;几名掌门本来就因为人多而都未使出全力,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强攻多少有些意外,纷纷提剑而守,身形也向后退了一些;陆菲菲趁此机会回转剑势,唰唰几剑将飞到眼前的青藤斩断几截,而后左掌提气,掌心吐力,用内力将还未落地的青藤向几名还未来得及进身回击的掌门面前一推,散碎的青藤应声而去! 而在青藤飞去的同一时间,杨孤鸿也抽出身来挡下了江迁和林铮的这一击,阻止了他们突袭沈万尘。 正在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时候,江迁看到青藤被陆菲菲斩碎,而后飞向众人,以袖掩住口鼻,大呼:“大家快屏住呼吸!不要运功!”他不敢再恋战,同林铮一起,都屏住呼吸,跳回到己方人群之中。 被江迁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怔了一下,不敢再出手;杨孤鸿心头念头一闪:“沈先生重伤在身,我们三人又不敌这么多高手,照此下去,定然都要死在这里!”想到这里他也不顾自己是否会中毒,对陆菲菲开口大喊:“快带沈前辈离开这里!” 陆菲菲听他声音急切,不敢耽搁,伸手抓住沈万尘手臂,飞身来到苏媚霞身边。 杨孤鸿自知已经中毒,心中一横,挥剑而起,两道虹光剑气交叉而去,击向众人!同时喊着:“快带沈前辈离开这里!快啊??!”他正是想在毒性发作而失去功力之前,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众人挡住杨孤鸿的剑气,又后退了几步;穆杰正欲出手还击,江迁一把将其拦住,示意不可;其他人见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屏息而待。 陆菲菲迟疑不决,杨孤鸿更急了,“苏媚霞!快带他们走!” 苏媚霞也不知所措,想走却怎么也无法扔下杨孤鸿。 杨孤鸿转身看向苏媚霞和陆菲菲,双目凄然,说话的声音无比悲切,“你们再不走,我现在就自刎于此!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死不瞑目,就快走!”说着竟然真的长剑架颈,便欲对自己一剑封喉! 陆菲菲不禁潸然泪下,“杨大哥!我们这就走!”说罢扶着沈万尘,与苏媚霞一起施展轻功,向渚崖外的林中奔去。 常欢突然大喊:“想走?你们休想!”此刻他也不顾那是什么奇毒,为了替许观堂报仇雪恨,即使自己死在这里,也要杀掉沈万尘! 杨孤鸿又是一剑挥去,挡住了常欢,“想杀他们,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常欢大怒,剑锋转向杨孤鸿,不顾生死急攻而去,还不忘对秀水和秀云喊道:“水云二掌门快去抓住他们!” 秀水和秀云这才回过神,转身追去;林铮突然心生疑惑,那日他和江迁追杀杨孤鸿,在中了苏媚霞的醉魂化功散后便立刻中毒了,不能运功;而现在杨孤鸿大喊大叫之后还能与常欢对战,难道……? 林铮小心地吸了口气,而后略作试探地稍微运功,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恍然大悟,喊着:“我们都上当了!那两条青藤里没有毒!” 江迁正也觉得奇怪,听林铮这么一说,也明白了??正是因为他们二人曾经吃过她手中青藤的苦头,苏媚霞利用他们的戒备之心,暂时阻拦住了众位掌门的攻势。 江迁又羞又怒,喊了一声“好个狡猾的丫头”,便提起剑,与常欢一起对战杨孤鸿。 林铮见秀水和秀云已经去追逃走的那三个人,刚想也追过去,突然一想:“我的武功还是不要在这么多中原掌门面前展露的好,免得让他们起了疑心。”便罢手而立;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众人听到他们被骗,个个怒不可遏,穆杰、冯颐、周子铭一齐围上杨孤鸿,与江迁、欢一起,五人联手对付杨孤鸿一人。 此刻在渚崖外的林间,秀水、秀云也追上了苏媚霞三人。 苏媚霞对陆菲菲说:“陆姑娘,你带沈前辈先走,我来对付她们!” 第40章 说着展开轻功,衣袂飘然,若花间彩蝶一般展翅而飞;袖中花瓣喷涌而出,在秀水、秀云面前飞舞着;水云二人身形飞转,避过花瓣;苏媚霞足点树干,同时袖中的绿叶不断疾射而出,一面后退一面进攻,掩护陆菲菲和沈万尘逃跑。 秀云面对苏媚霞的攻势毫不退让,身法从容,施展轻功步步逼近;而秀水似乎没有攻击苏媚霞的意思,在躲过苏媚霞的花瓣和叶子的时候对秀云说:“不必追她们了。” 秀云停住了身法,看着苏媚霞逃走,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间,便回过头不解地问:“姐姐,为何要放跑她们?” 秀水:“我不想杀她们。” 秀云:“可是,本来大家就因为凌花落被人从六和塔救走一事对水云阁耿耿于怀,现在咱们空手而归,怎么向众位掌门交代?” 秀水哼了一声,说:“本来水云阁就没有人死于凌花落之手,这三个人更是与水云阁无冤无仇??我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是毕竟咱们已经为江湖尽了全力,最后得到的却是穆杰那些人的不解和责难。既然他们这样对待我们,我也不想再做什么了。” 秀云想想秀水的话,觉得也有一些道理,便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说:“姐姐说的确实不假。不过……总感觉这样子就回去了,有些对不起江湖同道……” 秀水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句:“你我这般拼命,到底为了谁?”便转身向回走去。 秀云无奈,摇了摇头,跟着回去了。 而在同一时间,杨孤鸿正陷入苦战。他此刻一心想牵制住这些人,好让陆菲菲她们跑得远一些,竟拼尽全力,剑法全无防守架式,不顾死活与五人对战,全然一副拼掉性命的样子;就因为这样,杨孤鸿顷刻间便身中数剑,危在旦夕! 鲜血染得杨孤鸿的衣服斑斑血迹,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血,滴滴嗒嗒敲打在地面灼热的石头上,很快便被骄阳蒸干;五人将杨孤鸿逼到渚崖尖,便停下了手,看着杨孤鸿正以剑尖点地,支撑着鲜血淋漓的身体。 江迁嘴角露出一丝奸阴的笑,然后作出正义凛然的样子说:“杨掌门。请恕属下不得不以江湖正道为大,以下犯上了!” 杨孤鸿的嘴角流血,惨然一笑,“你想杀我?就算我今日必死无疑,也绝不会死在你这种人的手里!”说罢断剑入鞘,向后一仰身,竟然纵身跃下渚崖,跳进了太湖。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举所震惊,想不到看似年轻儒雅的杨孤鸿,会在同伴有难之时有如此胆量,更想不到他在面对死亡时有这般气节。 太虚道长也长叹一口气,“虽已堕入魔道,却宁折不弯。这杨孤鸿,倒还真有几分杨烈云的气概!” 江迁有些不放心,看向渚崖下的深渊,说:“他不会再逃掉吧?” 穆杰:“他身中多处致命之伤,即使不跳下去,也不会活多久了。” 江迁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秀水、秀云二人从远处走来。 江迁见她俩空手而归,便问:“二位掌门,沈万尘他们呢?” 秀水面无表情,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他们逃走了,我们追不上。” 穆杰一听此话,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怒吼:“你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凭你们的武功怎么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逃走?还是你们这两个掌门只是花架子,空有其名?” 秀水根本不理穆杰,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渚崖下走去。秀云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好跟着秀水走了。 穆杰气得脸色发紫,望着两人的背影,恨恨地说:“真是两个废物!” 林铮似乎对沈万尘他们的逃走并不关心,望着杨孤鸿跳下去的地方,突然皱了一下眉头,拱了一下手,对众人说:“诸位,杨孤鸿他们几人会突然出现,而凌花落又不在他们之中,我担心他会趁大家聚集在此,对各位门派不利……” 众人听林铮这么说,个个开始不安;冯颐:“这位林兄弟说得有道理。不如我们赶快回到各自门派,以免重蹈青云门覆辙!” 于是众人一齐向山下走去,准备各自分头,回自己门派。 而林铮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众人说:“杨孤鸿虽然堕入魔道,但毕竟是天都门掌门人,又是杨烈云老掌门唯一嗣子。诸位请先行一步,在下打算先和江兄去下面的太湖找到杨孤鸿的尸体,带回天都门安葬。” 江迁不知林铮为何突然有这想法,但觉得这么做在众人面前确实不失仁义,便辞别众人,与林铮一起向另一侧山路走向太湖。 无锡郊外,一间废弃的寺庙内。 沈万尘确实伤得不轻,苏媚霞给他服了药,此刻正在为他运功疗伤;陆菲菲怔怔坐在一边,无神的双目清泪滴淌。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沈万尘的嘴角淌出一股暗红的血液,然后缓慢睁开双眼。 苏媚霞略微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陆菲菲的表情,便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陆菲菲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苏媚霞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说着:“苏姐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苏媚霞也不禁流出眼泪,嘴上却安慰她说:“陆姑娘,你不要太伤心。杨大哥他机智过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陆菲菲这才点点头,渐渐停止了哭泣,却仍然不放心,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苏姐姐,杨大哥真的会没事的吗?” 其实苏媚霞心里也没有底,但是看着陆菲菲充满悲伤又带有企盼的目光,只好点了一下头,“你放心,杨大哥绝不会有事的。” 沈万尘叹了口气,艰难地挪动身体站了起来,对两人说:“你们三人不顾生死去救老夫这样一个垂暮之人,又是何必呢!” 苏媚霞调整了一下情绪,忍住悲伤的心情说:“沈先生,您不必如此。倒是您,怎么会被各大掌门追杀?” 沈万尘摇了摇头,“不是追杀,是老夫甘心受死的。老夫是欲与中原武林决裂,顺便还许观堂一条命。没想到在他们要杀我的时候,你们便来了,并且出手相救。”沈万尘将许观堂预谋对凌花落下毒、自己失手杀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媚霞:“也就是说,您相信凌花落了?” 沈万尘:“老夫已经想明白了一切,自然相信凌公子。只可惜这浩荡武林,竟然只有老夫一人相信他,真的可悲啊!” 苏媚霞:“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江迁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此时陆菲菲突然站起身来,“我要去找杨大哥!”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苏媚霞想拦住她,又想到如果那是凌花落,她也会这样。见陆菲菲焦急不堪的样子,她便想起了那日在得知凌花落孤身一人前去寻找北七仙时自己的反应。那种心情,或许只有苏媚霞可以理解。想到这里,苏媚霞毅然对陆菲菲说:“陆姑娘稍安勿躁,待安顿好沈前辈,我和你一起去!” 沈万尘却说:“苏姑娘,你陪陆姑娘去吧。我已无大碍。” 苏媚霞问:“那沈前辈以后有何打算?” 沈万尘长叹一声,“寻遍众芳皆芜秽,踏碎迟暮又如何!老夫只有回到洛阳,就此终老于户牖,不再问江湖之事。” 苏媚霞却有些担心,“您不怕常欢再带人前来寻仇?” 沈万尘:“风中残烛,怎怕又来急雨。苏姑娘,你们虽然救了我的命,但常欢那一剑已经重创老夫,而且当时老夫甘心受死,没有运功抵挡剑气。如今剑气已经深入内脏,不但令老夫从此再也无法施展武功,恐怕连命也活不了几年了。老夫现在回洛阳,其实就是在等着常欢,等他来一剑结束老夫性命,也好过在剑气的煎熬中痛苦残喘……”说着,沈万尘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又渗出血来;然后以剑拄地,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踉跄着从苏媚霞和陆菲菲面前走过,一直走出门口。 破庙门口,沈万尘悲呼一声:“人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却是无愧而恨哪??!”悲呼过后,伴随的是一阵渐渐远去的咳嗽声。 苏媚霞看着沈万尘垂老的身躯,在昏黄惨淡的夕阳下渐渐消失,心中一股莫名的酸楚突然涌出,连同眼中的泪水一同涌出。 无愧而恨。这四个字一直萦绕在苏媚霞的耳边。这就是沈万尘的晚年么?如果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结束,满怀这无愧之恨走进坟墓,那这一生的拼搏,又究竟为了什么? 太湖,鼋头渚上面。苏媚霞和陆菲菲四处查看,只看到岩石上面的斑斑血迹和周围打斗的痕迹,却看不到杨孤鸿。 陆菲菲越来越急,“到处都找不到杨大哥。他到底在哪里啊……” 苏媚霞安慰她:“不要着急,寻不到杨大哥,总比寻到他的尸体要好吧?” 陆菲菲的心情也很矛盾,一面想要找到杨孤鸿,一面又害怕看到杨孤鸿的尸体。虽然她也知道在这里看到活着的杨孤鸿是不可能的,但又控制不住自己,越找不到越急,最后在草丛上疯狂地扒来扒去,一边流泪一边喊:“杨大哥……你在哪啊……你到底在哪啊……” 苏媚霞看她这个样子,生怕她一时承受不了打击而出意外,连忙上前拦住她说:“陆姑娘你别急,咱们再去下面的太湖中找找好么?” 陆菲菲停了手,连连点头,“好啊!咱们快下去吧!”说着便急冲冲地向渚崖下跑去。 苏媚霞跟在她身后,看她如此紧张的样子,不禁悲叹一声,心想:“陆姑娘已经父母双亡,如果再没了杨大哥,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41章 又一想,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区别?现在唯一能支撑起她的意念的人,不正是凌花落么?如果没有凌花落,她又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突然感到一丝恐惧,生怕有一天,凌花落会永远离她而去,一种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苏媚霞连忙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许胡思乱想!花落他绝不会有事的!”然而期盼见到凌花落的念头却更加强烈了。 夜色已深。太湖湖面上,苏媚霞和陆菲菲正立在一艘轻舸上面,由船夫撑杆,在悬崖下的水面上来回徜徉着;轻舸侧边挂着几盏油灯,在夜色里闪烁着幽黄的暗光。 船夫是个垂暮的消瘦老人,黝黑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皱纹,似乎已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但他双目明亮,仍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 两人到处张望着,却都不见湖面上有半个人影;陆菲菲急切地对船夫说:“船家,麻烦您再向里面走走好么?” 船夫:“这位姑娘啊,都找了这么久了,眼看天都快亮了。如果昨天真的有人落水,尸体是一定会被水流冲到下游,我们那么多船夫都在下游,不可能没看到。除非有人在他落水不久就在半游把他救了起来。” 船夫这无意间一句话,顿时让陆菲菲的心头一亮,她一把抓住苏媚霞的胳膊,眼睛里大放光芒,激动地说:“苏姐姐!这么说杨大哥根本没有死,对不对?” 苏媚霞虽然心中未抱太大希望,但也只有安慰她说:“是啊!照此说来,虽然现在我们没有杨大哥的下落,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杨大哥根本没有死。” 船夫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昨晚听人说,鼋头渚上面到处都是血,一定又是你们这群江湖之人在那里打打杀杀。唉!三餐一宿地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非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到最后还不是死的魂归阴府,活的悲惨终老?……” 陆菲菲根本没有心思听船夫的言语,正在为杨孤鸿没有殒命而喜悦;她迫不及待地对苏媚霞说:“既然杨大哥没有死,那我们快去找到他吧!” 苏媚霞却顿在那里,支吾地说:“不过……” 陆菲菲见状,想到了苏媚霞现在正急着寻找凌花落,便说:“苏姐姐,对不起,本来是帮你去找凌公子,可是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但我真的不放心杨大哥……” 苏媚霞摇了摇头,“陆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要比寻找凌花落紧急得多。我只是在想,如果杨大哥真的是被人救走了,那会是谁救的他,我们又该去哪里找他?” 这么一说,陆菲菲也不知所措了,“是啊。明明知道他一定就在这附近,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苏媚霞:“我们在这附近打听一下吧。或许会打探到杨大哥的消息。” 陆菲菲:“苏姐姐,不如你先赶路去吧,我留在这里找杨大哥。等我找到了他,我们俩再一起赶过去。” 苏媚霞:“不可。江湖上到处都在追杀我们,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陆菲菲没有说话,怔怔地望着湖面。 一阵阵凉风吹过,陆菲菲渐渐冷静下来。她沉默了许久,而后说:“其实我知道,杨大哥已经凶多吉少了。面对那么多掌门,个个都要取他性命,他怎可能生还?或许他的尸体已经被江迁带回天都门安葬了。” 苏媚霞不以为然,摇头道:“江迁那个老贼,怎可能有如此好心。” 陆菲菲转过头,眼睛里流淌着哀怨的神色,“苏姐姐,其实你也必安慰我了。我已经想通了,生死有天定,命运不由人。既然命中注定我陆菲菲一生孤单一人,我也只有接受了。” 苏媚霞摇了一下头:“你还有我和凌花落,我们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好伙伴。总有一天,我们会杀了江迁,为你的父母还有杨大哥报仇!” 陆菲菲神色黯淡,“报了仇又能怎样。苏姐姐,其实我看得出来,凌公子也喜欢你,只不过他在冥岛长大,性格率真,不谙感情之事,自己不知道罢了。有一天你们会在一起,我怎能还碍在你们中间?” 苏媚霞连连摇头,“陆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无论到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绝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 陆菲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苏姐姐,谢谢你!”然后又恢复了黯淡的神情。 苏媚霞不再说什么,只是双目充满怜悯,微笑地看着她。 又过了一阵子,陆菲菲似乎下定决心,说:“苏姐姐,我觉得好累。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就去找凌公子,好么?” 苏媚霞点了一下头,便回头对船夫说:“船家,我们不找了。麻烦带我们回去吧。” 船夫如释重负,“好好,这就往回走。” 回到岸边,苏媚霞刚要走,船夫突然说:“这位苏姑娘,您等一下。” 苏媚霞回过头,“船家,还有什么事?” 船夫一脸凝重之色,全然不似刚开始的弱民模样。他从上到下打量了苏媚霞一番,而后眼睛停留在苏媚霞的脸上,微微笑了笑,继而正色说:“姑娘虽娇美绝色,但面格间情印与命线相互掩扰,故如若情深,必然薄命;若欲长命,除非割情。希望姑娘切记!”然后不待苏媚霞回话,便拾起长篙,撑起船舸,在蒙蒙晨色中荡去。 小船在太湖的晨雾中渐行渐远。从清冷的晨风中隐隐传来那个船夫朗朗的吟唱之声。 沧海难容少年心,冲上云霄;冲上云霄,壮志豪情比天高; 桑田洗却狂傲气,一抹淡笑;一抹淡笑,浊酒酹月醉江涛。 …… 19热血男儿独战七仙北斗霞芒大展神威 阜平以东,循木而尽,桃花染霞时,金鲤衔山处。 凌花落的脑中反复思索着这几句话。 离开阜平县以后,凌花落施展轻功,足点树枝,轻盈灵巧地在野林中向东飞奔;可是太行山下的这片树林似乎广袤无边,且林中草木丛生,总也走不到尽头。 眼看天色已是黄昏,凌花落已经在这林中走了一整天,脚下早已没有了路。此刻他只有停下了脚步,立在一棵粗大的树枝上面,四处凝视。只是放眼看去,周围全都是婆娑茂密的野木枝干,上面错落纷杂地盘着胳膊粗的古藤,就连地上的草都有一人多高,根本就是个渺无人烟之处。 林子的深处,隐隐传来野狼凄凉的啸声,令人不寒而栗;凌花落并不在意这些,仍旧在焦急地四处寻找出路。否则天一黑,就很有可能迷路。 既然是阜平以东,只要一直朝东走便不会错。凌花落这样想着,便又运气提身,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却在这时,他隐约看到前方的林中似乎有一片粉红,只不过被繁茂的枝叶遮挡,不甚明显。 凌花落暗加内力,身法更快,若疾云般飞了过去,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棵巨大的桃树。这棵桃树足有井口般粗,虽然不似周围树木那般高大,但枝繁叶茂,满树桃花盛开,如一片粉红色的云,随着林风轻轻飘动着。 凌花落心头亮了一些,既然看到了桃树,那就离桃花谷不远了。可是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满地灌木丛生,根本没有路可走。他长舒了口气,整整一天运功疾奔,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便飞身到桃树枝上,坐在上面,倚着树干略作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缕夕阳的金光穿过密林,照耀在凌花落的脸上。他感觉面庞一阵暖意,转过头看向那几缕阳光,竟有些刺眼;过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了一些,只见那片片桃花上,都染上了明亮的金色,在夕阳中盈盈而舞。 凌花落立刻站起身来,仔细看着这些金色的花,这就是龙凤夫妇所说的桃花染霞!他连忙提身而起,落在更高的树枝上,极目远眺??在山峦尽头的夕阳下面,远若天边的山岩围成一个空心鲤鱼的形状,夕阳从那里照入,才将它映出,正似一条在山与天之间游动的金色鲤鱼;鲤鱼的嘴,正好对着一座山峰。“桃花染霞时,金鲤衔山处”,那座山峰,一定就是桃花谷的所在之处! 如若不是龙凤夫妇的指引,凌花落不知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这样隐秘的地方。 凌花落又歇了一会儿,眼看着那条天边的金鲤渐渐失去了颜色,便要消失在逐渐黯淡的苍穹与山幕间,连忙打起精神,向那金鲤嘴边的那座山峰的方向直奔而去。 虽然那座山峰可以远远望到,凌花落却用了整整一夜才来到它的下面。黑夜里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老山野林中前行,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是寸步难行,也只有习武之人才有可能穿越;凌花落一心赶路,无暇顾及沿路的硬枝棘木;经过这一夜的疾奔,在到达山峰下的时候他不免衣衫褴褛,到处都是被划开的口子,样子有些狼狈。 凌花落却全然不在意这些,也忘记了时辰。来到山峰下,他看到两块巨大的岩石对峙形成的缺口,想必这就是桃花谷的入口了。 入口里面的通道非常宽阔,周围山岩嶙峋,道路崎岖;凌花落再次施展轻功,踏着突兀的山石飞驰而入;偶尔抬起头望向上方,刚开始还能偶尔望见若隐若现的一线天空,再向里面走,便越来越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就连山林的野兽鸟虫声也渐渐稀疏,最后消失,只能隐约听到有汩汩的流水声。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很远的地方似乎有点光亮,就在凌花落加紧脚步走向那片光亮的时候,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远方传来:“是什么人,竟敢踏入桃花谷?” 第42章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一天一夜没有听到人声的凌花落着实吓了一跳,然后马上镇定下来,聚气凝神,加快脚步,右手紧紧握在背后的刀柄上,却不作任何回答。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此地非比寻常,外人一旦踏入便永生不得回头,还不快回去!” 这一次,凌花落听出了声音是来自前面的光亮处,而自己也离那里很近了;凌花落嘴角一扬,剑眉横挑,身形似白驹一般穿隙而过,进入了那片光亮,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片浓雾之中,虽然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很广阔,却看不到周围任何东西。 凌花落朗声说:“凌花落有要事面见北门七仙!” 那边的女子说:“凌花落?你的胆子真大,敢一个人前来?” 凌花落这次听清楚了,声音就是在他身边不远处传来,而且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的声音。略作思索后,他便想了起来,说:“是啊,晚辈就是特意来拜会您的,红辣椒前辈!” 那个女子似乎有些不明白,“红辣椒?你说什么?” 凌花落哈哈一笑,“前辈穿着一身红衣服,蒙着红面纱,活像一个红辣椒,晚辈又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只好尊称您一声红辣椒前辈了。” 那个女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这坏小子!竟敢如此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接着就是一股劲风从凌花落的耳侧呼啸而来,凌花落瞬间侧身让过,“啪”的一声脆响,一条红色的绫带打在地面上,顿时土石崩飞!碎石还未落地,绫带又横着飞卷而来,不让人有任何喘息之机! 凌花落虽然嘴上说笑,但心中很明白北七仙的功力非同小可,绝非自己在中原武林所遇之人能比的,立刻转身飞起,躲过对方接连不断的进攻。 那条绫带的攻势越来越紧,力道也越来越大,却因为在这浓雾中看不到人影,凌花落只能凭借听觉不断躲闪;而那个女子一边打斗一边说:“你连我都打不过,哪有资格见我那六位姐姐?” 凌花落哪里肯服,喊了一声“前辈,得罪了!”,刀已亮在手中,一刀挡开绫带,同时借力而起,刀尖直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女子手中绫带一抽,回卷向凌花落;凌花落身形飞转而起,让那绫带卷了个空,同时斜飞而下,仍旧不改攻势;那卷起的绫带突然一阵抖动,上下翻腾,如一条条涌浪般纵向劈向凌花落;却在此时,女子感觉绫带不但击空,而且上面隐隐有一丝力道涌来,原来凌花落正踩在那条绫带上,瞬间逼到近身;寒刀划空而过,“唰”的一声,迎面而来! 而那女子果然不简单,眼看就要被击中,刹那间身形强行侧闪;凌花落只看到眼前红影一飘,这一刀竟然贴身而过,只是将她腰际的缀饰割了下来。 凌花落欺身而进,顺手接住了缀饰。 女子刚想回身反击,浓雾深处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红儿不要再打了,把他带进来吧!”凌花落听出那声音,应该就是那日在青云门所遇的紫衣女子。 红儿只好罢手,气呼呼地说:“哼,待会儿再找你算账!抓住绫带跟我来吧!”随着声音,那条红绫带飞来,在凌花落面前悬空飘舞。 凌花落收刀入鞘,抓住绫带,随她在浓雾里穿梭着。 几经辗转,凌花落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一片广阔的桃花林展现在眼前! 一览缤纷,落铺绿草翠地;满眼粉艳,染映青山绵峦。在这片林间,桃花树围绕着一片清澈的湖泊,水面上花瓣飘转,与清风共戏微波。 果然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而在这如卷美景中,六名衣色各异的女子错落而立,她们虽然都用面纱蒙着脸部,但人人衣衫盈曼,愧阖苞蕾颗颗;个个身姿绰约,羞落桃花片片;绿云扰扰,水袖飘飘,美眸闪闪,丽影娇娇,奇#書*網收集整理真若仙女般超凡脱俗! 华景如梦,艳姝如仙,若是常人见了,只一眼便会忘乎己身,神驰于此! 凌花落见到此景,心中也不禁一赞:“桃花仙境,果然不凡!” 红儿把凌花落带进来后,便扔下他立在原地,一蹦一跳地回到那六名女子身边,对那六名女子说:“六位姐姐,我把他带来了。紫儿姐,他就是咱们前些日子在青云门救过的那个冥水宫的凌花落。” 凌花落一拱手,垂首行礼说:“晚辈凌花落,拜见北门七位前辈!”毕竟此七人是暗门之主,论起辈份要比凌花落高,所以他不仍不忘礼节。 红儿见他这副模样,没好气地说:“哼。装模作样。刚才怎么对我那么不尊!” 紫儿的眼睛里闪着笑意对红儿说:“好了红儿,你就不要计较了。”然后看向凌花落,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你不应该来桃花谷。” 凌花落嘴角露出一丝不羁的笑,“我自然有非来不可的原因。又不是来你们桃花谷偷桃子吃,不必说什么不应该。” 几名女子似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紫衣女子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赶忙收态。 紫儿:“年纪不大,如此尖牙利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凌花落:“十八年前,冥水宫七大高手率领人马来到中原,围剿偷学冥水宫秘籍之人,此事你们应该知道吧?” 紫儿略作思索,而后回答:“不错,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为了此事冥水宫那几个人错杀了不少人,但我们北门知道那是你们冥水宫以大局为重,不惜触怒整个中原武林,所以并有出面阻止。想来南初月和西昆仑和我们是一样的想法。” 凌花落:“七大高手最终得知偷学秘籍之人是天都门当年的掌门人杨烈云,费尽周折让他毙命,而后在回冥岛的途中遭到不明高手的袭击,手中有一封极其重要的书信被这些不明之人抢走??这些,是你们干的吧?” 七人都愣了一下,继而紫儿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们并不知晓。” 凌花落:“能打败七大高手的人,只有来自暗门。我已见过南初月初锦岚前辈,他当年曾经暗中提点冥水宫七大高手杨烈云是真正偷学秘籍之人,让他们避免了更多的误杀。所以,一个帮助过冥水宫的人,是不会再加害于冥水宫的;西昆仑远在昆仑山,百年间从不插手中原之事;而在这中原一带的暗门,除了你们北七仙又会是谁!” 这时红儿却忍不住了,对凌花落嚷着:“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我们抢你们一封破信能有什么用?又不是银票!” 紫儿低声喝了一声:“红儿,不得无礼!”然后对凌花落说:“你说了这么多,都只是你的猜测吧?” 凌花落:“我确实没有证据,我只是希望你们作为暗门一方,敢做敢当。冥水宫并不在乎什么声誉,被中原武林视为魔教也无所谓,所以家母根本没有打算深究那封信的下落;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那封信非常重要,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 紫儿:“我只能说,那不是我们干的,更没拿过什么信。你若不相信,也没办法。” 凌花落态度坚决:“我当然不会相信。今天拿不到信,我绝不会走!” 紫儿摇了一下头,说:“就算你想走,我们恐怕也不答应!” 凌花落冷冷地说:“谢了,不用留我吃晚饭。” 七人个个哭笑不得,紫儿说:“你想得倒美!你可知道,身为冥水宫的人,踏入北门领地是要受到比常人更重的惩罚?” 凌花落:“冥水宫与你们有仇?为何要受更重的惩罚?” 紫儿:“不光冥水宫,其他暗门也一样。如非北门一脉之人进入桃花谷内,便要吃下‘忘生草’,忘记之前一切事情,在这谷中永久居住下去;但若是其他三方暗门之人进入桃花谷,便要格杀勿论??这可是北门的门规!” 凌花落点了点头,冷笑道:“这规矩我有办法改变它。” 紫儿:“你?你怎么改变?” 凌花落桀骜一笑,“唰”??刀在手上打了个转,而后横于身侧,斜指地面;他的双眼紧盯紫衣女子,从口中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打败你们!” 四字出口的同时,人已瞬间来到七仙女面前! 凌花落刚要出手,紫儿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凌花落面色微怒,寒刀出鞘,竟全然不似先前的模样,厉声道:“有话快说!” 紫儿:“凌花落,你要知道,虽然你的武功在中原无可匹敌,但在这四方暗门中并不算什么。我们那日在青云门与你交手,连一半的功力都没使出。现在的你仅仅能和我们七人当中武功最弱的红儿打成平手,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凌花落冷笑,“难道束手就擒,任你们宰割?” 紫儿:“念你年少,又是冥水宫少主,身份非比寻常,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桃花谷的门规不可破,所以只要你立誓脱离冥水宫,废掉一身冥水宫所授功力,便是与常人一样,我们可免受一死,只受北门‘忘生之律’的惩罚便罢;如果你舍不得那身武功,可以加入北门,我们七人授你‘星月桃花功’,绝不次于你现在的功力;而且以后出入北门行动自如,再无阻拦。” 凌花落哈哈大笑,继而冷声说道:“这么馊的主意,亏你想得出!”说着便气贯刀身,一刀挥过,淡蓝色的刀气呈半圆状横劈而去! 七人同时旋身,绫带随之围在身上旋转,姿势有如仙女舞蹈般美妙;凌花落那无比犀利的刀气,却在触及七人绫带时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3章 其实紫儿也料到他不会接受自己的相劝,而自己也只是一尽心意罢了,便不再迟疑,手中紫色绫带左右一绽的同时娇喝一声:“北斗霞芒!??七曜烁空!” 七人步伐一挪,身位迅速变化,身体凌玄于半空,摆开一个北斗星位一样的阵势;深厚叵测的内力催动着七彩绫带舞动着,顿时彩气冉冉,霞光四起!此等情景,真乃仙姬舞九天,何曾现人间! 凌花落如此血气方刚的少年怎能示弱。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等奇异阵法,他仿佛受到了振奋人心的号令,立刻浑身热血沸腾!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满全身,让凌花落的身体情不自禁微微颤抖;而他手中的寒刀锋芒更胜,在旭日的映照下冷光闪耀! 一丝兴奋的笑容出现在凌花落脸上,身体如白鹤一般掠地而起,伴随一道道快似闪电的刀光飞向七仙女! 面对凌花落的,是“北斗霞芒”的斗柄;凌花落的刀气笼面而来,斗柄之位的红儿和橙儿两人绫带一横,一阵“砰砰”的声音响起,硬生生挡开了这几道刀气;几乎是同一时间,“北斗霞芒”立刻移位,斗柄后端绿儿和青儿同时出手,变守为攻,两条绫带交叉在一起飞来;凌花落迅速连连旋身,这一击被他躲过以后力道飞出,在桃花林中“噼啪噼啪”地长穿而过十几丈远,有如摧枯拉朽一般将所经之处的无数粗大树枝卷成碎木!这等双人合出的功力,何止红儿单人几倍! 而这一幕凌花落已无暇去看。与这七名暗门之主交手,稍有一丝分神便是死!似乎北七仙强大的功力唤醒了凌花落的内心狂热的战斗欲望,他奋身而进,寒刀快舞发出的“唰唰”声音不绝于耳,似暴雨敲地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紫儿绫带一卷,“凤舞云霄!” 再看那“北斗霞芒”,在紫儿的号声之后霞光更胜,彩光漫天流飞,足足遮蔽了半个天空;周围一片粉红的桃花林霎那间失色!一条条耀眼的霞芒不断向凌花落的方向射来;凌花落身边的地面上,被击中的地方轰然而响,迸飞的泥土和碎石如离弦利箭一样漫无目的四射而去,碎石打在桃树上啪啪作响,并都深深嵌入到树木上! 凌花落显然根本不顾自己的生死了,面对这接连不断排山倒海的攻势,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到了后来甚至根本不去躲闪,任由那一道道威力无穷的霞光打在自己的身上,仍旧挥刀奋战! 紫儿的声音再次响起:“锋芒雨落!” “北斗霞芒”霞光又比先前密了许多,光芒更亮!耀眼的霞光随着绫带的飞舞而迸射八方,而后在半空流转,再击向凌花落! 凌花落的衣衫,被脚下飞射来的无数碎石割得褴褛不堪,身上多处伤口流血不已,浑身早已血迹斑斑;霞光接连打在他的身上,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而凌花落仍然强凝着一口真气,顽强对战! 紫儿见凌花落虽然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却愈战愈勇,心中不禁暗暗钦佩!而后她将手中绫带一收,又喊了一声:“星垂山河!” 霞光有如收到了命令一般,光芒凝聚,然后一道巨大的七彩涟漪以阵法为中心,向周围激荡开来! “啵”??顷刻间阵法的周围树倒地陷,满地狼藉,一片疮痍! 别说凌花落一个人,就是面对千军万马,也可轻松夷平! ??这就是北门七仙女的功力! ??这就是天下第一阵法,“北斗霞芒”的威力! 凌花落只觉得一道耀眼的光芒迎面扑来,怒喝一声,以气贯刀迎面而出,好像不要命一般毫不避让地劈那道光芒! “嘭”??闷响一声,刀竟脱手! 这是凌花落平生第一次让刀脱手。那柄寒刀被击飞,在空中打着圈,而后“叮”的一声插在几丈外远的一块巨石上面,刀身“嗡嗡”颤抖着! 凌花落被这猛烈的一击打中,身体从半空翻落,双脚落地的时候险些站不稳,趔趄一下之后单膝点地,左手支地,右手捂着腹部,连吐了几大口血! 紫儿的声音又传来了:“北斗霞芒共有七重,凌花落你能一个人打到第四重,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想,真的很不简单!”顿了一下,紫儿继续说:“但是这阵法本身是用于对付大批高手的联击,绝非你一人可破。别说是你,就连令堂凌汀,也没有可能一人破阵。所以劝你还是就此罢手,另作打算吧!” 凌花落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淡然的笑,然后立起身来,正想再上,腹部天枢穴位一阵断肠般的剧痛令他不禁晃了一下身体,险些栽倒! 青儿叹了口气,“唉……真是个顽强的少年!北斗霞芒能遇到这样的人,也不枉我们七人这么多年的修炼。” 橙儿摇了摇头,“其实我们谁都不想杀他。如此年纪竟有这样的武艺,纵览天下间又能有几人?如果没有那些规矩该多好!” 紫儿也有些感慨,“虽然取他性命有些可惜,但北门的门规是我们的祖师立下的,绝不能违背。如果他坚持打下去,我们也不得不杀他。” 几人说话间,凌花落又站起身来,一步步艰难地向七仙走去。 紫儿见他仍不放弃,感慨间却心生一丝疑问,便对他说:“凌花落,你为什么会如此固执?你在这里连性命都拼掉了,又有什么意义?” 凌花落的眼睛里仍旧是那坚定的目光,他停住了脚步,“你们不会明白……烈云镇二十一条冤魂的血海深仇……我一定要……”后面的话却被一口涌血打断了。 红儿也有些于心不忍,焦急地喊:“凌花落你就不要再逞强了!北斗霞芒一重更胜一重,你如果再打下去,根本见不到第五重就会死的!” 凌花落却突然呵呵一笑,对红儿说:“红辣椒前辈,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红儿听他又喊自己红辣椒,顿时气坏了,暴跳如雷地喊着:“呀呀呀!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他!”一边喊一边飞身而来,绫带呼啸而起,劈头盖脸向凌花落砸去! 其余六人见红儿擅自脱离阵位,一同惊呼:“红儿不要啊??!”却为时已晚,红儿已经飞出,赤红的绫带也已出手! 凌花落不顾自己的体内气血翻涌,强提真气,再次腾空而起! 手中已无刀,面对红儿这全力一击,他除了躲闪,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可他偏偏不躲闪。 凌花落迎身而上,褴褛的衣衫好像一片破碎的云,飘向红儿。 “嘭”??红儿的绫带结结实实打在凌花落的侧胸;他在半空中的身体被这一下打得连连旋转,口中的鲜血飞溅而出,飘洒在桃花谷的空中…… 断线风筝一般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那样一边不由自主地旋转,一边如风中柳絮一般飘向红儿的身边! 红儿站在那里,和她六个姐姐一样,完全愣住了!他真的不要命了? 眼看着凌花落的身体已经飘到了自己的面前,红儿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否该用绫带接住,也不知道接住的会是个昏迷的人,还是一具尸体。 却在红儿犹豫不决之时,凌花落的身体突然猛地一转!本以为他再也不能动的红儿万般没有料到,凌花落不但根本没死,甚至还没昏迷!凌花落在半空中连连旋身,一只手直取红儿面门而来!尚在阵位的六人见状,第一反应便是红儿有危险;她们再也不顾阵法,纷纷惊呼着:“红儿!”同时全都脱阵而出,飞身前来! 红儿大惊之下身形疾退,但两人离得实在太近,红儿又无任何再次出手的准备,凌花落那只手一扯,将红儿遮在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面纱脱脸的同时,红儿根本不及躲闪,本能之下一掌推在凌花落的胸口;凌花落的身体悠悠飘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六名师姐赶到,七嘴八舌地问:“红儿,你没事吧?”“你怎样了?” 红儿却呆愣在那里,惊愕地看着凌花落,没有言语。 凌花落却仍然还能动,他顽强地抬起身体,坐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吐出,胸前已经被血水殷透了一大片,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血迹,好像血人一般。 缓缓抬起手中那块红儿的面纱,凌花落看着红儿,竟然笑了。 “好一个……绝色……小仙女……”而后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20凌花落苦囚桃花谷小仙女仗义相救助 当凌花落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水榭凉亭中的石台上;刚一恢复知觉,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如同撕裂般的痛苦,连动一下都非常困难。 而在他身边,一个红衣女子正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他,正是红儿;见他醒来,红儿便站起身,一脸怨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她的面巾不见了,一张人间难寻的含苞桃花般粉艳的面庞映入凌花落眼帘;额头上是一片桃花瓣状的粉色印记,细眉娇面,明眸俏唇;娇美妖艳中隐隐有种摄魂夺魄的感觉! 好在她性格泼辣刚烈,全无温柔妩媚之感;否则这样的女子如果去修炼江湖早已失传的狐媚功,天下男人又能有几人可敌? 凌花落张开嘴,刚说“我……”,胸前的痛又加剧了几分,疼得他实在说不下去话了。 红儿仍旧用那副表情看着他。 凌花落轻轻吐了一口气,舒缓一下气息,声若游丝地问:“我没有死……?” 红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气哄哄地说:“你没死!不过还不如死了好!” 凌花落这才想起自己在与她们打斗时,摘下了红儿的面纱,脸上露出歉意之色,说:“我……不就是……看到前辈的脸了么……又不是丑八怪……还怕人看啊……” 红儿更气了,双手掐腰,怒道:“不知死活! 第44章 你仙女姐姐的脸,是你说看就看的么!我没杀了你算便宜你了!” 凌花落有些不服气地看着红儿,说:“怎么说我也是冥水少主……你若真是仙女……我岂不也是神仙了……” 红儿弯眉一挑,俏眸一瞪,脸上怒气更盛:“你那么想当神仙,那我现在就送你去当!”说着对着凌花落的胸部就是几拳砸了下去。 虽然她没用内力,但这几拳着实够呛,砸得凌花落痛苦不堪,胸口血气一翻,眼前又黑了,人又晕过去了…… 红儿见状,推了他一把,“你别装死啊,这招对我没用!”见他没有反应,红儿有些慌了神,猛晃了几下他的身体,“你,你到底怎么样了?你快给我醒醒!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我那六位姐姐交待啊!” 巧在红儿那几拳,正好砸散凌花落积在膻中的淤血,只是因为过于疼痛而又晕过去;红儿又晃了几下他的身体,淤血加速散开;过了好一阵子,当他再次醒来时,却感觉身体的伤势略有好转,不似先前那么疼痛了。 红儿见他又睁开了眼睛,舒了口气,“幸亏你没死……”脸上本来焦急的神色立刻退去,又换成了那副恼怒又冷漠的模样。 凌花落:“我昏迷了多久?” 红儿:“两天一夜。” 凌花落:“你那六位姐姐呢?” 红儿斜着眼睛看向他,“怎么?还想尝尝北斗霞芒的滋味?” 凌花落:“北斗霞芒,果然威力无穷。我凌花落有生之年能够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红儿不屑地说:“别光说好听的了,年纪不大,说话老气横秋的。再怎么威力无穷不也被你破了么?” 凌花落不明白,“我破了?你在说什么啊?我差点死在你们的阵法上!” 红儿:“你单枪匹马,能让我们七仙都离开阵位,其实就算是破阵了。否则你怎可能活到现在?我们早按桃花谷的门规,把你杀死埋掉了!” 凌花落这才明白过来,然后对红儿呵呵一笑,“这都多亏红儿前辈您的帮助啊!” 红儿眉头一皱,本来消了一些的怒气又涌了上来:“你!你还好意思说!你害得我被紫儿姐责备!如果不是紫儿姐不允许,我早把你杀了!哼!” 凌花落却替她不服气,“她责备你?如果我叫她紫茄子,看她乐意不乐意!” 红儿喝道:“不许你这么说紫儿姐!不然对你不客气!” 凌花落吐了一下舌头,便不作声了。 这时,凉亭边有人喊:“红儿,凌公子醒了么?”随着声音,六名女子相继走了过来,在凌花落的旁边围成一圈。六人走路毫无一丝声响,轻功之深,实在了得。 红儿:“六位姐姐,你们来了啊。他早就醒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挺结实,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死,还能这么快就醒来。” 凌花落侧过头,看向围上来的六仙,发现她们的面纱全都摘掉了,额头上都有和红儿一样的桃花瓣状的粉色印记,且个个惊艳绝伦,貌若天仙!仙姝众立,绝色盈目,世间有几个男儿见了不会心池荡漾?就连凌花落,此刻也觉得满眼粉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红儿见凌花落此状,又来了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吼着:“看看看!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子是吧?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六仙连忙上来阻止,“红儿妹妹!不要这样!” 红儿这才松了手,噘起嘴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凌花落愕然看着红儿,然后对紫儿说:“算我拜托各位,赶快把那封信给我,让我快点离开这里吧!否则我早晚会死在这个红辣……红儿的手里!而且我答应你们拿到信以后绝不再追究当年你们袭击冥水宫七高手一事!” 紫儿:“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北七仙确实没有袭击过贵宫之人,更没有那封信;至于你说你要离开,恐怕你这辈子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凌花落一听此言,顾不得重伤在身,霍地一下坐起身来,“为什么?” 不待紫儿回答,红儿没好气地嘟哝着:“耍阴谋破了北斗霞芒,侥幸捡条命就不错了,还想离开这里?真是痴心妄想!” 紫儿笑了笑,“红儿说得不错,凌公子你计破北斗霞芒让我们无话可说,所以我们不能取你的性命;但你擅入桃花谷,须与平常外界之人一样,受忘生之律,永囚谷中!” 凌花落连连摇头,“不!我既然活着,就要去完成我必须完成的事情!要我无所事事在这与世隔绝的谷中度过一生,我决不能忍受!” 青儿嘻嘻一笑,说:“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啊?在这里呆一辈子不好么?” 黄儿也凑过来说:“是啊是啊,这里山青水秀,风景如画的,还可以经常来找我们的红儿妹妹观风赏景,别的男子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好事啊!” 红儿恼怒道:“喂喂喂喂,说什么呢?我可是他的前辈!” 蓝儿也开始起哄:“什么前辈啊!你可能还没他大呢!凌公子啊,你就吃下‘忘生草’吧,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以后在这里过着神仙都不换的生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羡什么不羡什么啊?”然后用肩膀碰了一下红儿,“是不是啊红儿妹妹?” 红儿伸出双手一把抓住蓝儿的脖子摇来晃去,恶狠狠地说:“我掐死你!” 紫儿听她们越说越离谱,觉得很不妥,连忙喝止几人:“你们不许胡说八道!身为暗门仙子,怎可如此轻佻!”然后对凌花落说:“凌公子,原谅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你先安心在这里疗伤吧。” 说罢一转身,同时对另外六人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们一起退下。 临走前,红儿回过头,冲着躺在那里发愣的凌花落狠狠吐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然后转身跟着六人走了。 凌花落见几人走掉,这才回过神,冲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大喊:“让我离开这里??你们这群可恶的妖女??!”这么一喊,胸口的痛又加剧了,让他险些又躺下去。 一阵阵清爽的晚风吹进凉亭,凌花落有些寒意,但神志更清醒了。冷静下来的他开始陷入疑惑中??那封信对北七仙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她们不肯承认当年曾袭击过冥水宫七高手?还是她们确实没有说谎,对此事的确一无所知? 如果真的不是她们干的,又会是谁呢…… 凌花落越想越乱,渐渐皱起眉头;又想到自己将要一辈子呆在这里,还要忘掉以前所有的事情,心中一顿烦意涌出,感觉胸口堵得让他快要发疯了,实在坐不下去了,强忍着浑身的伤痛走下石台,沿着石阶一步步挪动着。 天色渐晚,凌花落感觉又饥又渴,眼前一阵阵发黑。自从离开阜平以后直到现在,三天两夜只吃了些干粮,如若不是习武之人,恐怕早就饿得昏死过去。他俯下身子,在庭院的小池塘上掬了些水喝下,觉得精神稍微好了点,但肚子更饿了。 出了庭院,红儿迎面走来,手里正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摊了两个黄灿灿的荷包蛋。 两人迎面走近,凌花落一看到吃的,眼睛都瞪直了,盯在那碗面上。 红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双眸眯起,两靥如花绽,可爱极了。 凌花落忍了忍,装出一副冷傲的样子,斜着眼睛看着红儿。 红儿:“哼,明明饿得要死还装模作样。”双手往前一递,“这是给你吃的,快吃吧!” 凌花落赶忙接过面,拿起筷子,坐在旁边的石栏上面,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唔??好吃!” 眼看一碗面快吃光了,凌花落一抬头,看到红儿正站在那里,面带嘲讽地看着自己,他突然警觉起来,停住了口,问:“你们,是不是在饭里下了那个什么忘生草?” 红儿一愣,而后哼了一声,噘着嘴气呼呼地说:“是啊是啊,放了好大一棵呢!” 凌花落吓坏了,连忙把碗放下,双手抱头,惊恐万状地喊:“哎呀!我的头好像开始迷糊了!我想不起来好多事情了!” 红儿斜倚着柱子,双手合抱在胸前,眼皮耷拉着,漫不经心地看着凌花落惶恐的样子,懒懒地说:“瞧你那点出息!” 凌花落又急又气,两手抓住红儿的双肩摇来晃去,“你们这群妖女!快拿解药来!不然我杀了你们!” 红儿挣开凌花落,“好了好了,你以为忘生草是什么啊,说吃就吃?忘生草长在桃花谷深处的汲月涧,只能在每年入冬第一场雪后采摘,而且必须是刚采下来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的忘生草给人吃下才真正有效。就算你想吃,还早好几个月呢!” 凌花落看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真的糟到了你们的毒手呢!” 红儿:“你,为什么这么怕留在这里?” 凌花落收起了表情,神情渐渐略显颓废,轻轻摇头,说:“因为我不能留在这里。只要我没死,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去。”然后他看着红儿,“我问你,在我出现在中原武林之前,你是不是认为中原武林一片安然,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红儿点了点头,“不错啊!本来就是这样。然而你却来到中原,杀死了七百多个人。光是这一条,其它三方暗门就能以此为理由杀了你,而且就算杀你一百次都不足以弥补你犯下的这等滔天罪孽,就连凌汀都无话可说。” 凌花落凄然一笑,“是啊。滔天罪孽么,所有人都这么说。 第45章 你们却不想一想,如果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来中原杀人?” 红儿:“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凌花落抬起头,望着因刚刚入夜而灰蒙蒙的天空,“红儿,你看这片天空。” 红儿也仰起头向天空看去。 凌花落:“它和平时一样,太阳出来了,它便亮了,长空蔚蓝,云卷云舒;太阳落山了,它便黑了,苍穹如幕,星光闪耀。然而你知道吗???”说到这里他看向红儿;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红儿蓦然发现此刻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悲凉;“你所看到的这片天空,它是假的。” 红儿不明白,“假的?为什么这么说?” 凌花落:“真正的天空被人遮蔽了,而且遮蔽了十八年。”他的声音竟如此凄凉,如同冰冷的秋雨打在水面上声音一样。 红儿没有想到,这个本来看起来率真又鲁莽的少年,一直都像是不经世事、没有头脑,却还会有如此伤感的一面。 面对这样一面的凌花落,一向“飞扬跋扈”的红儿竟显得有些怯懦,她明显根本不懂凌花落在说什么,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低声问:“那,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遮蔽天空啊?” 凌花落看着红儿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算了,你不明白的。你啊,虽然论辈分是我的前辈,不过除了武功高深以外,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而已。” 红儿眉头一皱,脸上又冒出了怒气,狠狠打了一下凌花落的肩膀,“你说什么啊!你这是对待前辈的态度吗?” 然而这一次,凌花落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反唇相讥,只是心不在焉地轻轻一笑,便扭头看向别处。 夜色里,红儿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竟会涌出一丝酸楚和怜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陪着他。晚风徐拂,网凌花落满是血渍的衣袂微微飘动,那种惨凉的深沉竟让红儿看得有些出神。 良久,红儿突然站起来,“小子,你听着。” 凌花落不知何故,莫名其妙看着她。 红儿左手掐腰,右手指着凌花落,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说:“前辈我现在决定要出山,去中原走走,现命你当本座的跟班,随我左右,任我差遣!” 凌花落立刻明白红儿的意思,却又马上担心起来,“这,这怎么行?你私自带我潜逃,就不怕被门规处治?” 红儿扬起头,趾高气昂地说:“什么叫潜逃,说得这么难听!姐姐我这叫微服出巡!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便跑开了,还不忘回头叮嘱:“千万别走开啊!” 不一会儿红儿又跑回来了,手里拿着凌花落的那柄刀,边走边满脸窃喜地嘟哝着:“嘿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走到凌花落面前时,她一抬手,把刀扔了过去,“拿好了,这是你的刀。”然后又拿出一粒丹药模样的东西递过去,“把这个吃下去。” 凌花落接过来,迟疑不决;红儿不耐烦地说:“你放心吧,不是毒药。你身受重伤,想要完全恢复怎么也得一个来月。这是我们北门秘制的‘七阳回命丹’,服下去后能让你的身体很快就恢复如初。” 凌花落心想,反正没什么能比现在的情形再糟糕了,姑且相信她一次。便一仰头,吞下了那粒丹药;顷刻间一股清凉之气自丹田涌出,散遍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红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跟我来!” 转过庭院,两人来到前院,小心避开站岗的弟子,然后翻墙而出,眼前两座矮山夹成的一条宽阔山道便呈现在眼前。 两人都在暗喜这里的守卫松懈,刚要顺着山道离开,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红儿妹妹,都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带凌公子去哪里啊?” 两人大惊,回头一看,从山道一侧走来两个女子,是橙儿和绿儿两人。 红儿支吾着说:“两位姐姐,我,我……” 绿儿笑眯眯地看着红儿,“这么快就私奔了?” 红儿脸颊一红,“才不是呢!绿儿姐姐你可不要乱说啊!” 橙儿:“红儿啊,不是姐姐说你,你干嘛这么心急?等他吃下忘生草,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掉,你再去找他也不迟啊!” 红儿一个劲摇头,“橙儿姐,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上次和你们一起去中原的青云门,生平第一次出桃花谷,觉得外面很新鲜,这次想再出去走走啊。” 橙儿满脸都是不相信的笑,“噢?那这位凌公子呢?” 红儿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最后一跺脚,胡乱说道:“他,他死皮赖脸跟着我,怎么甩都甩不掉,我也没有办法啊!” 绿儿装作吃惊的样子,“哇,我们的红儿妹妹真是有魅力!” 这时凌花落似乎没了耐性,突然拔刀而出,对红儿说:“你先回去吧,我把她们两人打败了自然就能出去了!” 红儿连忙阻拦:“不要!” 凌花落:“哼哼,北斗霞芒我是打不过,但是对付两个人应该没有问题!我看你们就两个人,还能摆出什么阵法来!” 绿儿以手掩嘴,咯咯笑着:“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身手我们都是见识过的,虽然挺厉害,但要打败我们二人恐怕没那么简单,更何况你现在有伤在身啊。” 凌花落一想,也确实是这样,便拉了一把红儿,“喂,你不是说你要微服出巡,我是你的跟班么?现在我跟她们打,你帮不帮我?” 红儿惊呼:“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和同门的姐姐动手?你要是敢对我这两位姐姐动手,先过我这一关!” 凌花落:“哇,你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 红儿怒道:“什么叫叛变?她们可是我的姐姐!” 这时绿儿打断了他们的话,“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然后看向橙儿,“橙儿妹妹,咱们出来散散步,然后就回去了,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橙儿嘿嘿一笑,“是啊,我眼神不太好,天又这么黑。” 凌花落立刻明白,大喜之下脸上露出笑容,说:“晚辈谢过两位前辈网开一面!” 红儿听凌花落这么说,满脸的不解,一根手指在额头上挠了挠,寻思了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啊??你们是说,装作没看见我们俩?” 两个女子哭笑不得,绿儿:“唉,红儿妹妹啊,你的脑子真是一根筋,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呢?这让我们两个姐姐在凌公子面前怎么下得了台啊?” 红儿蹦跳到两女子身边,拉着她们开心地说:“谢谢两位姐姐!你们对我真好!” 绿儿却摇摇头,“你啊,就是太单纯了。你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好好地想一想,这黑灯瞎火的,我们两个人散什么步啊?” 红儿又不明白了,凌花落却会意,“这么说,紫儿前辈已经料到了红儿会带我逃走?” 红儿听这话也吃了一惊,“啊?怎么会这样啊?” 绿儿:“紫儿姐早就看出来了你对这个凌公子有想法了。” 红儿脸又红了,两只手一个劲地摆着,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 绿儿:“你就别不承认了,凌公子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守着他不肯离开。你看着凌公子的眼神,和以往你看任何男子都不同,就连我都看出来了。” 不待红儿说话,橙儿接着说:“所以啊,你不必谢我们,要谢就谢紫儿姐吧。” 红儿满脸疑惑:“为什么?” 橙儿:“我们在来之前曾经问过紫儿姐,如果真的见到红儿妹妹带着凌公子出逃,是否要拦下他们?你猜紫儿姐怎么说?” 红儿一扬头,“那还用说,当然是拦下来,然后拉回来重重责罚!”说话的样子理直气壮的,就好像在说别人一样,甚至让凌花落都忍俊不禁。 绿儿摇头,说:“紫儿姐说啊,‘天快黑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到他们。’……” 红儿怎会听明白这些,皱着眉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凌花落却对两个女子一拱手,说:“请暗中替晚辈谢过紫儿前辈。” 红儿有些不高兴,嘟哝着:“你们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橙儿:“没关系,你就放心去吧。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开心就回来,知道么?” 红儿点了点头,开心地笑了笑;而凌花落心中仍有疑团,问道:“敢问两位前辈,紫儿前辈为何要这么做?” 绿儿正色道:“凌公子,你不是一直说十八年前北门袭击过你们冥水宫的人,还抢了你们的一封什么信么?四方暗门虽从不在乎在中原武林的声望,但于暗门之中,彼此定要坦荡光明,互相信赖。紫儿姐希望以此让你相信北七仙。” 橙儿:“虽然十八年前的北七仙还没有红儿,但我们六人当年都在,我们确实没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碍于北门的门规,紫儿姐不能明里放你,只好用这种方式。”然后看向在那边似懂非懂张着嘴巴发愣的红儿,“那颗‘七阳回命丹’,是紫儿姐故意放在内堂,好方便你去拿给凌公子吃的。” 凌花落点了点头,心中有所顿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惊奇地问:“你们是说,十八年前也有你们?可你们当年才多大啊?” 两女子对视,然后哈哈大笑;绿儿说:“凌公子啊,你是看我们个个都很年纪轻轻吧?其实除了红儿,我们都已是不惑之年。” 凌花落大吃一惊,怎肯相信,定睛对着两人的面庞看了又看。 第46章 橙儿:“你就别看啦!我们修炼的‘星月桃花功’,可以让身材容貌永葆青春,只要保持童贞之身,直至老死,都不会有任何衰老之相,一如妙龄之年。至于红儿,她是北七仙后来补上来的人。唉,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了,事到如今我就全告诉你吧!” “北七仙中十八年前的红儿也和现在的红儿妹妹一样,与一个误入桃花谷中的男子有了感情,两人在出逃的时候却被发现,紫儿姐要那个男子吃下忘生草,但那个男子最后自断心脉,宁死也不愿意忘掉自己喜欢的人;而当年的红儿,在伤心欲绝之下也自杀殉情。或许是天意弄巧,紫儿姐在不久后的一次外出时偶然捡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孤婴,也就是现在的红儿妹妹,便将她带回桃花谷并传授神功,让她成为新的第七仙。” 绿儿叹了一声,说:“十八年来,紫儿姐经常为当年那件事情自责不已;说来也真巧,如今这一幕竟会在你们身上重现,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可能是紫儿姐也不想再酿下当年的悲剧,才会暗中放你们走??我想这才是主要的原因。” 凌花落哈哈笑着,“我没那么傻,我才不会自杀呢。” 红儿却听懂了这句话,顿时大怒,“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我会给你准备满满一大筐的忘生草,让你吃个够!” 绿儿惊恐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然后说:“你们就别吵了,还是赶快走吧,一会儿被别的弟子看到了就不好办了!以后拌嘴的机会多着呢,不差这么一会儿。” 凌花落再施礼,“晚辈谢过二位前辈!请替我转告紫儿前辈,晚辈一定好好保护红儿,请她放心!”然后拉着怒气未消的红儿,转身离去了;红儿一边跟着凌花落一边不甘示弱地嚷道:“你说什么呢!到底咱俩谁保护谁啊?” 21中原武林蓄势结盟瞒天阴谋始现端倪 凌花落与红儿两人出了桃花谷。当阜平县街道上熙攘的人声传来时,凌花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敞亮了很多,自言自语道:“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出谷了。”然后看了一眼红儿,“而且还带了个小仙女出来,确实不虚此行!” 红儿给了他一个白眼,双手合抱在胸前,高傲地说:“小子,有件事情我可得事先跟你说清楚了啊??我跟你出来……噢不,我这次出来把你带上,绝不是我那两个姐姐所说的,什么对你有想法了。本人对你这毛小子没有任何那种意思,听明白了没有?” 凌花落懒洋洋地回答:“知道了。晚辈绝对不敢对前辈有任何非分之想。” 红儿面露得意之色:“这就对了!看在你喊我一声‘前辈’的份上,我这个做前辈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噢还有,你练武的资质不错,以后前辈我会经常提点你的!” 凌花落听她装出如此老成的口气跟她说话,扭过脸咬住嘴唇想忍住笑,红儿却看到了他表情的不自然,恼怒地问:“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凌花落赶忙装出尊重的样子说:“启禀红儿前辈,晚辈这里有件东西想归还给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缀饰,递了过去。 红儿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以前挂在腰间的那个缀饰,“咦?怎么会在你这里?我到处找呢,还以为丢了呢!” 凌花落强忍着笑:“晚辈在刚入桃花谷时,曾有幸与前辈交手过招,不巧打下前辈腰间的这个缀饰,现在原物奉还。” 红儿居然没有生气,明显听不出来这是凌花落对她的讥讽之意,又将缀饰扔还给凌花落,满不在乎地说:“算啦,你留着吧!日后可以经常拿出来看看,景仰一下前辈我!” 凌花落此刻已经对红儿一根筋的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忍不住了,“呵呵……哈哈……啊哈哈哈……” 红儿斜目冷视,“你笑得很欠揍啊。” 凌花落将缀饰收入怀中,“不笑了。快赶路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噢对了,你出来以后不用蒙面么?” 红儿:“不必了。其实我不喜欢戴面纱,闷得好难受。反正又没人见过我,谁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凌花落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红儿突然严肃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情,我想向你问清楚。” 凌花落:“你说吧。” 红儿:“你,说的什么十八年前冥水宫的人被袭击,抢走了什么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那么重视那封信?” 凌花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路上我会告诉你。” 五日后,宣城客栈。红儿换了身淡粉色的衣衫,更显娇媚美艳;她随着凌花落走进客栈,在一张角落里的桌子旁坐下。 店小二上来招呼,刚要开口,突然愣住了,盯着凌花落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说:“这位公子好面熟,小的好像以前见过您。” 凌花落:“噢,是么?” 店小二:“如果小的没记错,天都门重立那几日,是另一个公子还有两位姑娘将您带到这里。记得当时公子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因为那次引来了很多武林人士围在小店外面,所以小的对公子您印象很深。” 红儿掩嘴笑着:“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挺有名啊!” 店小二又看了看红儿,“喔……这位姑娘真是貌若天仙,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姑娘呢!您与这位公子真是般配!” 红儿脸色一变,一拍桌子,凶巴巴地说:“你说什么啊?你那是什么眼睛?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他哪里能配得上我?” 店小二吓坏了,低下头怯生生地说:“姑娘息怒!小的口无遮拦!” 红儿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饿了,要吃东西!” 凌花落:“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红儿面露喜色,笑眯眯地说:“嗯,真懂事!”然后对店小二说:“我要吃红油狸肉、青果蒸鹅翅、枣木烤鹿肉、辣煮花鱼,再来一壶竹叶青!” 店小二听得目瞪口呆,之后面露难色:“这……竹叶青倒是有,不过姑娘所点的那些名贵菜品,小店确实没有啊……” 红儿:“名贵?我可是经常吃这些菜!”而后看向凌花落,“你怎么啦?” 凌花落正在以手支头,手指头在额角上揉着。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姑娘好品味!”随着声音,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也不管两人是否同意,就与他们坐在一起。 凌花落抬头一看,略有吃惊,脸上神色立刻冷峻:“是你?逍遥子!” 红儿用蔑视的眼神看着逍遥子,“你是谁啊?谁允许你坐在这里的?” 逍遥子拱手道:“很抱歉打扰两位雅兴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红儿的脸上来回游荡,面露垂涎之色,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凌花落对店小二说:“小二哥,随便上几个菜,再来一壶竹叶青。”而后看也不看逍遥子一眼,冷冷地说:“你最好别对这位姑娘有什么非份之想。我的武功你见识过吧?这位姑娘的武功还在我之上。如果你不信,就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吧。” 逍遥子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红儿面露得意之色,然后问凌花落:“你认识这个人?” 凌花落点了一下头,脸色凛然,仍旧不正眼看他,“逍遥子,我谅你也不敢无缘无故跑到我面前来与我同列而坐。说吧,你又听到了什么新的消息想告诉我?” 逍遥子怔了一下,心里暗叫:“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有如此气势,真不愧是冥水宫少主!”于是再也不敢有任何放肆,脸上的表情也恭敬起来,叹了一声说:“凌公子,我逍遥子虽然形骸浪荡,从事苟且,但这辈子没真正服过几个人,你算是其中一个!” 凌花落不屑地哼了一声,“少废话。说,江迁近来有什么举动?” 逍遥子:“江迁欲将中原十三门派合并成‘山河会’,最近正广发英雄帖,会盟天下英雄于下个月初九在黄山天都峰上举行武林结盟大会,以武而论选举出盟主,凝整个中原武林之力以敌冥水宫。” 凌花落对于这个消息大出所料,盯着逍遥子说:“这江迁,怎会有如此手段!此刻的中原武林,竟全在他的股掌之间!” 逍遥子:“自从沈先生死后,武林众派掌门便似乎唯江迁马首是瞻了,……” 凌花落大惊之下打断逍遥子的话,“你说什么?沈先生死了?你是说沈万尘老先生?” 逍遥子:“凌公子还不知此事?前些日子有个许观堂,为了替当年死在冥水宫手下的师兄报仇,前往杭州意图暗中伺机对凌公子下毒;沈先生得知后为阻止他而将其杀掉,并在太湖的鼋头渚与中原武林断义决裂。众掌门对他联手诛杀,沈先生身负重伤,却被赶来的杨孤鸿和两个姑娘救走了。但沈先生因伤势过重,武功全废,听闻最近在洛阳老宅内被许观堂的结拜兄弟常欢杀了。” 正说着,店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红儿已经饥肠辘辘,便不再挑剔,倒上一杯酒,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 凌花落有些不解地问:“沈先生为何要与中原武林决裂?” 逍遥子:“这个我说不清楚。近来武林中有议论说他是受了魔教??噢不,受了冥水宫的什么威胁才会如此,但我感觉,可能是沈先生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吧,(奇*书*网-整*理*提*供)有可能是他自己明白冥水宫并非魔教,所以不愿再错下去;但他又自知一人无法说服整个武林,便干脆与中原武林一刀两断,倒也问心无愧。” 第47章 凌花落:“那你知道杨孤鸿和那两个姑娘后来的情况么?他们现在何处?” 逍遥子叹了口气:“据说杨孤鸿为救沈先生,身受重伤,坠下悬崖,恐怕已经……至于那两位姑娘,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去向。” 凌花落心头一紧,一丝担忧的神色从眼中闪过,而后对逍遥子说:“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帮忙。” 逍遥子:“凌公子,您不说我也知道。那两位姑娘的下落,我会吩咐手下四处打探的。” 凌花落点了点头,“谢谢你了。你先去吧。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我。” 逍遥子:“凌公子您不会是也想去参加结盟大会吧?虽说以您的武功,挫败群雄拿下盟主之位不费吹灰之力,但碍于您的身份,万一暴露恐怕……” 凌花落:“我确实想去参加。但我对什么盟主之位不感兴趣,我想看看这个江迁,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说到这里眼睛里满是怒意,一丝杀气森森而露。 逍遥子看着凌花落的脸色,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站起身来辑礼:“那我先走了,凌公子您多保重!”便快步出了客栈。 红儿正吃得双腮鼓起,抬头看到凌花落正心事重重,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便摇了摇他的胳膊,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不吃啊?” 凌花落面色黯淡,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容,“你吃吧,我不饿。” 红儿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幸之事,赶忙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小声问:“凌……凌花落,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花落:“刚才我们说话,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红儿嘴巴噘起,有点委屈地说:“我光顾着吃东西了,没有听到啊。” 凌花落无奈地笑了笑,说:“快吃吧。一会儿吃饱了,陪我出去走走。” 红儿放下筷子说:“我已经吃饱了,咱们出去吧!” 宣城郊外,一条清澈的小溪旁。凌花落与红儿面对小溪,并排坐在青翠的草地上。 红儿见凌花落从出了客栈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目无神色地看着潺潺的溪水,心生担忧,说:“喂……你,没事吧?” 凌花落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红儿:“其实,我都听到了。你是在为那个沈万尘的死而痛心,为杨孤鸿的死而伤心,为那两个姑娘的不知去向而担心,这些人对你来说都很重要,是你在中原的伙伴吗?” 这几句话无一不中凌花落的下怀,字字都是他此刻的心中所想。如若不是心思缜密、聪明睿智之人,怎会如此理解他的心情?他侧过头,惊奇得瞠目结舌,“你,你,你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聪明?” 红儿恼怒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向都很聪明!” 凌花落:“是是是,红儿前辈向来都是冰雪聪明!” 红儿这才转恼为笑,喜上眉梢,“嘿嘿……虽说你小子尊敬前辈我是应该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确实很高兴!” 凌花落转过头,望着另一面,嘴里嘟哝着:“大概是头一次听别人说自己聪明,能不高兴么……”说到这里赶忙停口,有些怯惧地看向红儿。 本以为红儿又会因为这句挖苦她的话而发怒,孰料她竟然没生气,一双溪水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远处,“……我那六位姐姐,平日里总说我是木头脑袋一根筋。这么算来,你确实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说着对凌花落报以开心的微笑。 凌花落对于红儿的迟钝彻底无奈了,哭笑不得地摇着头,便不再说话。 红儿:“你是不是要去那个人说的什么结盟大会?” 凌花落:“是啊。” 红儿愈加兴奋:“那我也要去!是不是会有很多人?一定很热闹吧?” 凌花落点头微笑,“是很热闹。但那片热闹,不属于我们。” 红儿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 凌花落突然站起身,正面看着红儿,一脸严肃地说:“红儿,你听好了。我在中原,有我未完成且必须完成的使命。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理解,但你一定要听下去??中原对于我来说,是一场隔世的噩梦,是一腔难鸣的悲痛,是一片本应属于我却容不下我的故土;但我必须面对它,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退却。这是我的命运!” 红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呆了,她也站起身来,轻声问:“你说的话,我真的一句也听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花落:“你身为暗门之一的北七仙,有你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些你现在不懂,以后紫儿前辈一定会和你说的。这次你随我跑出来,涉足中原,其实并非如橙儿和绿儿两位前辈所说的十八年前那二人私逃那么简单,你将会面临极其复杂的局面,轻则受天下人的质疑与责难,重则身陷险境,甚至是死!你能明白么?” 红儿怔愕在那里,委屈地摇了摇头,“你是在怪我不应该和你出来?” 凌花落转过身,背对着红儿,声音变得冷涩:“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一起身陷险境。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结盟大会,恐怕没有先前想的那么简单。” 红儿走到凌花落面前,直面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性格开朗、勇往直前的人,为什么你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惊慌?你连北斗霞芒都不怕,中原还有什么会让你这么害怕?” 凌花落仰起头,望向天边如絮的飘云,“我本来也以为,这世间没什么能让我怕的,也正因为这个想法,使我一度不顾性命地孤身拼搏。但当我在拼搏中身边有了信任自己、支持自己,甚至在我危难时舍命相救的人时,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世间竟真的有让我感到比死更怕的事情。杨孤鸿和沈万尘已经因为我而死了,苏媚霞和陆菲菲可能也在被中原武林四处追杀,我不想让你也因为我而和他们一样。” 红儿仔细想了好久他这番话的意思,而后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你是怕因为自己的什么事情连累到我,对吧?我知道,你在中原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不会放过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凌花落面露苦涩的笑,“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他们要找我寻仇,我根本不在乎。我之所以如此不安,正是因为我相信了十八年前你们北七仙没有袭击过冥水宫那七个人;虽然我不敢断定是何人所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要面对一个可能让整个天下武林从此彻底颠覆的大阴谋!” 红儿:“不就是你说的那个江迁吗?他有什么了不起,直接把他杀了不就得了吗?” 凌花落:“他只是个跳梁小丑,是别人的工具,现在杀他与否已经无足轻重;真正可怕的,是在他背后操纵他蒙蔽中原武林长达十八年的那双黑手。” 红儿:“该不会是,你说的那个杨烈云没死,一直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吧?” 凌花落:“不。杨烈云确实死了,冥水宫那七个人亲眼见到烈云镇百姓将他埋葬。我是在担心,有一个比杨烈云更可怕的人,长久以来密谋着一切。本来我也没料到这些,但这次突如其来的中原结盟大会,好像露出了什么端倪!” 红儿却并不在乎,“实在不行,我回去让六位姐姐都来中原。不管有什么阴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我们的北斗霞芒都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凌花落:“你忘了百年鉴天之约?迄今为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只是属于中原武林之事;除非是那次身为暗门之人的我要灭掉中原十三门派,北七仙才会出面制止,而后仍旧回到北门不再深究。即便是中原结盟这样的大事,只要不是面临灭顶境况,四方暗门仍旧无权过问。可是我担心当这一切阴谋的幕后真凶在中原露面时,暗门再想出手挽救,恐怕到时候大局已定,为时已晚!” 红儿双手抱头,摇来晃去,感觉有些迷糊,“我的天啊……太复杂了,太复杂了……我已经听得头昏脑胀,好乱啊……” 凌花落叹了口气,“是啊。这些怎会是你能懂的。我本来也只是想来中原揭穿杨烈云的真面目,还中原武林一个公道,为自己的家人报仇罢了。但当我真正卷进去时,才发现一切并非那么简单。那些在我面前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中原武林众生,我不能杀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也不再解释什么了,因为那都是徒劳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被骗至深的人,仇视一切与我站在一起的人,手里握着别人的刀,铁定心志地去杀他们根本不该杀的人,即使像他们那七百多弟子一样惨死于我的刀下也在所不惜。他们全都被利用了,却浑然不知,即使面对杨孤鸿这样的同道之人,面对沈万尘这样曾经让他们尊重敬佩的前辈也会痛下杀手,毫不留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孤鸿被他们杀掉却无可奈何,那种揪心的痛,无法言表……” 凌花落闭上双眼,脸上是因内心无比矛盾而显露出的痛苦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眼前这个纯真童稚的女孩子根本不会理解,自己不过是倾诉一下而已。他突然又想到了苏媚霞,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此刻竟对她有些想念。 红儿静静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渐渐发觉这个少年竟有些深不可测。她不知道,只是在几个月前,凌花落还是个不谙世事、冲动直率的少年。 眼前的这个凌花落,让她突然觉得好神秘。他笑傲天下第一仙阵,即使冲向死亡也豪气冲天;他在面临死亡的一刹那,面对措手不及的红儿,甘受致命一击也只是摘下她的面纱而不愿意伤害她;他童心不泯,性情率真,常与自己唇枪舌战地拌嘴;他又如此高深叵测,独自一人面对纷纭天下,承受着满腔的痛苦与仇恨,以坚定不移的意志面对着只属于他自己的多舛命运。 第48章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就在红儿呆呆地看着凌花落的时候,他回过头,说:“你在想什么?” 红儿回过神,又回复了她那刁蛮的样子,“要你管啊!” 凌花落略带歉疚地说:“其实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现在的你无忧无虑,不需要过早接触这个复杂的世间。” 红儿:“喂喂,你少充大人了!我是你前辈,当然要听听你的烦恼,并且要为你指点迷津啊!你说对不对?” 凌花落见她又是这样,心中窃笑,便开玩笑说:“哦?那晚辈劳烦前辈赐教,眼下对于中原武林结盟一事,应该怎么做?” 红儿的大眼睛眨了眨,她怎可能懂得如何处理这些事情;但又碍于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嘛,呃……应该……” 凌花落摇头一笑,“不知道就算啦。我也没指望你能给我出什么主意。” 红儿很不服气,“谁说我没有主意!不过这件事情过于复杂,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想出妙策来应对,你说是吧?所以本前辈决定先回客栈休息,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凌花落哑然失笑,“好吧。但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要想清楚了。” 红儿甚是不解,一脸疑惑问:“想清楚?想清楚什么?” 凌花落差点没倒在地上,“天哪!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啊?” 红儿耷拉着眼皮,一副懒散的样子看着他,“你唠唠叨叨一大通,谁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男人说话做事要干脆利落,不要婆婆妈妈??这是前辈我给你的第一个教导!” 凌花落用手指揉了揉额头,他心里暗骂自己没有记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红儿这家伙是直来直去的一根筋,“好好。多谢前辈教导。其实我就是说,这次结盟大会我是必须去看一看的,但说不好会被人家打。如果你跟我一起去,会和我一起挨打,我不希望这样。这回你听明白了么?” 红儿恍然大悟,“你早说嘛!就这么点事儿?” 凌花落:“还有,打我们的人会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我们都还不知道的人,搞不好会有被打死的危险,知道么?” 红儿哪里在乎这些,撇了撇嘴,双手作撸袖状,“哼哼,谁敢打我的跟班,我就把他缠成个大虫茧,然后丢到鸡圈里喂鸡!” 凌花落又使劲揉了几下额头,自言自语嘟哝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真不该白费那么多口舌。唉!” 红儿不悦地问:“你说什么啊?” 凌花落无精打采地说:“没事了……那咱们就一起去结盟大会吧……”虽说是万般的无奈,但与红儿说了这么多,心情畅快了很多;红儿的这副让他啼笑皆非的性格也令他多少感觉到自己本来苦不堪言的中原之旅有了些快乐,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红儿的心思却一点也没放到这里,她拉一拉凌花落的袖子,“喂,现在离下个月初九还有好多天呢。我第一次独自出来,想到处走走,你陪我一起吧!” 凌花落还没表态,红儿拉起他便走,“走啦走啦!这附近哪里有好玩的地方?你在中原呆了那么久,应该比我清楚,快带我去吧!” 凌花落见她这么高的兴致,对她有些羡慕。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偷看《冥水秘鉴》,或许现在也会和她一样吧?但自己已经看了,就不能逃避。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命运。 22苏陆二女身囚北门结盟大会群雄相争 太行山,桃花谷口。 经过多日的跋山涉水,苏媚霞与陆菲菲二人已经疲惫不堪;当她们与面前六个蒙面仙子对峙而立时,刚刚松了口气的她们再度提心而悬。 六仙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二人,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陆菲菲很勉强地笑了笑,尴尬地说:“这地方,可真难找啊,呵呵……呵呵……” 苏媚霞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决定开门见山,便拱手行礼,说:“晚辈苏媚霞,很抱歉冒昧打扰了诸位仙子的静修。” 陆菲菲也赶忙作揖,“晚辈陆菲菲,见过诸位仙子!” 苏媚霞:“我们二人此次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找一个叫凌花落的少年。不知他是否还在这里?” 紫儿的目光闪烁着不甚友好的神情,“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苏媚霞:“我们二人有幸得到成玄、孙秋雅夫妇的指点,才会找到这里。” 紫儿听到龙凤夫妇的名字,眼神似乎缓和了一些,说:“他们夫妇行事一向谨慎,既然能信任你们,先后指引凌花落和你们二人前来,想必现在中原江湖正值多事之秋吧。” 苏媚霞听她说话和气,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 紫儿又说:“他们夫妇没告诉过你们,若非与北门同出一脉之人,一旦踏入桃花谷,便再也出不去了?” 二人对视一下,苏媚霞面露焦急问道:“那凌花落此刻是否也被囚禁在这里?能否容我们与他见个面?” 紫儿:“不怕二位见笑,我们的七妹竟会对那个凌花落有所心仪,所以私下帮助他逃出了桃花谷。否则他也永远别想出谷了。” 苏媚霞大惊之下心中一阵酸涩涌起,“啊?有所心仪?怎么会这样啊?”而后皱起眉头气愤地嘟哝着:“也不知道这个死小子到底哪点好!怎么就会有人看上他!哼!” 紫儿的眼睛里露出令人心暖的笑意,“这位苏姑娘,你不是也对那个凌花落痴情一片?否则又怎么可能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找他?” 苏媚霞被人点中心事,脸上一红,却无法反驳,竟一时语塞:“我……我……” 陆菲菲却不像苏媚霞那般心若怀鹿,她微皱着眉头,好像在想什么;看到苏媚霞满脸尴尬,便立刻转移话题:“敢问仙子,凌公子何时走的?” 紫儿:“走了五天,此刻恐怕已经到中原了。” 陆菲菲看了看苏媚霞,两人眼中都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而后苏媚霞冷静了一下情绪,问:“既然这样,我们决定离开;小女子知道贵派门规如铁,但请指点如何才能离去。” 紫儿:“想离开这里的办法有两个:第一,打败我们六人,你们便可立刻离去;第二,请信任我们,先在这里小住些时日,过些日子定会有机会离去。” 打败这六人,苏媚霞和陆菲菲从不敢想,虽然她们从没见识过北门的武功,但凌花落已对她们说过四方暗门神鬼般的武艺修为;而凌花落的武艺她们很了解,又在杭州水云阁见识过“南初月”初锦岚在戒备森严的六和塔内解救她们与杨孤鸿时出入自如的身手,所以自知如若交手,根本无任何胜算。 那么第二个方法,又是什么意思?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陆菲菲问:“仙子所说的第二个方法,我好像不是很明白。” 紫儿:“到时候你会明白了。你们只需记住,我们绝不会加害于你们二人,且过一段时间你们一定可以出去。” 苏媚霞虽感迷惑,但也略微心安,“好吧。北门七仙,绝非凡辈,我们信得过你们!” 紫儿:“请二位随我来吧。” 苏媚霞刚要走向前,陆菲菲却突然拦住她,“等一下!我们是否要吃掉龙凤夫妇说的那个什么‘忘生草’?” 紫儿:“陆姑娘请放心,毕竟你们是经北门同脉之人的引见,且如今中原事态复杂,你们找到这里也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可以免受‘忘生之律’。”顿了一下,紫儿又说:“但是希望你们离开以后再也不要踏入桃花谷。毕竟暗门之地非比寻常,若有第二次,我们恕难再次保全二位。” 二人礼谢,“多谢仙子!”便随几名仙子而去。 黄山,天都峰山道旁的密林中。凌花落与红儿并肩而行,踏木飞驰,直奔天都顶;初秋清爽的山风长拂林树,沙然沁耳的声音中偶尔夹杂着从峰顶传来的人群的喧嚣。 红儿一边施展轻功疾奔,一边回头对凌花落埋怨着:“你听嘛!结盟大会早就开始了,为什么那么晚才喊我起床啊?” 凌花落苦不堪言,“明明是你昨晚非要把酒赏月,不肯早些休息,早上我敲你房间的门敲了好久你都没有反应,还怪我啊。”说话间又加快了脚步,紧紧跟随。红儿不愧为北门仙主,虽在武艺上略逊自己一筹,但若单论轻功,却远在自己之上! 两人来到天都门穿天座前,放眼望向广阔的练武场。这次的人气要远比天都门重立大会更为鼎盛;众多门派围场而立,中原武林十三大派来了十二派?? 黄山天都门,队首是左护法江迁、右护法林铮; 湖州铁刀门,队首是掌门人洪耀; 泰山东岳门,队首是掌门人龙仁佑; 衡山南岳门,队首是掌门人陈海青; 华山西岳门,队首是掌门人原天浩; 恒山北岳门,队首是掌门人穆杰; 定州太行门,队首是掌门人太虚道长; 常州青云门,队首是掌门人林荣; 杭州水云阁,队首是掌门人秀水、秀云两姐妹; 苏州南苍派,队首是掌门人冯颐; 柳州镇剑门,队首是掌门人欧阳叹; 蜀中五毒门,队首是掌门人冷九云,亦是“毒煞婆婆”的师妹。 这十三大派各自都有百余弟子随从,加上飞龙谷、雷鸣堡、红叶山庄等众多较小门派,以及无门无派的众多武林侠士,足有几千人。唯独缺席的是嵩山少林寺,佛家之人向来无心参与此般的权势之争。 第49章 练武场中间,是一座三丈见方的大擂台,上面鼓声雷动,气势非凡!而那几千人,在擂台周边围立,众掌门坐在各自弟子们的前头,全都面向擂台,静观上面的形势。 南阳老败给秀云,似乎有些不甘,坐在那里唉声叹气;淮阴老拍拍他的肩,以表慰藉。 凌花落和红儿两人站在圈外,头上戴的大斗笠遮住了脸。满场环望,却不见龙凤山庄的人,凌花落心中暗想:“这龙凤夫妇不仅义薄云天,而且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堪比佛僧之心,天下间真是很难再找到如他们一般的人了!” 此刻站在擂台之上的,是南岳门掌门人陈海青;她刚刚打败水云阁秀云,脸上却不露分毫得意之色,静静等待下一个人的挑战。秀云是十三门派中第一个上台之人,之前都是些游侠剑客和较小门派的掌门;十三派不愧是名望正宗,先静后动,稳重之中尽显大家风范。 秀云回到座位上,面带愧意地说:“对不起,都是我学艺不精。姐姐的武功比我高很多,刚才若是让您上去就好了,一定能打赢陈掌门。” 秀水一笑,“不,我不会参战的。打赢了又会怎样?” 秀云:“可是,这次大会的规则是每个门派只能派出一人上台比武。既然姐姐是门内武功最高的人,为什么不上台?” 秀水面色沉稳,眼睛仍看着台上,回答秀云说:“今天来这里参加比武的人,个个都是中原武林顶尖之人,其中不乏很多高手对盟主之位志在必得。就算我上去打赢几个人,总会被别人打败。反正也拿不到盟主之位,那就由妹妹代表水云阁参与一下便可。这样一来,水云阁败也败得体面。” 秀云恍然大悟,“姐姐果然心思过人!” 二人说话间,一个高髻美髯的中年人顺着阶梯一步步走上台去,对陈海青说:“在下镇剑门掌门人欧阳叹,斗胆请教陈掌门!” 陈海青却不答话,只是微笑点头,示意欧阳叹出手。 欧阳叹:“男女有别,请陈掌门先出手吧。” 陈海青又点了一下头,不作任何推辞,剑锋一挺,展开身法直击而去! 欧阳叹立在原地,不作任何架势,待陈海青攻到面前,身形疾退,同时右手袖口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剑滑落而出,握在手上,抬手挡下陈海青这一剑;两人心知彼此皆非泛泛之辈,便都不作保留,全力而战。 在人群的外围,凌花落和红儿两人正远远望着台上的打斗。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观战,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身后这两人。 红儿看得有些厌烦,嘟哝着:“哼。花拳绣腿。如果我上去比武,让坐在下面的那些掌门一起上都无所谓。” 凌花落似乎没有听红儿说话,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奇怪……不应该啊……” 红儿转过头,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凌花落:“十三派的结盟是江迁主张的,可是现在天都门内又有谁能出战?以江迁的武功根本没有可能坐上盟主之位;那个林铮的武功我虽然没见过,但应该不会好到哪去。这样一来,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红儿一本正经,装作很懂的样子,愣愣地说:“是啊。不应该是这样啊。噢对了,你说谁要出嫁了?” 凌花落差点没晕过去,干咳一声,“那个,我是说,江迁张罗了这么个盟主选举大会,自己那边却没有任何希望拿到盟主之位,这是帮了别人,自己却空忙一场。” 红儿:“可能他一心想着对付你们冥水宫,根本不在乎谁当盟主呢。” 凌花落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我宁可相信红儿你能当文人,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有此般以武林为重的胸怀。” 红儿点头,赞同道:“确实是这样。” 说话间,台上胜负已分;虽然欧阳叹手中之剑短很多,但却使剑招更快,攻多守少,到最后密雨般的攻击竟逼得陈海青有些无法招架,最后略逊一筹,拜下阵来。 陈海青仍旧是不作任何表示,微笑地冲欧阳叹点了一下头,从容走下擂台。如此淡看胜败,宠辱不惊,确实不失一派掌门的风度。 欧阳叹向台下环视一圈,拱手朗声道:“不知在下还能有幸受教于哪位?” 北岳门掌门穆杰飞身离座,来到台上时剑已在手,“在下穆杰,请教欧阳掌门了!” 两人对战,红儿似乎无心观战,在琢磨着什么;而后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揪住凌花落的衣衫,怒气冲冲地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凌花落莫名其妙地反问:“什么?我刚才说什么了?” 红儿:“就是那句你宁可相信我能当文人什么的,你是说我笨对吧?” 凌花落张大嘴巴,“啊?你才反应过来?” 红儿右手握拳,在凌花落面前晃了晃,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信不信我揍你!”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几个人扭过头看了过来。 凌花落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小声点,不要暴露身份!” 红儿仍怒气未消,“哼!等看完比武再和你算账!” 台上的比武火热进行着;台下的江迁却心不在焉。他不时向四处的人群张望一下,好象在找什么人。 林铮眼睛盯着台上的人,嘴上压低声音说:“江兄,稍安勿躁。” 江迁点了一下头,然后有些担忧地问:“林老弟,如果凌花落真的来了,你肯定‘他’能打败那个家伙?何不借众人之手,群起而击来得更容易?” 林铮信心十足地摇头一笑,“不,我要让中原各派对这次结盟大会心服口服!你之所以会怀疑‘他’的功力,那是因为你对我们的‘鬼附’根本不了解。” 江迁面露喜色,“如此甚好!除掉凌花落,便除掉了我们的心腹大患啊!” 林铮轻蔑地扫江迁一眼,“哼,井底之蛙不知天大。只是除掉区区一个凌花落算得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庆幸。” 江迁不敢顶撞,讨了个没趣,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又向人群略作张望,似自我解嘲地说:“不知凌花落来了没有……” 正说着,有一名天都门弟子从后面走了过来,低声说:“禀报二位护法??刚才弟子在那边的人群中发现有个人很像凌花落!” 江迁立刻警觉,压低声音问:“你看清楚了?” 那名弟子:“是,应该不会错。” 江迁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好,你先退下吧。” 林铮的脸上也微露阴冷的笑,“如此甚好。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不得有误,听见没有?” 江迁却仍不放心,“我自然记得。但是那个凌花落,确实非同小可。一旦鬼附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岂不成了武林盟主?那可怎么办?” 林铮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依你之见,这十三派掌门人中,谁的武功最高?” 江迁略作思量后说:“五毒门掌门人冷九云,毒功极其高深,在场之人恐怕属她武功最高,所以这次大会,本应是她坐上盟主之位的机会最大;但听闻东岳门掌门龙仁佑闭关苦修多年,最近刚刚出山,想来功力定然大有长进。如此看来,他们二人在这次的结盟大会上最有希望胜出。至于他们两人究竟谁更胜一筹,现在说不清楚。” 林铮却不屑地斜视了江迁一眼,“哼。乌合之众。一会儿就拿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来让你见识一下鬼附的功力,也让你知道主公的手段!” 江迁惶然,不敢再多言。 擂台上面,穆杰已经打败欧阳叹,此刻正和西岳门掌门人原天浩激烈对战;台下的红儿已经有些厌烦,轻轻摇了一下凌花落的胳膊,“喂,好象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啊。就是这么些人,打来打去的,武功也不怎么样。不如咱们走吧!听紫儿姐姐说杭州西湖是江南第一美景,你带我去好么?” 凌花落:“先别急。这次我来,并非是为了看这群人比武。不到最后是不会明白江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我还不能离开。” 红儿噘起嘴巴,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再说什么了。 台上的情形有了些变化。原天浩打败了穆杰,又打败了太虚道长,却败给了洪耀;洪耀的“鬼舞刀法”确实不容小觑,林荣和冯颐二人接连在洪耀手上落败;之后五毒门掌门人冷九云走上台去。 洪耀见冷九云上来,脸色凝重了许多,拱手说:“久仰冷掌门毒功冠绝天下,洪某有幸得以见识,还望冷掌门手下留情!” 冷九云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发丝如雪,但仍旧精神硕朗,双目矍铄有神;她对洪耀温和地一笑,“洪老弟,多年不见,你的气色还是这么好。” 洪耀哈哈大笑,一脸的络腮胡子都扬了起来,“冷掌门说笑了!请吧!” 冷九云也不客气,一条长袖向前一甩,看似轻描淡写地对洪耀挥了一下;洪耀心知此人功力非同小可,往往在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间便能让人身中奇毒,早有防备,立刻挥刀而起,以刀气护体,并提身而进,反手一刀劈向冷九云,一道明亮的刀气横飞向冷九云! 冷九云向后略让一步,另一条长袖向上一抬,“噗”的一声闷响,以内力挡住了洪耀的刀气;而后运起轻功,身体连连旋转,拔地而起,双臂一开,两手间一股黑色之气赫然涌出;冷九云双手在黑气间对掌翻了几下,黑气迅速拢成一团;见洪耀也飞起身来,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以内力催动黑气,击向洪耀! 洪耀怒喝,提刀的右臂向前一绷,刀尖直指那团黑气;两股力道相抵的刹那,那团黑气“嘭”的一声四处散开;洪耀不敢冒进,再挥两刀,又是两道刀气交叉而去;同时借力略退身形,攻守兼备。 第50章 冷九云飞向洪耀,单掌推出,又挡下了洪耀这一击,同时借力旋身,身体向上回翻。 二人对战近百招,冷九云闪过一道刀气,身形似乎显老,悬于半空;洪耀见有机可乘,立刻沉身落地,弯膝半蹲,手中的黑铁鬼牙刀在周围横扫一圈,一道耀眼的刀气满台荡开;洪耀立起身来,举刀而起,刀尖指向天空,暴吼一声,那片刀气从冷九云脚下向上袭来!这一招是“鬼舞刀法”的绝杀之技,名曰“鬼擎天”,令空中所受之人无处躲闪! 这一击着实厉害。冷九云的身体在空中连连横翻,伴随一阵“啪啪”的声响,衣衫与裙摆被割下无数的碎片,而后落在台上。 众人一片叫好。虽说洪耀的刀法威力惊人,但冷九云竟能在这一击下安然无恙,只是衣裳破损了一些,人却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狼狈之感! 洪耀欲提刀再攻,突然感觉脸上一阵发痒,而且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侧目而视,一片鸟卵状的淡蓝色花瓣在身旁飘然而落。洪耀的脸被这片花瓣划破了个很细的伤口,一滴血从伤口里流出。 洪耀大惊,心中大叫“不好”,已经感觉身体有些发麻;冷九云立在那里对他微笑,“在下刚才趁洪掌门不备,用那片花瓣划了一下你的脸。不过请放心,花瓣上的毒只会让洪掌门身体发麻,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洪耀败得心服口服,能在抵挡“鬼舞刀法”杀招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攻其不备,这冷九云果然深不可测!洪耀只有苦笑一声,挪动着僵麻的身体,走下台去。 冷九云转过身,望向坐在那里的龙仁佑。虽不说话,但众人都已明白其意。至今为止十三派中还未出手的,只剩下天都门与东岳门;眼下天都门武功最高的可能就是江迁了,而他却根本不是任何一位掌门人的对手;只要冷九云再打败东岳门掌门人龙仁佑,这盟主之位便非她莫属。 龙仁佑腮上红色的胡子抖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来,立在那里而不挪半步,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冷掌门,好功夫!” 冷九云:“听闻龙掌门近来刚出关,真可谓虎修双翼,想来足以雄霸武林了!” 龙仁佑一扬头,傲然道:“雄霸武林绝不敢当。在蜀中毒煞婆婆的师妹面前,龙某可不敢随意造次,目中无人。” 听到“毒煞婆婆”,冷九云脸色顿时一变。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冷九云与毒煞婆婆虽是同门姐妹,但彼此不合;二人因为当年五毒门掌门之位一事决裂,而后毒煞婆婆退隐,再也不问江湖之事。 冷九云面露怒意,厉声说:“我冷九云的名号,不是因为她才立起来的!龙仁佑,废话少说,上台赐教!” 龙仁佑听她直呼自己的名讳,心知已经激怒了她,而这也正是自己的目的??面对冷九云这样的对手,连经过多年闭关修练的他也没有把握胜出;让人带怒而战,往往会更容易露出破绽。龙仁佑见激将之技得逞,便提气贯身,旋飞而起,一身火焰般的衣衫在半空中随风飘摆;旋即身影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再看到他时,人已在台上,单掌直推向冷九云! 冷九云撤身半步,袖舞如波,霎那间那股黑气又笼在周身! 龙仁佑却无半点退却的意思,身影竟在那黑气中如游龙般穿梭,与冷九云拼力对战;那黑气是五毒门的“魔云瘴”,只要吸进去一口,便会头昏目眩,无法发功;而龙仁佑的攻势不但丝毫不减,竟然越来越快;细看此人的身影,周边似乎有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护住了龙仁佑的身体,应该就是这道光芒抵挡了魔云瘴! 冷九云在打斗中心里暗暗疑惑??这龙仁佑究竟练成了何种神功,能护在身体四周不受魔云瘴的半分侵害?看来此人确实功有所成,自己恐怕要苦战一番。想到这里,冷九云便使出了全部功力,左手掌一翻,“五毒天殒??雷毒!”浸毒的内力敛成一道湛白的光雾斜劈而去!接着右掌一挥,“花毒!”又是一道粉色的光雾袭去!而后寒毒、炎毒、瘴毒毫不停歇地接连击去,这套五毒门绝奥之技一气呵成,顿时整个台面毒气满溢,五彩斑斓,看得众人个个心惊胆战! 龙仁佑双掌翻飞,深厚的内力不断涌出,硬抵着冷九云的毒功,台下很多人都对他这般强硬的功力暗暗叫好;而这时冷九云突然双掌一合,“天殒??毒煞!”本来已被龙仁佑击散的五彩光雾突然一凝,瞬间在龙仁佑头顶上方聚在一起;冷九云双指并起,向下一划,那股五彩雾团向龙仁佑的头顶猛砸而下! 这一招,便是毒煞婆婆称号的由来;当年她正是因为此招的无人可挡而名满天下;冷九云此招一亮,功力竟与毒煞婆婆不遑多让,众掌门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毒煞婆婆的身影! 呼呼一阵风响后,毒雾渐渐散去;龙仁佑半蹲在台上,面色惨青,嘴角渗出一丝血;火红的衣服因为强烈的毒浸而有些暗黄。他慢慢站起身来,长吐了一口气??他一直屏息,想避免毒雾入体;但这招是冷九云凝聚全身的内力,催动五毒而击,即使受招者不呼吸,毒雾也会从皮肤立刻渗入体内。 冷九云也因为耗尽力气而气喘连连,稍作平息后说:“受此一击尚能站立,龙掌门的功力果然不凡!” 龙仁佑已经无法再出手了,渗入体内的毒素全因为他苦修的一身功力强顶着,才不至于使他有性命之虞;他对冷九云点了点头,“厉害!想不到我修练了这么多年,却仍不是你的对手!”说罢手捂胸口,一步一步走下了台,回到座位上闭目运功。 冷九云的目光从龙仁佑那边慢慢挪到江迁身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要他站出来宣布山河会正式成立,冷九云为山河会盟主。 江迁站起身来,点头微笑,“冷掌门技压群雄,卓尔不凡,令人佩服!” 冷九云本来对江迁并无任何好恶之感,在中原她只信服沈万尘和圆智大师;但在听说江迁带领众人联诛沈万尘并取而代之号令武林时,已对他心生不满,便没好气地说:“多谢!本座雕虫小技,得到这本应属于沈老前辈的盟主之位,实在惭愧!” 江迁却阴冷地一笑,“冷掌门先别急。还有天都门未出人比武呢!” 23鬼附邪功大展魔威昔日同伴刀剑相对 江迁对冷九云说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迷惑不已。究竟是他不自量力,斗胆一试,还是天都门内另藏高人,暗隐锋芒? 冷九云讥笑着说:“江迁,你不是要代表天都门,上来与我比武吧?今天上台比武之人,哪个不是一派掌门?不要以为沈老先生死了,你替他在中原武林发号施令,就真的成了名家望辈。大家不过是冲着杨烈云的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天都门掌门人了?” 冷九云的这番话,很多尚未与凌花落有正面冲突的掌门都有同感。毕竟江迁只是天都门一个老护法,论资排辈由他来号令群雄都有些说不过去;只是这盟主之位高高在上,实在令人垂涎,所以众掌门也没有太多心思去介意大会的号召之人了。此刻听冷九云这么一说,一些掌门也发出了笑声。 这些笑声在江迁听来格外刺耳,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正感觉下不来台,一向对江迁较为敬重的洪耀却不满地说:“冷掌门,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十八年前是江兄协助杨烈云共同对付冥水宫,现在凌花落在中原狂杀滥戮,也是江兄竭尽全力,挺身而战。莫非是因为你师姐毒煞婆婆的那个外甥女现在与凌花落站在一起,你就想打退堂鼓了吧?” 冷九云大怒,“她们家的事,与我何干?你干脆说我也是和冥水宫一伙的得了!” 此时林铮在江迁身旁沉声说了一句:“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别因为面子忘了正事!” 江迁回过神,提高声音说:“二位切莫争吵。江某心知肚明自己的份量,决不敢以武林名望自居,也不敢窥探天都门掌门之位。与冷掌门比武之人,当然是天都门掌门人了。” 此言若石落平湖,波荡千层;满场的议论声响成一片。 凌花落猛一抬头,惊愕万分地看到一个年轻公子,从天都门众弟子后面缓步而来,登上了擂台,站在冷九云面前! 凌花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失声低呼:“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儿见凌花落如此模样,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凌花落极受震惊,一字一字地说:“他是……杨孤鸿……”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显然都对眼前这一幕都无法理解;江迁的声音又响起:“请众位稍安勿躁,听江某一言!” 场面声音渐小,最后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屏息而待。 江迁:“前几日在太湖与沈万尘一战中,杨掌门身坠太湖;江某与林铮贤弟念及与他昔日的主仆之义、同门之情,将他救起;杨掌门有所感怀,经过我们苦心相劝后决定弃暗从明,与凌花落那个魔徒分道扬镳,与魔教一刀两断;天都门念其身为杨老掌门唯一子嗣,又有悔过之心,便决定继续由他担任天都门掌门人,率领门内弟子,共同对抗冥水宫。” 众掌门听江迁这番话,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江迁的说法很牵强,但毕竟杨孤鸿又回到中原武林;且盟主之位要紧,大家也无暇想那么多,便勉强接受了江迁的这一说法。 江迁:“所以下面就由杨掌门,代表天都门,与冷掌门比武问鼎。” 第51章 说到这里看向台上的冷九云,“冷掌门,您意下如何?” 冷九云虽然不知道江迁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但是杨孤鸿不过是一介晚辈,冷九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看着面前目光幽冷、面无表情的杨孤鸿,她心里一阵窃喜,打败一个后生对她来说易如反掌,这山河会盟主一位,还不是自己稳坐? 想到这里冷九云忍不住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一伸手,“杨掌门,请吧。” 杨孤鸿却似乎没有听到冷九云的挑战,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就在这时,林铮以袖掩口,一缕细若游丝却如野鬼哀号般森惨的笛音传来;台下众人好像都听不到此音,而杨孤鸿似得到了命令,单掌提起,一股强劲的掌风推去,同时身形飞驰而来,有如风驰电掣一般!如此功力大出冷九云之所料,顷刻间便落于下风! 凌花落却在隐约间听到了笛音,立刻惊觉,“这是什么声音?好奇怪!” 红儿也听到了,“是啊,好?人的笛音。好像是从天都门那边传来的!” 凌花落微微侧头,在前面攒动的人头中以一个极窄的角度望向那里,正看到林铮长袖掩口,且似乎也在望向自己! 凌花落赶忙避过他的目光,一边看向台上两人的打斗一边对红儿说:“这声音好像是天都门右护法林铮发出来的,看来杨孤鸿就是被他以这笛音控制住了心智,而且其他之人只有功力极深方能听见!” 红儿:“难怪那群掌门听不到,都是一群饭桶!” 凌花落摇了一下头,“不。不是他们功力不够,只是这林铮绝不简单!” 红儿:“噢?天都门一个小护法还能有什么不简单?” 凌花落略作思量,而后说:“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邪功控制了杨孤鸿,但是要想让自己的笛音不被其他人听到,需要发功者本身具有比这些人更高的功力??也就是说,这个林铮的功力,应该是远在这些掌门人之上!” 红儿有些不信,“这怎么可能?一个门内护法,怎会有这么高的功力?” 凌花落愈发沉思,“以前我就奇怪,这个林铮在中原突然出现,竟然能立刻身居天都门要职。看来这个人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 再看台上,冷九云疲于抵挡和躲闪,满台都是杨孤鸿鬼魅般飘来闪去的身影;仅十几招过后,杨孤鸿已将冷九云逼得险象丛生,眼看就要落败! 冷九云的身法已经有些乱。杨孤鸿一掌斜劈,冷九云侧身旋飞,顺势后退至台边;掌力仍然刮到了冷九云的左肋,半空中她的身体猛然一颤,急忙凝气而定,勉强稳住身形,一只脚点在台柱上面,才没有掉落下来;而后突然转身,双掌急速对翻五周,一团五色彩气在双掌间缭绕而起;冷九云双臂一开,大喝:“雷花寒炎瘴??五毒天殒,毒煞!”双掌猛然向下一压,那团缤纷的毒气向正冲上来的杨孤鸿迎头劈去!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发两次极耗功力的毒煞神功,看来冷九云是要拼了! 却看杨孤鸿,左掌在头顶托起,竟然迎向那团毒气;众人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而后满场无声。 彩雾四溅,然后在山风中渐渐飘散;冷九云从台柱上落了下来,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汗流涔涔,看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下去了;而杨孤鸿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依旧站在那里,左掌未收;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杨孤鸿的衣襟猛然一摆,似被体内冲出的内力吹动;继而身体一转,右掌向冷九云正身推去! 冷九云万没想到他不但能击散自己的绝杀之招,还会迅速反击,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股强劲的掌力打中,仰面飞出,落在台下两丈外的地面上,险些撞到陈海青;陈海青赶忙站起来扶起冷九云的身体。 冷九云在陈海青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手捂胸口,不停地咳嗽;每咳一声,都有一股暗红的血从嘴里涌出,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内伤!陈海青赶忙盘坐在她背后,凝真气于指尖,迅速点下她背上心俞、三焦俞、志室之穴,暂时止住内脏出血,而后张开双掌,运功为冷九云疗伤。 林铮低声问江迁:“都看到了吧?你觉得如何?” 江迁又惊又悦,“果然厉害!果然厉害啊!” 众人议论之声又起,原天浩第一个站了起来,对江迁说:“江迁,这是怎么回事?杨孤鸿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功力?”他这么一问,其他掌门也都齐刷刷盯向江迁。 江迁对原天浩笑了笑,“杨掌门身得天都门真传,自然功力不凡,有什么不对?” 龙仁佑也站起来了,“什么真传!就是当年杨烈云,也根本没有这样的功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从哪得来的这种功力?” 江迁仍然镇定自若,“天都门创派已有百余年,世代相传的武艺绝学极其深奥。杨掌门天资聪颖,在回到天都门后的潜心修炼中大有所悟,短短数日便功力飞进。杨掌门已是今非昔比,由他出任山河会盟主,定然能将冥水宫杀个片甲不留!” 虽然大多人都不肯信江迁之言,但听到对付冥水宫,也不好多言;而有弟子被杀的那七个门派的掌门人,更无法再说什么了。 正当场面气氛凝重之际,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从台下响起:“你想得倒美!”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白衫蓝纶的人,头戴斗笠,身背一柄细长的单刀,正在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上一步步走向擂台;他的后面是一个身姿极妩媚的女子,也戴着斗笠,正压低声音冲他喊:“你快回来!你不要命啦!” 一些掌门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都在心有余悸地盯着他;当他的脚踏上台面时,江迁喊了一声:“凌花落!” 江迁这么一喊,满场顿时如炸开了锅一样,一片出刀拔剑之声;凌花落把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扔到地上。一张娈俊的少年脸庞映入众人眼帘,很多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虽然早听说魔徒凌花落武功可怕,杀人如麻,却仍无法想像眼前这个英气俊美得甚至有些让人赏心悦目的少年正是那个残忍毒辣的魔徒。 洪耀喝道:“魔徒!你竟敢来这里,难道不怕被千刀万剐吗?” 后面有几个铁刀门弟子突然举起刀喊:“杀了他!为门内兄弟们报仇!”继而铁刀门全部弟子都齐喊:“杀死魔徒!剿灭魔教!” 铁刀门气势一涨,其他门派的弟子也都跟着喊:“杀死魔徒!剿灭魔教!”片刻之后整场沸腾,震天的呼声越来越高! 凌花落脸上丝毫没有惧色,似乎没有听见这海潮般的高呼声,直盯着杨孤鸿的双眼,焦急地问:“杨孤鸿,林铮用什么控制你了?你快醒醒啊!”见杨孤鸿没有反应,凌花落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双肩来回摇晃,“你快醒过来啊!我是凌花落啊!你说话啊!” 红儿再也忍不住了,在人群中突然飞出,似一片红云在人群头顶疾掠而过,眨眼间便在台上旋身落地,同时把斗笠甩到地上。 人群的呼喊声刹那间嘎然而止,众派弟子从未见过如此妖艳绝色的女子,一些轻佻的弟子忍不住发出一阵赞叹声:“喔哦……” 红儿扭过头,对凌花落说:“你别喊了,没用的!你没看到他的眼神已是死水之色?” 凌花落虽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后退几步,微侧过头,恨恨地看着林铮。 而后红儿面朝众派,左手掐腰,右手对他们指点着,“你们啊!你们!让本姑娘说你们什么好呢!这么多人还好意思喊着要杀人,真是没出息!” 穆杰厉声问:“姑娘是什么人?为何会与魔徒在一起?” 红儿瞪了他一眼,“什么妖徒魔徒的,你没看出来这个杨孤鸿被人控制住了心智么?”然后头也不回,手指向身后的林铮,“那个混蛋用邪术控制了杨孤鸿,他才是魔徒!” 听红儿这么一说,众弟子开始窃窃私语,各派掌门也相互对视,不解所闻;林铮面色微变,但仍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 江迁正要站起身来反驳,洪耀开口怒斥:“你是哪里来的丫头,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红儿对洪耀挥了挥衣袖,“算了算了,懒得和你们解释。就你们那点功力,再练十年也觉察不到!”然后拉起凌花落的胳膊,“你们继续比武,我们先走了!”然而凌花落还是愣在那里不肯走,看着杨孤鸿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穆杰、林荣、冯颐、洪耀四名掌门手握兵器,不约而同向前几步。 林荣:“既然魔徒自投罗网,就休想再活着离开这里!会和他在一起的人,定非善类!你们俩都别想再踏出这里半步!” 红儿扬起头,“怎么?仗着人多就了不起?你们几个大男人也不嫌害臊!” 四人一怔,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一派掌门,这么多人联手对付一个女子,无论怎么说也有些不光彩,即便打败了她,也是颜面无光。 正在这时江迁却走了过来,对四人说:“这位姑娘所言有理。诸位何等身份,怎能对一个女子以多欺少呢!请四位回身入座,江某自有主张。” 四人回座,江迁对众人说:“此次结盟大会的规则是只论武功,不论出处。既然凌花落也来了,何不让他出手一战,较个高低?” 江迁说出这话,令众掌门大惊;洪耀大喊:“江兄,您说什么呢!他可是魔徒啊!” 江迁从容地说:“洪掌门、各位掌门,我中原武林以道义为大,素来说话一言九鼎,行事光明磊落。 第52章 既然这次大会的规则是不论出身何处,皆可参加比武,凌花落当然也可以代表冥水宫出战。无论是胜是败,比试之后再清正邪,诛杀此徒。这样一来既不会破坏此次结盟大会的规则,也不失诸位掌门的大家风范!更何况??”说到这里江迁看向台上的杨孤鸿,“杨掌门功力大成,未必会败给凌花落!” 江迁这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众掌门个个点头,不再反驳。 江迁对凌花落说:“凌花落,请吧!” 凌花落虽然不知道江迁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但如此情形对他来说毕竟有利。便点了一下头,“好!我要打败他,看看你们到底在他的身上搞了什么阴谋诡计!”而后对红儿说:“你先下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红儿:“那这家伙就先交给你了!放心吧,你要是打不过他还有我呢!”于是走下了台,站在就近位置。 凌花落悲声一叹,“杨孤鸿,我们相识一场,曾经并肩而战,共对生死。没想到今日竟会与你在此对决。我知道这些话你听不见了,但我只希望你快点醒来!” 而林铮又将袖口置于嘴边,那阵笛音再次响起;杨孤鸿本来无神的双目杀意顿起,恶视凌花落,右手成掌向他袭去! 凌花落身体翻飞,连连横旋,避过这一掌后人却飞向林铮,想要打断他发功! 林铮大惊,赶忙凝气提功,笛音更加凄厉,杨孤鸿竟比凌花落更快,在他身后瞬间欺身而至,双掌连推;凌花落见其攻势更盛,不能再顾林铮,只好将内力贯于双手,不断卸下来袭的掌力! 杨孤鸿排出的掌力如狂风巨浪一般势不可挡,凌花落自知不可能单以掌力取胜,却又不愿意出刀,怕伤到杨孤鸿;杨孤鸿双臂横摆,身形旋起,浑厚的内力如漩涡一般向凌花落卷去;凌花落的身体在空中连翻数周,险险避过这一击,便听到台角“咔啦”一声响,一根竹子做的旗杆被杨孤鸿发出的力道绞断,一截约三尺长的断竿飞来。凌花落伸手一接,便将这截断竿当作刀,回击杨孤鸿。内力一贯入断竿,便在凌花落手掌之上“刷刷”旋转;而后凌花落单手紧握断竿,使出“九旋刀法”! 然而那毕竟是根脆弱的竹竿,杨孤鸿面对直刺而来的竹竿毫不退避,用双腕一扣,将其扣住;双腕一用力,“咔??”竹竿断开;几乎是同时翻掌而出,猛然击向近在面前的凌花落!二人相距太近,凌花落已经不能再躲,只有将内力强凝于掌,迎面对接! “嘭!”双掌相抵,杨孤鸿被震得后退几步,而后站稳;而凌花落被他这一掌打得向后飞退至台边,险些跌到台下;他的右臂一阵发麻,并感觉一股焦燥的内力冲入身体,二脉中的真气翻腾涌动,有些紊乱。 正在凌花落暗自惊叹杨孤鸿这一身邪功时,突然听到他的口中发出了声音:“啊??”再看他,人已经收起掌式,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竟有惊慌之色,原先如死水一般的双眼也闪烁着痛苦的神色,悲伤地看着凌花落! 林铮心里一惊,再次加功凝力;凌花落见他身中自己阴寒内力的一击后略有清醒,心中暗想:难道阴寒的功力能够唤醒他?却在这怔神之际,再次响起的笛音让杨孤鸿略微恢复的神色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出手击来! 凌花落心中一横,双掌发功,接掌而去! “啪啪”一阵对掌声后,二人身体反向飞出;这次杨孤鸿竟然能开口说话,“凌……花……”刚喊出两个字却又被阵阵愈发急促的笛音压下心智,眼中的光芒渐渐又暗了下来;而凌花落却受了内伤,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红儿见他受伤,忍不住担忧,对他喊:“你怎样了?你没事吧?” 凌花落对她摇了摇头,而后手捂丹田,强忍住体内剧烈翻涌的真气,咬紧牙关说:“杨孤鸿,我一定要把你唤醒!”右掌一张,一股寒雾从掌上缓缓腾起;见杨孤鸿又抬掌出手,便直推而去,再次对上了掌! 两人双掌相抵,两股内力在掌间对冲,却没分开;凌花落只觉自己的内力从手掌上涌出后,如同水入汪洋;而杨孤鸿的内力似乎无穷无尽,且力道越来越大,不断冲击着凌花落体内的气脉! 杨孤鸿的眼睛渐渐睁大,脸上好像又出现了一点表情;突然,林铮笛音的旋律一转,杨孤鸿猛一振臂,“砰!”凌花落又被击飞,半空中仰面后飞的身影中,有一股鲜红的血随之飘出;同时听见杨孤鸿一声惊呼:“凌花落!你快走!” 这一声呼喊惊住了所有人;再看向杨孤鸿,面色十分痛苦,双臂猛然一开,口中大喝一声,“嘭”的一声响,一股劲风从体内涌出,长髯飘飞,衣衫鼓舞,似魔神一般令众人不寒而栗!而后脸上的神色又渐渐黯淡,立在那里面冷如霜地看着凌花落。 凌花落飞出台外,双脚踏地时一个趔趄,之后连退数步,口中喷血如注;红儿赶忙飞身而至,扶住他的身体,惊慌不已:“呀,怎么会这样啊?” 凌花落面露惨笑,对红儿说:“没想到以我的功力,根本无法让他醒来。杨孤鸿尚且有如此内功,控制他的林铮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红儿慌张地摇着头,“你受的伤好重,不要说话了!” 这次连一直向着江迁的洪耀也无法理解了,刚才杨孤鸿那声惊呼让他心中疑团顿起,站起身问江迁:“江兄,杨掌门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好像神志不清!” 江迁不慌不忙地说:“洪掌门,您切莫担忧。杨掌门自从回到天都门修练内功开始,便经常神情恍惚,可能有些走火入魔。我想过一段时间应该可以恢复。”未待洪耀回话,江迁又看向凌花落,“难得蔽派杨掌门神功入化,得以击败这魔徒,这才是最重要的!” 江迁这最后一句话中有话,已经对诸位掌门下了暗言;穆杰等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又拔出兵刃围了上来,想就此了结凌花落的性命! 红儿斜目一瞪,“你们想干什么?” 穆杰:“他也比过武了,是时候和他算一算那七百多被杀弟子的血账了!” 红儿怒道:“你们杀一个身负重伤之人,真是卑鄙无耻!” 林荣哼了一声,“听说他那次在宣城,被龙凤夫妇打成重伤,是淮南二老放过了他。中原武林给过他一次机会,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是他自己冥顽不灵,魔性不改!” 红儿冷笑,“你们要杀他,那就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便伸出一只胳膊揽在凌花落腰际,另一只手上下一翻,凝力于掌,而后一掌击向穆杰等人;几人感到此女子掌力如带劲风,意外之下慌忙避身闪躲;几名较为靠前的弟子被掌力击中,退倒在地上哀号;红儿趁此间隙赶忙运气提身,带着凌花落在人群头顶飞驰而过;几名掌门回神之后飞身追去;而红儿虽然带着个重伤之人,却身轻如燕,眨眼间便飞过人群;几人追到了穿云座口,便见她的身影在山林中渐渐消失。 穆杰惊呼:“这女子是什么人,轻功如此了得!” 林荣:“还追不追?” 穆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如此绝世轻功,我们根本追不上。先回去吧!” 几人回到台边,便看到杨孤鸿依旧立在台上;江迁见他们回来了,对几人说:“几位掌门请先行入座。凌花落已经身负重伤,那个女子会带他在附近疗伤,不会走远。一会儿大会结束后,盟主自有定夺。” 顿了一下,江迁对众人说:“杨掌门力挫魔徒,有此功力实乃武林之大幸!不知还有哪位英雄要上去与杨掌门再决高下?” 人群一阵沉默。连他们谈之色变的凌花落都不是他的对手,又能有谁将其击败? 江迁:“如果没人再挑战,便是由杨掌门担任山河会盟主!” 龙仁佑摇头叹气,自言自语道:“由一个空有一身功力却神志不清的人来当盟主,号令天下武林,真不知是福是祸!” 江迁未等答话,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出:“龙掌门此话不假。” 话音传来,人也到了台上;此人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面若寒铁,目如芒星;眉延鬓侧,唇接颊底??此人的长相既如神仙般不入俗世,又如妖鬼般震慑人心;而他的额头中间那道火焰形状的紫色印记,令人隐隐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 他轻瞄了杨孤鸿一眼,脸上淡然一笑,“我来打败他。” 24麓隐先生折桂盟主冥水少主负伤逃亡 面对杨孤鸿,此人非但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对他这一身不知从哪得来的鬼神般可怖的功力心生畏惧,甚至是神色轻松、举止自如;他向众人拱手一拜,“在下一介野夫,无名无姓,无门无派,因长年隐居山野,故自号‘麓隐先生’。今日在下不自量力,斗胆前来上台献丑,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林铮故作不悦之情,“先生无门无派,又如此面生,何以上台比武?要知道今日在此比武之人,不是一派掌门便是武林名士。不知先生何德何能,敢与在座诸位一论?” 众掌门虽然没有说出此话,但心中多少也是这样想;本来这些人对林铮从未视重,听他敢于说出众人心中之所想,而且言辞犀利,不留情面,对他竟会有些刮目相看;几名掌门忍不住面露赞许之意,对他点头微笑。 江迁按照先前所计,反驳林铮道:“林护法此言差矣。今日大选盟主,乃是影响天下武林明日情形之大事;比武而论,但求一个公正。既然身为魔徒的凌花落都能得到众位英雄的宽怀以纳,这位麓隐先生更应于此良机,尽展身手。 第53章 况且今日之事,最终目的是为了对付魔教冥水宫;天下儿女何止千万,高手如林怎会人人皆识;若真有隐士高人展露锋芒,助我等剿灭冥水宫,岂不是武林之大幸?” 江迁虽是对林铮说这些话,但众人听他言之凿凿,连林铮都哑口无言,再细细一想他的话也颇有道理,便都打消疑义,纷纷点头。 林铮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又缓缓抬起了袖子,遮在口边;笛声一响,杨孤鸿双眼一亮,抬手一掌直取麓隐先生胸前;麓隐先生未见用力,身形向后疾飘半丈远,同时微侧上身,避过杨孤鸿的掌力,却双手背后,并不出击;杨孤鸿再推数掌,麓隐先生身影如魅,以不可思议的步法连连闪过;众人看时,只觉台上两道快似闪电般的身影飞来突去,竟有些看不清招式,只能隐约看到麓隐先生一直背手不出,只作躲闪! 看来这麓隐先生果然有让众人大出所料的实力! 这一攻一守,很快便过了数十招的来往;而就在二人影子般的身法让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啪”!二人身法瞬间定在台上;杨孤鸿一掌正打在麓隐先生胸前,手掌贴在他的身上并未收回。这一掌着实有力,击在麓隐先生身体上后掌风激荡,将二人之间脚下早已被剑气割得七零八碎的毡毯吹起,四下飘落。 再看向麓隐先生,他非但没有被这一掌击飞,竟连脸色都无任何异样;他冷笑一声后突然长喝,背在背后的双臂向两侧一张;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从他的身体中荡开,杨孤鸿竟被反震飞身;就连坐在台下四周的诸位掌门也感觉到一股焦热的内力从上面汹涌袭来,大惊之下赶忙运气定身! 而麓隐先生不待杨孤鸿身形落稳,抢上一步,袭向他已然大开的正身,在他的内肩、胸口和腹部眨眼之间连推三掌;每击一掌,都有一道灿然光气从掌中绽散;杨孤鸿如狂风吹叶一般飞落在天都门众弟子身旁! 望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杨孤鸿,所有人都呆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功力!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想所未想!本来令众人无不心惊胆颤的杨孤鸿,在此人面前竟如枯叶朽木一般不堪一击! 麓隐先生又将双手背在身后,立在那里;全场敬畏,个个噤声! 台下,林铮面浮得意之笑,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没见主公展露身手,不但功力未减,甚至更胜往昔!”再看向江迁,他正如其他掌门一样,满脸震惊之色地看着麓隐先生。 林铮对江迁说:“别愣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我还有事要做!”说罢转身走到还躺在那里的杨孤鸿,将他背起,穿过人群走了。 江迁醒神,赶忙站起身来,对一片怔愣的众人扬声说道:“各位英雄,各位同道!真想不到这位麓隐先生深藏不露,如此神功真乃天下罕绝,出任武林盟主当之无愧!有此高人坐镇山河会,冥水宫纵然是鬼巢魔窟,又有何惧!” 众掌门再不敢有任何微词;洪耀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麓隐先生神功盖世,天下无敌,令在下大开眼界之余敬佩之至!从今往后在下将唯盟主您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人也都渐渐都站起身来,拱手作拜,不约而同喊道:“唯盟主马首是瞻!” 各门派众弟子及其他武林名士见各派掌门人都已臣服,立刻全部面朝擂台,齐声高喊道:“唯盟主马首是瞻!” 麓隐先生目色冷峻,微微扬头;他望向天都峰的远方??在他的脚下,缭绕的云雾中隐隐可见崇山连绵、峻岭起伏,阡陌交错、丛林葱郁;中原的广阔山河在大地上绵延,直至遥远的天边。麓隐先生似天神一般,在芸芸众人中间昂然而立! 山风吹起,他的衣袂猎猎而舞,双目闪烁着狂野的光芒…… 天都门一处偏僻之处。林铮看看四处无人,便将已经昏迷的杨孤鸿扔在地上,而后掏出笛子,说:“你现在可以醒来了。” 笛声一响,杨孤鸿双眼突然睁开,并立起身来,丝毫不像受伤之人! 林铮点头微笑,“鬼附,只要有我林铮在,你便永远也不会死。接下来,咱们这就去做该做的事情吧!” 说罢林铮转过身,向山下的方向走去;杨孤鸿如无魂之躯一般,木然跟在他的身后。 烈云镇郊,一条小河旁。 凌花落盘坐在草地上,运气疗伤;红儿在他身边焦急不堪地踱来踱去。 一刻钟的时间后,凌花落突然吐出一大口暗红发黑的血,而后缓缓睁开双眼。 红儿立刻俯身蹲在他的面前,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 凌花落:“好了一点。不过说真的,你们北门那个‘七阳回命丹’真是好东西,这次出来你要是能带上一大把就好了,现在正好能用上。” 红儿张大嘴巴,惊呼道:“啊?带上一大把?你以为那是花生米呢?”而后哼了一声,“看样子是好多了,不然不会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凌花落摇了一下头,“我现在只是将淤血逼出来,但是已经无法施展武功。这里离天都门太近,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 红儿将凌花落扶起,问:“我们现在去哪?” 凌花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伤疗好,然后再想办法见到杨孤鸿。他现在正被林铮用邪术控制,我一定要把他救醒!” 两人刚要离开,身后突然传出声响,好像有人来到。 “既然你这么想见到杨掌门,那就别急着走啊。”那是林铮的声音。 二人回过头,便看到立在那里失去心智的杨孤鸿,和站在他身边的林铮。 凌花落怒喝林铮:“混蛋!你到底在杨孤鸿身上用了什么东西?” 林铮:“哼,让你们开开眼界。我用的是西域魔药‘鬼附丹’,现在杨孤鸿已经失去原先所有的意识,是一个只听命于本人的鬼附!” 凌花落痛恨得咬牙切齿,“林铮,你好卑鄙,竟下如此手段!” 林铮:“鬼附丹能让受者的功力增长数倍,且无论身受多重的伤,只要以此丹药维持,便是不死之身!凌花落,看到你的朋友能有此功力,你应该高兴才对!” 红儿感觉蹊跷,“西域魔药?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铮对红儿诡异地一笑,“忘了自我介绍了。本人林铮,乃是西域昆仑派‘狰狞二使’之右使,幸会二位了!” 林铮的话一说出口,凌花落如触惊雷,身体猛然一震,而后抬头瞪向林铮,双眼中满是惊讶与恨意,“西昆仑!果然是西昆仑!原来这十八年来隐藏在幕后筹划阴谋诡计的真正黑手,正是西昆仑!” 林铮:“看来凌公子早已想到了,但却不敢确定。现在虽已确定,恐怕有点晚了。本派掌门段龙霄刚才已打败杨孤鸿,正式出任山河会盟主!” 凌花落已然明白了一切。“照此说来,十八年前袭击冥水宫七人并抢走陆尚渊的那封书信一事,也是你们西昆仑所为了?” 林铮毫不否认,“不错,不然怎能埋下中原武林和冥水宫十八年的宿怨,最终为今日的武林结盟开花结果呢!当年主公在杨烈云死后收买江迁,让他不断激化中原武林与冥水宫之间的矛盾,只等寻到时机,便以剿灭冥水宫为由,将中原十二大派结成一盟。” 凌花落点了点头,“果然是天衣无缝,毫无漏洞!” 林铮满脸都是得意的笑,“要说天衣无缝,还要感谢你凌公子。若不是你突然来到中原大开杀戒,搅得武林沸沸扬扬,今日的结盟只怕不会这么轻易就能实现!主公等了十八年,就是在等这一刻!” 红儿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地说:“何苦呢。就为了当个中原武林的盟主,前后费了这么大的周折。那个什么段龙霄,还真是卖力!” 凌花落却不以为然,“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段龙霄的下一步动作,便是倾西昆仑与中原武林之力灭掉其他三方暗门,吞掉整个天下武林!” 林铮:“哈哈哈……凌花落,你果然聪明!不过很遗憾,你已经看不到那一刻了。待主公大业得成之时,你只有在阴曹地府感叹主公的雄才大略了!”而后一抬手,将一支三寸长的玲珑竹笛置于嘴边。 红儿突然大喊一声:“你先等一下!” 林铮不知何故,顿在那里没有吹响笛子;凌花落也不解地看向红儿。红儿却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快逃命吧!”说着便不管他是否同意,施展轻功沿着河边飞奔。 林铮大笑,“好,今天就来陪你们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鬼附,杀了他们!”说着先一步飞身追去;杨孤鸿亦奋身而起,紧随林铮! 这一追一逃便在密林中展开。红儿的轻功果然顶尖于世,携着凌花落尚且身轻如燕,在林间急速穿梭;林铮也展开出自己一直深藏不露的身手,与杨孤鸿一道紧随其后,如两匹恶狼般踏草飞奔,速度却不比红儿慢! 转出密林,前面是一条在山间开辟出的险峻山道;红儿与凌花落沿着山道奔逃,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凌花落已经无法施展半分功力,全在红儿一人轻功的支撑下逃跑;而林铮和杨孤鸿却越追越近! 天色渐晚,也不知道他们跑了多远,红儿越发体力不支,最后在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下子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对追上来的林铮说:“你……你真是穷追不舍……你到底要怎样啊……” 林铮:“怎么,跑不动了?那是你们自行了断,还是由我的鬼附动手?” 第54章 红儿:“哼……明知故问!你要是我们的话,你会自行了断吗?” 林铮一愣,然后笑了,“你这小丫头还挺伶牙俐齿,不过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既然是这样,”他又拿出了那支笛子,“那就和鬼附较量一下吧!” 笛声一响,杨孤鸿便出手;红儿见识过他的厉害,不敢与他硬对,只是以轻巧的身法到处躲闪;杨孤鸿步步欺前,掌速越来越快,掌力越来越大,红儿连连闪避,频频后退,却总也无法占到丝毫上风。 打斗中红儿冲凌花落大喊:“你还愣着做什么啊?快跑啊!” 凌花落听她这么一喊,心中一阵感触,看似没有头脑、大大咧咧的红儿,其实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安危。此刻她自己能否活命都不知道,却仍想着让自己逃走。他牙关一咬,伸手拔刀出鞘,刚一运气便感觉胸口膻中、两肋期门三处穴位一阵阵剧烈的绞痛;他强忍着疼痛,用尽全身力气一刀挥向林铮! 林铮见他身形趔趄,刀气暗淡,便知他这一刀发得极其勉强,力道不济;一道微蓝的刀气斜劈向他的左肩,他并没有停止吹笛,只是微微一侧身,让过这一道刀气,而后右掌随意一推,凌花落砰然飞出,直飞向身后的断崖! 红儿大惊,立刻扔下杨孤鸿,飞身到断崖边,一把抓住险些坠下崖的凌花落;这时身后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正是杨孤鸿!红儿不作丝毫迟疑,将凌花落一掌推向旁边,自己的前胸已然大张,“嘭”!杨孤鸿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红儿胸口,红儿仰面飞离断崖,迅速坠入到悬崖下面的浓雾中…… 凌花落冲崖下失口大呼:“红儿??!” 从崖下传来红儿渐渐远去的喊声:“混蛋林铮??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铮望向崖下,说:“还怜香惜玉?总算把你这个棘手的仙人球解决掉了!”而后一步步走了过来,狞笑着说:“现在唯一能保护你的人也没了。这回如果我是你,就真的会自行了断。你觉得呢?” 凌花落强动真气,又受了林铮一掌,就快支撑不住了。他以刀支地,恨意满腔,“林铮!你若有种,就亲自动手取我性命,我不要死在自己的好友手中!” 林铮点了一下头,“好!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就做次好人,成全你便是了!”说罢双掌在胸前上下一合,一道金光在双掌间闪耀;而后左掌一横,那道金光凝于掌中,林铮身形飞起的同时,左掌直奔凌花落的头顶而去! 濒死的一刹那,凌花落闭上双眼,心中突然涌现出好多往事。他的养母凌汀,他的惨死于杨烈云之手的家人,他向六仙承诺会保护好的红儿,他的好友杨孤鸿、陆菲菲,还有他的那位红颜知己??苏媚霞。 他们会为自己的死而伤心么? “嗵??”“喔??!” 一声闷响之后,是林铮略带惊诧的呼声。 所有念头一闪而过。凌花落睁开了眼,看到林铮正用右手握着左掌,站在那里满脸愕然地左顾右盼。凌花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不解之际,从山道一侧的密林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如此少年英杰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 凌花落又惊又喜,“初前辈!” 一个身影从林中慢慢走出,正是初月谷谷主,初锦岚!而刚才在林铮击向凌花落的那一瞬间,正是初锦岚凝聚内力于双指尖,穿过树林的枝叶,不偏不倚打在林铮的左掌背,将他聚在左掌上的内力打散,救下凌花落一命! 初锦岚走到凌花落面前,伸手将他扶起。凌花落感到初锦岚握着他左臂的手中传出源源不断的内力,缓缓流入自己的经脉中,让他本因严重内伤而无法动弹的身体略感舒畅,并且可以立刻站起身来。 林铮:“你是什么人?” 初锦岚:“本座初月谷主,初锦岚!” 林铮霍然愕愣,左掌背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相信此人的身份??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仅以内力击散他的掌力,在这之前除了自己的掌门段龙霄,他还没见过第二人。功力可与段龙霄相匹之人,天下间除了暗门之主,又会有谁? 林铮心中暗叫不妙,脸上仍强作镇定,“真没想到,南初月也会出现在中原。” 初锦岚:“刚刚听说一个自称麓隐先生的人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如果不出本座所料,这个麓隐先生一定就是西昆仑掌门人段龙霄了吧?” 林铮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也不再说什么。 初锦岚看向凌花落,说:“先前我错估北门七仙女是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当日一别后,我一直留在中原调查此事,但都没有结果。今天听说天都峰顶刚举行过武林结盟大会,既然盟主并非女子,那便不是北七仙所为,并可确定是西昆仑无疑。” 凌花落:“晚辈也是刚得知此事。” 初锦岚见杨孤鸿眼中神色不对,便问:“杨公子这是怎么了?” 凌花落看向林铮,说:“被他用西域魔药控制,功力大增,但已经失去意识,只听命于他一个人。不知前辈是否能够将他救醒?” 初锦岚长袖一甩,“我尽力而为!”话音落,身影在凌花落眼前消失;再看向前方,初锦岚正袍袖翻舞,在杨孤鸿面前疾速旋身,双掌接连横扫而去!脚下的落叶与青草被他的内力纷纷卷起,刹那间漫天飞舞! 杨孤鸿在林铮的笛音催动下,抬掌迎击;每对一掌,便是轰然一声,一道道内力冲撞所迸发出的光气向两侧飞绽,周边的树木、草石四处乱飞! 初锦岚不愧是暗门之主,每一掌都震得杨孤鸿的身体向后退步;眨眼间过了十几招,初锦岚步步逼进,眼看杨孤鸿已无招架之式,身形一定,左掌向外一翻,立掌直推,“嘭”!杨孤鸿被击飞,身体撞断几棵手腕粗的树,而后重重摔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又落下地来。 凌花落见他躺在那里不动,不由地紧张起来,“初前辈!他怎样了?” 初锦岚:“放心,他死不了。但是我暂时还不知如何才能唤醒他。”又看向林铮,“先让这家伙吹不出笛音,再想办法唤醒杨公子!” 林铮眼睛里闪出一丝诡异的神色,说:“初谷主的身手果然天下一流。就算我林铮今日战死于此,能死在你的手中,也不算冤枉!”说罢抢先出手,向初锦岚击去! 初锦岚施掌迎击,两人又战在一处! 林铮第一次施展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愧是暗门之使,竟能招架初锦岚几十招;二人身影流转,掌风大作,“嘭嘭”的对掌之声不绝于耳! 凌花落看到林铮这般功力一直深藏不露,心中暗叹西昆仑的门派实力;他虽然尚未见到段龙霄,但只一个门内右使,便是自己身上无伤,也未必可敌! 再看向初锦岚,其功力竟不比自己的养母凌汀逊色多少;眼看着他所发的每一掌每一式都威力惊人,渐渐让林铮疲于招架,越发不支! 凌花落正出神看着二人交手,林铮翻身躲过初锦岚一掌,故作退避,身形向他这边移来一段距离;初锦岚欺身向前一进,林铮突然转身,直奔凌花落而来! 凌花落心里一惊,提刀同时连连退步,并摆出架势做好准备,若无法躲闪便硬接下他这一击;却愕然发现不知何时,林铮已将那支笛子衔在口中! 初锦岚见林铮击向凌花落,赶忙催身奋进,打算挡下林铮,却听到凌花落大呼一声:“初前辈小心!”同时听到一声尖惨的笛音从林铮口中响起! 初锦岚大惊之际听到身后风声乍起,立刻回身,杨孤鸿已至面前,抬手一掌击向初锦岚前胸;在这咫尺的距离内无论是谁都绝难逃过这一击,初锦岚却在一刹那将真气敛于胸口,“嘭”!掌中正胸,那口真气在关键时刻护住初锦岚;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后背一阵强猛的掌风吹来,“啪”!林铮全力发出的一掌正中初锦岚背心! 凌花落眼看林铮转身击去的这一掌打在初锦岚身上,急切大呼:“初前辈!” 林铮见偷袭得手,不作迟疑,口衔短笛,腾出双手,一边吹响笛子,一边与杨孤鸿一道提身立纵,在旋身飞起的初锦岚一前一后各自施掌,连连夹击!初锦岚身受十数掌,看得凌花落心惊不已,料得初锦岚必有性命之虞!却听到他突然大喝一声,双掌向两侧一开,“破!”两股浩然狂力从双掌上排出,林铮与杨孤鸿被同时击飞出几丈远! 林铮万没料到这接连不断的重击竟毫不奏效;初锦岚这双掌回击的力道甚至比先前更加浑厚,林铮的身体在半空中飞出之时便感觉内脏被掌力冲击,经脉亦受损,恐怕无法再战下去,便在落地之时就势向山林中快步逃走;临走时还不忘再吹出一声笛音,杨孤鸿听到笛音也顺势提身奔逃,身影在林中转瞬消失。 初锦岚飘然落地,面色却无异样,只是声音淡然地对凌花落说:“他们逃走了,我也不想追了。你随我下山去吧!”说着便顺着山道向山下走去。 凌花落惊愕地看着似乎毫发未伤的初锦岚,跟上几步走在他的身旁;他不敢想象身中林铮与杨孤鸿那般顶尖高手十几掌重击的初锦岚会安然无恙! 即使是南初月开山祖师初子阳,亦无非如此! 走了好一段路,凌花落终于忍不住说:“初前辈,您的功力简直……” 初锦岚却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别说话,快走!”说着又加紧脚步。 凌花落不知何故,只好带着心中的疑惑与惊叹,默然随他走着。 第55章 快到山下的时候,初锦岚却离开山道,向旁边一处树林走去;凌花落虽不明白这是所为何意,却也不好开口再问,只有随他走进了树林。 在林中,初锦岚站住脚步,回过头望去,已经望不到山道,便放下心来,说:“已经没事了,现在你安全了。”说话的时候,嘴角竟不断涌出鲜血,汩汩淌在胸前的衣衫上! 凌花落见初锦岚口涌鲜血,身体渐渐向后仰去,惊惧之余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没有来得及,眼看他倒下! 25初锦岚傲魂断中原凌宫主巧遇小仙女 初锦岚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倚在一棵树上;树干一振,叶子簌簌落下。 凌花落上前一步扶住他,“初前辈!您这是怎么了!” 初锦岚:“是我太轻敌了。真不愧是西昆仑右使,每一掌都打在要害之处,每一掌都是致命之力!我,命不久矣。”他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不断涌出口;先前炯然的目色现在已然迷离涣散,人已是奄奄一息之状! 凌花落猛摇几下头,“不!初前辈,您别说话了!这里离休宁县不远了,我这就背您去县城里找个地方疗伤!” 初锦岚惨然一笑,“不用了。我受那般重创,已经是五脏俱裂;最后的那掌回击是我自断十二脉之六才得以发出。如今我已是灯尽油枯……”说到这里初锦岚身体一震,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被咳出的口口黑血中果然有内脏的碎块! 凌花落触目惊心,揪心不已地喊着:“初前辈!初前辈!” 初锦岚眼中的光芒又暗了一些,声音也细若游丝:“你……你听好了……我的死讯万不能让段龙霄知道……林铮受我那一击,定会让他们不敢再对南初月轻举妄动……所以你要将我的尸体就地掩埋……不必带回初月谷……还有,”初锦岚一把抓住凌花落的胳膊,另一只手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上面刻有和他额头上一样的弯月,“你拿着这块玉牌去初月谷……让我的女儿初韵柔接管初月谷……” 凌花落接过玉牌,紧紧攥在手上,对初锦岚使劲点了点头,“初前辈,您放心!您所说的我一定会做到!” 初锦岚略感释怀,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抬头望向天空。 “风烟渺渺云漠漠……清魂一缕海天阔……南雁归去途无多……只恨贼不破……” 只吟完这一半,他眼中的神色暗淡下去,逐渐无光。而他的双眼所望之处,正是向南的方向。只是夜幕蒙空,他能否望到自己的家? 凌花落看着初锦岚的生命就这样熄灭,感到一股巨大的悲痛正在撕扯着他的心。一方至尊,不甘而寂;一代英豪,就此断魂! 鸟无声,山寂寂;夜正长,风淅淅! 死得这般无声无息,怎能不让人郁懑! 凌花落慢慢站起身,头仰苍穹,悲哀一叹;闭上双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淌出,顺着脸庞缓缓滑落。飒飒夜风吹过心头,凌花落字字凄哀地吟出下半段?? “雾霭沉沉雨蒙蒙……傲意万钧霄汉腾……后浪凯旋酒不冷……留待功庆成……” 红儿在坠下山崖之时,便看到脚下的断崖上交错支棱地生长着很多松树,可以让她借以垫脚,不至于直坠崖下。 她的身影在断崖间踏枝而落,最后来到崖下。这里是一处很普通的山谷,在草木间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小路,看样子是有附近村民经常出入所踏而成。红儿调理了一下内息,便顺着那条小路向谷外走去。 出了山谷,眼前是一片不大的树林;红儿刚走进去,便隐约望见林中似乎有个人立在那里,好像在看着什么。 红儿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来到那个人背后的一棵大树后面。那是个女人,身着海蓝色衣衫,仅从背影便觉此人有种特别的雍容与尊贵,令人心生敬畏! 红儿刚在大树后面稳住脚步,那个女人说话了:“请后面的朋友出来吧。” 红儿在惊诧中慢慢走出来。以她的轻功竟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就被发觉到,这个女人定是深不可测,让她感到有些可怕! 那个女人转过身,与红儿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面有赞色,感到眼前一亮;彼此都有些惊异于面前的奇特之人! 红儿的目光落到她额头上的水纹印记时,不禁失口而喊:“冥水宫!” 那女人略感吃惊,继而脸上涌出令人心生舒畅的和蔼笑容,“不错,我是冥水宫的宫主凌汀。这位姑娘何以得知我的身份?” 红儿一听是凌花落的母亲,不知为何心中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赶忙调整仪态,恭敬地说:“幸会凌宫主!在下红儿,是北门第七仙,也是凌花落的好朋友!” 凌汀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笑眯眯的双眼看着红儿,“噢?犬子花落能与北门仙主成为好朋友?红儿仙主,您真是太抬举他了!” 红儿不太懂客套,只是使劲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凌宫主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汀:“听手下的人说,最近中原江湖风波更剧,局面愈发不安;花落又杀了中原各派七百多弟子,震怒整个武林;十二大派结盟为山河会、共对冥水宫一事,想必红儿仙主也已知晓。我担心花落的安危,所以亲自来到中原找他。您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红儿低下了头,“凌花落他……” 凌汀上前一步,不安地问:“他怎样了?难道他,……” 红儿又抬起头,“凌宫主您切莫担心,我们只是遭到昆仑右使林铮的追杀。我被他打下悬崖,尚不知凌花落的情况。他未必会有不测!” 凌汀一惊,“昆仑右使?竟会是西昆仑!” 红儿:“其实我也是刚随凌花落来到中原不久,这一切都是听凌花落所说的。”红儿便将凌花落在北门计破北斗霞芒后随自己逃出桃花谷之事、西昆仑密计攥取中原武林的阴谋,以及他们在结盟大会上遇见杨孤鸿,而后身负重伤和自己逃跑的经过说了一遍。 凌汀眼中担忧的神色依旧未减,“他身负重伤,不能施展武功,又面对昆仑右使这样的高手和鬼附,只恐怕是凶多吉少……” 红儿虽心知凌花落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不知为何,她自己绝不希望也不愿意相信会是这样,便安慰凌汀说:“不会的!凌花落他……”她想找出一个理由来给凌汀也是给自己一个希望,却怎么也找不到。 凌汀:“我刚从你说的那处断崖上走下来,沿途并没有见到任何尸体。”说到这里又转过身子,“你瞧,这里有一些血迹。如果这是花落的血,那么他的尸体应该就在这附近。我想在这里找找,如果真的看到他的尸体,便带回冥水宫……”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且有一丝悲伤在其中。 红儿的心绪更加低落,“我,陪你一起找。” 二人顺着林子向里面走去,都不再说话。 红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滋味,悲伤、焦虑与恐惧在她的心间一起翻滚的滋味。她害怕见到凌花落的尸体,害怕见到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一幕;在四处寻看时她感到眼眶中有些酸涩。如果真的看到他的尸体,恐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泪涌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心情,因为她还没有也不懂得去意识到,在与凌花落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少年已在不知不觉间牵住了自己的心;此刻的她只明白一点??如果凌花落死了,她会非常伤心。 凌汀愁眉深锁,神色黯然。凌花落虽是她的养子,但无疑已是她的至亲至爱,虽无血脉之连却有无法割舍的母子之情。十八年的养育让凌汀视其与亲生骨肉无异,如今一旦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永远剔离,那种割心之痛该如何平息! 但一想到那七百多死于凌花落之手的各派弟子,凌汀又心生无奈。谁人无父母?当那些弟子的父母得知了自己儿子的死讯时,他们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又该如何承受?凌汀在心中叹了口气??也罢。若凌花落真的死在这里,也算是为他所杀的那些人偿命吧! 二人在林子里越走越深,最后凌汀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停了下来,怔在那里。 红儿心一紧,快走几步来到她旁边,“凌宫主,怎么了?” 凌汀伸出手,拨开几根满是叶子的树枝,便看到下面的土好像是刚翻过一样。 凌汀:“这里的土有人动过。而且看样子,这里好像是埋了人。” 红儿向前猛跨一步,盯着那块地方,张大嘴巴却不发言表,似乎被震惊一样;继而突然大声喊着:“不会这样的??!”而后蹲下身体,用双手开始挖土;她的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一边挖一边哭喊着:“凌花落!你这个坏小子!我为了你偷跑出桃花谷……我为了你被打下悬崖……你现在竟然就这么死了……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啊……!” 凌汀在看到那片土时,虽然心中的惊惧绝不比红儿少,但她毕竟年长沉稳,且又是一派掌门人,情绪轻易不形于色;却没料到红儿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她看着眼前已经在焦急与伤心中完全慌乱的红儿,心中又酸又怜。 红儿的双手、胳膊、衣衫上满是泥巴,就连脸上都沾了一些;眼泪流下,淌过脸上的泥垢,留下两条明显的泪痕。 凌汀见状,心生不忍,便也蹲了下来。她并没有让红儿停下的想法,只是默默地伸出双手,同红儿一道,挖掘着地上的泥土。 二人没挖多久,便从土中露出一个人的手臂。 第56章 红儿一把握住那条手臂,使劲向土外拉,边拉边泣不成声地喊着:“你快站起来……如果你敢就这么死了……我饶不了你……” 凌汀突然示意红儿停手,“红儿仙主!请您等一下!这个人不是凌花落!” 红儿一愣,看向凌汀的时候松开了那个人的手臂,也停住了哭泣,“凌宫主,……您说这不是凌花落?”说话间盈泪的双眼中闪出一丝喜悦的光芒。 凌汀拾起那人手臂,看了看后说:“没错,这个人不是凌花落。他的手不是这样。” 红儿更感欣喜,却又略有犹豫,“您确定他不是凌花落么?” 凌汀点了点头,“我是拉着他的手将他从婴儿抚养成人的,他的手我这个做母亲的要比任何人都熟悉。红儿仙主请放心吧。”她安慰着红儿,自己的心中也宽慰下来。 红儿破涕为笑,“太好了!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 凌汀对她微笑说道:“红儿仙主如此牵挂花落,凌汀深表感激。” 红儿见凌汀的双眼中满是看到自己心事后的笑意,脸颊一红,为刚才的失态感到非常尴尬,只有连连摇头,“只要他没死就好。”而后扭过头,不好意思再看向凌汀。 凌汀也看出她的羞窘,便转回话题,低下头看向埋在土中的那个人,“看样子这个人刚死不久。他会是谁呢?” 红儿已经完全放心,根本不在乎脚下的人是谁,“反正不是凌花落就好。不然咱们挖出这个人看看是谁吧!”说罢又要动手去挖。 凌汀制止了她,“不可。既然此人并非落儿,那便不该乱动他人尸骸,否则是对死者的不敬。咱们这就把他埋回去吧。” 二人重新埋好那具尸体,又将那些枝叶盖回在那块地面上。 红儿:“凌宫主,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找凌花落?” 凌汀:“不急。花落既然没死,那便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人救走了他。现在我们这样没有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到附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红儿却还是有些心急,“可是,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眉目?” 凌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瞧,你现在的眉目都沾着泥土呢。等你洗干净了,不就有眉目了吗?” 红儿满脸窘相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眉目啦!” 凌汀看着红儿,眼中露出对红儿的悯爱之色,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走了。 红儿跟在后面,两人出了林子。 天都门。怀义堂内。 麓隐先生于主座正襟危坐,威风凛凛地望向下面众人;各派掌门在堂内分立两侧,却再也没有人叫他们“掌门”了;以往中原十三门派,除了嵩山少林寺,其余都已是山河会的分堂,众位昔日掌门如今分别是各堂堂主,此刻正在受麓隐先生的逐一册封。 当念到江迁的名字时,江迁心中一阵激动与欣喜。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十八年的辛苦谋算如今一朝实现,他为之长期效力的西昆仑如今终于高居盟主,整个武林此刻便是他一手而握,自己的功劳终于有了回报! 麓隐先生慢悠悠地说:“我看那杨孤鸿神志不清,根本担任不了天都堂堂主一职。江迁,以后就由你做天都堂堂主,管理天都堂。” 江迁如雷轰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头,惊愕地瞪向麓隐先生! 麓隐先生无视他的反常表情,继续说:“天都堂正是山河会坐镇之地,以后天都堂负责山河会的采购、秣马、信达等一切内务工作!” 江迁刚开口要说话,站在麓隐先生身旁的林铮对他说:“还不谢过盟主的重用?” 江迁看向林铮,此刻他正和薛宁分立麓隐先生两侧,成为山河会左右使。江迁一下子明白了,林铮必然没在段龙霄面前说自己的好话,才会让他不得大用。 江迁恨恨地瞪了林铮一眼,却又慑于段龙霄的威力,只有拱手一拜,无力地说:“江某多谢盟主重用……”便回到原先位置。 麓隐先生:“众位既然身为昔日各派掌门,必是武林中的顶尖人才。如今诸位英雄能够荟萃于此,彼此间的宿怨便要一笔勾销。从今往后精诚一致,尽快将魔徒归于缧绁,不得相阋门内,不得心存二念!若有不从,绝不轻饶!” 满场之人,还有谁敢不从。众人纷纷半跪揖礼,齐声高呼:“谨遵盟主教谕!” 麓隐先生点了点头,稍有满意之色,“众位请起。关于剿灭魔教冥水宫一事,不宜操之过急。魔教所在之处素来不为人知,究竟有何实力亦尚不为人所知。所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尽可能掌握魔教的一切信息。杭州水云堂、苏州南苍堂临近东海之滨,由此二堂负责搜寻冥水宫的魔窟之地;其余各堂负责寻找凌花落一干人的下落。一旦发现他的行踪,立刻飞书回报;切不可贸然出手,重蹈那七百多弟子的覆辙!现在请各位堂主飞鸽回堂,由堂内护法、长老暂管堂内一切事务;诸堂主暂留黄山,等候调派!” 众人齐呼:“谨遵盟主吩咐!”便各自出了怀义堂忙事去了。 麓隐先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进内堂;江迁没有随其他堂主一道出去,看着麓隐先生离去,便跟在他身后,进了内堂中。 麓隐先生发觉到身后的江迁,并没有回头,只是停住脚步背对着他。 江迁拱手一拜,“主公……” 麓隐先生却突然动怒,“叫我盟主!” 江迁惶然之下赶忙改口,“盟主!” 麓隐先生:“我明白你为什么来找我。但是这十八年来我交给你办的事情,你办得究竟如何,我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难不成现在还向本座想邀功?” 江迁虽心有忌惮,但一想到自己得非所愿,便鼓足勇气说:“江某不敢。但是盟主当年曾对江某承诺过,大业得成,便共分天下;这些年来江某为您鞠躬尽瘁,自问也算尽了全力,如今却只被置身于山河会一隅,江某实在想不通!” 麓隐先生冷哼一声,慢慢转过身,看向江迁,一双煞气悚然的眼睛好似利刀一般将他戳矮了半截;江迁赶忙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麓隐先生:“仅仅摆平中原各大派,就觉得大业得成?早知你会是如此鼠目寸光、胸无大志之辈,本座当年定会另觅人选!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反思自己的办事不力!” 江迁仍不甘心,“可是……” 麓隐先生双目一凛,“怎么,江迁你不是要在本座面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吧?” 江迁心中一惊,一抬头便看到麓隐先生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杀意,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腾然升起,继而全身都感到发凉,不敢再说下去,赶忙拱了一下手,“江某不敢!不打扰盟主了,江某告退。”而后转身离开内堂。 走出内堂门口的时候,江迁看着空荡荡的怀义堂,心中百味翻腾。过了好久,他的脸上恨意渐起,双手成拳,越握越紧,心中暗想着:“段龙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要让我抓到机会,否则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雁荡山北。翠杨庄郊外。 虽然时已近秋,但江南的气候依旧炎热难耐。骄阳毒辣,炙烤着山林草地,阳光照射在漫山遍野翠绿的树叶上,在偶尔吹来的微风中闪着斑斑刺眼的光。 凌花落拖动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一处茶摊,捡了处阴凉的地方,坐在简陋的长凳上,要了碗茶,边喝边四处望望附近是否有初月谷的入口。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是三个人,且都会武功。他们坐在凌花落后面的座位上,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要了些茶水,便开始聊天。 其中一人说:“廖堂主,以后您可就和那十二派的掌门人平起平坐了!” 那个廖堂主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那人说:“山河会一成立,十二派变为十二堂,以前的掌门现在都是堂主了。咱们括苍派又没入山河会,廖堂主您的身份自然是和他们同级了!” 另一个说:“那么山河会这些堂主日后如果再见到咱们的掌门人,不但不会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扬,更得礼敬有加才是!” 廖堂主哈哈大笑,“这话不假!哼,号称十三大派,一个魔教的小毛贼就把他们弄得紧张兮兮成那样子,又比武又结盟的。真是群没用的东西!” 凌花落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却摇头苦笑。 三人聊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时,在远处的路上有一个少女从满地盎然的绿意中走过;她身着洁白衣衫,淡绿色的衫摆与一头如水的长发若风中柳叶般一起飘舞;她身段绰约,步伐盈美,薄丝面纱下隐约可见其脸侧的俏美轮廓;虽然一直看不到她的正脸,但那轻柔娇美的身姿却很引人注目。 少女沿路而行,并没有向茶摊这边走来,只是顺着路继续走向山脚。 而那三个括苍派弟子却似乎像见到了宝贝,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名少女的身影;廖堂主发出一声轻佻的嘘声,另外两个人也蠢蠢欲动。 身边一个弟子嘿嘿一笑,说:“廖堂主,这个姑娘不错啊!” 廖堂主也不怀好意地笑着,“哼哼哼……正闲得发闷,老天就给咱们送乐子来了。走,咱们这就跟上那个姑娘!” 三人起身,跟了过去;凌花落略侧过身,看向他们。 那名少女便觉察后面有人跟随,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三人也停住了脚步。 廖堂主:“这位姑娘要去哪里,让我们陪你一路如何?” 第57章 少女没有回话,也仍旧没回头。 一名弟子有些不耐烦,“喂,居然敢不理我们。你可知道你身后这位可是括苍派流竹堂的廖堂主,你这丫头不要不识抬举啊!” 另一名弟子也跟着起哄:“就是!我们廖堂主要陪你同路,你应该感到荣幸!” 少女还是不回头;凌花落却在他们身后说:“你们真是无聊!” 三人立刻回头,便看到凌花落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廖堂主见有人打扰,心中顿觉不快,却见到眼前这个少年相貌不凡,英俊轩昂,便觉得心中有些无底,说:“你要干嘛?” 凌花落:“劳烦这位廖堂主高抬贵手,放那个姑娘走。” 廖堂主岂肯甘心就范,“你说放就放?想充英雄,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说话时已拔出剑;其他二弟子也都出剑,便要与凌花落动手。 凌花落气脉略张,稍微用力试运内功,腹部与胸口又是痛感大作,似乎仍无法施功。他暗自叫苦不迭,此刻可真的是虎落平阳了。 廖堂主见他不说话,以为这个少年对自己有些惧怕,心中更觉得意,立刻将剑身一横,“想找死,那就成全你!”便提剑击去! 凌花落向后速退三步,侧身让过这一剑;那两名弟子又左右攻来。 以这三人的武功,凌花落在受伤前连三成的功力都用不上就能将其轻易击败。但眼下他重伤在身,未及疗养恢复便马不停蹄赶来雁荡山区,一身武艺已然无法施展,只能挪动着滞涩的身躯,躲闪着他们的三脚猫功夫。 却在此时那名少女竟回过头;凌花落无意间一瞥,惊讶地看到她的额头上有个与初锦岚一样的银白色的弯月印记! 凌花落失口而喊:“初韵柔!” 少女眼中立现震惊之色;而凌花落却在这分神一刹那,步伐没有走稳,眼看三把利剑同时击向自己,已无法躲闪,只好提刀出鞘,咬牙忍痛强运真气,九旋刀法的“旋浪奔潮”一招出手,身体横空急翻的同时一片“啪啪”脆响,三人手中的剑瞬间全被斩断! 三人哪见过如此凌厉的招式,手握断剑站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凌花落。 凌花落的身体落地时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接着一口血喷涌出嘴;他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看向初韵柔,傻笑着对她说:“呵呵……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呵呵呵呵……”而后“扑通”一声,仰面跌倒。 26凌花落拜别初韵柔两母子重逢休宁县 凌花落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小院子的石板地面上。他的周围满是盛开的白色花朵,花瓣的形状好像少女半张的手掌,在旭日下静静地托起一片灿烂的霞辉。 凌花落小心地挪了一下身子,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却不料身体竟很顺畅,并无半点疼痛的感觉。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到自己的那柄刀正放在旁边的石阶上,他便握在手里。回想自己晕倒前的情形,后来应该是被初韵柔救到这里;凌花落正在暗自庆幸与她的巧遇时,耳边传来一阵阵笛音;那笛音竟似猿猱啼血一般悲惨凄切! 凌花落顺着笛音走出了院子。前面是一条碎石铺成的路面,在树林的荫翳中蜿蜒着通向一堵长满翠绿藤蔓的石墙。凌花落听出那笛音正是从那堵墙后发出的,便顺着碎石路来到石墙下,从旁边一方月形小门走入,来到院中。 院子的大部分地方都是池塘,水面上满是荷花盈盈盛开,荷花下的鱼儿攒尾而聚,慵懒地挪动着身躯;在院子的正中央,水榭凉亭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她正手持一根横笛,面向脚下的水面吹奏着。随着阵阵笛音响起,凌花落在隐约间感觉到有一股柔和的内力从笛腔中缓缓荡出;她每吹一个音符,水面上都有被内力击开的涟漪!??如此深厚的内功,就连凌花落都自愧不如! 这个少女,便是初韵柔。 而她吹笛的身影如幽兰般清新柔婉,那幅景象好似绝世的画卷一样令人迷醉;当凌花落走近些时,初韵柔有所觉察,停住了吹奏,轻轻转过头,看向这边;从她的模样看来年纪与凌花落相仿,她肤色白皙,娇美俏丽的面貌似含苞花蕾,明亮柔美的双眸如平湖秋水;绿云扰扰,盈袂飘飘??好一个江南绝色小美女! 初韵柔面色淡然地看了一眼凌花落,又扭过头,不作声响。 凌花落走近水榭,在旁边的石台上坐下,也没有说话。 良久,初韵柔突然问了一句:“我爹是怎么死的?” 凌花落大惊,站起身来,“你,你已经知道了?” 初韵柔站起来,回过身子看向凌花落;他这才看到初韵柔的双眼圈微微泛红,似乎刚哭过。她说:“我在把你带回这里时,发现你身上有我爹的‘明月玉珏’。那是初月谷代代相传的谷主信物,物在人在。若让它落于他人之手,除非谷主死了。” 回想初韵柔刚才所吹的那一声声凄哀的笛音,凌花落这才感受到此刻她心中的悲恸,不禁暗赞着她的坚强刚毅。承受着丧父之痛的初韵柔竟会强忍住巨大的悲伤,而外表却如此平静,若换作普通少女,恐怕此刻早已呼天抢地,痛苦不堪。 凌花落沉声说:“初姑娘,希望您节哀顺变。初前辈为了救在下,在黄山下与西昆仑右使林铮交手,不巧中了他的奸计,结果……” 初韵柔:“西昆仑……暗门相残……果然是这样……”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凌花落:“在下奉初前辈遗命,将那块玉牌带给初姑娘,让您接管初月谷。没想到刚到这里便与初姑娘巧遇。” 初韵柔:“能让我爹出手相救的人,整个武林没有几个。你是谁?” 凌花落:“在下是东海冥水宫宫主凌汀的养子,凌花落。” 初韵柔的眼睛顿时大睁,紧盯着凌花落,“冥水宫的少主?”她上下仔细打量了凌花落一番,看得凌花落浑身都不自在;继而她的神情又恢复平静,“你在对付那三个括苍派的小毛贼时身上有很重的内伤,无法发功;最后强发的那一击,除了暗门的人,确实没有人能发得出来。??姑且相信你。” 凌花落:“在下不敢也没有必要欺瞒初姑娘。” 初韵柔:“那我爹的尸体呢?” 凌花落:“情况非常,此刻初前辈的死万不能让西昆仑知道,否则会对初月谷不利。所以在下已将初前辈安葬在休宁县郊的一处林中,不能带回这里,望姑娘见谅!” 初韵柔点了一下头,而后又转过身,背对着凌花落,“西昆仑的人为何会在中原,又怎会与凌少主结怨?” 凌花落便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初韵柔一直背对着凌花落,不发一言,且面色一直平稳,直到听到自己父亲死时的情景,才略有动容,再次涌上心头的悲痛让她不禁闭上了双眼,强忍着眼中的泪,没有流出。 虽然初韵柔所表现的那种冷静让人赞佩,但凌花落仍然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冲动行事,便不忘再次叮嘱:“初姑娘,初前辈的死是绝对不可以让段龙霄知道,无论您现在多么伤心,对段龙霄多么恨之入骨,都不要轻举妄动!” 初韵柔平淡地说:“我知道了……” 凌花落上前几步,走到初韵柔面前;初韵柔似乎有些猝不及防,赶忙用手在脸颊上抹了一下,并将脸扭向另一侧??她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在流泪。那种少女特有的刚强,比之男儿又能逊色几分? 凌花落不禁对其悯然,“初前辈是为救我而死的。这个仇,我凌花落纵身赴万死,也一定要报!请初姑娘相信我!” 初韵柔慢慢将视线挪回到凌花落的眼睛上,眼角泪痕未干,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丝笑容有些凄凉,轻声说:“谢谢你,凌花落。” 凌花落本来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阅人不多,现在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奇女子,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初韵柔那双清澈俏美的双眼,在流泪之后略带哀伤与幽怨,更显娇楚动人;而在哀伤中却对他露出一点笑意,那种令人迷醉的感觉无法言表。凌花落竟有些胆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稍有惊慌,只好低下了头。 初韵柔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凌花落脸颊上竟泛起一线浅浅的绯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也有了一点好转;只不过那点感觉就像一小粒冰糖放入到整锅的草药中一样,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充斥她心间的仍旧是无尽的伤苦。 两人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凌花落在窘迫之下转过身,看向它处。 初韵柔却又走到凌花落面前,看着他正色说:“凌花落,你听好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许再说出赴死的话,知道么?” 凌花落不知她为何会这么说,疑惑地看着她。 初韵柔:“家父舍命救下你,如果你不珍重自己,家父岂不是白白送命?” 凌花落心有所解,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我绝不会让初前辈枉死的!” 初韵柔又面露笑容,“这是我们的约定。你答应我的,不许食言。??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用初月谷的‘龙滟归元功’替你疗好了伤,并且以‘垂月幽兰’助你调顺气息,算作是你在初月谷口为了我不顾性命地击退那三个毛贼的回谢。” 凌花落这才明白,她将自己置身于那片奇异花丛中的用意。他又想起自己昏迷前与那三名括苍派弟子交手的情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那三个毛贼的身手,在初姑娘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第58章 早知道您就是初姑娘,我也不会那么拼命。” 初韵柔轻摇一下头,“当时你又不知道我是谁,而且你自己都不能发功了,却还要舍命救人,足见你是个侠义心肠之人。现在你的功力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继续你自己的使命了。” 凌花落:“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鬼门关口爬回来了。既然我凌花落能有这么多次大难不死的经历,那便是天不亡我,要我替天行道!” 初韵柔见他活力十足,心生赞许之感,说:“你说得不错。我相信你一定会揭穿段龙霄的阴谋,完成你的使命;我也可以在这里安心打理门内事务了。” 凌花落使劲点了一下头,握在刀鞘上的手更紧了,“初姑娘,多保重!” 说罢凌花落运起内力,惊感身体功力已恢复到如此程度;他提起身法,跃向池塘,足点水面,若蜻蜓掠水般飞出庭院…… 初韵柔看着凌花落离去的身影,脸上柔笑渐露,“凌花落……这个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抬起手中的笛子欲再次吹响,却突然感觉心中悲伤的感觉已不似先前那般强烈了,甚至出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支撑起自己本来几近溃废的精神。 她又放下了笛子,略带感激之色地望着凌花落离去的方向。 “凌花落……” 山河会,天都峰顶。 麓隐先生正立在悬崖顶端,眺望着黄山的壮美景色。 林铮来到他的身后,拱手道:“盟主,您找我?” 麓隐先生仍背对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兀自朗声吟诗。 鲲岂北溟闲游类,化鹏扶摇振翅飞; 朝起昆仑野墟里,鹏程万里天未微。 翼遮江山饮河渭,又向东海访神嫘; 何当曝鳍碣石顶,睇眄中天舞雄威。 林铮听罢哈哈大笑,“盟主您身怀傲绝天下之无上神功,胸有吞吐天地之凌云壮志,腹藏包敛宇宙之妙算神机,麾臣忠诚死节之赤胆英豪,夫英雄所具,盟主无所不具!” 麓隐先生也大笑,回过头拍了拍林铮的肩膀,“你这句‘麾臣忠诚死节之赤胆英豪’说得好,一语三关啊。赞扬本座之时还不忘表白自己的忠心,更自称英豪,真不愧是林铮!” 林铮再拱手,“盟主过奖!林铮在盟主面前自大狂傲,惶且愧然!” 麓隐先生:“你不必太过谦虚。这么多年来,你为本座立下的汗马功劳,本座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过眼下大业伊始,切要忌骄忌躁!” 林铮:“谨遵盟主教诲!” 麓隐先生:“好了,我们谈些正事??依你所见,那初锦岚的功力当真如此高深?” 林铮:“初锦岚身中属下和鬼附十数掌全力之击却毫发无伤,这等功力确实高强得出人意料。属下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祖师爷段成辉在世,也不会对其小觑。” 麓隐先生点点头,“暗门之主,非比寻常。在你来中原之前我便说过,对于暗门之主的实力,宁可高估,不可小视。现在你明白了吧?再退一步讲,除了四方暗门,这泱泱天下江湖之中,总有高人隐士不为人知。所以,永远不要认为本座是天下第一。” 林铮:“盟主所言极是。我看那凌花落年纪轻轻,竟能与鬼附对抗几十招;想来那冥水宫宫主凌汀,定然是神鬼般的武艺造化!” 麓隐先生:“不错。但想灭掉凌汀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我所担忧的是凌汀一死,若北七仙与南初月同时插手,恐怕我们要面临极大的压力。所以林铮你要协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十二名掌门人对我心悦诚服,忠心不二,凝聚实力以对南北两暗门。” 林铮应命,又问:“那个江迁,好像对盟主的安排心有不服……” 麓隐先生不屑一顾,“以往本座没来中原,那个江迁还能靠自己的摇唇鼓舌骗一点武林声望;现在冥水宫让整个中原武林都坐立不安,经过那次比武后本座便是他们日后安心活命的希望。至于江迁,只要他杀不了凌汀,从此以后在中原人心中便什么都不是,明白么?” 林铮想了一下,麓隐先生所言确实不假;而后又问:“这次结盟大会,中岳少林寺没有参加,日后恐怕不会轻易听令于山河会。” 麓隐先生:“先不要管这个。少林寺素来与世无争,若我们过于勉强,只会引发中原武林的内部矛盾。只要少林寺与我们保持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便无大碍。” 顿了一会儿,麓隐先生说:“至于凌花落,只要你一收到关于他的消息,马上通知我。我要亲自出马会会他。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每次都那么走运!” 林铮:“盟主是要亲自杀掉那小子,以巩固自己在中原武林中的威望?” 麓隐先生摇头,“杀他?他只是一个毛小子而已,杀了他能有什么价值。你不是说那个凌汀会有鬼神般的武艺造化么?既然这样,我也不会轻视于她。如果我活捉凌花落,那便能引出凌汀!有了她的儿子在我手中当人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得照做;到时候恐怕我想要她的命她都不得不给!” 林铮如此老谋深算之人,都不得不佩服麓隐先生的心机。 麓隐先生又望向远方,“凌汀……你千不该万不该,却最不该让你的宝贝儿子来到中原兴风作浪!你一定会为自己的这一疏忽后悔的……” 休宁县郊,凌花落骑着一匹黑色快马,飞奔向县城。临近城门之时,马蹄嗒嗒点在青石路面上,行速渐慢。 凌花落策马入城门,在大街上徜徉而行;路过一家客栈门口的时候,耳畔突然听到风声鸣啸,似有暗器向他疾射而来! 凌花落侧头让过的同时,左手瞬间抬起,以双指夹住飞来之物,发现那是一根筷子;他心生疑惑,下马走入客栈,惊异地望到了角落里凌汀和红儿! 红儿见凌花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大为惊喜,刚要开口喊他,凌汀突然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之状,而后看了一眼凌花落,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径自向楼上的客房走去;红儿不明何故,压下自己狂喜的心情,起身随凌汀踏上楼梯,眼睛却一直盯着凌花落,满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凌花落也上了楼,进入客房之中。 红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兴奋,上前一把抓住凌花落的胳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没事吧?太好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凌汀见儿子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凌花落满不在乎地说:“我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坠下山崖后,就在林铮欲动手取我性命之时,初月谷谷主初锦岚前辈正巧路过那里,救了我一命。” 凌汀:“南初月?他也来中原了?” 凌花落面露难过之色,“初前辈为了救我,中了林铮的偷袭,不幸殒命……”他将红儿坠下山崖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寻访初韵柔的经过。 听到初锦岚就埋在休宁县郊的林中,凌汀想起在那里发现的尸体;她深感意外,长叹一声,说:“我遇到红儿仙主的时候,她已经将段龙霄的阴谋告诉我了。如今一切事情都真相大白,只可惜为时已晚。” 红儿本来对初锦岚殒命一事略感伤心,但一听到凌花落说起初韵柔救醒了昏迷的他,还为他疗好了伤,便有些不安地问:“……那个初韵柔,一定很美貌吧?” 凌花落此刻哪有心思去想她这话的意思,一时间没明白,“什么?” 凌汀却很明了红儿的心中所想,哑然失笑,没有说话。 凌花落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对付段龙霄,也不再深究红儿之意,对凌汀说:“娘,您能来中原太好了!那个段龙霄实在是厉害,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右使,孩儿都不是对手。现在杨孤鸿被他的右使林铮以魔药控制成‘鬼附’,失去神智,只听他一人的命令。” 红儿见凌花落没有心思回答自己的话,有些不高兴,撅着嘴巴不说话了。 凌汀奇怪地问:“鬼附?他们竟还保留着这种古老的巫医之术!” 凌花落:“娘,孩儿听林铮说,控制杨孤鸿的那种药名为‘鬼附丹’。您知道这种手段?” 凌汀:“娘也是听你的太爷爷说的。好像是从百年前的那场争斗中出现的。” 凌花落:“娘,您是说邪鬼妖魔四公子吧?前一阵子初前辈曾说起过那场争斗。” 凌汀点了点头,“不错。当时邪公子段成辉为了对付其他三人,深入南疆,在当地苗族那里得到了一种可以控制人的意志的巫医之术,以傀儡虫为原料,配以失心散、火荆花等材料,服药之人功力大增,且有百攻不破之身;但没有神智,如傀儡一般。” 凌花落:“正是这样!杨孤鸿变成鬼附后,他的功力连孩儿都不敌。但孩儿与他交手时,发现阴寒的内力可以将他唤醒,只是孩儿功力不如控制他的林铮那般深厚。若是娘出手,一定可以救醒杨孤鸿!” 凌汀却不作任何表态,只是兀自思索着什么。 凌花落:“娘?” 凌汀看向红儿,“红儿仙主,若凌某以平息一方暗门叛约之乱的名义,请求北七仙出山,共对武林当前的纷杂局面,您的同门仙主是否会答应?” 红儿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凌花落:“百年鉴天之约本就约定一方暗门叛约作乱,其他三方暗门应齐手平之。料想北七仙不会袖手旁观的。” 凌汀:“我也希望是这样。 第59章 只可惜,落儿你对百年鉴天之约了解甚少。” 凌花落不明白,“娘为什么这么说?” 凌汀:“你刚才也说了,‘其他三方暗门应齐手平之’。关键就在于这个‘应’字??也就是说,若北七仙真的拒不出手,也不算违约。” 凌花落不解,“怎么会这样?” 凌汀:“百年前有一个名为‘灵明子’的得道真人,经过不断的点化,让四位祖师顿悟争斗之罪,从而促成了那次立约。约章内容是这位真人亲手书写;我想他是为了防止因约章过于严格而引发暗门新的对峙,在约章中有些用词很谨慎,暗隐模棱两可之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那次北七仙阻止你屠戮青云门时,才没取你的性命,明白么?” 凌花落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凌汀:“花落,你虽然已经十八岁,可是对暗门背景和世事人心都了解甚少。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还没有到接触这些的年龄;但既然你已经卷入江湖的恩怨是非,选择了自己的命运,便要事事多思,在逆境中自己学会成长,知道么?” 凌花落咧嘴笑着,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耐烦地说:“知道啦??娘!” 红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凌花落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啊?” 红儿抿嘴忍笑,“不管多大的人,在他的娘亲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嘻嘻!你撒娇的样子可真好玩!”说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好玩了……” 凌花落故作凶相,“谁撒娇啦?你这个小丫头!” 凌汀喝止凌花落,“落儿!怎可对前辈如此无礼!还不快向红儿仙主赔礼!” 凌花落虽然不屑一顾,却又不好违逆娘亲之命,只好懒洋洋地看着红儿,悻悻地说了一声:“红儿前辈。晚辈无礼,还望您海涵……” 红儿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罢了罢了!身为长辈,怎会和晚辈一般见识!”却仍忍不住笑,“哈哈哈……” 凌汀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哭笑不得,又不知该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说什么,便慢踱几步到窗口,背手而立,不再说话。 凌花落冲红儿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而后对凌汀说:“娘,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杨孤鸿啊。他为了孩儿,连自己的性命和父亲的声誉都不顾了!” 凌汀转过身,说:“并非为娘的不想去救杨孤鸿。你可知道,段龙霄此刻最想看到的和最怕看到的是什么吗?” 凌花落恭敬地说:“请娘教诲。” 凌汀:“眼下段龙霄刚刚攥取中原武林的统领之权,根基尚浅;他最怕有两个以上暗门同时对他出手,应该希望能够与其他三方暗门分别对峙,将其逐一拔除。” 凌花落:“那娘的意思是?” 凌汀:“段龙霄不知初锦岚已死,我们却不能与南初月联手,否则他看不到初锦岚,恐怕会起疑心;一旦我们失败,而他又意识到初锦岚已死,会第一个灭掉初月谷。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和北门桃花谷联手,只要北七仙同意出手对付段龙霄,我便回冥岛率领部下,与北门人马一道杀入黄山。即使灭他不成,有我和北七仙在明,又让他以为有初锦岚在暗,他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凌花落细想凌汀的话,确实是这道理。他点了点头,对红儿说:“红儿,事不宜迟,我和你一起回北门,去见你那六位姐姐!” 红儿:“啊?要回去?可是……” 凌花落:“你放心,这次你偷跑出来,其时紫儿前辈是默许的,她不会责怪你的。” 红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一旦紫儿姐姐她们不同意与你们联手对付那个段龙霄,那你们该怎么办?” 凌花落也感到茫然,若真是这样,他要怎么做才好?自己只身一人,是绝无可能救出杨孤鸿的;而以娘的理智与谨慎,也不会倾冥水宫之力,去打一场不知会有多大胜算的仗。他没了主意,只好转过头看向他的娘。 凌汀:“求胜于前,不如无毁于后。若北七仙不出手,我便带着花落回冥岛,暂时放下一切,一方面避免与山河会正面交锋,另一方面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红儿听到凌汀这样的回答,似乎有些失望,“好吧……我尽量说服紫儿姐姐她们,和你们冥水宫联手便是了。” 三人再作短叙,之后凌花落与红儿一同出了客栈,跨上快马,向北门桃花谷赶去。 27凌花落再访北七仙初韵柔祭父遭劫持 踏出“一线天”,凌花落在红儿的引领下进了桃花谷。 谷中那片桃林阔地上,还满是那次凌花落大战北斗霞芒时留下的疮痍;二人远远望到那六名仙主正在湖心亭中有坐有立,相互间谈论着什么。 二人来到湖边,沿着精致的石铺栈道向湖心亭走去,一边走红儿一边冲着六人喊:“六位姐姐!红儿回来了!” 六人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们二人,都在微笑着迎接他们走过来;橙儿嬉笑着对红儿喊:“红儿妹妹!快把你的小夫君带上来吧!” 绿儿也起哄喊着:“呀,小媳妇回娘家了!” 红儿大怒,抬起双手,向湖心亭边跑边呲牙咧嘴地大吼:“我要杀了你们俩??”跑到她们身边,掐着绿儿的脖子摇来晃去;绿儿吐着舌头,还在不停笑着:“嘻嘻嘻……” 凌花落见红儿和她的姐姐们打闹嬉戏,佯怒中是很开心的样子,便不去理会,径自走到紫儿的面前,拱手作拜,说:“紫儿前辈,晚辈凌花落,又来打扰了。” 紫儿点头微笑,“不必多礼了。其实我们一直在等凌公子再回桃花谷。” 凌花落:“在等我?” 紫儿:“是的。不只是我们在等你,还有两个人。” 凌花落越来越糊涂了,“还有谁?” 紫儿向亭边走了几步,走到凌花落身边的时候说:“你随我来。”又对那六个人说:“你们几个,都随我一起来。” 一行人随紫儿走出湖心亭,沿路进入山谷脚下的“桃满庄”中。 凌花落上一次来桃花谷时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带进庄院的;而后又是在黑夜间,由红儿带他抄路避目出的庄院,所以并不清楚庄院前面的情况。这次一来,才发现庄院前正中宽敞的院场中,有近百名女弟子夹道队立,守在那里;庭院之间和庄院四周也有很多人,有的站岗守卫,有的来回巡逻。若那夜自己一个人逃走,根本不可能出去。 庄院北侧,一堵山墙立在众人面前;山墙下的石门口,两名看守的弟子扳动开关,石门缓缓打开,里面两排长明灯将山洞映得通明。 几人随紫儿走进山门;这里的情形和冥水宫那座刻有“海角天涯”四字山墙中的石洞有点像,但没有那么大的规模,且墙面、地面都以平滑的大理石板铺成,干净整洁,可容人在此居住,丝毫没有冥水宫那个山洞那般的囹圄之感。 在一处没有门的石室前,紫儿停下了脚步,向石室中高声说:“二位请出来吧,你们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很快,从石室里走出两个人,正是苏媚霞和陆菲菲! 苏媚霞喜出望外,上前一步握住凌花落的手腕,“花落!你终于来了!” 凌花落还没等说话,红儿抢上一步,拉了一把凌花落的另一只手臂,满脸敌意看着苏媚霞,不悦地问:“她是谁啊!” 凌花落对红儿说:“这二位是苏媚霞和陆菲菲,我和你提过的。” 苏媚霞也用很不友好的目光打量着红儿,见她生得美艳娇俏,贴在凌花落身边,心中大为不快,满带酸意地说:“好小子,你真有本事,才几天不见,就有美人相伴了!” 红儿恼火地嚷着:“你,你说什么啊!我是他的前辈!” 苏媚霞不甘示弱,“哼,你们的样子那么亲密,你哪里看起来像他的前辈?”…… 凌花落皱起眉头,又摇了摇头。他似乎没有心思去想苏媚霞生气的原因。一方面,他见苏、陆二人平安无恙地在此出现,意外之余总算安心;另一方面,他还在想着让北七仙与冥水宫联手对付西昆仑一事。 两女子围在凌花落身边你一句我一句,毫不相让地争吵着;红儿的几位姐姐却个个开始窃笑;绿儿以手掩口,对身边的青儿低声说:“看样子咱们的红儿妹妹遇上了情敌,这下子她可有麻烦了。” 青儿抿嘴一笑,“红儿妹妹的姿色可绝不比那个苏姑娘差,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紫儿却摇头一叹,也懒得去阻止她们的争吵了,只是看向凌花落一眼。 凌花落撇下身边的两只小麻雀,径自走向紫儿,“紫儿前辈,在下有要事相商,是关于暗门染指中原武林统领大权之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紫儿略吃一惊,“有这等事?”顿了一下,又说:“随我去萃灵殿细谈一下吧。”而后对红儿喊:“好了红儿,不要吵了。我们有正事要说。”不待红儿回答,便转身走了。 红儿狠狠地瞪了苏媚霞一眼,便随几人出去了;苏媚霞也气鼓鼓地跟在后面;凌花落回头望了一眼,正好与苏媚霞对视,苏媚霞没好气地将头扭到一边,故意不看向他。 萃灵殿是桃满庄后方的一处气势恢宏的殿堂,看样子是桃满庄的中心;走入殿堂前院放眼望向此殿,但见雕甍起伏、有若盘鹰?龙;高檐昂翘,仿佛振鹜啄鹄;长廊环围,好似衫摆腰缦;绣闼林立,如同美媵艳嫱??若非仙子之居,何来此般仙宫! 第60章 紫儿披闼,带领众人鱼贯而入。殿内的摆设古色古香,高雅清幽。紫儿坐在萃灵殿内正中之位上,其余六位仙主分别在她的两侧入座。 苏媚霞、陆菲菲二人同坐在殿内一侧之位,而凌花落立在七人面前,拱手恭言:“在下受家母凌汀所托,以冥水宫的名义请七位仙主出山!” 之后凌花落将段龙霄一事详细说来,也将初锦岚的死告诉了她们。 凌花落说完一切后,垂首而立,等待着她们的回答。 殿内的气氛却渐渐僵冷了起来;七人沉默不语,除了红儿时而怨视一眼凌花落、时而恼视一眼苏媚霞以外,其余六人都陷入了深思中;而陆菲菲听到杨孤鸿成为鬼附,虽感担忧不已,但毕竟知道了他还活着,而且目前没有危险,便稍作宽心。 红儿等得有点心急,以试探的口气对紫儿说:“紫儿姐,西昆仑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胆大包天,我们可不能让他得逞啊!” 而凌花落心中也略感不妙,这样的沉默意味着她们的犹豫不决。他抬起头看向七仙,看到的是六张眉头深锁的脸;紫儿蹙眉最深,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良久,紫儿抬头对凌花落说:“对不起。我们不能出山。” 虽然凌花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紫儿如此干脆的回绝仍让他心中一阵发凉。 紫儿:“若此刻西昆仑一统中原的行动尚未得逞,我们出山倒也无妨;只可惜现在中原态势已然形成,段龙霄虽然在中原根基不深,但若倾中原武林之力,便可与东冥、北门持久抗衡;北门近来频繁有外人出入,相信不久之后我们这里便不再是什么隐秘难寻之地;西昆仑门内高手如林,如果在我们七人出山期间,西昆仑暗中对北门有任何举动,恐怕桃花谷便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凌花落:“紫儿前辈,北门怎会……” 紫儿:“你不了解北门。据我所知,东冥水有四大冥使、六大堂主;南初月有二长老、二护法、二龙使;西昆仑有二使三婆四修罗。唯独北门,这里除了我们七人和一些普通的弟子外,便是几千手无寸铁的村民百姓。如果北门没有我们七人在,西昆仑的人马一旦攻入,这些无辜之人便是刀俎鱼肉了。” 凌花落仍不甘心,说话的语气也急促起来:“可是,段龙霄违背百年鉴天之约,实在罪不容诛,七位仙主身为暗门之一,怎能坐视不理?” 紫儿却微笑摇头,“凌公子,你还小??原谅我以长辈的身份这么说你。‘百年鉴天之约’也是人定下的,并非就是永恒的真理。跳开这个承诺来看,其实天下武林,又何必非要拘泥于这百年间的格局?中原武林,经历了千年的峥嵘岁月,一向至尊至耀,又岂容四方暗门为其镇主,受其所控?四位祖师出身的‘海天盟’也是中原之门,为了一己私欲让中原武林到处腥风血雨,最后就连隐居都要控制着中原武林。‘百年鉴天之约’,无非便是他们四人之间的一个君子承诺罢了;中原武林饱受四人相争所带来的动荡之苦后,还要受其后辈长达百年的左右,这又是何道理?” 紫儿这番语重心长、意义深广的话,让凌花落目瞪口呆! 这样的观点,他从不敢有过!他只知道,“百年鉴天之约”是祖师们神圣的约定,不容许半点质疑,他身为暗门之后,当以生命来捍卫它的尊严;而现在紫儿的话竟让他的思绪似搁浅之鱼,初见水外长空,虽明知与己不容,却无法迂游辩驳! 紫儿继续说:“抛开西昆仑,段龙霄其实也只是一个武林中人而已。即使他统一武林,却从未在滥杀无辜;他所谓的阴谋也不过是借手杨烈云的恶行,顺水推舟而成。无非天意弄巧,人随其愿罢了。相比之下,凌公子你在中原所犯之错,却远比他更甚!” 凌花落只听得手脚发凉,心中冷意森然! 紫儿说得没错。中原武林本是暗门综源,冥水宫与中原武林这十八年来的矛盾,本就是杨烈云一人造成的。杨烈云早已死去,自己为了家人的血债,向一个死人寻仇,让那么多无辜之人赔上性命,比之段龙霄,谁又更恶?自己真的是对的么?谁又是对的?是娘?是紫儿前辈?……还是段龙霄? 紫儿见凌花落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轻抚他的肩膀,和蔼地说:“凌花落,本座只是说出自己的观点,并非就一定是对的。你还年轻,暂时还不需要想这么多。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就勇往直前地走下去,否则哪里还像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英杰?” 凌花落缓缓抬起头,看到紫儿那双和自己的母亲凌汀一样慈祥的双眼。 紫儿:“毕竟,正邪是非我们都很清楚。段龙霄心怀叵测,就算他今天不杀人,将来为了实现他并吞天下武林的野心,早晚会杀人。他今天不杀人是为了稳住人心,将来如果真的到了伸出魔掌的时刻,后果绝非你我可以想象的。” 凌花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紫儿前辈。” 紫儿:“你也不必为那七百多条人命耿耿于怀,更不必因我们七人闭门不出而感到沮丧。你要记住,心怀杀人之念,永远都比手持杀人之刀可怕!后者可防,前者不可防!我们七人便留在桃花谷,相信不会很久,段龙霄便会露出他的野心,前来这里与我们死战!??而在这之前,中原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凌花落再点头,“晚辈记住了!” 紫儿又说:“还有,不要小觑中原武林的力量!千年根基,绝非小可。你可以一人灭掉青云门,但那是在林荣不在之时;青云门又是十三大派后起之秀,实力并不算强。很多门派,都有可能隐藏着比掌门更强之人;在十三派之外,中原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高人,你我都不知道。中原的天外之天,是在暗门不假;而暗门的人上之人,却都隐在中原!那日我们出手阻止你,表面是救青云门,实则是在救你,你明白么?” 凌花落听得紫儿这一席话,有如天目初开,醍醐灌顶,拱手鞠躬道:“晚辈谢紫儿前辈教诲!前辈箴言,晚辈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紫儿点头微笑,“去吧。去做你该要做的事情,勇敢面对属于你的路!”而后看了一眼红儿,又看向惶然呆坐在那里的苏媚霞和陆菲菲,“红儿要留在桃花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谁也不能逃避;这二位姑娘,你们可以随凌公子走了。” 红儿站起来想说什么;旁边的橙儿一把将她拉回到座位上。几人都了解,紫儿最威不可逆的时候,并非板起脸来训斥她们之时,而是微笑面对问题之时。她不敢再有微词,只有悻悻地扭过头,看向凌花落。 凌花落见红儿看过来,脸上露出笑,对她拱手说:“这些日子多谢红儿前辈的照顾,晚辈在这里谢过了。后会有期!”而后对苏媚霞和陆菲菲说:“我们走吧。” 二人起身,随凌花落阔步走出了萃灵殿。 望着凌花落的背影,红儿突然怨声道:“我让你喊我前辈,你还真就一口一个前辈,真是块木头!”心中怨气渐升,忍不住冲着殿口大喊一声:“大混蛋??!” 她的几个姐姐互相窃笑;紫儿又恢复了她“色厉内荏”的样子,“红儿!本座告诉你多少次了,作为北门仙主,言行举止都要端庄检点!” 红儿吐了一下舌头,便不再作声。 休宁县郊。 初韵柔走在林边的空地上,一副怅然的样子。她看着眼前这片树林,父亲一定就埋在那里的某一棵树下。而后她停下脚步,怔愣地看着林子。 父亲死于非命,自己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初韵柔心中哀痛,只希望父亲的英灵还在附近,好让她能相陪最后这一刻。 远处的山路上,有三个男人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当初韵柔发觉的时候,三人已经来到她的身旁不远处。初韵柔心中暗叫不妙,以她的功力却不知此三人走来!如果这三个人怀有敌意的话,实在会很麻烦。 初韵柔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干脆扭头看向他们。 其中一人看到她额头上的银月印记,略吃一惊,“南初月?” 初韵柔大吃一惊,后退一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冲她阴邪地笑着,“在下林铮,乃是山河会右使;这位是在下的鬼附;而这位??”林铮恭示向身后之人,“便是山河会盟主,麓隐先生!” 初韵柔:“西昆仑……西昆仑……”她满腔悲愤,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双拳紧握,“家父便是……”突然想到凌花落叮嘱过,父亲的死万不能让西昆仑的人知道,便强压下心中的哀怒,忍住情绪,故作轻蔑之状,“家父便是从你们手里将凌花落救出的……” 二人大感意外,麓隐先生惊奇道:“噢?你竟然是初锦岚的千金?” 林铮道:“看她额头上的标志,和初锦岚的一样,看来是他的女儿了!” 麓隐先生大笑,“初锦岚怎么放心让他的宝贝女儿只身一人来中原?” 初韵柔不屑地说:“哼。家父神功至化,上次与你手下这个林铮交手后方知西昆仑不过是群泛泛之辈,所以根本未把你们放在眼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铮脸上不挂,但手下败将,实在无话可说;麓隐先生脸上也是略显难堪,却很快恢复平静,“呵呵。口气不小!早就耳闻初锦岚有如此神功,本座倒很想见识一下他的女儿身手如何!”说着便看向林铮。 林铮会意,决定与她单打独斗,讨回面子,便上前一步,向初韵柔拱手道:“小丫头,林铮这里向你讨教了!” 第61章 最后一字出口同时,提掌带身,直推而去! 初韵柔如莲头蜻蜓般轻盈掠起,飘逸的身形前已有一道内力撑起的障壁,缓缓化解了林铮的掌力;一根竹笛已在她的手掌上旋起,进而直指林铮,一道犀利的内力若穿缟之弩般穿刺而过,指向林铮胸前鸠尾、巨阙之穴;林铮翻身躲避,借势提身再进! 二人一刚一柔,几十招往来相持不下;初韵柔并无太多进攻的招式,只是施展着她曼妙的身法,躲闪着林铮的掌力;林铮一掌快于一掌,急于取胜,一时间竟奈何不得她! 麓隐先生看着初韵柔如魅的身影,心中略有赞叹;此女虽不常出攻招,但一旦出手,必是击向林铮要害之处,令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眼看百招已过,二人竟堪堪平手!林铮大急之下掌力怒发,迎锋而上,以左臂硬抵下初韵柔的凌厉一击,右掌直拍向她的胸口!初韵柔不料他竟如此拼命,眼看着这一掌已推至面前,只有抬手接下! “砰”??对掌刹那,掌力飞绽!二人各退数步,林铮的面部微微抽搐一下,很快便恢复平静??他抵挡强击的左臂又痛又麻,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而初韵柔面色上并无异样,冷蔑地看着他,看样子毫发未损。 林铮暗吃一惊,心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此少女虽然与先前所遇的凌花落年纪相仿,又看似柔弱,功力却在他之上,竟能在与自己硬对一掌之下平分秋色! 林铮正欲再次出手,麓隐先生道:“好了,林铮,辛苦你了。这个小丫头不愧是初锦岚的女儿,确实很不简单。让本座亲自出手来会会他。” 林铮却不甘心,“不敢劳驾盟主,属下……” 麓隐先生却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并向前迈了几步至林铮旁边;林铮是熟知麓隐先生秉性的,不敢再有异议,只好悻然退至一边。 麓隐先生对初韵柔道:“初姑娘,请吧。” 初韵柔的脸色渐渐沉重,她明白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便咬牙凝功,手上那根真气蒸腾的笛子气腾更盛;她不再作何迟疑,提身舞笛,全力击向麓隐先生! 麓隐先生先是背手而立,眼看笛至胸口几尺之时,骤然抬手,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抵在笛子上,并催动内力,透过指尖,与初韵柔的内力相冲;二人悬于半空,衣衫被强厚的内力吹鼓得猛烈飘摆! 初韵柔却感到膳中与中朊二穴之间血气翻涌,其实她在与林铮硬对的那一掌后已经有些不支,只是强忍下来,故作无恙之状罢了;现在又与麓隐先生这样远胜于己的人对力,不消片刻便支撑不住,额头上有冷汗流下;继而一股真气见短,脚下一空之际,麓隐先生的内力冲涌而来,“咚”的一声,人便仰面翻跌,落在地上! 麓隐先生缓缓落地,失望地摇摇头,“原以为初姑娘身得南初月绝功真传,可以与你痛快一战,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初韵柔半蹲在地上,艰难地立起身来,“只可惜本姑娘从小贪玩,家父每每传授武功我都心不在焉,才会被你轻易击败。”她故意这么说,无时无刻不在对他们旁敲侧击,暗语其父的深不可测,生怕他们对她父亲的功力有所怀疑。 而初韵柔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麓隐先生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冷笑着,“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习武也是一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秣马十载,骋于一刻。我想你的父亲也对你说过这些吧?今天再听我这位长辈说出此话,是否深感后悔?” 初韵柔蔑笑道:“我只后悔自己过于自负,这次出门不肯让家父同行;若当时不那么任性,让家父陪我一同来到这里,一定会把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都杀掉!” 麓隐先生非但不生气,却哈哈笑着,“不管你为什么而后悔,现在都已经晚了!”而后身影在眨眼之间闪至初韵柔身后,也不回头,只是向后面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啪啪”点上了她背后颈下的陶道之穴与两肩胛骨上的天宗二穴;初韵柔身体一僵,直直地向前倒去;麓隐先生返身伸臂,如拐麻袋一般接住了初韵柔。 林铮暗惭自己不争气,接连的对战不利让他感到愧对麓隐先生;在麓隐先生拐起初韵柔走向他这边时,他汗颜垂首,样子有些窘迫。 麓隐先生侧目一视,见林铮此般模样,呵笑道:“林铮,不必如此。你已经跟随本座这么多年,相信以本座一句话,你林铮赴汤蹈火都不会迟疑;这份忠心,便比什么都强。”说罢拍了拍林铮的肩膀,递过初韵柔,“将她带回山河会。我有新的计划了。” 林铮接过初韵柔,垂首更深,而后与麓隐先生回到天都峰。 天都峰一处内室,林铮将初韵柔放到一张椅子上;麓隐先生看着她,悦然说道:“本座每每遇到难解之结,便有机会送上门来,真乃天助我也!” 林铮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却只是拱手问道:“盟主的意思是?” 麓隐先生道:“先前本座的计划是先设法擒获凌花落,以他来引出凌汀,并将其除掉;现在意外擒来初锦岚的女儿,本座便将此法炮制于南初月!” 林铮道:“以初锦岚的女儿逼他出面,先将他除掉?” 麓隐先生点头,“不错。正愁找不到办法除掉初锦岚这个心腹大患,却遇此良机,看来连老天都希望本座大业得成!” 林铮喜道:“盟主高明,大业得成指日可待!” 麓隐先生又略作思考,“不过……初锦岚已回初月谷,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他得知女儿被擒的消息;一定要在凌汀与北门有所动作之前,尽快除掉此人!” 林铮道:“属下明白!属下曾听江迁说过,宣城有个叫‘逍遥子’的人,耳目颇多,专以为各门派提供江湖情报而牟利;我想此人应该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初锦岚得知情况。” 麓隐先生大悦,“好!你现在就派出快马,去宣城找到此人,让他立刻行动!” 林铮应令,又想起了什么,说:“盟主,咱们先前下山,正是因为得报凌花落出现在休宁县一事,现在是否暂时放弃对他的行动?” 麓隐先生道:“对,先不要去管他了。” 林铮点头再应,而后快步走出内室。 麓隐先生忍不住狂喜的心情,脸上笑意更浓,又看着初韵柔,“真是没想到,我堂堂段龙霄,一统天下武林的关键,竟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哈哈哈……” 28豪情公子义薄云天冥水宫主破除邪功 休宁县城外。凌花落、苏媚霞与陆菲菲三人各骑一匹快马,急匆匆地赶来,奔向立在城门口等待他们的凌汀。 走近之后,三人下马;苏媚霞、陆菲菲见到凌汀,赶忙拱手行礼:“见过凌宫主!” 凌汀点头还礼后,凌花落问凌汀道:“娘,为何不留在客栈中?” 凌汀道:“人多眼杂,娘怕行踪过早暴露。” 凌花落道:“娘,孩儿见过北门仙主了,但她们不肯出山。” 凌汀的眼中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是么?” 凌花落将紫儿的想法告知凌汀,而后说:“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紫儿前辈所说的那一番话,让孩儿深感迷茫,明知段龙霄是邪,我们却无法以正相持。” 凌汀道:“其实紫儿仙主的那番道理,娘懂,初锦岚懂,段龙霄也懂。只不过娘放不下祖师凌云飞的祖训,初锦岚只是倾力一尽暗门之责,做到问心无愧;而段龙霄却将打破这不合理的旧规付诸行动罢了。” 凌花落万分不解,“娘,连您也认为段龙霄没错?” 凌汀道:“对与错,都是站在不同的立场,相对而言的。落儿你今天所论的对错,仍旧是站在‘百年鉴天之约’的立场上来看的;如果跳开这个约定不谈的话,是非对错,又该立于怎样的立场去评判呢?” 凌花落越发迷茫,渐渐低下了头,“那孩儿该怎么办?” 凌汀向前一步走近凌花落,轻抚着他的头发,温和地说:“落儿,不管别人怎么说,娘这边有一点立场是永远不变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在娘心中都是最重要的;与你相比,别的任何事情不算什么。” 凌花会心一笑,“娘,孩儿一切都听您的。” 凌汀点头,“现在,按照我们先前所说的,跟娘回冥岛,暂时放下中原的一切;苏姑娘和陆姑娘留在中原不安全,如果愿意,也随我们一起吧。” 苏媚霞当然愿意随同凌花落一起去,刚要答应下来,突然又想起了关在冥岛上的娘。如果她去冥岛,该如何面对娘亲?想到这里,她又开始犹豫;而陆菲菲却挂念着杨孤鸿,就这样将他撇在敌人手中,自己离去,又怎能忍心? 两女子迟疑不定,各有所思。 却在这时,远处一骑快马风尘仆仆向这边奔来;几人闻声望去,凌花落远远认出了那个人,“是宣城的逍遥子!” 逍遥子离凌花落丈把远,便滚鞍下马,急匆匆地跑到凌花落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凌公子!在下不久前到消息,山河会盟主麓隐先生虏到初月谷谷主的女儿!” 凌花落大惊失色,“初韵柔?她落到段龙霄的手里了?” 逍遥子道:“是山河会的人来到宣城,要在下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到初月谷主耳中;在下从手下耳目那里得知凌公子前些日子在休宁县出现过,就马不停蹄一路飞奔到这里,好在前去雁荡山区之前让凌公子得知这个消息;幸好见到了公子!” 第62章 凌花落面色凝重,这个消息确实大出他的意料;而后他看向逍遥子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感激之色:“逍遥子,我凌花落谢谢你了!” 逍遥子第一次受到凌花落如此郑重的感谢,似乎有点不适应,“公子,公子客气了!”然后便欲离开,“在下要赶去雁荡山。凌公子,失陪了!”说罢上马扬鞭,飞驰而去。 陆菲菲奇怪道:“这个逍遥子,到底是什么人?” 凌花落道:“是一个很好的坏人。” 苏媚霞不甚明白,问道:“很好的坏人?那他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 凌汀却哑然而笑,“落儿,你的这个朋友还真特别。” 凌花落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朋友。??先不说这个了。娘,初前辈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段龙霄抓住他的女儿,就是逼他出面;若段龙霄见不到初前辈,初姑娘会很危险!孩儿绝对不能不管!”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有许任何反对之意! 凌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看到他此刻的眼神,就和当初看过《冥水秘鉴》后要去中原为家人报仇时一样坚定! 凌汀知道他心意已决,无论自己怎样相劝都不会听进去,沉思片刻,便平淡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山河会。” 苏媚霞和陆菲菲同时说:“我也去!” 凌花落背对她们,“此行凶险,你们都不许去!” 凌汀第一次听到儿子用命令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心中竟产生一丝赞许之情,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主张了。但她表面上仍作出长辈的威严,怒斥道:“落儿!你要冷静一些!你一个人去山河会,能打倒几个人?怎么可能救出初姑娘?” 凌花落摇头道:“孩儿根本没打算要打倒谁。” 苏媚霞道:“那你,要如何救人?” 凌花落斩钉截铁道:“我要用自己去交换初姑娘!” 凌汀却不以为然:“只怕段龙霄未必会答应!”她转到凌花落的前面,直视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落儿,你想救初姑娘的急切心意娘能理解。但是如今在段龙霄的眼里,初锦岚对他的威胁要比娘更大,所以他是绝不会舍弃初姑娘而虏获你的。再退一步说,就算他同意让你换走初姑娘,必会以你为人质,要挟娘的性命,你明白么?” 凌花落醒悟,“娘,对不起,孩儿太冲动了!” 凌汀道:“娘并非吝惜自己的性命,只是觉得你这么做并无意义。” 凌花落道:“那孩儿该怎么做?” 凌汀沉思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凄凉之笑,看向凌花落的双眼也莫名地涌现出怜爱与悲悯之情,“为娘,自有办法。” 天都峰顶,穿天座前。 黄山久晴的天空今天却阴云密布,阵阵冷风撕扯着山河会的旌旗,在昏暗的天空下飞扬跋扈地猎猎舞动着。 麓隐先生在那张擂台上正襟危坐,两侧站着“狰狞二使”林铮、薛宁;山河会十二堂主各率诸多堂众,立在擂台周围。 擂台一角,初韵柔被反手捆着,两名弟子以剑架颈,将她挟持在那里。 凌花落、凌汀、苏媚霞、陆菲菲四人走上穿云座,站在众人面前;凌汀不愿暴露身份,以斗笠遮面,与苏、陆二人一起立在凌花落的身后。 麓隐先生朗声大笑,“凌花落,本座久闻你少年俊杰,早想与你一会,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本座却是不料你竟如此重视这个小丫头!” 凌花落怒斥:“无耻之辈!放了初姑娘!” 麓隐先生道:“凌花落,你真不愧是风流倜傥!上次比武大会,有红衣美女相伴;今日一见,身边又有可人相陪;现在又这么紧张初姑娘,我麓隐先生实在佩服!” 凌花落更怒,上前一步吼着:“你说什么!你这卑鄙小人,连真正的身份都不敢让别人知道!你口口声声自称‘麓隐先生’,为何不告诉诸位,你便是西昆仑掌门人段龙霄,你所抓的这个姑娘便是南初月谷主初锦岚的女儿初韵柔?” 听到“西昆仑”“南初月”这两个名字,十二堂主个个吃惊不小,不约而同看向段龙霄;几名堂主不禁惊异:“传说中的暗门!” 段龙霄却不慌不忙地说:“不错,我先前的确是西昆仑掌门人。而这位姑娘,不过是你的一个情人罢了;如果她是初锦岚之女,怎可能如此轻易被我擒住?” 苏媚霞醋意顿起,怨声问道:“凌花落,他说的是真的么?” 凌花落没有理苏媚霞,也知道无凭无据,根本无法让众人相信初韵柔的身份;但他既然承认自己的身份,便以此为话柄,说道:“你竟然无视百年鉴天之约,该当何罪?” 段龙霄哈哈大笑,“那你凌花落在中原滥杀无辜,践踏暗门祖训,又该当何罪?” 众堂主一听段龙霄此言,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凌花落,洪耀、穆杰、林荣、冯颐等人个个满脸杀气,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凌花落却早料到段龙霄会这么说,对他说道:“既然你我都是罪人,为何不与我共同伏罪,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我凌花落今日敢来这里,可甘受中原众位剑刺刀剐,你敢么?” 段龙霄见他有如此胆识,心中暗自惊异,先前气焰竟有所折。 林铮狡辩道:“你身为冥水宫少主人,在中原作恶多端在先,段掌门才会出任山河会盟主,率领中原群雄共讨魔教!”而后看向初韵柔,“这位初姑娘令你如此担忧,想必也是魔徒一伙!段掌门既然已是山河会盟主,便有责任将你们这群十恶不赦之徒消灭掉!” 凌花落不理林铮,仍看着段龙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初姑娘,直说吧!” 段龙霄不屑道:“雏稚小子,黄口白牙,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凌花落道:“你既然是山河会盟主,便应以剿灭冥水宫为首要任务;我是冥水宫少主,在中原罪恶滔天,是你们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我想山河会不可能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吧?除非,你抓到初姑娘是另有所谋!” 段龙霄没料到凌花落会在这里咬住他的话,让他陷于矛盾之境,心中大为惊叹此少年的聪明睿智;他却不知道,这些话却是凌汀在上山前教给凌花落的。 段龙霄恼羞成怒,“好!既然你自知有罪,我要你自废武功!” 苏媚霞大吃一惊,“段龙霄你好阴险!” 段龙霄突然向身侧一抬手,一道灿然掌力飞出,从初韵柔的头顶掠法而过,“轰”然一声打在她背后的旗柱上,旗柱应声而折!而初韵柔无丝毫惊色,只是焦急地对凌花落喊:“凌花落!你不要听他的,奇#書*網收集整理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段龙霄阴冷地笑着,而后恶狠狠地说:“我的耐性有限。如果你还犹豫的话,当心我下一掌便要了她的命!” 凌花落心中有所迟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废武功,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何等残酷的事情!他甚至做好了与段龙霄决一死战的准备,即使战死便也无憾,却没料到他会有如此要求! 段龙霄已然不耐烦,再次抬手! 凌花落大喝一声:“住手!”而后回过头,看向凌汀。 此时此刻,只有自己的母亲,才能给予他勇气;他虽看不到母亲的眼睛,却希望得到一些鼓励,让他勇敢地成就自己的仗义之为! 他又看向苏媚霞。她泪水涟涟,悲戚地摇着头,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惧怕,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她旁边的陆菲菲也眼中含泪,口中嗫喏着:“千万不要……” 而就在这个时候,凌汀冲着凌花落,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很轻微的一下,凌花落却看得很清楚;他的心底刹那间热血翻涌,如得神助之力一般精神大振,而后猛然转过身,向前坚毅地迈了几步,一字一字地说:“段龙霄,我答应你,自废武功,希望你会履行诺言,放了初姑娘!” 初韵柔、苏媚霞、陆菲菲三人同时大呼:“不要??!” “呵啊??!”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喝! 凌花落双臂长开,两臂手三里、内关穴、尺泽穴与两腿足三里、三阴交、承山穴同时鲜血喷涌,顷刻间人似浴血一般,而后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气脉俱散,武功尽失! 全场震惊! 苏媚霞与陆菲菲同时冲了过去,“凌花落??!” 倒地前的那一刻,凌花落看到初韵柔的脸颊,有一行热泪缓缓流下。连父亲死去,她都不曾在自己眼前掉一滴泪,而今却为他落泪! 她在为他那宁折不弯的铮铮铁骨而落泪,她在为他那两肋插刀的侠肝义胆而落泪,她在为他那气冲霄汉的满腔豪情而落泪! 满场寂静。几千只眼睛都盯着倒在苏媚霞臂弯中的凌花落。 他的嘴角鲜血汩汩,凝目斜视着段龙霄,“你……可以放了初姑娘了吧……” 苏媚霞一把将他抱紧,哭泣着说:“你流了好多血啊……” 凌花落看了一眼苏媚霞,“你……哭什么啊……初姑娘……不是我的情人……” 苏媚霞心痛不已,一把将凌花落紧抱在怀中,泣不成声:“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不要再说话了……” 初韵柔心似刀割,一边流泪一边哀痛地喊着:“凌花落!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珍重自己的……为什么……” 凌花落忍住手足断脉之痛,硬装作无恙之状:“哼……我没事……只是武功没了……我死不了的……” 台上,林铮压低声音问段龙霄:“盟主,怎么办?” 第63章 饶是段龙霄这样的人,都不禁为凌花落的义气所动。但他不露声色,微侧过头对身旁的林铮说:“放了初韵柔。” 林铮领命,对初韵柔身边的两个弟子挥了挥手;两弟子立刻撤了剑,并替她松开绑在手臂上的绳子,放开了她。 初韵柔走下台,一步一步踱到凌花落面前,与苏媚霞和陆菲菲二人一起,慢慢将他扶了起来,声音悲柔地说:“凌花落,你……”后面的话哽咽了,被不断涌出的泪冲断了。 凌花落凄惨地冲她一笑,“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三人扶着凌花落,在众人惊愣的目光中转过身,向场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段龙霄的声音:“等一下。” 几人心中一紧,都回过头去。 段龙霄的嘴角扬起阴邪的笑意,“我遵守约定,将这位姑娘还给你们了;凌花落你的侠肝义胆真让我感动。” 四人不知道段龙霄又要打什么主意,个个忐忑不安起来。 段龙霄顿了一下,又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就再将另一个人也还给你们吧,他可是你们昔日的伙伴!”说罢便对林铮点了一下头。 林铮会意,将一支精致的短笛置于口边,台后突然闪出一人,飞身上台! 此人正是杨孤鸿! 凌花落顿时怒起心头,“段龙霄!你??!” 陆菲菲急切大呼:“杨大哥??!”便要冲过去,被凌汀一把拦住,以目示意她不可冲动行事,她只好忍下焦虑的心情,静观其变。 段龙霄奸笑着,“你自废武功,不光救了一个姑娘,还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兄弟,应该感谢我才是!至于杨公子是否还愿意认你这个朋友,那就要看他的意思了。”然后转过头对林铮说:“林铮,让他们兄弟见一面吧!” 林铮点头领命,吹奏起笛子;诡异的笛音在几人耳边幽幽而响! 杨孤鸿一听到笛音,立刻纵身飞起,掠过众人头顶,直取凌花落几人而来! 初韵柔立刻挡在凌花落面前,摆开招式,准备迎战!苏媚霞和陆菲菲虽知杨孤鸿这是被人控制,但毕竟是自己的同伴,不知是否该出手,一时迟疑在那里;眼看杨孤鸿直奔凌花落而来,她们越发焦急起来,却不知所措! 就在二人犹豫间的那一刻,几人感到身后有一阵冷风披背而来,眨眼之间,一个身影如奔雷闪电一般驰过头顶,迎向杨孤鸿! 还未待众人看清楚此人身姿,那人飞身已至杨孤鸿面前;她左手水袖一摆,轻松卸掉杨孤鸿全力一击,同时右掌横翻,以掌背敲在他的胸口;杨孤鸿似被巨力推回,身形向后疾退近丈远;那人没有丝毫的停歇,左掌向前一开,口中喝一声“回!”杨孤鸿本在后退的身影猛然向前一仰,直飞向那人的面前! 这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汲水之境”,是当今世上内功修炼至高无上的境界!武林众生,就算穷极一生苦修内功,都难望其项背! 段龙霄脸色一变,眼中竟闪着从未有过的惊慌之色! 那人以内力将杨孤鸿直吸到自己的面前,同时借力将身形向前一闪,在杨孤鸿的背后左手疾出,如敲地暴雨一般“啪啪”点下他的陶道、曲垣、天宗、神道、至阳之穴;杨孤鸿痛苦地狂叫一声! 几乎在同时,那人在半空中身体转过,右掌正推向杨孤鸿背后;一股湛蓝色的凛寒内力正击在他的命门之穴上! 杨孤鸿面肌扭曲,仰天大喝:“啊??!”“噗??”紧接着便是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口中狂喷出来,洒落在地上后颜色渐渐变黑,却仍冒着腾腾的热气!待众人回过神时,杨孤鸿的身体,如同落叶一般翻然坠落! 那人飘然而下,双足轻盈点地,收式而立!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此人出手如风驰电掣,飞身、卸攻、出击、收式都在刹那之间一气呵成,众人如睹神踪鬼影,惊得呆若木鸡! 陆菲菲这才反应过来,大惊而至,接住杨孤鸿并将他搂住,“杨大哥!你怎样了!” 杨孤鸿缓缓睁开眼睛,“陆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陆菲菲喜出望外,“杨大哥!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 杨孤鸿虚弱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头……好痛……” 陆菲菲:“发生了很多事情……一言难尽!以后再跟你说!你现在要好好休息!”说着便将他扶到旁边一块山石旁,让他倚在上面。 杨孤鸿看到身边的凌花落浑身是血地倚在苏媚霞的怀里,焦急地冲他喊:“凌公子!苏姑娘!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花落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杨兄,你总算醒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先不要问了,听陆姑娘的话,好好休息;日后我们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 台上,段龙霄再也坐不住了,他的脸上勉强作出平静之色,站起身来,向前猛跨几步,对台下那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一挥手,将戴在头上的大斗笠挥掉于地,昂头朗声道:“本座乃是东海冥水宫宫主凌汀,多谢段盟主归还杨公子!” “冥水宫”。这是中原武林恶梦一样的名字,十八年来一直震慑着每一个中原武林之人的心;冥水宫宫主,对他们而言一直都是仅存在于传闻与猜测中的恐怖魔头,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她,但她的可怕是人人谈而色变的,不用见也足以让人战栗! 她救醒杨孤鸿的身手,令所有人都不敢有半点怀疑;她额头上那块与凌花落一样的水蓝印记,更让众人心中寒意凛然,就连段龙霄都暗自倒吸一口冷气! 凌汀扫视全场,那冷若冰霜的尊威目色立刻让群雄为之慑惧! 段龙霄渐渐镇定下来,对凌汀说:“本座久仰凌宫主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凌宫主的武功真乃旷世绝学,令本座大开眼界!” 凌汀对他的假意称赞毫不领情,“段龙霄,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与犬子一个晚辈都不遵守约定,真愧为暗门之主,更不配你山河会盟主的身份!今日本座暂时不想和你理论暗门之规,也不想与你说百年鉴天之约的规定,只想将这些孩子带走。犬子并非魔徒,杨公子并非叛道,苏姑娘、陆姑娘和初姑娘也都是无辜之人,我想这些你都很清楚。我心意已决,至于答应与否,你自己定夺吧!” 段龙霄没有回话,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旁边的林铮说:“盟主,这个凌汀好像非常难对付,您打算怎么办?”段龙霄仍旧沉默不语。 而台下的北岳堂堂主穆杰突然高声喝道:“魔头!这里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而后对段龙霄拱手道:“盟主!您千万不要放他们走!冥水宫残害中原,杀戮无辜,山河会之所以成立,昔日中原各派众掌门之所以甘心俯首于您的手下,全都是为了对付冥水宫,向他们讨回累累血债!” 南苍堂堂主冯颐也站出一步对段龙霄说:“穆堂主所言极是!盟主,您一定要身负起山河会剿灭魔教的大任,切不可纵虎归山啊!” 铁刀堂堂主洪耀也吼着:“跟魔教的人,讲什么江湖道义、信用承诺!他们在中原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想着江湖道义!” 他们三人这么一说,群情立刻激愤起来,喊杀声响成一片! 段龙霄示意众人平静,而后对凌汀说:“凌宫主,你也看到了中原众位同仁的态度。很遗憾,本座今日必须将你们一干人拿下,否则怎对得起我这盟主之位?又怎么对得起中原那些被你们冥水宫杀死的人?” 凌汀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好像已然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便说:“既然这样,我只有与你一战。但我有一个请求,不知段盟主能否答应?” 段龙霄:“你说说看。” 凌汀:“你我都是暗门之主,这些中原人的武功在你我眼里,说不堪一击绝不过分。我希望你不要让他们和你一同与我作战;并非怕你们人多势大,只是刀剑无眼,我们二人全力相斗之时,难免会有很多人在我的刀下伤亡。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我不想伤到他们。” 虽然众堂主听到自己被如此轻视,但凌汀的身手他们适才已经见识,她所说的话也确实不假。武功相差天壤之别,就算身边有再多人围攻,都只是徒劳送命,那围剿凌花落的七百多弟子之死便是最好的证明;众人便都沉默,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凌汀见段龙霄不回应,又说道:“若你真想取我性命,可以让你们西昆仑的人与你一同对我出手,我绝无怨言!” 段龙霄咬了咬牙,“好!不愧是一派领袖,果然风范不凡!我便与你单打独斗!”说罢接过林铮递上来的剑,缓步走下了台。 众人立刻向周边迥退,直退至山墙之下,立刻让出一片广阔的空地;凌汀、段龙霄二人对面立在阔地上,两个天下绝顶高手准备决战! 29凌宫主自绝天都顶凌花落悲返冥水宫 凌汀、段龙霄立于众人避让出的阔地上,便待出手对决;天都峰的天空更加昏暗,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冷风带着萧杀之气吹寒满场,像在预示着这场对决的悲壮惨烈。 段龙霄将手中之剑提起,横于身侧;凌汀右臂一抖,长袖中甩出一柄弯如新月的短刀,雪白的刀刃光芒耀烁,在昏暗的天色中更显明亮! 凌汀的手臂向后反扭,刀锋一闪,弯刀便横在身旁。 段龙霄怒喝一声,人已在原地消失;刹那间凌汀手上那柄短刀寒芒胜放,身影已至离地近丈远的半空之中,同时短刀脱手而出,一边“嗡嗡”旋转一边疾飞向段龙霄! 第64章 段龙霄抖剑迎击,一片灿然剑花接住凌汀飞来短刀的攻势;两把兵刃相抵之时,一阵阵如暴雨敲木般密密麻麻的“叮当叮当”之声响彻全场,不绝于耳;伴随双刃相搏间向周围不断绽射开来的金、蓝二色内力之形气,劈击在山石、树木之上,又是一片片轰然作响之声;被这无穷内力击碎的大石块与断木枝簌簌而落,下面的众堂弟子纷纷躲避,稍微靠前的人惊慌向后再退数十步,无不胆战心惊! 段龙霄所用的武功,是西昆仑绝奥之技??“流星炽雨剑”,这套剑法由海天盟第三代师叔古枯子所创,以“阳炎心经”之内力催动而发,绝不比冥水宫的“九旋刀法”逊色! 段龙霄剑锋一转,身形似穿穹苍鹰般疾驰飞冲,手上的剑似狂风搅叶般翻飞不止;众人看不清他的身法和剑招,只能看到一团金灿之气笼罩全身,并不断有金光射出,挡住凌汀的攻势;而凌汀身影闪动,变换身法,身体如闹海蛟龙般狂旋而舞,那柄在半空中兀自急速旋转、不断飞击段龙霄的弯刀寒光更胜,如飓风擎浪般势不可挡,每一次刀剑相抵,都似拍岩之浪一般,有犀利无比的光气四下飞溅!同样都是这招“旋浪奔潮”,比之凌花落曾在雁荡山区向三名括苍派弟子所发的此招,威力更强不知多少倍! 众人个个面如土色,不敢有丝毫靠近之意;只怕在这般凌绝天下的高手对决中,自己稍有不慎便被误伤、甚至是丧命!只有躲得越远,才越为安全! 而山河会十二堂主此刻对凌汀先前的话也再无半点怀疑,如果他们与段龙霄一起围攻凌汀,恐怕连她的身影都来不及靠近,便会全都粉身碎骨! 二人的对决愈加剧烈。段龙霄身如残影,满场飘飞,不断从身影中飞射出一道道无比锋利的剑气,猛劈向凌汀;凌汀势如奔雷,双臂翻舞,那柄飞旋的弯刀带着极其浑厚的刀力抵在她与段龙霄之间,如铜墙铁壁一般百攻不破!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两人已酣斗了百余招;这两大天下绝顶高手的全力对战使整个穿天座飞沙走石,被击碎的旗杆、岩石、树枝满场乱飞,轰然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二人可怕的功力所击溃的狼藉之象,这般地动山摇的情景让每一个人都惊得肝胆俱裂! 穿天座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山河会,忘记了冥水宫,忘记了引发这场厮杀的一切江湖恩怨,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于这二人的交手,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场面;如果不是凌花落在中原突然出现,带来了这场江湖风波,最终引发了这二人交手,恐怕他们这一辈子都看不到这等惊天动地的神功大对决! 又是近百招过后,段龙霄久攻不下,心中略显焦急;一次次的攻势被挡下之后,他突然身法一定,剑势狂舞,再次敛住功力,而后狂喝一声:“破!”一道如虹剑气直射向凌汀,此招是段龙霄凝全身功力发出,剑力激奔,气势骇人,“咣??”正击在那柄凌空旋舞的弯刀上,那道剑气顷刻间飞溅成六道,向六个不同的方向射去,其中有一道疾射向人群! 那些弟子根本来不及躲避,“噗噗”一阵兵刃刺肉之声响起,站在一条直线上的弟子全都被这道剑气穿透!剑气一瞬间穿透了四个人,“砰”的一声钉入山墙!那四个弟子发出一阵惨烈的哀号后慢慢倒地;周围的人吓得抖如筛糠! 而凌汀那柄弯刀,被这一击打中后,似乎终于失去了力道,光芒暗淡下来,且旋转之势渐渐变缓,而后落向地面! 凌汀原本离刀甚远的身影,眨眼间攸然闪现到刀旁,握住刀柄,一声怒喝中顺势反劈一刀,一道气势磅礴的湛蓝刀气斜飞向段龙霄,在阴暗的天色中竟是那般明亮耀眼! 段龙霄立剑凝功,硬顶下了这一击,竟不由自主被逼退几步! 那道如现世之月一般的浩荡刀气被段龙霄一分为二,一道飞向空中,另一道斜劈在擂台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众人再定睛看去,擂台竟被劈成两半!幸亏狰狞二使早就离开了擂台,才不至于被刀气所伤! 凌汀的声音响起,“段龙霄,你空有一身傲世绝学却不思律己,心怀私念,浸淫武林的权力之争,无视暗门祖训,今日我凌汀将以‘九旋刀法’的真决,来让你觉醒!” 仿佛是在宣判一般,凌汀的话让段龙霄的心中有些发寒! 凌汀刀已在手,极强的阴寒内力在刀身上凝成的一条条淡蓝之气冉冉蒸腾,在凌汀的挥舞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刀光四绽,寒意森然! 在远处的凌花落望着被劈开的擂台,惊愣地说:“冥寒……九旋刀……” 苏媚霞看得惊心动魄,“那……是什么刀法?” 凌花落:“……那是‘九旋刀法’第九重,是冥水宫武艺修为的无上境界,只有将‘水内心法’修炼至上善若水之境,才能以其功力催动冥寒之式……百年来冥水宫除了创派祖师以外,便再也无人能够达到此境;娘竟然真的练成了……” 再看向凌汀,她已然出手,又是一道湛蓝的刀气劈空而去,且比上一道更亮、更阔! 段龙霄凝起毕生功力,再次硬抵下这道刀气;却突然感觉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疲惫,胳膊有些发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眨眼之间,凌汀随那道刀光欺身而至,刀尖带着一团极亮的幽蓝光气闪去,似流星一般在众人面前划空而过,直指向段龙霄! 段龙霄咬牙提剑,将内功凝于剑尖,抵住凌汀的刀尖,勉强支撑起与凌汀对功的态势;凌汀为了耗尽段龙霄的功力,两次“冥寒九旋刀”发功甚猛,额头上已渗出涔涔汗意;但她似乎仍有余力,与段龙霄对功之时刀气并未有任何的缩减,直逼得段龙霄的身体开始慢慢后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砰”??,光气四溅,打在山岩上又是一片轰然巨响;段龙霄的身体向后弹飞而去,凌汀提刀再进,双手合握刀柄,举过头顶,一声长啸响彻天地:“冥寒??地寒开天!” 刀身上,一团耀眼的蓝光狂绽。凌汀挥刀劈下,霎那间一道滔天巨浪般的浩然刀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纵飞而去! “九旋刀法”,由海天盟第三代掌门人南宫凉墨所创,共有九重境界:逐风、啸雨、飘云、隐雾、漪波、涌浪、凝霜、舞雪、冥寒;每重又有九式,共八十一式。 凌汀这一刀,是“九旋刀法”冥寒之境的最后一式,乃绝杀之招,又是凝水内心法的无上内功催动而发,便是在百年前,天下间敢接下此招之人恐怕也寥寥无几!众人不知道,其实凌汀的功力,即使与当年叱咤江湖的魔公子凌云飞相比都不遑多让! 这一刀没有直劈向段龙霄,凌汀故意击偏;那道刀气从段龙霄身旁呼啸而过,“轰”的一声令人胆颤的裂地巨响后,山岩地面被刀气硬生生划开一条又深又长的坑痕;就在刀气飞去的刹那之间,沿途的山岩、树木、石墙都被摧成齑粉;那条坑痕一直延伸到天都峰顶远处的悬崖边,好似有条天龙掠地而过后留下的那般景象! 满天迸飞的碎石如雹落地。段龙霄怔愕在那里,双脚发软。他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刀惊得目瞪口呆!如果凌汀真要取他性命,将这一刀正劈而来,他必然粉身碎骨! ??冥寒九旋刀! ??传说中的宇内第一神刀! 一柄寒刀无俦俪,长舞天地堪孤独!??她是绝对的天下无敌啊! 在这一瞬间,众人对段龙霄寄予的所有希望都被这一刀劈得粉碎! 躲在角落里的江迁心惊肉跳,额头上冷汗横流??冥水宫,岂是他们对付得了的! 凌汀收式,缓缓落在地面。 她虽然已耗尽力气,汗流满面,但神色依旧平静。她缓缓环视满场抖若筛糠的众人,朗声道:“凌汀今日以此刀法挫败段盟主,料想如若欲携犬子花落和他的朋友们离开这里,诸位也未必能阻拦得了吧?” 她的话已经很客气了,众人哪敢再言!面对这样一个功力足以弑神斩魔的人,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以他们这些根本不能与之同日而语的乌合之众,又怎可能阻拦得住? 凌汀略顿,而后娓娓说道:“十八年来,中原武林一直视我冥水宫为凶残的魔教,与冥水宫势不两立。本座知道今日为当年本门七名圣尊杀害中原武林之人一事再作解释,你们还是根本不会相信;而那封天都门前任右护法陆尚渊所写的书信,早就不知去向,陆尚渊本人也已被杀掉灭口。那是能证明本门之清誉、杨烈云之卑劣的唯一希望;加上前些日子犬子花落因内功修行不当而走火入魔,杀戮中原七百多弟子,令诸位义愤填膺,对他恨之入骨。所以现在冥水宫百口莫辩,无论怎样你们都不会为之所动,只会认定本门是邪魔之教。” 再顿了一下,凌汀提高了声音,“但本座今日偏要将这一切恩怨做个了结。冥水宫虽然向来不在乎于中原武林眼中是正是邪,但是现在西昆仑巧借双方的误会,统领中原武林,以剿灭冥水宫为名义实现吞并天下武林的野心,这是冥水宫绝不能容忍的!本座现在便给中原武林一个说法,以消除这十八年来的误会!” 而后凌汀转过身,对远处的凌花落微笑道:“落儿,虽然你是娘收养的中原遗孤,但这十八年间娘一直都将你视作亲生骨肉……” 凌花落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他不知道娘为什么在这种场合突然说这样的话,那带着凄凉的慈祥之声让他有些忐忑。他赶忙坐立身子,惊慌地说:“娘,您怎么说这个?” 第65章 凌汀竟伤感之极,脸上的表情逐渐黯淡,继而眼垂色哀,“娘很感谢上天,让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娘心满意足了。……落儿,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坚强,知道么?”凌汀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点哽咽,眼角竟有泪花闪烁着! 凌花落从未见过娘会有这样的神色语气,他似乎料到了什么,又怎么也不敢相信,当下不顾全身痛如刀绞,艰难地站起身来,惊声大呼道:“娘!您要做什么!” 凌汀看着凌花落,她最心爱的儿子,心中悲痛凄哀,一滴清泪从脸侧滑落,而后低声喃喃道:“再见了……我的孩子……再见了……” 而后她猛然转身,激昂地冲山河会众人朗声道:“今日我冥水宫宫主凌汀,在此自绝一己之命,以谢这十八年来死于冥水宫之手的中原亡魂!” 满场之人震惊!天下无敌的她,现在若带走凌花落一干人,根本不可能会遇到任何阻挡;可她非但不走,却要用自己的命来为被冥水宫所杀的人谢罪! 凌汀抬起头,仰望着头顶这片乌云满布的昏暗苍穹,对身后凌花落、苏媚霞、陆菲菲、杨孤鸿、初韵柔五人的呼喊声充耳不闻。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庞,和着泪水一同滑落脸庞。 凌汀悲喝一声,双臂长开;天空中一道惊雷劈云而响,惊天动地的雷声和着凌汀泣鬼哀神的凄啸,震得每一个人都魂飞魄散! 一片血花从凌汀的心脏处喷薄而出! 那是冥冥苍幕之中最凄美的红,好象一朵迎风盛开的花儿一般;却在顷刻间风干,粉碎,化成点点滴滴,在中原的飘摇风雨中,慢慢散去…… 千里山河蒙哀,刹那间野号凄凄;万丈长空泣血,放眼处天泪茫茫! 凌花落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接住凌汀倒下的身体,泪流满面,发狂地呼喊着:“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娘!您醒一醒啊!您回答我啊!娘??!” 凌汀双目微张,眼角还含着泪花,或许是因为对儿子未来的孤单而不忍吧?而她的嘴角竟还有一丝微笑,也许是因为对恩怨从此的冰释而欣慰吧?只是她已将自己的心脉震得粉碎,任凭凌花落怎样呼唤,她都再也不会醒来…… 苏媚霞、陆菲菲、杨孤鸿、初韵柔一同冲过来。四人围在他们母子身边,看到凌汀的尸体时个个心涌哀恸,闭目淌泪,继而跪在地上,同送凌汀最后一程。 鬼影乱人世,神刀显威芒; 鲜血浸锋雪,紫魂歌义长。 雨洒英雄路,凄赞两阴阳; 万里愁云冷,惨淡何处藏? 凌花落仰天悲啸:“娘??!” 那悲痛欲绝的哀啸声穿透了迷茫的大雨,穿透了天都峰的翠绿山林,穿透了每一个人颤抖的心灵,在无垠的天地间凄然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略有骚动,而后逐渐围了上来。 洪耀深感震撼,慨叹道:“一个女人竟有这般的气概,真乃不世英雄,令人敬佩!”言罢便同杨孤鸿等人一道跪于地面,垂首叹息。 其他人对凌汀的自绝深感震惊之余也无不敬佩之至,纷纷跪地;继而满场弟子都随之下跪。除了西昆仑的人以外,全部都围跪在凌汀周边! 凌花落环视全场,朦胧的泪眼中望见满场黑压压的人群,都跪在迷蒙的雨中,那是对娘英侠豪情的由衷折服,那是对娘傲世气节的真心赞佩! 雨越下越大。满场寂静。 杨孤鸿跪在那里,也在流泪。他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杨烈云而流泪。他深深低着头,字字悲泣道:“爹,您看到了么?您看到了么???爹!您若泉下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仁者之怀,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之气!如果当年您真的为救百姓而自绝于冥水宫之人面前,那该有多好……” 凌花落抱紧凌汀,巨大的悲恸让他浑身颤抖。“娘……您放心地去吧……他们相信了您的话……冥水宫在他们眼中,从此不再是魔教了……” 而后凌花落将凌汀抱起,踉跄着站起身来,“娘……孩儿带您回冥岛,咱们回家……”说完他转过身,踏碎满天凄凉的雨水,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狰狞二使早已站在段龙霄身边;林铮问:“盟主,他们……” 段龙霄也对凌汀心生敬佩,脸上满是动容之色,便一抬手,“由他们去吧……”而后摇头一叹,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如果我能将‘阳炎心经’练满至焚天之境,催动起‘流星炽雨剑’的‘炼魂’之式,应该可以挡下她那一刀……可惜没有机会再试了……”说罢便挪动着已经滞涩的身躯,带着心中沉重的震触与遗憾向山庄走去…… 七日后。凌花落在苏媚霞、杨孤鸿和陆菲菲的陪同下,回到了冥岛;而初韵柔在拜别凌花落后,回雁荡山了。 整个冥水宫都笼罩在一片悲哀的气氛中,到处都挂着白练、丧花。 念苍堂内,众弟子长跪于地,为宫主的死而默哀;凌花落跪在众人之首,身着白素,披麻戴孝;他的眼泪早已流干,眼中是迷离的哀伤之色,整个人似乎丢了魂一般。 苏媚霞心中担忧凌花落,轻声道:“花落,你有伤在身,不要太过伤心了。” 凌花落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飞马堂堂主陈连固走了过来,对凌花落拱手道:“宫主既已归天,请少主节哀。少主自从回冥岛之后便一直都没有歇息过,还望您以身体为重,择日继任宫主一位!” 凌花落木然摇头,“昔日晋公子重耳于丧父之际辞绝秦使之惠,我又怎能在为娘服孝期间想着继任宫主一事呢?”他那悲凉的声音好像是从空旷的幽谷中传出来一样。 刑律堂堂主乔扬升也起身走来,对凌花落说:“属下都明白少主的一片孝心;只是此刻天下武林正值多事之秋,冥水宫作为暗门之一,不可群龙无首,希望少主三思。” 凌花落不作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黯然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心里很难过,想一个人清静一下。”而后撇下众人,从侧门走出念苍堂。 乔杨升与陈连固对视;明法堂堂主范正川也从后面凑了过来,对二人道:“看来宫主的死对少主的打击着实不小。如果少主就这样在悲伤之中一蹶不振,那该如何是好啊!”而后愁叹一声,皱眉摇头;堂内嘈嘈的议论之声渐起。 这时四大冥使之中的玄武使瓮声瓮气地低吼着:“宫主一死,你们就立刻乱了方寸,成何体统?少主年幼,眼下正是需要众位鼎力相助之时,你们这个样子如何帮助少主?” 堂内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四冥使身上。他们四人在冥水宫的地位仅次于宫主与少主,至今已历经凌沧宇、凌汀、凌花落三代,都已是古稀之年。论武功,只有宫主在他们之上;论威望,四人的意见连凌汀都要有所尊重,他们对众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 陈连固对四人拱手恭言:“玄武使请息怒。我等于此时妄自惶馁,确实不应该!” 朱雀使一挥袖,沉声说道:“老四说得对。你们这群人,身为各堂堂主,应该多为少主分忧才是。少主的武功,我们四个人会想办法帮他恢复;但现在我们还是先让少主独自静一阵子,不要去打扰他。”言罢转身对凌汀的灵位深鞠一躬,而后走出了念苍堂;其他三冥使也不再逗留,纷纷离去。 念苍堂外,在一处偏僻的院角,走在最前面的朱雀使突然停下脚步,立在那里仰头望向天空,继而开始唉声叹气,一幅忧愁之相。 玄武使上前一步,拍了拍朱雀使的肩膀,“老大,你也别犯愁了。” 朱雀使:“……咱们四个老家伙,怎么一上了年纪,连胆子都变得这么小。真是老不中用了!咱们之前就不应该把‘寒幽洞’封上!那扇石门是以东海‘冰骨石’所铸,普天之下只有宫主以‘冥寒九旋刀’的功力才能劈开;洞内石壁上所刻的水内心法是能让少主恢复武功的唯一希望。看来,这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玄武使:“老大,咱们也是因为此刻江湖不宁,担心有乱贼潜来冥岛进入寒幽洞偷学水内心法,为求万无一失才这么做的。否则一旦有人偷学心法,打算回中原作乱,除了宫主以外谁又能拦得住?少主为了救人而自废武功,宫主又为了化解恩怨而自绝,这一切都是咱们始料不及的,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白虎使:“……就算合我们四人之力,也无法打开石门么?” 朱雀使:“我们四人合力,只能抵上宫主的‘冥寒九旋刀’一半的功力,就算打开石门,也个个都是功力大减。但少主年幼,根基尚浅,修炼水内心法时必须和他以往修炼‘九旋刀法’一样,身浸地裂寒池之中进行,以极寒的地罡之气抑制水内心法对心智的破坏,降低他走火入魔的可能。现在他武功已废,毫无功力护体,已经与常人无异。在他修炼心法之时,我们四人要以全部的功力来护他的身体,否则他整个人不消片刻就会被冻碎……” 说到这里,朱雀使停了下来,低头叹息着。 玄武使若有所解:“原来是这样。若我们四人用尽力气打开石门,只怕功力也会有所损耗,恐怕在少主修炼之时对他的保护有所不力,少主的武功还是无法恢复。” 白虎使也感叹道:“而且还会有性命之虞……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玄武使:“全宫上下,有可能打开石门的人,只有我们四个。 第66章 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打开石门,而后休养一段时间,待功力复原后再为少主恢复武功!” 朱雀使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的……那冰骨石,是比万年寒铁都要坚固的远古奇石,宫主与少主所用的刀便是以此石为料锻造而成。就算是宫主本人,也要以全部的功力劈在石门最薄的地方,方可打开;我们四人若要一试,只怕把打开门之后,却也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是别想再恢复过来了。” 其他三人闻言也都不再说什么了,脸上都是愁云满布。 朱雀使看向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青龙使,说道:“老二,这一下午你一句话都不说,到底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青龙使铁着面孔,脸上的皮肉跳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让我说什么?话都让你们仨说了,我再说什么不都是废话么?” 玄武使瞪着青龙使,恼怒地说:“我说老二啊,你这副臭脾气都好几十年了,就不能改一改?大家都在想办法,你却说这种话!” 青龙使斜眼看着玄武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都好几十年了,还要我改?” 白虎使上来劝和,“老二、老四,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就看看时宜,少吵两句吧。你俩就是死不对付,从年轻吵到现在,难道还不累么?” 朱雀使对青龙使说:“老二,在咱四个人中数你最足智多谋,难道你也没有办法么?” 青龙使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朱雀使露出失望的表情,“连你都没有办法啊……” 白虎使愁容更甚:“唉!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青龙使:“回去吃饭,睡觉!择日让少主继任宫主之位!然后咱四个人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劈开石门,再养个一年半载的,在进坟之前帮少主恢复武功!”青龙使干脆利落地一口气说完话,然后一扭头,径自走去了。 玄武使看着青龙使的背影,心中怒气腾起,“老二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像没事儿一样,真枉费少主喊了他十八年的‘伯伯’!”他越说越气,便欲去追青龙使,“我要去教训教训他!” 朱雀使一把拦住玄武使,“好了老四,冷静一些。老二从来就是这个脾气,你也不是不了解他。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否则又怎会不说呢?” 白虎使却是若有所思:“其实老二的心里非常愁苦,只是不表露出来罢了。他的眼中有一种不甚明显的神色,那是从未有过的担忧与焦虑之色。” 玄武使听白虎使这么说,虽然心知错怪了青龙使,但嘴上还是不服气,“不管怎么说,眼下遇到这般事态,他那又是什么态度!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能改改他的脾气!” 朱雀使刚要说话,却突然警觉起来,微侧过头,冲玄武使身后的庭间高墙沉声吼道:“是谁胆敢藏在后面偷听?还不快快现身!” 白虎使、玄武使一齐回头,便看到一个女子从墙后怯懦着走了出来。 30苦心媚霞命挟娘亲彩蝶娘子回归中原 朱雀、白虎、玄武三使看了看从墙后走出来的女子,认出了她;白虎使:“你不就是那个随少主一起来这里的那位苏姑娘么?” 苏媚霞:“晚辈并无偷听各位前辈说话之意,只是心中烦乱,四处走走,恰巧撞见了几位在此说话,请各位前辈见谅!” 朱雀使点了点头,“你都听到些什么?” 苏媚霞有些不好意思,“晚辈刚走到这里就被你们发现了,确实什么也没听到。” 玄武使:“少主那边怎么样了?” 苏媚霞摇摇头,“他还是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情绪很低落,好像不只是凌宫主过世的原因,还因为失去武功,不能为凌宫主报仇而苦恼。” 朱雀使垂头叹气,说道:“是啊!我们也在这里想办法如何恢复少主的武功,好让他早日振作起来,以继任宫主之位。” 苏媚霞一惊,面露喜色,“花落的武功可以恢复?” 白虎皱了皱眉头,“请苏姑娘不要直呼少主的名讳。” 苏媚霞脸一红,低下了头,“噢……知道了……” 朱雀使:“……先前的确可以恢复。但在宫主离开冥岛之后,刻有‘水内心法’的寒幽洞便被我们以巨石封闭了,除了宫主没有人打得开。” 苏媚霞眼睛一亮,“水内心法?您是说‘水内心法’可以让花落恢复武功?”她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改口:“……我是说,可以让凌少主恢复武功?” 朱雀使:“是啊。可是除了寒幽洞,便无处可得‘水内心法’的口诀了……” 苏媚霞愈加兴奋,“我娘修炼的,好像就是这个‘水内心法’!” 三人吃惊,面面而觑;朱雀使:“这‘水内心法’只有冥水宫宫主和宫主的继位人才有资格修炼,敢问令堂是何许人,为什么能修炼‘水内心法’?” 苏媚霞:“我娘在中原武林被人称为‘彩蝶娘子’,是十八年以喂哺凌少主为由,随贵宫七大高手来到冥岛的女人。她在这里偷学了‘水内心法’,而后被囚禁在后山中,前些日子我还见过娘!我想娘一定记得水内心法的口诀!” 三人恍然,朱雀使:“没错!老三,老四,十八年前七圣尊确实从中原带来一个女人,说是给少主喂奶的;后来那个女人想要毒害宫主,被弟子发现后逃到寒幽洞内,在那里记下了‘水内心法’的口诀,然后开始偷偷修炼;幸好后来她在一次练功中真气逆脉,晕了过去,宫主这才发现她正在修炼水内心法,便将她囚禁在藏月山中!” 玄武使:“对!就是藏月山里关着的那个疯婆子!她总嚷着要杀宫主,灭冥水宫,说什么也不肯废掉以‘水内心法’修炼而来的内功,一定将口诀熟记于心!” 苏媚霞:“请问……这位前辈,可否不要当着晚辈的面,称晚辈的娘为‘疯婆子’?” 玄武使哈哈大笑,“不好意思!我也老糊涂了,忘了她的闺女还在这呢!” 白虎使却心生疑窦,“这位姑娘,老朽曾经听宫主说过,令堂好像是因为她的夫君被七圣尊所杀,才会如此痛恨冥水宫,千方百计要置宫主于死地;那姑娘你为何不思为父报仇,却反倒站在冥水宫这边?” 苏媚霞淡淡一笑,“晚辈没有想过要站在冥水宫这一边,晚辈只想与花落在一起,而他又不巧正是冥水宫的少主罢了。更何况,晚辈早已相信当年那件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冥水宫并非魔教,这一切都是江迁在搬弄是非,指使逍遥子造谣惑众而已。所以晚辈甘愿身负不孝之名,也不要与花落分开。” 这一次,三使没有人再介意她直呼凌花落之名,个个都略有动容,也都明白了这个女子对凌花落的一片真情。 玄武使喜出望外,“好!让少主恢复武功,此乃我派当前之头等大事。若苏姑娘能说服那个疯……说服令堂说出‘水内心法’的口诀,那真是感激不尽!” 苏媚霞轻轻摇头,“若说到感谢,其实应该是晚辈感谢各位前辈才是。” 玄武使不解,“此话怎讲?” 苏媚霞:“娘曾经要晚辈苦练武功,为父报仇,晚辈不愿这样做,娘便要晚辈立誓从此与凌少主一刀两断,与冥水宫的人不再有任何关系,并离开冥岛。可是晚辈忤逆了娘亲之意,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又回来找凌少主。这次随他再来冥岛,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娘,心中很是矛盾。适才也正因有此心事而到处漫步,才在无意间遇见几位前辈。现在晚辈总算明白了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面对娘,所以该是晚辈致谢!” 朱雀使点头,悦然笑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藏月山,见见令堂!”而后对玄武使说:“老四,你去把少主和老二喊来!” 玄武使不悦地说:“我才不去喊老二那个家伙呢!谁爱去谁去!” 白虎使:“罢了,还是我去吧。你们先行一步,在藏月山口等我们。” 冥水宫一处内院,凌花落的寝屋前,杨孤鸿和陆菲菲正并肩立于院中水榭之上谈话。 陆菲菲:“杨大哥,你的伤势怎样了?” 杨孤鸿:“已经没事了。凌宫主的功力造化真乃当今天下武林的登峰之境,她将自己内力凝于指尖,透过我背上的七大穴点直接催入经脉,瞬间便将‘鬼附丹’渗于经脉中的炎燥之气震出。我想天下间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陆菲菲:“可惜她为了化解中原武林和冥水宫的恩怨,就这样了断自己的性命,真是让人痛心。好可惜……” 杨孤鸿感叹道:“上界仙骨,岂可骈于凡间槽枥。想来凌宫主的英魂已登入极乐。” 陆菲菲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可是凌公子为了救初姑娘,连武功都失去了,现在想要为他的娘亲报仇都没办法做到,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 说话间,白虎使从旁边赶来,“杨公子、陆姑娘,你们在这里啊。” 二人拱手,“白虎前辈。” 白虎使:“少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孤鸿:“凌公子还是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真令人担心。” 白虎使:“有劳二位挂心了。不过少主的武功,现在有可能恢复了。” 二人闻言,惊喜有加,齐声问:“真的吗?” 白虎使点点头,“其实‘水内心法’可以恢复少主的武功,虽然风险很大,但眼下已是这样的情形,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第67章 ……不过先前我们四使已经将刻有‘水内心法’的幽寒洞封闭,再也无法打开;现在只有让苏姑娘去求她的娘亲,就是关在后山的那个修炼过此心法的女人,让她说出心法的口诀,助少主恢复武功。” 二人更喜,杨孤鸿道:“这太好了!这个消息对于凌公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喜讯!” 白虎使:“你们随我一起去见少主,让他随我们四使去趟藏月山。”说罢转身走向凌花落的寝屋;二人不知何故,紧随其后。 三人还没走到寝屋门口,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凌花落从屋里走了出来。 白虎使:“少主,您……” 凌花落:“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这就随你去藏月山。”虽然他的脸上仍看不出任何欣喜之色,但说话的语气明显轻朗了很多,看样子心情确实因为这个喜讯而好转。 藏月山洞深处。 朱雀使、青龙使、白虎使、玄武使、凌花落、苏媚霞、杨孤鸿、陆菲菲八人围在关着彩蝶娘子的石室前。 彩蝶娘子依旧是那副疯癫的样子。她见自己的女儿又来到这里,几步跨到铁栏旁,双手伸过铁栏,紧抓苏媚霞的胳膊,又急又气地喊:“霞儿!娘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回到蜀地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苏媚霞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娘……对不起……孩儿不能走……” 彩蝶娘子指着凌花落,怒道:“是不是为了这个小子?是不是不舍得离开他?” 苏媚霞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解释。 彩蝶娘子高吼一声:“说啊??!” 苏媚霞被吓得抖了一下身子,她抬起头,看到的是彩蝶娘子那双悲哀痛苦的双眼。她怯然点头,“是的……娘,霞儿不能扔下他……他的武功已经废了……” 彩蝶娘子微侧目光,扫了一眼凌花落,冷笑道:“武功废了?废得好!就算冥水宫所有的人武功都废了,那也是活该!” 凌花落:“前辈。晚辈能理解您为冥水宫误杀苏长风前辈一事而怀恨在心,但有件事情您还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家母已经于中原辞世。她是为偿还冥水宫在中原所欠下的血债而震断心脉,自绝于天下之人面前,其中也包括令夫的那一份。不知这样,前辈是否可以对此事释怀?”他说话的声音平静冰冷,内心却强忍着涌上来的悲伤。 彩蝶娘子似乎吃了一惊,她紧紧盯着凌花落的双眼,感觉他不像是在说谎;而后彩蝶娘子转过身,慢慢走向石室中央,喃喃说道:“凌汀死了?……她竟然死了?……” 几人对视,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彩蝶娘子猛回过头,仰天狂笑,“哈哈哈……她终于死了!这十八年来,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才能杀她,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只可惜没能亲手杀了她!不过总算老天开眼,让她自行了断!这就是她作恶多端的下场!” 几人的心中寒意升涌,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已经疯狂了! 凌花落面色一凛,脸上抽动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森然杀意;他忘记了自己武功已失,刚要运力,却感到气海空荡,四肢发麻,再也发不出任何功力了。他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差没冲过去和彩蝶娘子拼命! 苏媚霞见她这样,心中更急,“娘!凌宫主她人都已经死了,您又何必说这般狠话!花落他为了救人,自废武功,现在您所修炼的‘水内心法’是他恢复武功唯一的方法!” 彩蝶娘子喝道:“不孝之女!你怎能处处都维护这群恶徒?就算凌汀死了,你爹的仇可以就此抵过,那娘被他们囚于这暗无天日之地十八年,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玄武使不耐烦了,上前一步说:“疯婆子!谁让你偷练我们教内的‘水内心法’了?不然宫主怎会把你关在这里?” 彩蝶娘子昂头道:“那好啊,既然你们说我偷练‘水内心法’是错,那我现在就把它废掉。这十八年来,凌汀不是一直希望我废掉这身修炼‘水内心法’而得来的功力么?” 玄武使惊愕,赶忙阻止:“不要废掉!??好好好,就算我老儿糊涂,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而后悻悻地退后。 苏媚霞再哀求:“娘,求求您,救救花落,告诉他‘水内心法’的口诀吧!” 彩蝶娘子仍是不依,“哼!他们一直怪为娘不该偷学冥水宫的神功,以此为借口关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反倒来求我,不觉得很可笑么?冥水宫的人不过也是些软骨头罢了!” 凌花落再也听不下去了,暴声怒喝道:“够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在狭窄的山洞里如炸雷一般响亮;洞内立刻肃静,滴水可闻;众人齐齐惊看向他。 凌花落向前踱了两步,对彩蝶娘子说:“你不愿意说出‘水内心法’的口诀就算了,请你不要再侮辱冥水宫,更不要再对我娘出口不敬!……” 四使闻言大惊,齐呼道:“少主!” 杨孤鸿、陆菲菲也上来劝道:“凌公子,你切不可轻言放弃啊!”“是啊!这是你恢复武功唯一的希望了!” 苏媚霞内心疚急,噙泪的双眼看着凌花落,“花落,……” 凌花落咬牙怒道:“别说失去武功,就我算失去性命,那又如何?我怎能为了自己,容忍他人对冥水宫百般辱骂?娘在中原舍己之命,以求化解中原与冥水宫的恩怨;现在整个中原武林都为娘的气节所动,我若为了自己而容忍你妄言恶语加以玷污,又怎对得起娘?”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四位伯伯,还有诸位,请随我回吧!” 杨孤鸿对彩蝶娘子拱手,“前辈!凌宫主舍命求和,丹心诚意,可鉴天地!她已得到中原武林的谅解和敬佩,您为何还是放不下?” 彩蝶娘子冷眼睥睨杨孤鸿,“你又是什么人,敢来教训我?” 杨孤鸿:“晚辈杨孤鸿,正是杨烈云之子。当年家父确实一时糊涂,曾来这里盗学过冥水宫的秘籍,铸下了弥天大错!希望前辈三思,切莫重蹈家父之覆辙!” 彩蝶娘子哈哈笑着,“冥水宫真是了不得!连杨烈云的儿子都被收拢,背叛了他!” 杨孤鸿赶忙解释:“前辈此言差矣!家父……” 凌花落打断杨孤鸿的话,“好了。杨公子,不必再费口舌了。我本以为自己武功一失,如丢魂丧魄,什么东西都变得没有意义了;现在才知道,还是有很多东西,都要比我的武功重要得多的!”而后又侧视苏媚霞,“苏姑娘,多谢你的鼎力相助。但毕竟血浓于水,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而伤了你们的母女之情。” 苏媚霞连连摇头,“花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她想告诉凌花落,她是真的喜欢他,甘愿为他付出一切;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只有痛苦地摇着头,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 几人见凌花落已经走至石室门口,无奈之下都带着深深的遗憾随之离去。 苏媚霞看着凌花落的背影,心中隐痛大作,突然高喝一声:“等一下!” 几人闻声停步,全都回头望向苏媚霞;凌花落也不知她要做什么,侧目看去。 苏媚霞站在那里,圆睁双目,尚噙泪水的眼中血红泛起,看得众人心中有些发怵;她的目光从凌花落的身上移去,而后逐一扫过众人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彩蝶娘子的脸上。 苏媚霞缓缓向前踏一步,对彩蝶娘子说:“娘,您骂霞儿忤逆不孝也好,您怪霞儿鬼迷心窍也好,霞儿今天救定他了!” 彩蝶娘子见自己的女儿表情不对,心中也没了底,“你,你要做什么?” “叮??”石室内荡起一声微小而清脆的响声,苏媚霞拔出头上那根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将簪尖抵在自己的脖上,“娘!如果您不说出‘水内心法’的口诀,霞儿今天便颈血溅地,永远陪您在这里!” 凌花落大呼:“苏姑娘!不要这样!”说话间便向苏媚霞走去,想要夺下簪子。 苏媚霞扭头对凌花落喝道:“不要过来!” 凌花落嘎然止步,见她表情坚决,神色惨烈,绝不是在玩笑,当下不敢再向前一步! 陆菲菲心急而呼:“苏姐姐!你别这样好么?快把簪子放下来吧!” 苏媚霞不理别人,盯着彩蝶娘子,一字一字地问:“娘,您到底答不答应霞儿?” 彩蝶娘子也愣在那里,她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会以死相逼;继而她的眉头皱起,心中的惊愕之感渐渐变成怨怒,“你,??你敢威胁娘?” 苏媚霞咬牙喝道:“就算是吧??!”她将手中的簪子向颈处又按下了一些,簪尖已经刺破她如雪的肌肤,一滴鲜血顺着脖子滑下,只要稍用力,簪子就会穿透她的咽喉! 彩蝶娘子想不到苏媚霞会以如此强硬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一时间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苏媚霞那双刚烈坚毅的眼睛,相信若拒绝说出水内心法,自己的女儿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簪子插入颈中! 彩蝶娘子有些进退两难;她看着在等待回答的苏媚霞,又看了一眼凌花落。 凌花落正满脸焦急之色地看向苏媚霞,这让彩蝶娘子心中略有一丝异动;她的女儿是真心喜欢上了凌花落,虽然不知道凌花落对她的女儿是什么想法,但那张担忧不堪的面孔却至少说明苏媚霞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彩蝶娘子点了点头,“霞儿。放下你手上的簪子吧。” 苏媚霞面色缓和下来,且有惊喜之色泛起,问道:“娘? 第68章 您答应我了?” 彩蝶娘子转身走到铁栏中央,背对众人,幽幽道:“我彩蝶娘子在此苦练十八年的神功绝学,本想借机以此杀掉凌汀、灭掉冥水宫,想不到最终却反倒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还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说着,仰头而望,又望向头顶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小片天空,“天意么……” 苏媚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簪子,脸上露出笑意,眼中却是一副悲伤的神情,“娘。谢谢你答应了霞儿。” 彩蝶娘子却冷声道:“答应是答应了,但我有一个条件。如果这个条件凌公子可以接受,我便将‘水内心法’的所有口诀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但若凌公子做不到,那就请恕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们,”说到这里她看了苏媚霞一眼,“就算女儿以死相逼也没用!” 凌花落赶忙问:“什么条件,请前辈说说看。” 彩蝶娘子昂头道:“很简单。??放我回中原!”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对于冥水宫的人来说,这个条件确实很令人为难!四冥使这下也没了主意,都看向凌花落。 凌花落没有作声,立在那里紧皱眉头。 杨孤鸿和陆菲菲都希望凌花落恢复武功,可是放走彩蝶娘子就意味着他要违背自己娘亲坚持了十八年的原则,这一点他们二人都清楚;但以彩蝶娘子现在的情况,将她放回中原,对于中原武林来说,无疑是纵虎入羊圈。此乃冥水宫教内之事,他们实在是无法给出任何的建议,只有默默地看着凌花落,等待他自己的选择。 凌花落又看向四冥使,他们个个都盯着自己,等着他的回答;他知道,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四位冥使都会遵从;对彩蝶娘子的条件接受与否,全在于自己。 彩蝶娘子见他犹豫不定,鄙夷一笑道:“看来没了凌汀,你不过是个幼雏小子而已。真不知道就你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统领冥水宫!” 凌花落听她这话,心中怒意腾起的同时突然带出一丝明光闪过心尖,当日娘亲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在耳边萦绕而响:“花落……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长大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对彩蝶娘子说:“你说得一点都不错。我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以后又该如何统领冥水宫!”说罢转身看向众人,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彩蝶前辈所修的‘水内心法’,乃本门独门绝学,非宫主或宫主继位之人等不得耳闻其口诀,请众位暂时回避!” 几人大喜,看来凌花落是接受彩蝶娘子的条件,决定了此事! 众人出去后,将石门紧闭,室内立刻空荡下来,只剩下彩蝶娘子和凌花落二人。 凌花落:“彩蝶前辈,我答应您,只要您说出‘水内心法’的口诀,我便放您回中原;但我也有一个请求,请前辈务必答应!” 彩蝶娘子见他愿意接受自己的条件,心中大喜过望之下点头道:“你说吧。” 凌花落:“您所修炼的‘水内心法’是冥水宫的独门绝学,且修炼之后会杀意大发,残害无辜,请前辈在回到中原后不要将这套心法传与天下任何一个人!” 彩蝶娘子不晒而道:“就算我杀意再胜,也比不上你们冥水宫在中原的凶残!”又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假的口诀,让你修炼之后崩血身亡?” 凌花落:“在下信得过‘彩蝶娘子’这四个字,信得过苏姑娘的高堂。” 彩蝶娘子点头道:“好。看在你对我如此信任的份上,我答应你的请求。今日之后,我决对不会再将水内心法传授给任何人!”毕竟此刻对于她来说,能重获自由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她的眼中已然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凌花落:“请前辈开始吧。” 彩蝶娘子长舒一口气,盘腿坐于地面,背对凌花落,幽声道:“你听好了。” “流水无形,静则万形;容方则方,容圆则圆;死水无力,流则万钧;滴可穿石,涌可推山。气同若水,静宁动力;凝于阳脉,流于阴经……” 彩蝶娘子一口气将水内心法的口诀说了整整三遍,这才站起身来,对凌花落说:“这就是水内心法刻在那石洞中的全部口诀。你可记下来了?” 凌花落一拱手,“记下了。多谢前辈!”说罢转身走到石门边,敲了几下石门,同时向门外高呼:“来人??!” 石门吱呀渐开,四冥使、杨孤鸿、陆菲菲、苏媚霞,还有四个冥水宫的弟子入内。 凌花落:“打开牢门,放彩蝶娘子走!” 那四个冥水宫弟子不知先前发生什么事情,全都愣在那里,惊愕地看着凌花落,好像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花落斜目冷视,“我的话你们没听到?” 朱雀使对那几个弟子喝道:“少主有令,不得迟疑!你们还不快照做!” 四个弟子带着满腹疑窦走上前,各持一把半尺长的青铜钥匙,分别来到石室的四个角落中,将钥匙插入到墙上的机关锁孔里,四人同时扳动钥匙。 粗重的铁栅嘎嘎升起,彩蝶娘子再一次仰望头顶的那块巴掌大的天空。这熟悉并让她痛恨的场景,今天终于要离她而去了。像是在做梦一般,彩蝶娘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从此脱离长达十八年的狴犴之苦,仍旧立在那里,四处张望着。 凌花落拱手,“前辈,您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会吩咐手下为您备好前去中原的海船。” 彩蝶娘子这才略醒,而后迈起脚步,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石室门口。 苏媚霞在后面跟上几步,轻喊一声:“娘……?” 彩蝶娘子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她用冰凉的声音回答苏媚霞:“父仇不报,母意不从,如此忤逆不孝之女,我生你何用!本来我踏出这个牢笼之后,完全可以凭借一身的功力大闹冥岛,即使不能灭掉冥水宫,也能杀个痛快;但我现在还给你最后一份母女之情,看在你的份上,离岛之前我不会伤冥水宫一兵一卒。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不必再以母女相称!”说罢毅然转身,走出了石门。 苏媚霞没有追上去,她知道自己是真的伤了娘的心,从娘的语气中,她能感受到那种彻心的悲哀和失望。她满腹苦衷,却无法说出;她知道仇恨已经深深蒙蔽了娘那颗曾经善良的心,任凭自己如何解释劝说都丝毫不会再将其唤醒。她只有将心中的痛苦与哀伤化作涟涟而落的泪水,目送娘的背影离去…… 31冥水少主练就神功彩蝶娘子追杀江迁 冥岛,地裂寒池。 这片地裂寒池是从冥岛地下涌出的天然水池,受地罡之气的常年侵蚀;池内之水从来都不结冰,但奇寒无比,是一般的冰水不能相比的。普通的人若身浸此池,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便能被冻成碎块! 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三人随凌花落与四冥使走向地裂寒池。他们来到冥水宫的庄院与藏月山之间的那道鸿沟处,在那条铁索桥边的一条狭窄的石阶小路沿阶走下。 几人离地裂寒池尚远,便感觉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气扑来,刹那之间仿佛身处凛冬,让他们不禁瑟瑟发抖起来。周围到处都被冉冉腾起的白色寒雾笼罩着;这些寒雾在峡谷中萦绕飘动,周围的岩石、耐寒针叶树等都浸在这片寒雾中,上面裹着一层凝结而成的厚厚冰霜,倒真有几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观;峡谷之外,正值初秋,时下酷暑难当;峡谷之内,却似隆冬,到处冰天雪地! 脚下的石阶早已是冰霜满结,旁边便是一望无底的寒雾之海;杨孤鸿回过头对陆菲菲和苏媚霞说:“二位姑娘,小心路滑。”说着便向后伸出一只手;陆菲菲欣然伸手抓住。苏媚霞瞥见此情形,惆怅地望了一眼走在下面头也不回的凌花落,又低下了头,继续走路。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来到峡谷下面,一面晶色闪亮的广阔水池出现在他们面前;本来越走越暗的峡谷,在这面水池泛起的闪闪晶光的映照下竟通透明亮! 朱雀使:“少主,水内心法的口诀您可已熟记?” 凌花落点了点头,“记住了。” 朱雀使:“一会儿我们一同入池,我等四人将以内功护住少主的身体,并引导少主汲取地寒之气纳入丹田气海;少主便按照水内心法的口诀凝气入脉奇--書∧網,以太阳、少阳、阳明的顺序通经,即可将溃散的手足六阳经恢复,请少主切记!” 凌花落再点头,“我知道了。” 苏媚霞放心不下,对凌花落说:“你,一定要小心啊!” 凌花落冲她一笑,“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而后对四冥使道:“我们开始吧!” 四使同时拱手,齐声道:“请少主入池!” 凌花落纵身跳入到地裂寒池中,彻骨的寒冷让他浑身一阵痉挛,差点承受不住,好在他从小就在这池中练武,立刻镇定下来;四使不敢有丝毫怠慢,一齐发功,跃入水中! 水面的涟漪渐渐平静;凌花落闭目立在寒水之中,身体悬浮,水面正好没过他的脖子;四位冥使同他一样全身浸入水里,分别在他身体四侧盘腿坐水,单掌对向凌花落,发功凝力,以内功护住他的身体;纯厚的内力透过冷水,缓缓渗入到他的体内。 一个时辰过去了。池水开始微微翻滚。池中五人头顶冒出丝丝冷气;凌花落的脸色渐渐发青,嘴唇泛紫,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一阵阵寒气透入凌花落的肌体,在四大冥使源源传来的内力催动下,被凌花落强敛于丹田气海。 第69章 又过了半个时辰。凌花落的丹田之中似乎容了一块大冰块,奇冷难捱。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有按照水内心法的口诀,将寒气凝入太阳、少阳、阳明六阳经。 但那寒气并非真正的内力,每凝一分,凌花落便感觉更冷一些,最后自己全身都已经寒彻,身体也麻木了,就连意识也一点一点逐渐模糊…… 玄武使惊道:“不好!照这样下去,少主的六阳经会被全部冻废!” 白虎使:“但是现在绝不能停止凝气入脉!否则积在丹田之中的寒气无处运游,内外之寒同侵身躯,我们四人根本无法护住少主的身体!” 朱雀使:“……不要分神。集中精神护好少主的身体。水内心法只有少主自己懂得,丹田之中的寒气如何在经脉中凝流,只有看少主自己的了!” 几人便默不作声,继续发功。 但凌花落的状况越来越差,他的面色由青变白,脸上挂满冰霜,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很艰难,而且越来越弱,好像快不行了! 苏媚霞看得揪心,冲池中喊着:“花落!你到底怎样了!……” 杨孤鸿冷静地扫过一眼苏媚霞,说:“苏姑娘,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打扰他们。”而后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池中的情形。 白虎使沉声呼道:“……少主体内的血气越来越僵了!” 朱雀使也没了主意,焦急地说:“这样下去,恐怕不妙……” 玄武使一边发功一边急喊:“老二!你说句话啊!咱们几个就你主意最多!你老小子别一天到晚闷得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青龙使突然一声怒喝:“老四你给我闭嘴!我不正在想办法吗!” 四使在这寒池中竟个个汗流满面,不光是因为持续发功的疲倦劳累,更是因为对凌花落正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心急如焚!就连在池边一直镇定的杨孤鸿也捏了把汗,心中忐忑不安起来;陆菲菲双手握在杨孤鸿的胳膊上,越握越紧;苏媚霞更是急得泪眼潸潸! 玄武使眼看着凌花落不消片刻可能就得断气,再也忍不住了,冲青龙使大吼:“老二你的办法想出来没有啊!少主快没气啦??!” 青龙使突然眼睛一亮,高声喊着:“老四!你和老三把吃奶的劲都给我用上,两个人护住少主的身体!??老大!你与我分别从少主的百会穴和涌泉穴将内力直接注入到六阳经中,护住少主的经脉!??还有,只要我们四个人有一个没死,就不许让少主死!”说罢他飞身而起,倒立在凌花落头上,右手单掌支按在凌花落头顶的百会穴上;朱雀使旋身入水,在水下将双掌顶在凌花落脚心的涌泉穴上;白虎使、玄武使分别换位,分别在凌花落一前一后运起全部功力,尽所有的力量保住凌花落的性命! 凌花落感到百会穴和涌泉穴有一股股柔和的真气缓缓流入六阳经,不消片刻便在六阳经中走了一周;他的身体渐渐不似先前那般寒冷,舒服了一些,嘴唇也有了一丝血色;而四冥使却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们个个功力快要耗尽! 凌花落的意识逐渐清醒了一些;他虽然在闭目修功,但四使传来的那越来越弱的真气让他意识到,此刻的四使就要灯尽油枯,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就连保护四人自身的功力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 头上的青龙使还算好,浑身因为寒冷和疲累抖个不停;水下的朱雀使似乎已经仅存一丝气息了,再不出水,寒冷、疲惫加上溺水,会让他立刻毙命! 却在这时,凌花落突然睁开双眼,眼中比这寒池还冷的光芒闪动一下;他霍然提身飞起的同时双臂向两边一分,大喝一声:“撤!” 轰然之响震碎一池静水,四使全都被震离水池,落在岸边;四处飞溅的池水在半空中竟然都凝成坚硬的碎冰块,噼啪噼啪敲落在周边地面上! 凌花落在池上空中连连旋身,他感到六阳经中凝聚了无限的力量,淤结在体内无处宣泄,身体好似要炸开一样郁闷难忍!衣衫上的寒水一碰空气立刻变成冰霜,被身体中渗出的真气吹成霜花,四下飘落;而后他一声长啸,沉入池中! 四冥使功力耗尽,躺在池边喘着粗气;朱雀使好像已经奄奄一息,幸好及时出水,才没有丢掉性命。 杨孤鸿、陆菲菲和苏媚霞三人赶忙走过去,扶起四冥使,让他们远离寒池;杨孤鸿提掌发功,一道掌气拂过四使,拍散他们身上的凝冰,防止衣服冻在身上。 池水渐渐恢复平静;凌花落已经没入到水中,完全看不到身影了。苏媚霞第一个冲到池边,喊着:“花落!你怎么样了!” 青龙使气喘吁吁地对她说:“少主的功力已经恢复……苏姑娘不必担心……” 陆菲菲:“那他为什么还不上来?” 朱雀使倚坐在山岩上,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少主……可能是要借此机会……练成九旋刀法的……冥寒之式……” 白虎使:“……看来他为宫主报仇之心太急切了……” 玄武使担忧道:“这……简直是在冒险赌命……他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进入‘水内心法’上善若水的境界么?” 青龙使轻轻摇头,“不知道……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池中。凌花落体内的阴寒真气在六阳经中重新炼成,正在以水内心法的修炼方式向六阴经中疏导;真气刚导入手太阴肺经和足太阴脾经,凌花落身体一振,脑海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翻腾着,一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练成此功,他便可称霸江湖,睥睨天下! 真气渐入手少阴心经、足少阴肾经;凌花落已经感觉不到丝毫寒冷了,浑身上下轻盈畅快,且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沛之感! 中原那七百多被他所杀的弟子又浮现在眼前;他仿佛又看到了这些人喷涌而出的鲜血,他甚至好像看到自己杀掉段龙霄,取代其盟主之位,正在率领千军万马,为了一统天下武林而和北七仙、南初月众人血战! 凌花落在水中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狂傲的笑;他的功力正在快速上涨,迫不及待要冲出水面,欲去中原大展神威! 岸上,众人见水面仍没动静,愈发担心;朱雀使叹道:“成则是神,败则是魔。少主,冥水宫日后的命运,天下武林未来的局势,就在于你此刻的一念之间了!” 池水渐渐泛白,开始翻滚,并有一股戾气隐隐散发出来,看得众人越发不安;青龙使见状心中一凛,暗叫一声“不好”,赶忙运气凝功,冲池中喊道:“凌花落!你忘了凌宫主是怎么死的吗?你小子要是泯灭了心志,如何对得起你娘!” 就是这一声喊,唤醒了此刻意识上正在魔道越坠越深的凌花落;水中的他在恍惚间听到青龙使的喊声,本来越发狰狞的面孔突然一僵,继而脑中突然响起凌汀自绝时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那漫天的大雨,那飘零的血花…… 就在意识刚一恢复的时候,一阵剧痛从六阴经中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张口哀呼一声!一口寒水入腹,凌花落一激灵,咬紧牙关,将快要停滞的真气强压入手厥阴心包经和足厥阴肝经中;但那阵剧痛越来越剧烈,让他难以忍受;他的身体像要被撕裂一样痛楚难当!水内心法若逆意而修,竟会给修炼者带来这般痛苦! 一口口血水从凌花落口中涌出,在池水中散开。 凌花落的身躯在池水中扭动着,怀中一块红色之物不慎掉了出来;他下意识用手一抓,这才看清楚??那是红儿的缀饰。就在这一刹那,红儿、苏媚霞、杨孤鸿、陆菲菲……这些人的音容都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苏媚霞见池水泛红,吓得面色苍白,大喊:“花落??!”又向池边冲了几步,便要跳下水池;后面杨孤鸿和陆菲菲齐冲上来,双双死命拉住她,“苏姑娘!冷静一些!” 苏媚霞一边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二人,一边哭喊着:“让我怎么冷静!你们没看到池水涌出血了吗?花落一定出事了!我要下去救他……” 身后青龙使突然喊了一声:“快回来!危险!” 杨孤鸿一惊,抬手点上了苏媚霞的肩井穴,与陆菲菲一起将她拖了回来;她身体不能动,但看到池中的血红越来越多,不停哭喊着:“快把我的穴道解开!放开我啊??!”却看到水面突然开始剧烈翻滚起来,好像下面有股巨大的力量在不断上涌! 苏媚霞停止了哭喊,和其他几人一道,怔愣地望着池面。 血色很快就被冲散了;池水越涌越高,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寂静的谷内越来越响…… “啪??!”一声击水巨响,震得猝不及防的众人一惊;一片水浪向水池上方喷涌而起高达半丈,凌花落在飞溅的水花中冲出水面,如鲲鱼化鹏般一跃出水! 池水溅落,凌花落的衣衫抖出无数水花,在空中凝成冰粒,朵朵都闪烁着光芒;他的身体像一片曼妙的雪花一般,缓缓飘落,双足轻轻踏水网,稳站在水面上! 众人惊愕地向凌花落看去;只见他微闭双目,面色柔和清爽,神态平静安逸,嘴角虽然还有一条血痕,但却挂着一丝祥和的微笑;他的头发和衣服上不断滴落在池中的水滴,轻轻敲打出一声声沁耳怡心的微响。只见他右手轻甩一下,几滴晶莹剔透的冰晶飞出,轻轻打在苏媚霞肩上,为她的解了穴;继而左掌一摆,一道淡蓝的掌力拂在四使身上,“啵”的一声脆响,四使感到一股柔和的真气渗入身体,体内原本难捱的阵阵寒意顿时减轻了不少。 第70章 此刻的凌花落,竟真有仙家的风骨气质! 朱雀使目瞪口呆,“上善……若水……” 凌花落迈步,在水面踏起一圈圈涟漪,走到岸上。他冲众人温和一笑,淡淡地说:“四位伯伯,请传令下去,本座将于近日接任冥水宫第五代掌门人之位。” 四使大喜望外,垂礼齐道:“恭喜少主神功大成!” 苏媚霞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仍然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而后几步迎上前,关切地问:“花落,你没事吧?” 凌花落柔和的目光落在苏媚霞的脸上,令她感到一种明媚春光般的温馨。“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说话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苏媚霞何等心细,立刻察觉,问道:“花落,有什么不对么?” 凌花落:“虽然刚才在导气入脉的时候痛苦难忍,但要比我想象得顺利很多。上善若水的境界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达到,究竟是为什么?” 几人听他这么说,也愣住了,尤其是四位冥使,他们也都觉得有些蹊跷。 朱雀使:“是不是少主曾经服用过什么灵丹?” 陆菲菲一下想起了什么,“难道是……灵隐寺圆空大师的那颗什么心?” 青龙使恍然,“是玉莲心吧?” 陆菲菲:“对,就是玉莲心。” 青龙使点了点头,“难怪……我以前曾听宫主说过,西湖水乐洞内有种极为稀有的植物叫紫玉莲,所长出的玉莲心是凝神定气的珍罕之物。少主曾服用过此物,修炼‘水内心法’自然会事半功倍。”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一同随凌花落离开了地裂寒池。 天都峰顶。 夜幕笼罩着这片广袤的山区,万籁俱静的山林阴霾沉沉。 就和这夜色一样,江迁的心情有些阴郁愤懑。他在庄宅外的崖边踱步,时而仰头望向黑幕苍穹,一会儿低头唉声叹息。回想昔日,他在中原武林呼风唤雨,春风得意,一度踌躇满志,立誓在段龙霄手下大干一番事业;而此刻的他,却如同丧家考妣,狼狈落魄。 头上有黑影一闪,江迁双目一凛,却不动声色地说:“是哪位朋友深夜造访?” 身后有人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称朋友!” 江迁心头一疑,听那声音,竟是个女人。他转过身,向那个人看去。 那是个四十上下的女人,身着色彩艳丽的衣衫,在夜色中风韵暗涌;细看向她的脸,才发觉她面色幽冷,一双秀目斜视着江迁。 江迁见此人面生,不知底细;他左右看了看,只恨自己为了散心,离山庄甚远,就算喊人也不会有人听见。无助之下,他不解地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女人微微一扬头,“就这种地方,我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找遍了山庄也找不到你,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江迁满脸警惕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你认识我,只是已经不记得罢了。现在我就让你想起来我是谁!”说话间抬起右手上下一翻,一团暗蓝雾气在手掌上凝起;而后向前面一棵树推去,那团雾气嘭然飞去;雾气笼在那棵树的枝叶上,沙沙之响顿起;江迁眼看着那片本来繁茂翠绿的树叶,顷刻间便应声枯萎,颜色变蓝,纷纷飘落! 江迁惊得瞠目结舌,“五毒天殒……这到底是……” 女人:“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江迁看着那片片倏然而落的枯叶,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天下间懂得五毒天殒功法的人如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蜀中五毒门掌门人冷九云,一个是她的师姐毒煞婆婆;而她竟然也懂此功??想到这里他的双眼猛然张大,失口低呼:“彩蝶娘子!” 那个女人,正是刚回到中原的彩蝶娘子!但她刚才露的这一手,却着实不是冷九云所能比拟的;江迁大感诧异,她是怎么把这毒功练得如此邪门?而且那毒功中还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内功,好像是…… 彩蝶娘子对他点了点头,“哼。算你有点脑子。” 江迁稳住自己,保持镇定,“这十八年来你在江湖上毫无音讯,原来你没有死。” 彩蝶娘子转过身,正视江迁,“哼,我当然没有死。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都被凌汀囚禁在冥水宫,却在那里内习得水内心法;如今大功告成,回到中原第一件事就是来取你和那个逍遥子的狗命!” 江迁心中一寒??她竟练成了冥水宫的水内心法!再看向那棵残枯的树,他也不得不相信彩蝶娘子的话;那树叶的枯蓝,确实是被极阴寒的内力凝冻而成的颜色! 他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惶恐,强作镇定道:“你想杀我?” 彩蝶娘子:“我夫君苏长风当年死在冥水宫那七个贼子手上,你江迁也有一份责任,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吧?” 江迁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如果交手,自己会即刻毙命于她的毒功之下,便赶忙辩解:“那都是逍遥子暗中搞鬼,借刀杀人!他才是害死苏长风的罪魁!” 彩蝶娘子怒喝:“住口!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这十八年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清二楚!逍遥子受你威逼利诱,帮助你挑起冥水宫和中原武林的对立,好让双方相斗,你便可借剿灭冥水宫的名义举行什么武林大会,让你的主子段龙霄当上中原的盟主!逍遥子与你的关系,就和你与段龙霄的关系一样!我说的可有不对?你还要作何狡辩!” 她言之凿凿,句句属实;江迁顿时哑口无言,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 彩蝶娘子:“逍遥子虽然不是主谋,但助纣为虐,实在罪不容诛!我前来这里途经宣城的时候已经将他杀掉了,还他家宅里的所有人!”她说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凶残的神色,在黑暗中分外狰狞可怕,看得江迁不寒而栗! 江迁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惊恐,看看四下无人,便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地求饶:“彩蝶女侠!江某也是受命于人,身不由己啊!这一切都是那段龙霄的罪过!是他耍的阴谋诡计,要江某这么做的!” 彩蝶娘子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满是厌恶,满脸鄙夷地说:“如此鼠辈,竟会得到段龙霄的重用,真是可笑啊!” 江迁跪在那里,不敢抬头,唯喏连连:“是是!彩蝶女侠所言极是!” 彩蝶娘子仍不买账,“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用?我送你一程罢!”说着便抬手凝功,就要了结江迁的狗命! 性命攸关之际,江迁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等一下!” 彩蝶女侠已然抬在半空的手停在那里,“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迁用膝盖向前挪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彩蝶女侠!您神功盖世,天下无敌,若能依江某之计,大展拳脚,定然能在中原干出一番事业!” 彩蝶娘子不屑道:“这是废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江迁一抬头,双手拱礼,急道:“请容江某把话说完!” 彩蝶娘子不耐烦了,吼着:“有话快说!” 江迁:“彩蝶女侠想必已经知道凌汀已死;本来刚刚将中原武林众派一统麾下的段龙霄根基不稳,山河会众堂主因为凌汀自绝一事,都不再对冥水宫有恨意,原本剿灭冥水宫的想法现在也都不复存在,这更动摇了段龙霄的盟主之位。毕竟,他只是个中原武林寄望于对付冥水宫的人而已;既然冥水宫已不再是中原武林之敌,他也就没什么用了。” 彩蝶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迁见她脸色有所缓和,慢慢站了起来,“江某的意思是,既然彩蝶女侠有如此身手,何不干脆杀掉段龙霄,取而代之?” 彩蝶娘子眼中突然闪烁着怒意,“江迁,你真是老谋深算!你是想要借段龙霄的手来对付我,好让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你从中收取渔翁之利!我说得对吧?” 江迁赶忙低头,浑身瑟瑟抖个不停,“不不!江某绝不敢有此意!江某确实被彩蝶女侠这一身功力所折服,真心希望您能成就大业,也算是江某对您表示苏长风一事的愧疚!” 彩蝶娘子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暴怒:“胡言乱语!我杀掉段龙霄,取代他当上盟主,又拿什么让中原武林信服我???你这阴险狡诈之徒,留在世上只会遗祸他人!”说着又举起手来,欲速速杀掉江迁! 江迁大急,向后紧退几步的同时大呼:“彩蝶女侠且慢!江某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至于中原武林如何能够信服您,江某自有办法!” 彩蝶娘子又停住了手,眼中的杀意却丝毫未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如果你还不能说服我,休怪我手下不再留情!” 江迁略舒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思绪,而后说:“段龙霄的阴谋,您知道,我知道,冥水宫也知道,偏偏中原武林无人知道;中原人人都把他当成剿灭冥水宫、拯救中原武林的绝世高人,却不知自己被他当成攥取天下武林所利用的工具。江某虽然不才,曾经也在中原武林呼风唤雨,一度让各大派掌门马首是瞻;现在只要江某再次出面,揭露段龙霄的阴谋,指证他的野心,自然会让众人将矛头指向他;而您于此际杀掉他,会水到渠成地成为中原武林信服的人,理所当然代替他成为新的盟主!” 彩蝶娘子听完这些话后,陷入沉思。 江迁见她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道:“冥水宫害死了您的夫君苏长风,又将您囚禁在冥岛这么多年,区区凌汀一条命,又怎能将这些一笔勾销? 第71章 若不将冥水宫杀个片甲不留,又怎能消除您的心头之恨?您手握统领中原武林的大权,对您报仇雪恨一事定然……” 彩蝶娘子一抬手,一字一字,咬牙切齿说道:“不必再说了!”江迁的话,无一不正中她心中的最痛之处!她渐渐握紧双拳,因为出离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身子! 江迁却以为她仍然不为之所动,是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心中悲叹自己命至于斯,一阵绝望之下向后又退一步,惊恐万分地说:“彩蝶女侠……?” 彩蝶娘子却缓缓转身,望向天空,“我……接受你的计策。” 32彩蝶娘子毒手摧命中原武林易主魔头 藏月山顶是一片空旷平坦的岩地,四面广海连天;立于山顶,举目环眺向周身,仿佛立于大地的顶端,方觉天地之广阔,令人心旷神怡,傲意腾飞;抬眼仰望头顶,万里碧空浩瀚无穷,竟似近在咫尺,大有举手即可摩天之感! 高台之上,一口巨鼎中有几根手腕粗的祭香矗立而燃,旺盛的香火在清爽的海风中猎猎腾舞。凌花落一袭黑衣,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下;他神情庄威,目色凛凝,缓移目光环视满场;冥水四使分立于他的两侧,鞠躬行礼;台下冥水宫众人全部半跪致礼,齐声高呼:“恭送老宫主归天!恭迎少主继位!……” 旁边的苏媚霞、杨孤鸿和陆菲菲都明白,从这一刻起,凌花落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冲动鲁莽的纯真少年;他身负着中原二十一口家人的血海深仇,身负着养母凌汀的断命之恨,身负着冥水宫的统领重任;几人从他那刚毅凝重的神色中可以读出他心中的深沉,就像一棵已经长得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它内心中那片盘错深固的根蒂不再因狂风骤雨而动摇。 凌花落朗声道:“众位请起!本座的武功已经恢复。从今日起,本座将在藏月山中潜心修炼‘冥寒九旋刀’;宫内一切大小事务,暂由四位冥使打点,希望六位堂主及众位兄弟鼎力协助。”顿了一下,他看向身边的杨孤鸿等三人,“这三位与本座是生死之交,暂时留在冥水宫中,众位须以礼相待,不得怠慢!” 众人齐道:“谨遵宫主圣谕!” 凌花落站起身来,向前缓踱几步,之后背手而立,望向远方。 “娘,孩儿一定会练成‘冥寒九旋刀’,为您报仇……” 天都峰,怀义堂内。 段龙霄坐在那里,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满是焦虑与烦闷。自从凌汀死后,十二堂主便放下了多年来与冥水宫的仇怨,却好像都对山河会的未来充满迷茫。 十二堂主与众多弟子济济一堂,满场无声,百余双眼睛都冷冷地盯着段龙霄,却少了许多先前那般敬畏的神色;他身边的林铮、薛宁二人也都有些不自在,时而望向众人,时而看看段龙霄,满腹忧虑,却频频欲言又止。 良久之后,段龙霄抬起头,声音低沉道,“虽然凌汀已死,凌花落武功已废,但是冥水宫到底是正是邪我们仍然不能就此确定。依本座之见,既然中原众位英雄已团结于此,山河会也有今日之盛状,我们不可散乱了心志,应当……” “应当让你继续一手统领下去,对么?”台下突然有人插嘴! 众人无不变色,虽说段龙霄败于凌汀之手,狼狈不堪,却余威尚存,还没有人敢与他直接顶撞;循声望去,便看到天都堂那边走出一个人来。 段龙霄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猝不及防,先是惊愣了一下,继而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凶光幽闪,沉声吼道:“江迁!” 江迁却无丝毫惧色,抬眼直盯向段龙霄,嘴角横撇,一副不驯之情:“段龙霄,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冥水宫如果真是魔教,作为一派之主的凌汀怎能甘心舍命?” 段龙霄狂怒,霍地站起身来,浑身抖个不停,“江迁!你!……” 众人无不抖若筛糠,怎么也想不透这个江迁到底是犯了什么病,竟敢如此激烈地当众顶撞段龙霄!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盯向江迁,满是惊恐之色! 江迁撇嘴一哼,“这十八年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恶徒,你心里最清楚吧?是你在十八年前偷袭冥水宫的人,抢走陆尚渊那封信;是你让我借此挑起中原武林和冥水宫的恩怨,是你要我寻找机会使你能在中原武林一步登天,统领群雄;是你……” “住口??!”段龙霄一声暴吼,似乎整个怀义堂都在颤抖,震得众人心惊胆战! 江迁不但没有停口之意,甚至上前一步,抬高声音道:“你怕我揭穿你的阴谋吗?武林盟主选举大会本就是我为你提供的入主中原的机会,我江迁为你段龙霄鞍前马后在中原当了十八年的伪君子,到最后你竟违背诺言,兔死狗烹,一脚将我踢到区区堂主之位上!你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今天不义了!” 江迁一口气说完这些;众人都按耐不住了,纷纷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盟主怎会是这等阴险之人?”“怎么会是这样?”…… 段龙霄再也忍耐不住了,双目圆瞪,血丝满布,双拳握得咯咯作响,狂怒之下一字一字低吼着:“江迁你找死??!”而后身形从座椅上弹起,单掌直取江迁面门而去! 江迁早有准备,闪身疾退,飞身出了怀义堂;段龙霄哪里肯放过,身影似奔向猎物的野兽一般扑去,追出了怀义堂! 众人赶忙尾随而出,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江迁不要命了。” 出了怀义堂,众人望见江迁已奔到场院中央;段龙霄立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却没有对江迁出手,只是惊惑地问:“你是什么人!” 江迁身后,一个风韵女子缓步走到江迁前面,一身彩衣在风中飘舞;她冷冷扫过众人一眼,而后将目光停留在段龙霄的脸上,漫不经心地问:“你就是段龙霄?” 段龙霄先前的气焰似乎损了不少,“不错,本座正是!” 那女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却不再看向他,只是轻点一下头,而后仰望向别处,“在你死之前,我要你记住‘彩蝶娘子’这四个字!”她的神态似乎更像是在对众人说话! 而“彩蝶娘子”这个名字,更是让众人大为惊诧,尤其是五毒堂堂主冷九云,不禁低声诧异道:“彩蝶娘子竟然没死?” 隔着人群的切切杂语,彩蝶娘子竟听到了冷九云的低语,斜眼望向她,“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当年你费尽心机从我娘手里夺去了五毒门掌门之位,却不知善加管理,如今落入他人之手,蜀中第一大派沦为区区一堂,我看你是应该退位了!” 冷九云怒起心头,“你??”刚要发作却又忍了下来,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彩蝶娘子好像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女了,一举一动中都有股慑人心魄的戾气!她不知对方底细,只好强忍怒气,不再多言。 段龙霄却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稍稍放松了警惕,“你是想保住江迁这个老贼么?” 彩蝶娘子冷笑着,“连自己的属下都看不住,敢如此当众顶撞你,我看你在这山河会里也没什么声望可言了。依我之见,你不如与那冷堂主一样,早早退位算了!这个盟主之位,还是交给我来担当,也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当武林盟主的!” 段龙霄哈哈大笑,“就凭你?你想取代我来当武林盟主,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彩蝶娘子傲然道:“那就试试看,你我到底谁有这个本事!在你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没有说,趁现在还有一口气在赶快说吧!说完了就来领死!” 她把最后的“领死”二字咬得特别重,听得段龙霄怒恨满腔,高声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合我叫嚣!我今天倒是想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和你的嘴巴一样厉害!”说着两掌一翻,两道“阳炎心经”的浑厚内力喷薄而出,凝在双掌,而后提起轻功纵身而去,半空中右掌直拍向彩蝶娘子! 彩蝶娘子双臂一甩,身体腾空飘起,真若一只风中彩蝶一般!她的胸前已祭出一道湛蓝内力,双掌一翻,那道内力便化作掌力迎向段龙霄! “嘭??!”二力相抵,一团澎湃之气四散而去;在二人远处的众人都感觉到那团炸开的真气如洪涛狂浪般力大无穷,迎面扑来,个个被推得连连后退;好在二人的内力一阴一阳相抵而消,否则定会伤及自己的经脉。而此刻的江迁,早已躲在远方一处隐蔽的山岩下,面色阴冷地观望着二人的对决! 再看段龙霄,他似乎吃惊不小,“这是……‘水内心法’?怎么可能!” 彩蝶娘子不屑道:“你以为只有凌汀修炼过‘水内心法’么?” 段龙霄点了点头,“原来你也是冥水宫的人。” 彩蝶娘子满脸怒气,“冥水宫算什么东西,也配是本人的宗门!” 段龙霄见她不像说谎,便不再多言,带着满腹疑惑,再次接连推掌而去;一道道掌力击向彩蝶娘子;彩蝶娘子翩翩而舞的身法看似柔美轻盈,却能从容不迫地一次次挡开段龙霄暴风骤雨般的猛攻。 段龙霄的掌力越来越大,“阳炎心经”的功力四处扑飞,顷刻间又是土石乱迸、满场飞沙走石!这次山河会众人早知厉害,都远远躲在怀义堂口的门座上不敢下来。 眼看百招将至,段龙霄仍未有半点取胜之击,心急之下怒推一掌,一道雄阔之力嘭然排向彩蝶娘子,用了近十的功力! 这一掌名曰“火云燎原”,是西昆仑“炼云掌”的真决,着实非同小可,先前被震碎的石块被这一掌之力卷飞,一道击向彩蝶娘子! 第72章 彩蝶娘子轻蔑一笑,长啸一声,双臂一拢,怀中抱起一团乌黑之气,继而身体飞旋,带着那团黑气直冲向段龙霄的掌风之中;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阵隆隆之响后,彩蝶娘子的身体已贯穿而过,飘舞在段龙霄的头顶上空;而段龙霄的那道掌力竟就这样被击散,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块块失去力道的石块嘭嘭落地! 段龙霄已知彩蝶娘子欺于自己的头顶之处,心中对她这等诡异功力大感惊诧之余,不敢有丝毫怠慢,身形向后疾退数步的同时双掌连推,边退边攻,不给她任何反手的机会;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同样都是“水内心法”的功力,但她的内力与凌汀的却有明显不同,凌汀内力极纯,而这个女人的内力却带着剧毒,稍有不慎便会中毒!段龙霄打起全部精神,全神贯注与彩蝶娘子倾力而战! 而彩蝶娘子也渐渐改变一直保持的防守之姿,水袖长舞,带着猎猎的真气直劈向段龙霄的掌力;一声声震耳发聩的巨响传彻满场,同时身上的黑气越来越盛,在击散段龙霄掌力的同时,不断向前欺进! 段龙霄已经使出了全部功力,犀利浑厚的内力笼住了半个天都峰顶,被震碎的石块和树枝四处飞射,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可夷平,却就是奈何不了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与凌汀对决之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遇到第二个让他陷入苦战的人,而且自己从未听说过此人,真是匪夷所思! 彩蝶娘子看似轻松,其实为了抵住段龙霄的攻击,已然耗费了大量真气,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流下;刚才破掉段龙霄的那一掌“火云燎原”险些让她支撑不住;之后接连的对掌让她越发吃力!当下她暗自缓和真气的运转,转攻为守,不再作任何主动的攻击,因为她不想拼命而斗,一直在拆解段龙霄的招式之中等待着给他致命一击的机会!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段盟主请接剑!”几乎同时,一柄利剑带着风声倒飞而去!段龙霄耳闻风声,却不回头,向身后一伸右手,稳稳握住剑柄! 彩蝶娘子见状大怒,暴吼道:“冷九云,你唯恐他杀不了我是不是!” 那柄剑正是冷九云所递。她知道一旦彩蝶娘子打败段龙霄,取代他成为山河会盟主,而自己当年与彩蝶娘子的娘亲有夺位之仇,彩蝶娘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她才下定决心,咬牙拔剑,递向段龙霄;而彩蝶娘子这一声吼,把冷九云震得浑身一哆嗦,禁不住后退一步,垂首而立,不作任何言语。 段龙霄手中有剑,攻势更猛,其人好似猛虎添翼,“阳炎心经”的内力在经脉中迅速涌动,一道灿然真气凝在剑身之上,继而挥剑而去,“流星炽雨剑”的几道犀利剑气纵横而来,劈射向彩蝶娘子! 彩蝶娘子手无兵刃,不敢硬接,身影连连闪动,堪堪避过这几道剑气;贴身而过的剑气还是划破了她的衣衫,贴着皮肉飞过! 彩蝶娘子感到剑气擦身之处火辣辣的疼,心知此人剑力非同小可,更加谨慎,眼看着纷沓而至的道道剑气不敢有一丁点疏忽,凝神闪避! 场面的形势有些逆转;段龙霄身承祖师段成辉的武学脉源,剑掌双绝,手握一柄长剑如得神助,势不可挡;彩蝶娘子虽灵巧躲闪,暂无险情,但更难找到段龙霄的破绽!看着彩蝶娘子满场躲来闪去,段龙霄心中暗自冷笑,照这个形势下去,不用多久,他便能将彩蝶娘子的功力渐渐好磨殆尽,而后一剑将她劈成两半! 其实彩蝶娘子并未使尽全力,而是略有保留;虽然形式对她不利,但她在这暴风骤雨般的拼杀中仍然冷静地伺待着时机…… 段龙霄的身形再次前欺,逼得彩蝶娘子在闪避中接连后退;段龙霄披剑而去,竟收剑出掌,一道掌气扑去,几乎是同时长剑直刺而去,浩然掌气之后是一条犀利剑气!这是“流星炽雨剑”的绝杀之式??“火影神弓”;那道掌气如满张之弓,其间的那道剑气却正如一根利箭,形似一条金灿灿的巨大弓弩一般射向彩蝶娘子! 彩蝶娘子没料到段龙霄竟突然全力发难,使出这般招式,她已无处躲避,眼看着这道巨大弓影击来,根本无遐思索,就在那一瞬间凝起十二分力气,凭借十八年“水内心法”修炼而来的傲世功力,强行汲起地面一块木盆形状的岩石,悬于那道弓影面前! 又见“汲水之境”! 这是凌汀的境界!彩蝶娘子竟然也达到了这等无上的内功境界! 可怕的“水内心法”,这究竟是怎样的魔功? “轰??!”岩石被这无坚不摧的一击打得粉碎!再寻彩蝶娘子,她的身影已在那团碎石和粉雾中倏然消失;段龙霄的双眼何等尖锐,立刻察觉到她已飞身至自己头顶! 彩蝶娘子虽未被击中,但穿透石块的力道仍旧伤到了她的内经;若不是那块岩石,她恐怕已经毙命于这一击之下!而在岩石粉碎的一刹那,她强忍胸口的剧痛,借助碎石之力弹身而起,跃至段龙霄头上! 段龙霄刚要提剑击去,尘雾中突然有个东西带着尖锐的风声疾射向他的面门!本能之下他提刀抵挡,“啪!”那东西击在竖起的剑刃上,被劈成两半,原来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段龙霄不知何故,心中疑窦顿起,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耳边林铮、薛宁二人同时发出的惊呼声传来:“盟主小心!”就在同时,段龙霄感觉头顶有一股煞气隐隐传来,纵有飞天本领也无法躲去;他的心里刹那间冰寒到底,暗叹一声:“完了……” 彩蝶娘子双臂如翅,飘舞而下,如一只巨大的毒蝶一般!就在段龙霄提剑挡下那块石头的眨眼之间,彩蝶娘子在他的头顶张开双臂,以内力吹下一片五彩花瓣! 段龙霄没有躲,因为已经没有躲的必要了。 那片花瓣看似盈盈飘落,却朵朵都如钢刀一般,顷刻间便将段龙霄割划得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从半空跌落到地面上! 这就是高手对决中分神一瞬间所付出的代价! 一阵山风吹过,吹散了那团尘雾。段龙霄看到那边的江迁正在面带阴笑地看着自己。那块石头,无疑就是他趁乱所发,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彩蝶娘子也以极其敏锐的反应把握住了这个难逢的绝佳之机,给了段龙霄致命一击! 段龙霄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江迁!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字恨语:“江迁……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是一口乌黑的血喷了出来! 彩蝶娘子落地,随着一口口的喘息,一股血水也从嘴角淌下,显然已被段龙霄的那招“火影神弓”所创!若不是江迁出手相助,只怕自己很难坚持下去了。 还没喘上几口气,林铮、薛宁二人同时冲下了殿台,一左一右冲向江迁,却见彩蝶娘子挡在他们面前;二人怒喝,齐齐拔剑,击向彩蝶娘子! 彩蝶娘子见二人来势凶猛,心知他们功力非凡,不敢硬接,硬提起疲惫不已的身躯向后闪退,同时一双手掌又祭起了两团冉冉蓝气! 狰狞二使刚击了几剑,刺耳的剑气割地声中传来段龙霄沙哑喊声:“住手!” 狰狞二使不知何故,疑惑之下停止了攻击;彩蝶娘子见他们二人停手,凝在掌间刚要击出的功力也嘎然收止,毕竟自己早已力不从心了。 段龙霄体内剧毒发作,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上泛起一层青黑之色;他不顾身上的毒,对二使喊:“这是我和她之间的决斗,既然败了,你们就走吧!”他心中清楚,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命令众堂主群杀彩蝶娘子已经不太可能,狰狞二使留在这里迟早被杀! 二人哪肯罢手,却又不能违抗段龙霄的命令,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彩蝶娘子的眼珠微微一转,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自己此刻不能再犹豫,必须立即出手,否则就这样站在这里,很有可能会引起段龙霄和狰狞二使的怀疑,认为她无力再战;如果真要和这两人打下去,恐怕胜算还真不会很大! 这个念头瞬间一闪而过,彩蝶娘子不作任何迟疑,大喝一声:“谁都休想离开这里!”便又提掌而起,挥过一片湛蓝,向狰狞二使击去! 这一掌气势浩荡,直扑向二使! 众人触目惊心,彩蝶娘子竟还能使出这样的功力!他们却没看到,彩蝶娘子在击出这一掌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神色。 段龙霄眼看着彩蝶娘子仍有这般浑厚的余力,浑身颤抖着狂喊道:“狰狞二使!我段龙霄以西昆仑掌门人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手,立刻离开……”后面的话还没喊出口,“噗??”一口血水喷了出来;他不顾毒蚀身躯,仍拼命喊着:“快走!快??走??!” 狰狞二使在合力抵过彩蝶娘子那一掌之际,听段龙霄喊得凄惨不已,犹豫之间双双向后退去;他们仍不愿扔下段龙霄,齐声悲切喊道:“掌门!” 段龙霄心中一阵感慨! 这是何等的赤胆忠肝! 只有在这样的生死之间,才能清楚地看出一个下属的忠诚与否! 彩蝶娘子又凝起真气,飞身而来;段龙霄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再不走,我死也不会瞑目??!” 段龙霄撕心裂肺的喊声混着血水一同涌出口!狰狞二使不再作任何迟疑;他们一同向段龙霄鞠躬一拜,算作送他最后一程,而后提功飞去;很快,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彩蝶娘子停住脚步,暗自舒了口气。 第73章 这是她所期待的,当然不会追去;她收式之后略微调理了一下内息,原本已经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一点血色,而后语气平淡地说:“段龙霄,你已经中了我的‘淬心花毒’,很快便会全身腐烂而死。” 段龙霄因刚才那阵呼喊而加快毒侵血脉,脸色愈发青紫,样子十分可怖!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牙关不由自主地??碰撞着,却极为不甘,“我……平生只承认是……凌汀一人的手下败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是遭到小人暗算……”说话间嘴里又有血水汩汩涌出,颜色比先前的更显乌黑!后面的话他实在无法说出来了,只是浑身颤抖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彩蝶娘子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见他如此惨状,却漠然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胜负已分。不过只要你肯臣服于我,向众人宣布将盟主之位让给我,我可以为你解毒,给你一条活路。但是你的十二经脉受‘淬心花毒’的腐蚀,已经枯萎,这辈子也别想再使出武功了。” 段龙霄惨笑,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休想……” 彩蝶娘子微怒,“段龙霄!我念你不愧为一代枭雄,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才想留你一条命。就算你不向众人宣布让位,这盟主之位仍然非我莫属!”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朗朗有声,响彻全场,似乎在向众人宣布自己将成为他们新的主宰! 段龙霄已经支持不下去了。他脸色一片乌黑,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浑身肌肉扭曲,双目圆瞪,样子十分恐怖;继而身体一抖,双膝点地,两手支地,无论怎么努力蠕动身体都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彩蝶娘子冷眼睥睨,“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你想活命,愿意臣服于我,那就点一下头。你听到了吗?” 段龙霄艰难地抬起头,模样已经不堪入目了,看样子只剩一口气了!他看了看彩蝶娘子,又微微侧过头,望向立在那里满脸得意的江迁,一丝迷离凄惨的神色从眼中滑过;而后他紧盯着彩蝶娘子的双眼,头突然向前猛地一震,一口口水混着血水喷吐向彩蝶娘子! 彩蝶娘子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猝不及防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口水喷了一身! 无法忍遏的狂怒让她暴吼一声,震得全场都在抖!便见她右掌飞起,手起掌落,“啪”的一声重重击在段龙霄的天灵盖上! 刹那间段龙霄脑浆迸溅,顷刻毙命,死状惨不忍睹! 所有的人都被这惨状吓得瑟瑟发抖! 几名堂主面露痛悯之色,再也不忍望向段龙霄的尸体,纷纷闭目!冷九云更是被这一幕惊吓得面若土色,两腿早已失去知觉,差点失禁!就连站在远处的江迁都对彩蝶娘子的手段深感震慑,感觉背后凉意森森! 彩蝶娘子仍是怒气未消,因愤怒而微颤着身体;她的双眼闪烁着凶狠的神色,冲着段龙霄的尸体狠吐一口口水,恨恨地说:“不识抬举!” 这等凶残狠毒,这等人性泯灭,与野兽何异! 平息了一会儿情绪之后,彩蝶娘子跨过段龙霄那团已经腐烂的躯肉,缓步向殿台走去;台上众人如遇厉鬼般向两侧迥避,满脸惊惧地看着她走上了台! 在这间隙,江迁心中却突然略有盘算,“适才在与段龙霄的对决中彩蝶娘子拼尽全力尚无任何胜算,又与狰狞二使一番拼杀,此刻的她已然功力耗尽,在短时间内应该与普通人无异。如果我号令众人将她杀掉,这盟主之位岂不是我江迁所有?毕竟众人就算臣服于她也只因慑于她的凶残,并非心甘情愿……” 彩蝶娘子在怀义堂门口停下了脚步,立在全场最高处,继而回过头,环视满场,高声道:“从今天起,我彩蝶娘子将取而代之,成为山河会的新盟主!” 众人虽然已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惊愕在那里,无法言语! 彩蝶娘子狂怒吼道:“我的话你们没听到么?” 众人心中一寒,不敢再疑愣下去,纷纷跪地行礼,呼道:“恭迎彩蝶盟主继位!” 江迁也被这一声吼震慑住心魄,赶忙打消了先前的念头,跟着众人一齐跪下了。 彩蝶娘子这才面露满意之色,微点了一下头,“好。希望你们是真心臣服于本座。你们听好了,如果谁敢背主叛逃,纵然追到天涯海角,本座也绝不会放过他!” 众人哪敢再言,只有点头称是!中原武林,就此落于魔女股掌之间! 33彩蝶盟主草菅人命魔尊驾临中岳嵩山 冥水宫。藏月山顶的悬崖边。广袤无边的蓝天碧海尽头,苏媚霞就立在这世间的尽头,将天地尽收眼底。她此刻的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舒爽感觉,是因为凌花落已转危为安;但她在宽心之余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母亲与她的决裂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四岁之前与父母在一起的幸福记忆莫名清晰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父亲的臂弯,母亲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甜蜜。可惜这甜蜜只持续了短短四年,便如泡影般破碎了,她由一个本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变成了孤儿,在姥姥的照料下成长起来。 一想到姥姥,苏媚霞心中又是一紧,好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姥姥如果知道自己放弃了十八年的血海深仇,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她会怎样?或许也会和娘一样,大骂自己是个忤逆不孝之女,然后与自己断绝亲情关系吧? 那在这世上,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亲人了。可是就算这样,她也咬紧自己的牙关,不作任何后悔的想法。她告诉自己,为了凌花落,为了自己的爱情,她愿意抛开仅存于世的那点宝贵亲情,割舍自己的一切,只为奋不顾身地爱着自己的所爱。“凌花落”这三个字现在对于她来说,就是活在这世间的全部理由。 可是,如果他对自己并无儿女之情,自己又该怎么办?自己还剩下什么?恐怕什么都没有了。若真是那样,茕茕孑立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苏媚霞越想越忐忑不安,就像正在进行一场押上毕生所有赌注的赌博一样。 正在苏媚霞心乱如麻之际,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惊觉之下回过头,便看到杨孤鸿和陆菲菲满脸愁容,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 还没等站定,杨孤鸿开口了,“苏姑娘,我们刚从冥水宫海槽堂堂主葛良那里得到一个坏消息,与令堂有关,希望你能镇定。” 苏媚霞一惊,“我娘?她怎么了?” 陆菲菲:“苏姐姐请不要紧张,令堂并无危险,只是……”她犹豫着说不出口,便用眼角瞟了一下杨孤鸿,示意他对苏媚霞说明情况。 杨孤鸿皱起眉头,“令堂回到中原,杀了段龙霄,成为山河会的新盟主。” 苏媚霞这才略作宽心,继而惊惑地问:“我娘竟然能杀得了段龙霄?” 杨孤鸿摇了摇头,“虽然难以想象,但这是事实,葛堂主是亲耳从冥水宫前去镇江易物的弟子说的,毋庸置疑。” 陆菲菲:“真可怕。那日我们见过凌宫主与段龙霄交手,段龙霄的功力绝非小可,天下间能与之匹敌的人屈指可数。想来令堂的‘水内心法’已修炼至凌宫主般的境界。” 苏媚霞深叹一声,“娘竟会染指中原武林的权力纷争。看来她已经完全变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娘了。我好担心……”她停住了,好象在想着什么。 陆菲菲:“苏姐姐,你担心什么?” 苏媚霞:“娘的性格现在变得那么暴躁,现在又当了武林盟主,我怕她会独断独裁,草菅人命,对中原武林不利。” 陆菲菲摇了摇头,“苏姐姐你多虑了。我想令堂恨的只是冥水宫,应该不会对中原武林之人痛下杀手的。” 杨孤鸿却摇头道:“苏姑娘的担心不无道理。正是因为彩蝶娘子痛恨冥水宫,才可能在登位山河会盟主后将中原武林的矛头再次指向冥水宫;而凌宫主的死已经打消了中原对冥水宫的敌意,如果是在彩蝶娘子的刚愎号令下与冥水宫敌对,中原众人心中定会不满,以彩蝶娘子现在的性格来看,是决不会容忍别人不从于她的。事实上当日彩蝶娘子离开冥水宫的那一刻,在我心中就隐隐有种不安。我想凌公子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才会那么急于修成‘冥寒九旋刀’的正果,以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恶战吧。” 苏媚霞吃惊道:“杨掌门,你是说,我娘会与花落交手?” 杨孤鸿点了一下头,“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迟早都要发生。就算凌公子不去找令堂,令堂也早晚会转过头来对付冥水宫,这十八年来的桎梏之苦令她对冥水宫恨之入骨,你也看到了,即便是凌宫主的死也无法消除她的心头之恨,她绝不会与冥水宫善罢甘休。” 苏媚霞担忧焦虑,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陆菲菲抚着苏媚霞的胳膊,安慰她道:“苏姐姐,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该发生的事情我们也只有面对,到时候我们尽力将他们劝和就是了。” 苏媚霞明白这只是陆菲菲无奈之下的劝言,心中的担忧并未减轻多少。她又一次陷入矛盾之中,并且更加不安起来。“到时候娘和花落动起了手,我要怎么做才好?” 山河会,怀义堂内。彩蝶娘子经过短短几日的修养,很快便神采奕奕,恢复如初。此刻的她正傲立堂台之上,用冷漠的眼神睥睨着众位堂主;江迁站在她的身边,身份已经由原先的天都堂堂主升为山河会总管,地位仅次于盟主;而天都堂的堂主之位现在由江迁的大弟子丁伯儒担任。 第74章 此刻的江迁虽故作矜持,肃面无言,却掩饰不住双眼望向众人时的得意之色。 众堂主个个沉默,不敢多言,但时而有人抬起头,冷扫一眼彩蝶娘子,似乎并不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这个新任的盟主。 彩蝶娘子早已发觉了众人的异样,却一直不动声色,直到她发现堂内少了一个人。 彩蝶娘子:“怎么不见五毒堂堂主冷九云?” 众人互相对望了一下,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彩蝶娘子刚要动怒,江迁赶忙上前一步,谄媚一笑,揖礼说道:“启禀盟主。冷堂主可能是因为向段龙霄递剑一事而怕盟主的怪罪,想必已经逃走了。” 彩蝶娘子看样子早就对此有所预料,所以毫不吃惊,只是看着江迁继续问:“什么时候逃走的?逃向哪里了?” 江迁:“下面的弟子说,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她了。至于逃到哪里,……”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干咳一声,怯懦地摇了摇头,并用眼角瞟了一下彩蝶娘子的表情,见她脸色依旧平淡,心中便稍稍放宽了一些。 彩蝶娘子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将负责看守山门的弟子带过来。” 江迁怔了一下,而后又望了望众人;见他们没有反应,江迁口气略显焦急地喊:“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冯颐、欧阳叹,你们二人去把看守山门的弟子带过来!” 冯颐和欧阳叹是队列中离堂门口最近的两人,他们被江迁这么一命令,先是一愣,看向江迁的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彩蝶娘子,无奈之下只有带着一肚子的不服气磨蹭着走出了怀义堂,同时二人心中都狠狠地骂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不消片刻,冯颐、欧阳叹将两名看守山门的弟子带了过来;彩蝶娘子冷眼扫过,一双眼睛闪着森森的杀意,看得两名弟子登时双腿发抖,如履薄冰! 彩蝶娘子:“你们二人负责看守山门,却让五毒堂冷堂主叛会逃离,该当何罪!”她的声音并不大,但那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两弟子都亲眼见过她的凶残,再也站不住了,齐齐跪倒在地,“请盟主恕罪!” 彩蝶娘子冷笑一声,“看来这段龙霄也并不会做盟主,否则怎会让山河会的规矩散怠到如此地步!从今天起,本座就要好好清正一下这里的规矩!”说着缓缓正过身子,一双厉鬼般让人悚然的眼睛盯着两个弟子。 二人听闻此言,心中一凉,惊惧之下抬头而望,正对上了彩蝶娘子那双冷酷的眼睛,吓得他们如捣蒜般磕头不止,并带着哭腔不断求饶道:“请盟主饶命啊!” 彩蝶娘子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嗖??”人已离开座位;众人定睛之后便看到她已立于两名弟子面前,还未待二人反应过来,彩蝶娘子右掌发力击去,“嘭”的一声闷响,一团黑色气雾在二人的身上激荡开;二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号,身体被击得向后飞去;未及眨眼间,彩蝶娘子的身影似飞驹过隙般从被震飞的二人之间穿过,而后嘎然停立在堂口,双手垂于身体两侧。 两名弟子的身体??或者可以说是尸体??落在怀义堂口两侧的角落中,身上的皮肤已经泛出紫黑色;他们双目圆瞪,嘴巴大张,死状恐怖;各自的胸前衣服已破裂,裸露出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一个纤细的掌印,颜色深蓝??竟无一人看得清彩蝶娘子是如何出掌的! 就在这时,南岳堂堂主陈海青一个箭步冲到离她较近的一侧堂角,俯下身去,伸出手放在地上那个弟子的鼻旁,却试探不出丝毫气息,看样子已经毙命了。陈海青叹了一声,缓缓立起身体,悲哀地看着那具开始发黑的尸体,幽幽道:“您不该杀他们。” 彩蝶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脸色却更加阴冷了,“你说什么?” 陈海青转过身子,看到其他众堂主个个又急又惧,纷纷摇头,示意陈海青切莫顶撞这个魔女;然而陈海青却双目直盯着彩蝶娘子,抬高声音道:“盟主,冷堂主叛逃一事,这二位弟子虽然有过,但罪不至死。以他们的身手,怎可能拦得住冷堂主?” 彩蝶娘子眼中的杀意又渐渐腾起,“你是在和本座说话?” 陈海青却无惧色,“盟主,您这样滥杀无辜,仁义沦失,恐怕难容于理!” 彩蝶娘子听到如此刺耳的顶撞,顿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合本座讲仁义道德!”说着抬手便是一掌击出,直击向陈海青的胸口! 陈海青没有躲闪或抵挡,她知道如果彩蝶娘子要取她性命,自己定是难逃一死,所以任由彩蝶娘子的浑厚掌气拍在胸口,身体砰然而飞,落在众堂主中间! 陈海青艰难起身,坐在地上,一口血狂喷出来,脸上仍无惧退之色,仍旧冷冷地盯着彩蝶娘子,“你……除了杀人……难道就什么都不会了么……” 众堂主再也不忍心,纷纷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劝道:“陈堂主!”“陈堂主,不要再说了!” 陈海青非但不让步,甚至还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彩蝶娘子道:“你……凶残毒辣……泯灭人性……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盟主……!” 彩蝶娘子怒不可遏,脸色已铁青,“找死??!”眨眼间飞身至陈海青面前,高举右掌,便要朝陈海青的天灵盖拍下! 陈海青身后一声沉吼突然响起:“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洪耀已走出队列,满脸愤怒地对彩蝶娘子说:“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全都杀光了才肯罢休?” 彩蝶娘子似乎感到有点意外,抬眼看了看洪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洪耀咬了咬牙,好像要豁出去了,上前一步道:“我说你如此对待自己的属下,就不怕众叛亲离,到最后茕茕孑立?你把我们都杀掉,对你又有何好处?你想凭借自己的武力来让众人臣服于你,只怕是口服心不服,到头来没有一个人对你是忠心耿耿,”说着侧目扫了一眼后面的江迁,“也包括那个人!” 彩蝶娘子这次却没有说话,好像对洪耀的话有所感悟。 洪耀见她也为自己的话略有所动,便趁热打铁,继续道:“彩蝶盟主,那日您也看到了西昆仑狰狞二使对段龙霄是何等的赤胆忠心。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将来如果有一天,您也遇到和当日的段龙霄相仿的情形,您就不怕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您拚命么?” 彩蝶娘子轻蔑一笑,说道:“我彩蝶娘子不屑于此!”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情绪有了些许缓和,原本浓浓的杀意也减了不少。 堂内静默良久。而后彩蝶娘子转过身,淡淡说道:“杀此二人,以儆效尤!日后若有人敢目无帮规,随意造次,便是这二人的下场!”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噤然之下便就此默从;刚才因为洪耀对江迁的一句暗讽,让几名堂主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那里隔岸观火的江迁,都忍不住恨起心头??他们都被这个卑鄙小人骗了,而且被骗了十八年,错信了段龙霄,逼凌花落自废武功,甚至冤害了凌汀的性命;到头来真相大白,却又受控于彩蝶娘子这个魔女,不但奈何不了江迁,甚至还要忍受他爬到众人的头上发号施令!尤其是洪耀,一直以来他都对江迁敬重有加,却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浊了双眼,没有看透这个伪君子,这让他在悔痛之余愤恨不已! 彩蝶娘子又道:“众堂主听令!给我吩咐下去,让各堂派出弟子,四处通缉冷九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恶狠狠的声音在怀义堂内回响着,话音未落几许,又沉声道:“江迁!” 江迁赶忙上前几步,揖礼道:“属下在!” 彩蝶娘子:“山河会不是一统中原武林十三大派了么?为什么这里少一名堂主?” 江迁:“回禀盟主!中岳嵩山少林寺乃佛家门派,从不参与武林的权力之争,所以并未出席比武大会,自然也没有加入山河会。” 彩蝶娘子却不以为然,“哼。十三大派,是中原武林的宗家骨脉,只要有一派没有加入山河会,就不能说一统中原武林!”而后仰起头,“你们各自先回去处理捉拿冷九云一事;明日一早整顿人马,随本座前去中岳嵩山派!” 山河会怀义堂后,五毒堂一干弟子正在那里议论着什么。他们都是当日随冷九云从蜀中五毒门赶来黄山参加比武的,现在冷九云突然逃走,这群人顿时没了主心骨,一个个慌张不已,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安。 其中有一个剑眉秀目的年轻男子,是冷九云的三弟子,也是她的得意高徒,名叫吕庆宁;看样子众人对他较为信服。此刻他正站在人群中间,和大家商量着。 吕庆宁对众人说:“堂主这突然一走,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彩蝶盟主生性如此凶残,堂主得罪了她,我们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倒不如……”说到这里他突然停口,惊愕地愣在那里,看向前方。 众人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仍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嚷着:“是啊!我们也都赶快离开这里吧!”“咱们都走吧,否则早晚会被那个魔女杀了!” 吕庆宁的脸色已经煞白,一个劲地冲众人使眼色,众人却都浑然不觉,且议论之声越来越大,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你们都想逃走,是吧?” 众人大惊,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用猜也能听得出来,那正是彩蝶娘子的声音。 第75章 彩蝶娘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门口,正用一双伺猎野兽般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们,脸色冰冷,十分可怕! 众人个个面色发僵,感觉后脊冒着丝丝凉意,浑身的血似乎都凝固了!吕庆宁更是两腿不停哆嗦着,面无一丝血色,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彩蝶娘子斜扫了一眼众人,而后目光落在吕庆宁的脸上,“你过来。” 吕庆宁惊愣一下,却怎么也挪不动步,两条腿没有丝毫力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彩蝶娘子见他如此模样,冷笑一声,而后迈步向前,向他走过去;众弟子见她向这边走了过来,惊恐之下不约而同地后退数步,单留吕庆宁还站在那里。 彩蝶娘子走到吕庆宁面前几步远,便停住了脚步,说道:“你们的堂主冷九云曾在十八年前夺去本应属于我娘的五毒门掌门之位,前几日在本座与段龙霄交手之时她又想置本座于死地。光着两条罪,本座杀她十次都不为过。但本座并未打算杀她,只要她肯臣服于本座,老老实实为本座出力,以往恩怨便一笔勾销。只可惜,她放着明路不走,非要自寻死路!这就休怪本座不念辈分之论!” 吕庆宁哪还敢有还口的胆量,只有站在那里频频点头,瑟瑟发抖!他只希望彩蝶娘子赶快说完话,然后离开;否则只要她站在这里,自己就会心惊肉跳,一刻都不得安宁。然而当他看到彩蝶娘子说完这些话后又用更为可怖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凉了大半截,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果然,彩蝶娘子的右掌又腾起一丝丝黑气,“而你,不但不汲取你们堂主的教训,反倒唆使五毒堂的人群体叛逃,涣散军心,罪无可恕!” 吕庆宁的眼睛猛然大睁,刚打算后避几步,却已经来不及了;彩蝶娘子右掌只在他面前轻轻一挥,吕庆宁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也站不住了,全身都瘫软下来;却还没来得及倒下去,彩蝶娘子一把伸出左手,抓在他的肩膀上,像拎麻袋一样将他拎住,一字一字恶狠狠地说:“黄泉路上等几天,和你的堂主一起走!”而后一推右掌,“咚”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心口;吕庆宁人如烈风中的破絮一般飞出,跌落在数丈远的地面! 彩蝶娘子看都不看一眼吕庆宁的尸体,只是目光冷冷扫过已经吓呆了的众弟子,冷声问道:“你们还有谁打算叛逃?” 一天之内,三名弟子惨死于彩蝶娘子的手上,一名堂主差点被她重创,这个邪恶的魔女当真如豺狼虎貔般残忍无情!五毒堂余下弟子哆嗦着双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不……”“不敢……不……” 彩蝶娘子点了点头,“希望你们能识时务,不要像冷九云和那个人一样,做出令本座不高兴的事情!”而后转过身,迈开步子走掉了。 留在那里的众弟子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因适才极度惊怖紧张,此刻的放松让他们个个觉得浑身无力,脚下发软。 半个月后。洛阳嵩山。 少林寺正午的钟声刚刚响过,嗡嗡的回响随风而飘,在万顷苍林间悠悠回荡。少林寺的大门口,两名弟子正在门口站岗执勤。 一条迤逦的台阶如盘山虬龙般蜿蜒在嵩山上,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少林寺门口。一队人马从台阶下拾阶奔来,很快便来到门口。为首的正是彩蝶娘子,她正带着天都门十一堂主和上百弟子,前来少林寺招归。 两名少林弟子将手中的长棍交叉一错,拦住众人,其中一名弟子道:“少林寺乃佛家圣地,不知诸位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彩蝶娘子背手而立,看都不看他们,兀自仰望向悬于大门上的写有“少林寺”三个黄漆大字的巨匾,“本座乃山河会盟主彩蝶娘子,要见你们的方丈圆智大师!” 一听到“彩蝶娘子”这四个字,两名弟子的脸色陡然一变,对视一下后一名弟子赶忙施佛礼道:“请彩蝶施主及诸位略等片刻,容小僧前去禀告!” 彩蝶娘子却一挥衣袖,“不必了!本座直接进去见他便是了!”说着便要硬闯进去。 两名弟子赶忙阻拦,“请彩蝶施主稍安勿躁,容小僧……” 彩蝶娘子极不耐烦地怒喝一声:“?嗦!”双掌左右开弓,“砰砰”两声闷响,将两名弟子击倒在地;二人口鼻流血,在痛苦的挣扎中呻吟了一会儿,便不再动了。 彩蝶娘子昂首阔步,跨过两名弟子的尸体,推开厚重的大门,直入少林寺;众堂主虽心中不忍,却不敢多言,只有随之而入。 少林寺正院之中,十几名弟子正在大雄宝殿前打扫着,见有人闯了进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望了过来。 其中一名年纪较长的弟子走来,施礼道:“敢问诸位何许人也,为何……?”他说话的同时心生疑窦,不知为何门口两名守岗弟子没有阻拦他们,便向门口望去,惊异地看到那两名弟子已经倒在了那里!当下他停住了口,满脸警觉之色,转口高声喝道:“有人闯寺!” 呼声一起,一片“啪啪”之声响起,大雄宝殿的一排朱红门闼顿时全开,上百名手持长棍的武僧冲了出来,将山河会众人紧紧围住! 彩蝶娘子却根本没有把这些武僧放在眼里,她的目光在周围扫过,突然长啸一声,一身彩衫无风而舞,一股邪力破空排去;围在她周身的众武僧只觉一阵狂力披风而来,纷纷都被推得噔噔后退,踉跄之下险些栽倒! 彩蝶娘子冷笑道:“不自量力!还不快叫你们方丈出来迎接本座尊驾!” 然而这些武僧哪里肯就此屈就,站稳之后又围了上来;为首的一名武僧喝道:“哪里来的魔徒,胆敢在少林寺胡作非为!” 彩蝶娘子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不知死活!”衣袖一摆,便是一片黑雾喷出,笼向众位武僧;她身后的山河会众人心知此毒正是五毒门的绝技“魔云障”,赶忙后退避让;而前面几名武僧已经倒在地上,一边哀号一边打着滚!而离她较远的那些武僧虽然中毒较轻,也个个东倒西歪,脸色十分痛苦! 彩蝶娘子喝道:“把这些秃驴都给我杀了!” 众堂主尚在迟疑之际,江迁第一个冲了出来,拔剑刺向离他最近的一名武僧;却在这时从大雄宝殿内传来一声洪钟般的声音:“阿弥陀佛??!” 江迁的剑已刺至那名武僧胸口,却因这一声喊而不禁停手!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直穿入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声音未落几许,从大雄宝殿里走出五名老僧,中间一名身披袈裟、精瘦干练的老僧,白眉垂颊,雪须拂胸,虽然已是古稀上下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如狼星般炯炯明亮,一看便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而这位老僧,正是少林寺方丈,圆智大师;他身边的四名老僧则是寂、苦、灭、空四大院首座,无一不是威震中原武林的得道高僧! 34圆智大师倾命抗魔山河众人抗命魔主 圆智大师在四大首座的拥护下阔步走下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一袭木棉袈裟盈盈翩跹,右手拇指悠缓地扳动着挂在颈上的粒粒核桃大的佛珠;他眉头微皱,脸色冷峻,双目时刻都没有离开彩蝶娘子的脸,虽然始终都未动什么声色,但那种武林长者的尊威之气仍无比凌厉,咄咄逼人!就连彩蝶娘子都不禁收敛了一些狂态,煞了不少锐气! 那名年长弟子见方丈出面,赶忙过去揖礼,急急说道:“方丈!这个人打死了门口值岗的两名弟子,又在这里打伤众多武僧,……” 圆智大师轻轻抬手,阻断了那名弟子的话,而后对彩蝶娘子合掌施礼,“阿弥陀佛!老衲乃少林寺方丈圆智。彩蝶施主兴师动众,来到我寺对众弟子武力相加,究竟为何?” 彩蝶娘子傲然道:“山河会由中原十二大派合并而成,一统中原武林已是大势所趋;本座既然新任山河会盟主之位,少林寺作为武林泰斗,更该顺应天命,加入山河会。本座今日亲临少林寺,正是前来邀请少林寺加入山河会,共就大业!” 圆智大师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争念不可有,卑从不可为。少林寺就是少林寺,不会加入任何帮派,更不会参与任何的名利争夺。” 彩蝶娘子冷笑,“那你们少林寺千百年来研习武功,又究竟为何?” 圆智大师对曰:“佛门修行武艺,一则隐忍心志,苦身明心;二则修身养性,以武悟道;三则降妖除魔,救苦救难。” 彩蝶娘子听闻此言哈哈大笑,“其一,佛本在心,何需忍志。若欲明心,则心无佛;其二,求佛之道,在于参悟。何为参悟?心无境,即有境;以无境之心入境,方成大果。否则以武勉强参道入境,乃持执念之为;其三,大师说到这降妖除魔,”彩蝶娘子停顿了一下,而后目色一寒,从眉间隐约浮现无尽怨怒之气,厉声道:“十八年前中原诸多人士被冥水宫杀害之时,你们在哪里?我彩蝶娘子饱尝十八年桎梏之苦时,你们在哪里?凌花落屠戮七百多众派弟子之时,你们又在哪里!” 彩蝶娘子越说越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降妖除魔?救苦救难?说得好听而已!妖魔乱世之时,你们少林寺无非也以事不关己的态度高高挂起、不闻不问罢了!” 她这一番话针锋相对,字字锋芒,令满场少林弟子吃惊不小!就连众位堂主,都暗自惊奇于她的聪颖善辩! 第76章 原本他们以为,这个毒女除了一身绝顶魔功和残暴性情外便一无是处,却没想到她能如此谙熟佛门之涵,语出惊人! 却看圆智大师,面对彩蝶娘子的俐齿伶牙毫不在意,只是再次施礼道:“阿弥陀佛!人人心中皆有佛,只是或多或少。若有心向佛,便需明志佛心,可去俗世之困扰,亦存佛性之纯挚,以求有佛在心而无尘相扰。至于彩蝶施主所言的你杀我剐,皆是武林纷争所至。人本在江湖,既然投身这是非恩怨之中,必受尔虞我诈、互相厮杀所困。被杀者苦其命,杀人者苦其心,二者皆在苦海;人救不如自救,人渡不如自渡。” 彩蝶娘子怒喝道:“好一个‘人救不如自救,人渡不如自渡’!救人一命,何等功德,你却用这么一句话就把佛家的慈悲之怀置之脑后,你真愧为出家人!” 圆智大师:“《维摩经》有云,‘只因众法合成此身,起唯法之起,灭唯法之灭’。世间万物,芸芸众生,皆有此众法之身。舍此身而脱苦海,方为佛法之谛。我等逞一时之强,参与这恩怨纷争,救下几条人命,让他们再去杀人报仇,抑或被杀,厮杀不断,流血不止,苍生涂炭,何时能休?悯小而伤大,老衲实乃不忍!” 这一问一答,虽只是口头相对,却真如武功对决般有攻有拆! 众人细细品味着圆智大师的话,竟也品出了其中一些深奥而微妙的道理??真正的仁慈,尤其是在乱世之中,是牺牲少数人以保护大多数人不受伤害,而非盲目于一个“救”字;越是心念苍生,越应以大局为重! 圆智大师的说法,与佛家普度众生的思想有很大不同,甚至有些背道而驰;然而这独特的思想却着实让人诧异,也为圆智大师不拘泥于往昔佛门教化的特立独行而敬服! 彩蝶娘子辩不过圆智大师,一时哑口无言;顿了片刻,她突然又笑了,“圆智大师,你唇枪舌剑地与本座争辩了这么久,其实早已动了执念。” 圆智大师:“只愿能让彩蝶施主取消拢我少林寺入山河会的主张!” 彩蝶娘子怎肯罢休,“本座说不过你。但山河会一统中原本就是众望所归,就算是你们少林寺,也要顺从天意,成为本会中岳堂!” 圆智大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冥顽不灵,又是何必呢!” 彩蝶娘子凶恶地说:“冥顽不灵的是你们!不要以为少林寺是武林泰斗,本座就不敢动你们!信不信本座一把火把你这破庙烧成平地!” 她这狠话一说出口,寂、苦、灭、空四首座齐齐向前一步,灭首座怒道:“魔女!你休想以武力威逼少林寺就范!”寂首座也愤然作色,“少林寺自创派以来,风风雨雨数百年间几经灭顶之灾,却从不曾屈服于任何淫威!” 彩蝶娘子冷笑道:“好。少林寺不愧为武林至尊,这等宁折不弯的气质,倒真令本座佩服不已!本座今日便将少林寺杀个鸡犬不留,成全你们的气节!”而后运功凝气,两团黑气在双掌间冉冉腾起! 众武僧已经身中“魔云瘴”之毒,无法再战,却个个紧握佛棍,欲围拢上来;寂首座高喝一声:“全部退下!”而后与其他三首座齐齐飞身,迎向彩蝶娘子! 众武僧得令后退;四首座施展身法,凌空悬于彩蝶娘子四侧上空,将她围在中间! 彩蝶娘子暴喝一声,从地面弹起,同时双掌外推,一团内力从她身上疾速扩开! 四首座纷纷双掌前推,凝气于掌,“嗵嗵”一阵乱响之际抵过了彩蝶娘子的功力,虽然都未受伤,却不禁被震得身形后移,双掌也都略感发麻。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彩蝶娘子的功力果然是他们未曾见到过的深厚!惊异之下他们不敢有丝毫轻敌,四道泓光乍起,继而笼成一片,摆出了少林寺上乘阵法“伏魔阵”! 四首座各居一隅,内力共振而起,形成一道灿然金壁;四人推掌不断,无数道金光射向阵中央的彩蝶娘子! 彩蝶娘子身体疾旋,衣衫飘洒中一股股浩力围拢周身,似有一个无形气罩护住了她;那道道金光在未触及她的身体时便纷纷化作乌有,并随着她的不断发力,那个气罩仿佛正向周边扩开,越来越大! 四首座使出毕生功力,不顾挥汗如雨,强凝一口真气,暴雨般的攻击未有丝毫懈怠! 圆智大师静静地看着他们对战,脸色平淡,心中却有些沉重。难怪这个女子能够让这些武林昔日的掌门臣服于她,这一身魔功果然高得可怕!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阵法中的彩蝶娘子在隐约间突然露出一丝笑,心知不好,暗叹一声:“还是不行……” 果然,彩蝶娘子左掌单张,向下一挥,“嗵??”地面一块巨大的青岩板被击碎;她的身体借力斜弹而起,右手成弹指之状,一阵阵刺耳的尖响中,十数根手指长的毒针向四首座疾射去;趁四首座躲避毒针、攻势减弱之空隙,身体一张,双臂长摆,亮身于四首座头顶的空中??又是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毒蝶身姿! 未待四首座再起攻势,彩蝶娘子的身上突然浮起一团团五色毒光,笼罩在周身飘动着;众人见那情形有些眼熟,这时东岳堂堂主龙仁佑失口低呼:“毒煞!” 其他堂主听到龙仁佑的呼声,纷纷又后撤了几步,犹恐其伤及自身! 彩蝶娘子周身的毒光更胜,似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继而毒光一绽,瞬间敛于她擎在头顶的右掌上;她长啸一声:“五毒天殒??毒煞!”右掌向下拍去,那凝聚了无穷内力和销骨剧毒的一击正劈向四首座的头顶! 四首座赶忙凝功抵挡,数道金光汇合成一团,又冲向上空;二力相触,却见彩蝶娘子的毒煞之气如九天瀑布般飞奔而下,根本无法阻拦,很快便将四首座的功力压了下去! 眼看便要击散伏魔阵法,在这样的强击之下,四首座必死无疑!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厚重的法号响起,圆智大师人已在伏魔阵中央,抬手将那串佛珠抛向上空,并凝起功力,与四首座共同抵挡彩蝶娘子这毒煞一击! 圆智大师的内力确实纯厚,彩蝶娘子感觉下面一股静水般的厚力挡在她的掌下,毒煞的功力竟抵在那串“嗡嗡”旋转的佛珠上无法前行! 彩蝶娘子看着下面五人越发吃力的样子,竟发出咯咯的怪笑,朗声道:“少林寺几百年的武学根基,竟沦落至如此地步!”而后左掌一抬,中指和食指间透过一丝湛蓝真气;双指压在右掌根的阳池穴上的一刹那,便见那团毒煞之力蓝光狂绽,以?洪之势猛扑下去! “嗵??!”彩光四绽,溢满全场;五僧再也无法抵挡这以“水内心法”的功力所催动的毒煞之击了,四首座向四个方向斜飞而去,重重跌落在地面,连吐几大口血;那串悬于半空的佛珠被击散,“啪啪”落得满场都是! 圆智大师虽然还立在那里,却伤得最重,脸色已呈暗紫,眉心发黑,显然已中毒至深,继而身体震了一下,口中的血喷涌不已,前胸很快便红了一大片! 少林寺众弟子慌忙围了上来,扶起五僧坐在那里,纷纷急唤着:“方丈!”“首座!” 而山河会众堂主实在无法坐视下去了,毕竟少林寺是武林泰斗,圆智大师是他们平生最为敬重的佛门长者,便纷纷上前几步,呼道:“圆智大师!” 圆智大师听得出来,众堂主的喊声中带着的担忧和心痛是由衷而发,便缓缓抬起头,微笑着冲山河会众人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宽心。 彩蝶娘子鄙夷地笑着,“一群无用之辈,你们拿什么与本座抗衡?就凭这点本事,本座邀你们加入山河会是看得起你们!少林寺空有其名,却这般不识抬举!” 一名小僧再也忍不住了,吼道:“魔女!你休得如此猖狂!若是我渡辈五老尚在,你连少林寺的门都踏不进来!” 彩蝶娘子冷眼侧视向那名小僧,“你找死!”单掌一抬,掌间又凝起真气! 圆智大师盘坐在原地,缓缓伸出手,艰难地喝道:“住手!” 彩蝶娘子也不愿意与一介小僧一般见识,便落掌收式,“圆智大师,你还有何话说?” 圆智大师喘息了几口,对众僧道:“你们扶四首座回殿疗伤。” 他身边的僧人道:“方丈,那您……?” 圆智大师摇了一下头,“按我说的做。我有话对彩蝶施主和诸位山河会的施主说。还有,不论发生任何情形,谁都不许踏出大殿半步!” 众僧领命,将四首座扶了起来,向大雄宝殿走去;走到圆智大师身边时,四首座停下了脚步,苦首座忧虑地问:“方丈,您怎样了?” 圆智大师眉头紧皱,却不作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进殿;四人只好走进佛殿。 大院之中,只剩下圆智大师一人,盘腿坐在那里,面对着山河会众人;他伸出手,捡起身边几颗散落的佛珠,双掌上下合拢,将佛珠握在掌中。 “阿弥陀佛??老衲穷极一生,参悟这世间佛理,认为只要时刻存执这诚心善念,便可终遇参透这一天。今日却终于明白了,人人心中皆有佛,若能让众生心中之佛念得以渡己之恶念,纵使佛人犯尽箴戒,身入地狱,亦为佛之所为!” 彩蝶娘子嗤之以鼻,“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别以为牺牲你一个人,就可保全这少林寺。只要少林寺不加入山河会,我定会把这里烧个精光!” 圆智大师却微笑摇头,“老衲不敢奢望以此残命渡化施主,只愿能借施主之手,让老衲脱离这人间苦海,早登极乐。 第77章 既然无法渡人,老衲先行渡己!” 彩蝶娘子越听越怒,咬牙切齿道:“顽固的老秃驴!既然你那么想归西,我彩蝶娘子就送你一程!祝你早日成佛??!”说着便要推掌过去! 身后众堂主情不自禁之下异口同声呼道:“住手??!” 彩蝶娘子惊异不已,却未回头,只是用冰冷的声音说:“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班属下来命令本座了?别忘了你们现在的立场!” 圆智大师呵呵笑着,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声音朗朗地吟起了偈诗。 尘心一世苦向佛,几度钟声响蹉跎; 大梦惊觉燃业火,我愿焚身走修罗。 彩蝶娘子再也忍不住了,“好个‘我愿焚身走修罗’,本座送你个痛快!”一掌带风,一道掌力正正地击在圆智大师的胸口,“嘭??”圆智大师被击飞数丈,重重撞在大雄宝殿下的一根石柱上面,却仍盘腿而坐,只是双目紧闭,嘴角流出一股血水。 “圆智大师??!”山河会众人在惊呼声中全都涌向圆智大师的身边,却发现他的心脉被彩蝶娘子这一掌震碎,已经没有气息了…… 大雄宝殿内的众僧听到呼声时都想冲出来,却不敢违背方丈的命令,只有在殿内纷纷朝外跪下,隔着殿门恭送方丈归西。 圆智大师染血的白须和神圣的袈裟在山风里舞动着,人却似铜浇铁铸一般一动不动地盘坐在那里,如同一尊不可亵渎的佛像;而他的双掌仍是先前那般合拢着,紧紧握着那几颗佛珠,至死也没有撒手…… 彩蝶娘子喝道:“山河会众人听令!给我冲进大雄宝殿,杀光这里所有的僧人!然后给我放一把火,把少林寺烧了!” 却没有一个人动身,众人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死去的圆智大师;就连江迁都看了看圆智大师,又看了看彩蝶娘子,面露难色地低下了头。 彩蝶娘子大怒,“你们敢抗命?” 洪耀第一个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厉声道:“我们抗命又怎样?你如此目无神圣,竟要我们做这等逆天恶行,我洪耀恕难从命!” 彩蝶娘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怔之下双拳紧握,牙齿咬得直响,暴吼道:“洪耀??!你胆敢再说一次试试??!” 龙仁佑也上前道:“不光洪老哥,我龙仁佑也不会从命!” 太虚道长身为道家长者,最无法容忍彩蝶娘子的渎神行为,“你不但滥杀无辜,还在佛门之地如此残害尊圣,就不怕触怒神灵,遭到天谴吗?” 众人义愤填膺,竟似有群反之意! 彩蝶娘子气得浑身抖个不停,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你们公然抗命,胆敢对本座如此无礼,别以为本座不敢把你们都杀了!没有你们本座照样一统天下!” 众人却个个都毫无惧色,洪耀愤怒地说:“我宁愿死,也绝不愿做出这等天地难容的罪恶行径!历代以来,火烧少林寺的恶徒没有一个好下场的,今天让你杀死在这里,至少也能落得个好名声!” 众人都纷纷喊道:“洪耀说得没错!”“就算是死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彩蝶娘子盛怒之下心中竟有些发寒;她看得出来自己今天的行为是真的触怒了众人,即便是将他们都杀了,也无法使他们从命。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圆智大师临死前说过的话。 人人心中皆有佛,若能让众生心中之佛念得以渡己之恶念,纵使佛人犯尽箴戒,身入地狱,亦为佛之所为。 她摇了摇头,竟呵呵地笑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事情,脸上的怒气顷刻全消;而后她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今日收拢少林寺入山河会之事,暂时作罢。众人请随我回吧。”说话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客气! 众人个个瞠目结舌,感到莫名其妙;这彩蝶娘子顷刻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以她的残暴性格来看,根本不可能是慑于众人的群反而妥协,却为何突然有如此表现? 下山的路上,江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便鼓起勇气,赶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问彩蝶娘子:“盟主,适才您为何……?” 彩蝶娘子冷冷地看了一眼江迁,“你是想问,本座为何放任了一次众人的抗命?” 江迁赶忙低下头,“属下愚钝,不知盟主此为有何深意?” 彩蝶娘子哼了一声,“有深意的不是本座,而是圆智大师。” 江迁更不明白了,抬起头满脸疑窦地看着彩蝶娘子,在等待她的解释。 彩蝶娘子:“这个圆智大师着实了得。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便句句都有双关之语,一面激怒本座杀掉他,另一面激起众人平日对少林寺的尊敬之心,竟然用自己的死来做了一把郑伯,而让本座当了一回共叔段。” 江迁恍然大悟,点头不语。 彩蝶娘子叹道:“圆智大师,你果然智力不凡。本以为武功高强便可拥有一切,没想到我彩蝶娘子今日能以这样的方式败给你!你竟差点让我众叛亲离!” 又走了一段山路,彩蝶娘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江迁:“江迁,那个小僧所说的‘渡辈五老’,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江迁垂手道:“启禀盟主!这‘渡辈五老’,乃是少林寺渡字辈的五位高僧,是少林寺辈份最高、功力最深的僧人,少林寺历代的渡字辈僧人都有无法想象的深厚功力,哪怕是四方暗门都不敢小觑。只是他们已入极化之境,看透世间一切,对江湖纷争从不过问。若有僧者入渡字之境,皆离开少林,云游四海,绝难觅其行踪。” 彩蝶娘子又问:“你觉得我能否敌得过那渡辈五老?” 江迁赶忙说:“盟主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渡辈五老岂是盟主的对手!” 彩蝶娘子不屑地发出一声轻哼,不悦道:“阿谀奉承之辈!那小僧亲眼见过本座以‘水内心法’的内功所催动的毒煞之式,却仍敢说出那样的话,足见这渡辈五老的功力远在本座之上。”而后又略感惆怅地叹道:“不知本座是否有机会,与这五老一较高下!” 江迁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了一笑,“盟主虚怀若谷,令人敬佩。” 彩蝶娘子脸上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似乎对江迁的奉承很是受用,“虽然本座明知你的‘敬佩’乃是虚情假意,但你的确是唯一说敬佩本座的人。”她又回头望一眼走在身后的众位堂主,见到他们在触及自己的目光时惊畏惶恐,却又带着不驯的神色低头避开,便对江迁说:“你知道么?我并非怕这群人背叛,只是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圆智大师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即使是败,这次我也败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你知道是什么道理么?” 江迁哪会理解这其中的微妙之义,“属下无知,还望盟主明示!” 彩蝶娘子:“圆智大师身为佛门高僧,心怀慈悲,绝不愿见到双方厮杀,血流成河,所以他让本座杀了他而挑起了众人的叛心,迫使本座罢手??表面上看,是这种用意;其实他也在暗中告诉本座同样的道理,那就是舍小而取大。” 江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这样……” 彩蝶娘子继续说:“本座此次前来少林寺,就是为了向真正一统天下武林的目的迈进;但若本座倒戈向己,杀了众位堂主,烧光少林寺,恐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圆智大师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以他自己来暗喻本座。他失去自己一命,却保住了少林寺和山河会众人的性命;本座败了这次的行动,却保住了自己今日于中原武林所取得的成果。虽然我们各自想保住的东西不同,但做法却最终相同,这就是圆智大师用他的命告诉我的道理。” 江迁此刻如同醍醐灌顶,这才彻底明白了今日彩蝶娘子和圆智大师之间的言行所包含的深奥意义;若不是有超凡的智慧,谁又能参透这其间暗隐的道理? 他竟然渐渐对眼前这个魔女真的心生敬佩了,究竟她经历了些什么,这十八年来在冥水宫的牢笼中又参悟到了什么,能让她有这般深广的心智? 彩蝶娘子却仍旧在回味着圆智大师的话,忍不住在心中赞道:“好一个‘我愿焚身走修罗’!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这,难道就是佛门中至深的境界么?” “只是圆智大师您走的修罗道,乃是佛家牺牲自己而救苦救难的路,是佛祖割肉喂鹰的舍己境界;我走的修罗道,却是您所说的人间苦海。能否有一天,我彩蝶娘子也会彻悟于这人世修罗的苦,大梦惊觉?其实我对江迁所说的‘舍小取大’的道理,仍旧也只是表面的意义而已;在圆智大师的行为深处,隐藏其间的言语是要告诉我,现在我的一切都是小,因为我得到的越多,就越觉得苦;只有放下这一切才是大,因为我将得到解脱。那是任何的江湖权利或报仇之感都无法比拟的。这些,只有我一个人能听懂,因为那是圆智大师您用自己的言行和性命来告诉我一个人的。只是,我该如何放下这一切?” 彩蝶娘子越想越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受到这么深的触动,产生这么多的感慨,也对江迁说了这么多的话。或许她的心中本来就有太多太多的苦,一个人的苦,一个女人的苦,一个遗孀的苦,一个母亲的苦。但她却不能以其中任何一个角色的方式说出来,只能透过圆智大师的血和命,用他的口来说出自己的苦,因为他就是她,他用自己的苦道出了她内心深处的苦,而且用他的自我解脱来暗示她也应将自己解脱。 彩蝶娘子的心竟有些撼动,现在的自己,真的好苦;而且在统一江湖、报仇雪恨的路上走得越远,自己就越苦。 第78章 这种苦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让她在内底竟微微闪动着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的想法??是不是应该放下这一切? 然而这一切思绪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扫而空。 在山下驻扎守路的一名弟子迎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启禀盟主!我们有人在山下发现了一个人的行踪,好像是冷堂主。” 彩蝶娘子又惊又怒,“冷九云?”而后眼中的杀意愈发浓厚,“这次看你往哪跑!” 35五毒堂主自行引弑少年宫主神刀初成 嵩山下的一处岔路口,朝东的一边是通向禹州的方向,也是回山河会的方向;朝东南的一边是通向汝州的方向,连着南下的蜀道。 彩蝶娘子停下脚步,对山河会众人说:“有人发现了山河会叛逃之徒冷九云的行踪。众位堂主率领弟子先回山河会,本座要亲自前去缉拿冷九云!” 众人领命而去;江迁仍不忘讨好一下彩蝶娘子,上来拱手道:“盟主一路多加小心!” 彩蝶娘子没有理江迁,转身便奔汝州去了。 江迁见彩蝶娘子离去,便对人群高呼一声:“众位随我回山河会!”而后转过身,昂首阔步,以首领的姿态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他身后的堂主们见他这副模样,一个个都气不打一处来;而性子最烈的洪耀心中大为光火,忍不住高声骂出了口:“狗仗人势,你算什么东西!呸??” 江迁猛一回头,气得双目圆瞪,满脸怒气地看着洪耀,“洪耀!你??” 洪耀斜着眼睛,藐然而视,“我说错了么?枉我洪耀这么多年来对你江迁称兄道弟,对你的一言一行都心悦诚服,原来你却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江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了一句:“一介匹夫!” 洪耀更怒,“老子一介匹夫,行得正走得直,不像你那般虚伪!要是没有那个毒女,你以为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听你发号施令么?” 这时龙仁佑也帮腔道:“洪耀说得对!你这狗辈,为段龙霄当了那么多年的狗,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不过你倒是蛮聪明的,竟然去借那魔女之力来为自己壮势!”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江迁面红耳赤,又辩驳不过这么多张嘴;他如此一把年纪,哪受得了这般当众羞辱,当下一张老脸满挂着愤怒、尴尬与羞赧,用颤抖的手指着众人支支吾吾地吼着:“你……你们……”盛怒之下他感到胸中一阵翻腾,一股腥热好像已经涌到了喉间;他暗叫不好,惊惶之下赶忙暗自用力,硬压了下去。 江迁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的他千万不可以动怒,否则怒极伤身,得意的是骂他的这些人,且就连彩蝶娘子都不会因为这个而责难众人。现在的他对于彩蝶娘子来说,就是一颗用过的棋子,能留自己在她身边就已经是万幸;若真让彩蝶娘子来选择,论分量现在的他恐怕还不如任何一个堂主,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在彩蝶娘子的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清楚了这些,江迁便怒哼一声而作罢,转身继续行路。 汝州城外。冷九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骑着一匹马向城门走去。 虽然从嵩山到汝州不过几十里的路程,但冷九云心中恐惧,驱马快奔,到了汝州城外的时候已是汗意涔涔,微微作喘。 喘息未定,她犹豫了一下,便催马再走,却不入城,而是向城侧走去??她不敢在汝州内逗留,只想早点回到蜀中,避过中原的明锋暗芒。 然而她骑着马刚走入城侧的平地,就停了下来;因为就在前方的树林前,一个身着彩衣的女人正斜倚在一棵树上,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冷九云打了个寒颤,坐在马上不敢动弹,“彩蝶……” 彩蝶娘子凭双脚赶路追来,竟比冷九云飞驰的马还要快! 冷九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逃了,稍定心神后便下了马,向前走了几步,“你,是来杀我的吧?”虽然她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声音却掩饰不住她心中的惶恐。 彩蝶娘子阴阴地一笑,说道:“你真是聪明,叛逃之后不回蜀中,却跑到少林寺。可少林寺从不收容女人,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本座还真想不明白。” 冷九云心知自己今日凶多吉少,慌恐过后渐渐冷静,进而心中腾起怒火,“哼。我知道天下间找不到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在我离开山河会之后你必然会前去五毒门兴师问罪。所以我想在嵩山下暂时躲避,而且就算万一被你找到,也可立刻去少林寺寻求庇佑。却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神算,能算到我会逃到这里,并且先上嵩山挫掉少林寺的锐气,断了我的后路,然后再追杀我。我冷九云认栽了!” 彩蝶娘子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极逗的笑话,“我神算?啊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冷九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心有不甘,满脸怨恨之色地盯着她。 彩蝶娘子笑过之后,眼睛一眯,像是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东西一样斜视着冷九云,用讥讽的口吻说:“冷九云,你着实不走运。三十多年前你曾夺我娘的盟主之位,本座没对你产生杀念;你在本座与段龙霄的交战中与本座作对时,本座还是没打算杀你。可是你却偏偏叛逃,背弃本座而去,这一点本座是绝不能容忍的。不过虽说本座因你的叛逃而对你起了杀心,却还没有打算立刻取你性命,因为本座现在一心想早日一统天下武林,灭掉冥水宫,所以来到嵩山,想要收拢少林寺于山河会麾下。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碰巧发现你在嵩山。你可真是太不走运了!哈哈哈……”她越说越觉得好笑,最后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冷九云听着她的笑声,浑身一阵阵发冷;她咬了咬牙,脸色越发难看,“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走运。既然我栽到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 冷九云的态度让彩蝶娘子很是不满,她见惯了在她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尤其是山河会这些人;冷九云的脸上虽有惧色却无哀颜,心中竟保持着这样的骨气,着实让她感到意外。然而意外之余便是恼怒,她不喜欢冷九云现在这个样子,她希望看到冷九云求饶,才会一解心头之恨,让她觉得痛快。 彩蝶娘子向前踱了几步,来到冷九云的面前几步远的距离,一改刚才的神情,脸色变得铁青冰冷,阴声道:“冷九云,你还真是不怕死?你若肯向本座求饶,本座倒可以念及我们之间的亲情,饶你一命;如果你坚持这副死不悔改的嘴脸,本座绝不手软!” 冷九云愣了一下,而后垂下双眼,神色黯淡地看着彩蝶娘子,双眼中竟然涌现出怜悯之色,甚至还有一丝慈祥,“你,还记得‘陶珍儿’这个名字么?” 彩蝶娘子的身体猛地一震,呆在那里;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事情,略显伤感,而后冷冷地说:“这个名字,本座已经好多年不用了。” 冷九云娓娓说道:“是啊。自从你嫁出五毒门,离开了我们,就再也没用过这个名字。江湖上只知道你叫‘彩蝶娘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只不过……”冷九云抬起了头,看向远处的葱林翠地,竟显得有些悲伤,“只不过同样都是彩蝶娘子,现在的彩蝶娘子和十八年前的却截然不同。十八年前的彩蝶娘子,仍然还是陶珍儿;可今天的你,却只剩下‘彩蝶娘子’这四个字了。十八年未见,你竟有这般变化。” 彩蝶娘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狂暴地吼着:“是啊!我是变了!甚至你可以说陶珍儿已经死了!从我的夫君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再是陶珍儿了!我本来也是一个幸福快乐的女人,和相爱的人过着甜蜜的生活!可是冥水宫在一夜间便夺去了这一切,他们误杀了我的夫君,让他死于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的纷争中!” 冷九云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作痛,柔声道:“我明白你的痛苦……” 彩蝶娘子似乎失去了理智,兀自吼着:“不??你不明白!你知道这十八年来我在冥水宫的山牢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么?无法报仇,不得自由;暗无天日,孤独悲伤!那种无法渲泄的愤怒和举目无助的可怕你怎么能明白?十八年后的今天,我总算从那个地狱中得以解脱出来,却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能明白那种痛苦!”她越喊越激动,脸色有些发紫,浑身都在颤抖着! 冷九云的心也有些悲凉。 怪不得她会变成如此。在这样的悲惨中,除非死去;如果想活着,就一定要像她那样忍受他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练就一副冷酷坚忍的性格,才有可能生存下来! 彩蝶娘子发泄了一通,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仰起头,幽幽道:“当我见到了我的女儿时,我以为是上天垂怜,不忍我孤单一人,所以才让我们母女相会。却没想到她为了一个魔教的男子竟然不惜背叛自己的亲娘!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却背叛了我!而且还偏偏是为了凌汀的儿子??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儿子!” 冷九云愕然。彩蝶娘子竟怀着这般的锥心之痛,这是她从未想到的! 彩蝶娘子又看向冷九云,满怀悲痛与愤恨地说:“我恨这被人背叛的感觉!而且越是与我亲近的人背叛了我,我就越恨!冷九云,你知道么?现在全山河会的人都可以弃我而去,但是唯独你不行!因为??你是我娘的师妹,是我的长辈,是我的亲人!你能明白吗!”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滴下了一个魔女满腔的痛与恨! 第79章 这么多年了。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们之间的亲情!即使是在自己向段龙霄递过利剑,以求她死于段龙霄之手时,她都心念这份亲情,没有弑亲之意! 冷九云心中一阵怅然! 风起。满地叶动,围绕在她们身周,团团飘舞。 冷九云凄然淡笑。“在你小的时候,我抱着你,和师姐一起逗着你。那时候,你笑得是那样天真无邪,样子是那样惹人喜爱。后来我趁你来我那里玩耍时把你骗住,并拿你来要挟师姐,夺去了本应属于她的五毒门掌门人之位,然后将你归还师姐。当我看到你回头望着我那恋恋不舍的眼神时,我的心竟在隐隐作痛。虽然你是我师姐的女儿,我却是那般的喜爱你,门内的纷争丝毫没有影响到那时我对你的喜爱。那一刻我知道,即使师姐不交出掌门令牌,我也绝不会忍心对你痛下毒手。” 彩蝶娘子的头偏向一旁,精神似乎有些颓然;她静静听着冷九云说话,不做声响。 冷九云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种深厚的感情却不亚于任何血浓于水的亲情??正如你说的,我们确实是亲人。今天我才知道,多年以来其实你我都很珍惜着这份亲情,只是我们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而已。” 冷九云仰起了头,闭上双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想再听你喊我一声‘师姨’。只可惜你已经不再是陶珍儿,不再是那个摇着我的胳膊喊我师姨的小女孩了。我知道我冷九云亏欠你们母女俩的,这辈子也还不完。今天我不会让你背上弑杀长辈的恶名,这是我在这世上还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彩蝶娘子听到这里感到有些疑惑,她一时没明白冷九云这些话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带着噙泪的微笑,向后缓缓退了几步。 彩蝶娘子惊惑问道:“你,要做什么?……” 冷九云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眼中的泪花凝成泪珠,顺着脸颊轻轻滑落,“珍儿,好好保重自己。师姨先走一步了!”而后昂首仰天,闭上双眼。 满秋烟草碧空箦,悲闻子规泣山河; 空流恨泪落双面,未解冰心封两颗。 蜀云栈,归望奢,误与江湖舛波折; 一柄寒锋抿宿怨,九泉旧路吟吴歌。 冷九云翻过身腾空飞起。半空中,冷九云甩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利刃刎喉,刹那间一片鲜红的血液在空中泼洒而下! 彩蝶娘子被冷九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她万没想到冷九云竟会自刎,禁不住惊呼一声!她伸出左手,好像想要去抓过冷九云手中那柄匕首,无奈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九云手起刀过,颈血溅地! 彩蝶娘子?然之下慌忙提步冲去,接住了落下来的冷九云,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中,急切地动着她的身体,惊惶地喊着:“师姨!师姨!” 冷九云双目含泪,脖颈上那道深深的伤痕向外不断涌血,人尚有一丝气息;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彩蝶娘子赶忙握住;却见她微微张开嘴,已经气若游丝,“珍……儿……五毒门……本就属于……你们……母女的……现在……师姨……还……给……你……”而后头向旁边一歪,嘴角带着一丝释怀的微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冷九云的那只手一张,一件东西掉落到地上;彩蝶娘子将那东西拾了起来。 那是五毒门的掌门令牌。 彩蝶娘子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而后伸手抚合冷九云的双眼。 “师姨……您这是何必……” 冥水宫。藏月山后,拥海涧。 这里是整个冥岛的背面。藏月山垂入大海的千仞悬崖似一道天然屏障,完全隔绝了这边的大海与冥岛的通路,从这里望去整个冥岛似乎从海面上拔地而起。拥海涧正如其名,两侧的山峦高耸,好似两条张开的巨大手臂拥向大海。 从地底涌出的海水从藏月山深处汩汩流出,淌过整个山涧,流向涧口的悬崖上,而后向下倾泻万丈,形成一面磅礴的瀑布,如一条硕宽的银带般落入汪洋大海。瀑布冲落在海面上发出震耳发聩的隆隆巨响,扬起一片广阔的水雾,在海风中翻滚着。 凌花落就盘坐在瀑布上的一块巨大的高石上,闭目运功,修炼心法;那柄长刀正悬空立在他的面前,在强大内力的作用下微微颤动,在海风中发出嗡嗡的轻响。 “水内心法”上善若水的境界果然不凡,凌花落的阴阳十二经脉中似乎有股无穷的真气畅流无阻,而且收发自如! “冥寒九旋刀”必须让真气通过阴阳手六经,从手六经末端的指尖六穴同时发出,将强大的内力灌入刀体中凝成刀气,才能产生那招威力可怖的绝杀刀式;此刀式能在一瞬间将体内的全部功力激发出来,通过刀体将杀伤力发挥至极致! 真气敛于气海丹田,而后引入阴阳手六经??通过手太阳小肠经,从小指少泽穴发出;通过手少阳三焦经,从无名指关冲穴发出;通过手阳明大肠经,从食指商阳穴发出;通过手太阴肺经,从拇指少商穴发出;通过手厥阴心包经,从中指中冲穴发出;通过手少阴心经,从小指少冲穴发出。 悬在凌花落前面的长刀在内力的催动下愈抖愈烈,刀身通体覆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凌花落慢慢睁开眼睛,双掌上下对翻三周后向两边一开,一道暗蓝内里在掌间腾起;而后他向前推掌,欲将全身功力凝于十指上的手六经末端;刀体受力,在空中急速旋动;从刀身上飞射出的道道湛蓝刀气打在周围的岩石上啪啪直响,顿时凌花落的周围碎石乱迸! 然而凌花落却感到右臂手少阴心经上的少海穴突然一阵刺痛,真气凝在那里停滞不前;左臂手太阳小肠经上的小海穴也有些发麻,真气无法畅通! 凌花落无奈之下只有卸掉了功力;刀身猛然一抖,失去了控制,兀自翻旋几周后便直直地落了下来,“叮”地一声插在岩石上! 凌花落叹了口气,心中说道:“还是不行……”而后站起身来,单掌一提,以内力拔出了刀,又悬在空中;那块岩石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数十个刀孔。 已经近一个月过去了,凌花落的“冥寒九旋刀”进展甚微。 他立在悬崖上,向无垠的海面极目远眺。波澜壮阔的大海在他的视野中铺展,在极远之处与浩瀚广袤的碧空相接。 那道海天相接的长线,横亘于海天极处,似一道长长的绳索,缚住了凌花落的视线;而他眼前的那柄竖在半空中的寒刀,却正悬在那条线上,在凛凛的海风中上下浮动着,似乎是要割断那条线。 此刻凌花落天下罕敌的内功已经可以达到“九旋刀法”的冥寒之境,可是好像就隔着一道无法察觉的屏障无法逾越,虽然他尝试了无数次,却都不成功。 凌花落深深吸了口气。他的胸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愤懑,进而化成满腔焦怒之气,又凝起功力抬掌推去;刀身一颤,继而嗡嗡急旋,几道比以往更明亮的刀气四下射去! 凌花落心中急郁,不顾双臂上那两个穴位又逐渐出现的痛麻之感,内力似狭石激流一般喷涌而出;刀气渐渐稠密,刀光更阔,犀利无比的刀气在周围的岩地上劈出条条又深又宽的裂口,隆隆的巨响中迸飞起漫天碎石! 却在这时,凌花落感到少海、小海两穴一紧,一阵钻心的痛以这两个穴位为中心,刹那间传遍了整条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阳小肠经!真气在这两条经脉中一乱,顿时打乱了“水内心经”的内功心法!刀体受紊乱内功的影响,在空中剧烈摆动着,刀气的威力更胜一筹,却没了章法,只是胡乱激射向四面八方! 凌花落心中的焦急已化作一股怒火,他不顾两条经脉愈发剧烈的疼痛,咬紧牙关,强行运气!刀身似海风中的一条柳叶般左右猛烈摇摆着,凌花落的嘴角也渗出血来! 又是一阵更剧烈的痛楚传来,凌花落浑身一抖,一口血喷了出来;指尖的气息一偏,寒刀向后转了几圈,翻旋着落到远处,落到悬崖尖的一块岩石上时刀身着地,“叮”的一声又被弹了起来,而后向下面的万丈悬崖直坠! 凌花落心中大惊,未及思索便旋身飞去,眨眼间便飞落至那块岩石上,惊恐地看着刀从自己的眼前掉下了悬崖! 那柄刀是娘亲手为我打铸的。??这个念头在凌花落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他不作任何迟疑,迅速将右掌伸向那柄越坠越远的刀,凝起了全部功力,祭起了“汲水之境”的内功,透过右掌直奔向那柄刀! 这时凌花落手少阴心经在右掌后豌豆骨之处有点发痒,那阵痒意直透至小指少泽穴,在源源涌出指尖的同时好像有一丝气息正在贯入手太阳小肠经! 悬崖下,刀的下坠之势渐渐变缓,继而停止,悬在那里;凌花落再加功力,刀开始缓缓上升;同时少泽穴上的真气与手太阳小肠经的贯通之感更加明显,且凌花落感到此二经中的真气有种难以名状的畅快之感;凌花落心中一疑,难道真气在手六经上需要相互贯通,方可发出能将“九旋刀法”冥寒之式催动起来的功力? 当下他再次加力发功,刀已被硬提了上来;凌花落一松内功,长刀借着上扬之力高高飞到他头顶的上方,而后刀身一顿,稳稳地悬在那里;凌花落催动真气,凝在手六经的六指末端,并未发出,而是让六经两两相通??手少阴心经,透过小指少泽穴与手太阳小肠经相通;手太阴肺经,透过食指商阳穴与手阳明大肠经相通;手厥阴心包经,透过无名指关冲穴与手太阳三焦经相通。 第80章 真气一融通,手六脉气息一涌,荡向身体十二经脉的每一处!凌花落浑身有种从未有过的真气澎湃之感,让他精神为之大振,整个人刹那之间豁然开朗! 刀光如冷月流华般幽幽绽放。 凌花落的身形在悬崖上惊掠而起,一身黑衫随着鬼魅般的身法攸然飘舞;随着双掌的提、翻、推、抚、摆,刀在他的周身疾旋,刀气疾如闪电,密若骤雨,一阵阵轰然巨响中悬崖顶木碎岩裂,土扬石飞! 凌花落一口气击出“九旋刀法”冥寒之境的九大刀式之八,而后指式有所变化,真气渐缓,刀势渐收;继而他双掌向前摊推而去,刀势随之嘎然一顿,幽寒的刀光暗淡下来,便纹丝不动地竖悬在空中。 凌花落凝视长刀,胸脯微微起伏着,口中略喘粗气。毕竟他修炼“水内心法”的年限较凌汀尚短,内功不及凌汀那般深厚。虽然他具有不错的武学资质,却仍不如凌汀在武学上的那种天才般的极佳资质,毕竟凌汀是魔公子凌云飞的嫡传血脉。 片刻间的真气吐纳,让凌花落恢复了体力;他腾然而起,双手紧握刀柄! 凛凛的寒光在刀身上再次绽放! “地寒开天??!”凌花落一声长喝,挥刀劈下;一道极亮的浩阔刀气好似流星划过夜空般闪现,“嗵”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那道刀气贯穿一块巨石,将它一分为二;刀力未见减弱,直奔海面飞去,所过之处的海水向两侧分开;刀气似疾驰的船舰般掠海而过,渐渐消失在?远的海天相接之处…… 凌花落收式落地,并收刀于背,望着那道已经远去的刀气,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一式的威力并不满意,继而又将目光落在那块已被劈成两半的巨石。 “若是娘使出这一式,那块巨石定会被击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天都封顶凌汀使出这一招的情景,那令人惊骇的威力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那时候,凌汀与段龙霄酣战了二百余招,在耗费了大量功力之后仍能击出那般威力的绝杀之式,确实是目前的凌花落根本做不到的。而他适才为了催动“九旋刀法”的冥寒刀式,已经感到有些吃力;在击出了最后一招“地寒开天”后,耗费掉了极大的功力,此刻正立在那里气喘吁吁,脸颊上也渗出了汗。 凌花落心知他与凌汀的差距并非一朝半载,便也无奈地笑了笑。他在短短一个月内先是达到“水内心法”上善若水的境界,今天又完成“九旋刀法”冥寒之境的修炼,可谓进展神速;此刻自己的武功之高已经不是往日可比的,算是很接近暗门之主的武艺修为了。 想到这里,他也只有释怀地叹笑一声,提刀离开了拥海涧。 36众人群祭圆智大师红儿独遇诡异之人 嵩山少林寺,舍利堂内。 圆智大师已经火化,舍利子被安放在佛台之上;少林众僧与江湖名望济济一堂,带着沉痛的心情共同祭送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堂内,龙凤山庄庄主黄龙、白凤夫妇站在最后面,在他们身旁是淮南二老;四人前面是飞龙谷谷主秦道升、雷鸣堡堡主雷昆、红叶山庄庄主周子铭、括苍派掌门人丁威、太白门掌门人姬文松、五台山弘光大师、杭州灵隐寺圆空大师;而在人群之首,居然是从来都不在中原露面的天水城端木玉龙! 端木玉龙年过半百,为人似乎极其冷漠淡薄,对江湖上发生的任何无关己身之事都充耳不闻,这一点也让他广受争议。他幼年时曾在少林寺习武,受到圆智大师的提点和教导,所以对圆智大师极为敬重,对其视同恩师慈父。传说他异禀的武学天赋极其罕见,任何武功都一点即通;童年时候他便习得少林寺“小无相功”,藉此内功练就了“火云掌”、“拈花指”、“罗汉拳”等诸多少林绝学,并将其融会贯通,曾经一度名声广传,被称为“武学神童”,成为江湖的美谈。 三十多年前端木玉龙离开少林寺后,便一直在天水城中做着家中原有的丝绸生意,以商利救济贫苦百姓,极少与武林人士打交道,也无人再见过他的身手,他逐渐成为江湖人眼中最神秘、最深不可测的奇异少侠。然而他回绝了无数次武林之人的拜访,曾经引起了很多前来求助之人的怨恨,尤其是十八年前受冥水宫七圣尊所害的那些门派,因为他拒绝出手相助而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但久而久之,因为他的消极处世态度,谈论他的人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湖便渐渐将这个人淡忘了。 今天他突然出现在少林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着实让年纪较长的人都大吃一惊,蓦然想起江湖中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黄龙、白凤、丁威等人虽然年纪较轻,却也在年幼时从他们的长辈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端木玉龙的传闻,并对他心生崇拜,只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些记忆早已尘封在回忆之中罢了。而今他们突然见到自己儿时心目中的榜样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不禁为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深深触动! 舍利堂内是一片凝重的沉默。 端木玉龙身着锦衣,一身商人的打扮;他将几根点燃的香立入圆智大师舍利子前的香鼎内,而后跪在垫子上,双手合拢,拜了三拜。 两侧的寂、苦、灭、空四首座一齐对端木玉龙立掌还礼。 端木玉龙拜过之后缓缓站起身来,背对众人,沉声问道:“那个杀害圆智大师的‘彩蝶娘子’究竟是何人?” 雷昆拱手道:“据说她是蜀中毒煞婆婆的女儿;十八年前她的丈夫苏长风被冥水宫的人杀死后,她便从此失去了踪迹;前些日子她突然出现在中原,不知从哪里练就了一身可怕的魔功,杀死了山河会前任盟主麓隐先生并取而代之。” 端木玉龙转过身,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雷昆,似乎对他说的这一切都感到很陌生。 雷昆又道:“端木先生自幼在少林寺习武,未及弱冠便归隐天水,自然对这几十年来的江湖之事不甚了解。”而后他将凌花落第一次来到中原以后直至圆智大师被杀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端木玉龙认真地听着雷昆的陈述,脸色凝重,不发一言;直至雷昆说完,端木玉龙仍保持了好长时间的沉默,蹙眉低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太白门掌门人姬文松上前一步,说道:“那日在天都峰顶的比武大会,我们都亲眼所见麓隐先生的惊世绝功;这个彩蝶娘子既然能杀掉麓隐先生,她的可怕不言而喻。” 端木玉龙这才略有反应,脸上却仍不见有异色,声音仍旧平静清冷地说:“圆智大师对我有造化之恩,不啻于父。不管那个彩蝶娘子有多可怕,我都与她不共戴天!”说话间他的双拳已经紧握,并抬头望向众人。 众人与端木玉龙对目,这才看到他的双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的神色;可见虽然他的脸色和语气都不甚激动,但心中一定压抑着巨大的哀伤和满腔的怒火! 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此人不怒而威的涵质立刻便在他的凛然环视中震慑住了舍利堂内所有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端木玉龙双手交错,背在后面,昂首傲然道:“我端木玉龙自幼受佛门教导,淡泊于江湖的一切恩怨争斗,三十年来未涉足武林半步。今天,便是我的出山之日!我要亲自前去山河会,向那个彩蝶娘子讨个说法!” 端木玉龙铮然的声音在舍利堂内回响着;众人听在耳里,每个人心中都莫名地燃起了激奋的火焰,纷纷作色而应! 秦道升一想到沈万尘的死就怒火中烧,“端木先生!秦某与您一同前去!沈老先生一生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却被十三派发难,落得个凄惨而殁的下场!” 秦道升这么一说,雷昆也高声道:“原以为十三派掌门个个都是豪杰之辈,却没想到他们个个都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先是瞒天过海的段龙霄,再是心如蛇蝎的彩蝶娘子,他们助纣为虐,真愧对江湖对他们素来的信重!”雷昆没有亲眼见过彩蝶娘子的邪恶与残忍,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十三派归入山河会、屈身堂主之举大为蔑视,却理解不到他们的苦衷。 二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喊着:“端木先生,我也随你去!”“我也是!”只有龙凤夫妇冷静地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不发言语。 少林寺众僧人似乎受到众人情绪的影响,即使身为出家之人的他们也禁不住义愤填膺起来;寂首座施礼道:“阿弥陀佛!魔女恃强狂妄,对我少林寺以武相逼,又杀害我寺方丈大师。如此魔头若放任江湖,只会荼毒于世!我等佛门之人,岂可坐视不理!我们将率领少林寺众人,与端木施主及众位施主一齐前去山河会!”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与端木玉龙一齐去山河会向彩蝶娘子问罪;而龙凤夫妇却一直没有言语,只是冷静地看着众人。 端木玉龙冲众人略带感激地点了点头,却不道感激之言,怒意渐渐平息下来的双眼中换成了清冷之色,沉声说道:“我这就去山河会。众位请随我一道来吧。”说罢背着双手径自向舍利堂口快步踱去。 众人也纷纷转过身,跟在端木玉龙的身后走出了舍利堂;龙凤夫妇对视一下,黄龙对白凤微微点了一下头,二人便也跟在了众人后面。 端木玉龙走到舍利堂外,突然想起了什么,嘎然停住脚步,立在那里不动;众人不知何故,也停了下来,齐看向他。 第81章 端木玉龙背对众人,幽幽道:“那个凌汀,倒真是个豪气冲天的巾帼英雄,难怪会有凌花落这样少年英杰的儿子……”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了。 冥水宫,念苍堂内。 凌花落站在堂台之上,正在和冥水宫众人商议着什么。 堂内,海槽堂堂主葛良恭立拱手,向凌花落一五一十地禀报着他闭关练刀以来的这一个月内中原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彩蝶娘子的一切。 凌花落听罢深感震动,“虽说段龙霄被江迁暗算,但彩蝶娘子的武功竟能与他一搏,果然可怕!”继而又道:“圆智大师和冷九云被杀,只是一个开始。彩蝶娘子现在已经完全浸淫在天下武林的权力争斗之中,一天没有统一天下武林、坐上霸主之位,她一天不会罢休。” 刑律堂堂主乔扬升道:“宫主所言甚是。彩蝶娘子正在中原大张势力,消除异己,一旦时机成熟,她定会聚集力量挥师而进,向暗门动手。” 凌花落点了点头,又问道:“乔堂主,依你之见,彩蝶娘子会先对哪方暗门动手?” 乔扬升低头略作思索,而后抬头道:“属下驽钝,枉自揣摩??我冥水宫虽然刚刚失去老宫主,但少宫主大功告成,神刀在握,我们又有大海这一天然屏障,难以攻克;北七仙威力无穷的‘北斗霞芒’彩蝶娘子亦是有所耳闻,不敢轻易犯险;初子阳的死讯彩蝶娘子应该尚不知晓,亦不会轻举妄动。现在只有失去掌门的西昆仑力量最为薄弱。所以,彩蝶娘子应该挥师向西,犯难昆仑派。” 凌花落对乔扬升的分析不置可否,又看了看立在他两侧的四冥使,“四位冥使伯伯,你们是怎么看的?” 朱雀使道:“启禀宫主。依我之见,西昆仑远在西域,是这四方暗门之中离中原最远的门派;昆仑山脉又绵延数千里,山域浩淼广阔,地形极其复杂;彩蝶娘子若是集山河会所有力量远征西昆仑,且不论成败如何,长期空虚的中原门户亦可能难保。” 凌花落点了一下头,“确实是这样……” 玄武使却道:“老大,西昆仑连掌门人都没了,门内群龙无首,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如果我是彩蝶娘子,就算路途遥远,也要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攻过去!” 凌花落却摇头道:“玄武伯伯,恐怕您小觑了西昆仑。西昆仑的二使三婆四修罗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可怕;西昆仑右使林铮与被他所控的‘鬼附’联手,就能杀掉初子阳前辈,单打独斗的话其功力决不啻于四位冥使伯伯;薛宁与他平起平坐,武功应该和他不相上下;三婆四修罗我曾经从娘那里听说过,据说他们七人的武功个个都是极其诡异,三婆的‘补天阵’和四修罗的‘修罗阵’都传承于海天盟,无不深奥叵测。” 玄武使一愣,“竟然是这样?” 白虎使问:“那以宫主之见,彩蝶娘子会对哪方暗门有所举动?” 凌花落斩钉截铁道:“她不会主动攻击任何一方暗门。” 众堂主略有吃惊,四冥使却若有所思地沉默在那里。 凌花落:“彩蝶娘子对‘百年鉴天之约’也略有所闻,她如此聪明之人,决不会举山河会之力主动涉险,而是以各种有悖于‘天约’的举动来引出我们,想以逸待劳!” 朱雀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照此说来,她攻入少林寺的举动也是另有深意?” 凌花落点头道:“不错!表面上看,彩蝶娘子兴师少林寺,是要以武力威胁少林寺加入山河会,但佛门之人早就参透生死,怎会屈于淫威之下?这一点彩蝶娘子也知道,所以她应该是以此来间接激怒我们,好让我们自动寻上门来。一个圆智大师不足以惊动我们,我想她还会有更大的举动。” 玄武使仍不解,“可是以暗门之力,灭掉山河会又有何难!那群什么堂主,个个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下面的弟子更是一堆萝卜白菜,又怎是我们的对手?” 凌花落道:“春秋时期,吴王阖闾趁越王允常去世之际,率军攻越;越军两次用死士攻击吴军严整的阵势,均未能奏效。最后越王勾践驱使犯了死罪的囚徒,列为三行一起在吴军阵前自杀,涣散了吴军的军心,最终将其击溃,阖闾亦受伤而死。??相对暗门而言,现在的山河会的确较为羸弱,但山河会那成千上万的无辜弟子,在彩蝶娘子的眼里其实就和勾践的那些死囚犯没有什么区别。试想一下,如果诸位此刻正面对着那些弟子,你们能否完全施展拳脚,对他们痛下屠戮之手?”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样……” 凌花落叹了口气,“彩蝶娘子会用自己的残忍,将微不足道的力量化作最强的盾牌。” 玄武使却嗤之以鼻,“那个疯婆子,哪会有这般心智境界!宫主您多虑了!” 凌花落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神的境界,亦是魔的境界。” 正说着,念苍堂外突然有名海槽堂的弟子快步走了进来,“启禀宫主??我们的人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一些武林人士在少林寺祭拜圆智大师之后都对彩蝶娘子的恶行大为愤慨,此刻正前往山河会,欲向彩蝶娘子问罪;为首的是一个名为端木玉龙的人。” 凌花落一惊,“果然是这样!” 众堂主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吃惊不小,相互交头接耳,窃窃议论着;朱雀使惊悟道:“看来这一切都不出宫主所料!” 凌花落思索了片刻,昂首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山河会阻止这场争斗!即使明知这是彩蝶娘子的计策,我也不能眼看着中原之人互相残杀、血流成河而袖手旁观!” 玄武使道:“此行凶险,请让我们四人随宫主一道前去!” 凌花落抬手拒绝,“不。你们都留在这里。如果我们去的人过多,只会挑起更大的事端,让矛盾更加激化。我与杨公子、陆姑娘和苏姑娘一起去就好。毕竟苏姑娘是彩蝶娘子的亲生女儿,有她在,彩蝶娘子应该不会对我不利。” 玄武使点头应下,而后对飞马堂堂主陈连固说:“陈堂主,立刻给宫主备马!” 凌花落:“还有,通知杨公子他们三人,让他们在冥岛的栈桥上与我会合。” 陈连固得令,转身出了念苍堂。 凌花落的心情愈发沉重,自言自语道:“但愿能平息这场血斗……” 青龙使微锁眉头,心中喃喃道:“端木玉龙……‘武学神童’么……” 傍晚,桃花谷内。夕阳刚刚从遥远的山峰上隐去,一片灿烂的余晖从那里映射出来,照得整个山谷都是一片通红,好像一个大火炉,却无半点温暖;一阵阵清冷的晚风缓缓拂过山谷,奇#書*網收集整理每一棵草木都在瑟瑟发抖,处处都是萧凉。 红儿一个人坐在谷口,双手托腮,正望着岭关外的那片浓雾发愣。 “晚辈就是特意来拜会您的,红辣椒前辈!” 红儿回想着凌花落带着桀骜的戏谑,顿时心生恼意,噘起嘴巴嘟哝着:“居然叫我红辣椒……哼!我哪里像辣椒嘛!” “好一个……绝色……小仙女……” “哼!一辈子没见过美女!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看我的脸……真是色胆包天啦!”红儿一边恼嚷着,一边随手揪起身边的草,扔向前面。 渐渐地,凌花落的一言一语,甚至一颦一笑,都清晰地浮现在红儿的脑海中;红儿烦恼地猛摇几下头,却怎么也赶不走这些回忆,甚至越来越清晰。她望向眼前的浓雾,似乎又看到凌花落正背着一柄长刀,施展轻功,如掠水而过的白鹤一般从雾中飞来;他的嘴角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双眼中却是坚定不移和傲视一切的神色…… 红儿越想越苦恼,眼前的浓雾似乎笼罩在她的心头一般,让她感到憋闷;她忍不住大声喊着:“凌花落!??你这大笨蛋!??傻瓜!” 红儿的声音在空幽的山谷间回荡着,回音重重渐远,最终消失。山谷又恢复了静谧。 “咯咯……咯咯咯咯……” 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之间响了起来! 那声音尖细,森惨;与其说是笑,却不如说是鬼哭更为贴切,尤其是在万籁俱静中突然响起,当真是吓人一大跳,令人毛骨悚然! 红儿似乎打了一个激灵,霍然站起身来,“谁?是谁在那里?”她一边带着惊惧的声音低喊着,一边用眼角四下环视! 四周一片可怕的静!红儿向后退了几步,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着,掌间已凝起内力,只要一发现有人出现便立刻出击! 然而周围除了在风中摇曳的草木,寻不到任何人影;顿了好一阵子,那怪声又响了起来,“咯咯……凌花落那小子……有什么好?让你这般惦记……咯咯咯……” 红儿不愧是传承北门顶级功力的人,立刻觉察到那怪音是从浓雾那边的远方传来;但那个人能将如此低沉的声音传循这么远,功力绝不会在她之下! 红儿知道了对方的大概位置,心里有了底,略松口气后高声说道:“何人藏头缩尾,不敢在本仙人面前露面?该不会是长得太难看,不敢出来见人吧?”红儿嘴上说话,手上的功力却未卸掉半分,一直紧绷着高度戒备的姿态! 那人大笑,森冷的声音越发不堪入耳:“哈哈哈……我当然难看了……我哪比得上你的心上人儿凌花落生得那般英俊潇洒?” 红儿一跺脚,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他是我的心上人!” 第82章 那人听罢又是一阵咯咯怪笑,“他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却一个人坐在那里想念他,还大喊着他的名字。怪啊!怪啊!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红儿的心事被他一语点破,脸上一红,恼羞成怒:“要你管!”继而心中生疑,问道:“你这么说,难道你不是人吗?” 那人似乎有些不屑一顾,轻哼一声,“做人有什么好?做鬼才真正快乐!没有忧愁,没有烦恼,逍遥自在!” 红儿撇了撇嘴,“故弄玄虚!你说了这么半天,直到现在连面都不敢露;如果你真是一个鬼的话,充其量也只是个胆小鬼!” 那人突然嘎嘎大笑,好像被逗得无法忍俊,“胆小鬼……胆小鬼……哈哈哈……我看我不是胆小鬼,你才是胆小鬼!” 红儿:“哼!你凭什么说我是胆小鬼?我可一点都不怕你!” 那人道:“你这么想念凌花落那小子,却躲在这里空喊他的名字而不敢去找他,是不是怕偷偷跑出去会被妈妈打屁股?你说,你不是胆小鬼是什么?哈哈哈……” 红儿更怒,“你胡说八道!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那人却不理红儿的态度,继续怪声怪气道:“咯咯咯……你这小丫头,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呢?你见我有什么用?你想见的是凌花落,又不是我……” 红儿:“想不想见凌花落是我的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红儿却根本没打算从这个怪人那里得到什么好消息,鄙夷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那人咯咯一笑,“当然是好消息了……你不是一直都对凌花落那小子念念不忘么?他很快就会来中原了……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他?” 红儿嗤之以鼻,“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那人又是一阵怪笑,“天都峰顶将会有一场恶战……那是中原武林内部的自相残杀……凌花落绝不会躲在冥水宫眼看着这场厮杀发生的……咯咯……我想你比我还了解凌花落的为人……他会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红儿似乎有些心动,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那人道:“这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就说这么多……我告辞了……”最后一句话字字声音渐小,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红儿愣在那里,片刻之后又不屑一笑,自言自语道:“哈……他来不来中原,跟我有什么关系?一个晚辈而已……”说罢整理了一下心情,迈步走向桃满庄;她刻意地跳着步子,想表现自己的欢快情绪,却怎么也提不起心情,反而越发心事重重,只有懊恼地叹了口气,带着沉思继续走着。 阜平县东郊的野林深处。 西昆仑的狰狞二使正站在林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们二人身后是三名年纪与狰狞二使相仿的男人和三名年纪都在花甲以上的老妪;六人个个都打扮怪异,有的面色嘻笑,有的神情幽冷,却都保持着表情一动不动,在幽暗的夜色中好似一群煞妖厉鬼一般诡异神秘! 没过多久,远处的林中有一条黑影闪动,在茂密的树木间迅捷穿梭,很快便来到他们八人面前;此人轻功之高,绝不亚于红儿! 只是眨眼间,黑影一定,狰狞二使面前立住了一个人。 那人未有丝毫喘息,轻轻怪笑一声后用阴森的声音说道:“事情已办妥了。” 林铮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残影。” 此人正是西昆仑四修罗之残影;而那三个女人,正是“昆仑三婆”针婆、梭婆、锥婆! 其他三修罗断虹、憔月、碎灵仍没有什么反应,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森林里的三根木头一样;残影对林铮和薛宁先后一拜,而后攸地一闪,人已站在其他三修罗旁边,似憩树蝙蝠一般嘎然静止,与他们戳立在一起。 梭婆阴阴一笑,声音发颤地问道:“薛左使、林右使,咱们千里跋涉,又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北门的入口,就为了让残影给那个小丫头传几句话?” 薛宁不善言辞,侧目看了一眼梭婆,没有说话。 林铮道:“很快你就会明白我此举的深意了。我绝不会举门内之力,去打任何实力相差悬殊的仗,否则让门内弟子白白流血死掉,我怎么对得起掌门人!” 针婆问道:“林右使,你确定那丫头会离开桃花谷,去见那个叫凌花落的小子?” 林铮冷笑道:“当然确定。她曾经在我追杀凌花落时不顾性命地保护那小子,可见这个丫头对那小子动了情。自古以来只要以情相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锥婆年纪最大,样子有些痴憨,眼光迷离涣散,嘴角还流着口水;她嘿嘿傻笑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人,一会儿看看那个人,最后咧了咧干瘪的嘴巴,露出几颗仅剩的牙齿,呆呆地问道:“那小子会不会来啊?” 针婆一声哧笑,“他爱来不来!只要那丫头踏出北门,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还管她是否能见得到她的心上人?”而后拍了拍锥婆的肩膀,戏谑道:“老姐姐,你还真好心啊!” 锥婆却一点不生气,仍旧是那副呆样子,继续嘿嘿傻笑着。 林铮凝重地点了一下头,咬着牙齿低声自语道:“掌门人,我们一定会替您完成您未竟的心愿,以慰您的在天之灵!” 37天都峰顶狼烟再起恶徒江迁血偿宿债 黄山,天都峰顶。 以“武学神童”端木玉龙为首的几十人正带着几百弟子与山河会众人对峙而立;山河会彩蝶娘子、十二堂主全都在场,带领上千弟子围立在这些来者的周边。 彩蝶娘子看了一眼这些人,不屑一顾地阴冷一笑,“一群鼠辈,不知天高地厚。你们聚众来我山河会滋事,就是为了那个顽固不化的圆智大师?” 秦道升怒道:“你这魔女!作乱中原武林,杀害少林高僧,你罪不容诛!” 彩蝶娘子:“罪不容诛?哈哈哈……口气不小!”她用傲慢的目光从前来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狂傲地喝道:“胆敢阻拦本座的宏图霸业,就算是神佛本座都杀得了!就凭你们几个无能之辈,诛得了我吗!哈哈哈哈……” 彩蝶娘子嚣张跋扈的狂笑回荡在天都峰顶,听得众人个个怒火中烧! 括苍派掌门人姬文松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向前跨了一步,吼道:“你休得狂妄!你若有胆,就来和我姬文松一较高下!” 彩蝶娘子瞟了一眼姬文松,看都不看向他,冷蔑着从嘴里迸出三个字:“你不配!” 姬文松大怒,拔剑出鞘,“我倒要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中原这般胡作非为!”说罢便提剑移身,便要冲向彩蝶娘子! 站在他身边的少林寺寂首座和空首座同时拦住他,“姬施主请稍安勿躁!” 这时山河会的队伍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回去吧!”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江迁步出队伍,面带难以捉摸的神色看向他们。 江迁道:“诸位同道,圆智大师既然已经去了,我们在这里僵持下去也是于事无补,盟主的武功不是你们能敌得过的。而且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江湖同道,昔日里彼此都相互敬重,于情而言不该互相对立,更不能相互厮杀;但如今我们毕竟都已是山河会旗下之人,不得不听命于盟主;若要动起手来,于理而言我们卫门护主义不容辞,毕竟是你们主动寻上山河会的,我们实在无法保全你们,所以请你们回去吧!” 江迁这些话,表面上是因为不忍见同道相残而劝说这些人,其实是说给十二堂主及山河会众弟子听的;他是要先堵上十二堂主抗命的心思,让他们无路可退;一旦这些人与彩蝶娘子动起手来,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他们也不得不遵循忠主道义,出手帮助彩蝶娘子! 虽然江迁的话中有对彩蝶娘子的不敬之意,但彩蝶娘子何等心思,当然明白他的用意,所以什么也没说,仍然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秦道升大怒道:“江迁!早就听说这其间你耍了不少卑鄙的手,就别装出这副假慈悲的面孔了!既然是昔日同道,你们十二堂主更不应该助纣为虐,堕为魔徒!” 江迁道:“秦谷主,事情不像您说的那么简单,这其间的很多原因都一言难尽,而且我们也有难言的苦衷。不管怎样,请不要为难我们。” 江迁的劝说看似句句急切诚恳,十二堂主中的一些明眼人也多少能看明白他的老谋深算,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带着心中的不满静观其变。 秦道升不齿道:“江迁,你休得假情假意!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早就心知肚明,不要再惺惺作态了!”说着上前一步,“你可敢与我一战?” 江迁没料到秦道升会立刻便将矛头指向自己,一愣之下有些不知所措。 彩蝶娘子却开口了,阴阳怪气地说道:“江迁,既然有人向你挑战,何不教训他一下?也让他知道自己在山河会面前是什么斤两!” 江迁无奈,只好侧过身对彩蝶娘子拱了一下手,“遵命!”而后拔出剑,“秦掌门,江某这里讨教您的高招了!”话音未落,人影闪过,一剑平刺而出,剑气直指秦道升心口! 秦道升旋身飞起,以后背的剑鞘挡住剑气,同时剑已出鞘在手,与江迁斗在一处! 二人刚一交上手,雷昆吼了一句:“跟这种无耻之徒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说着也提剑而去,与秦道升合击江迁;其他弟子见他们二人已出手,一片拔剑声响起后全涌向江迁! 第83章 江迁大惊,赶忙敛起攻势,招招都是全力防守! 彩蝶娘子见状,皱起眉头高喝一声:“山河会众人听令!将这班人全部给我杀光!” 众弟子得令,纷纷拔出兵刃,一窝蜂冲向他们;十二堂主虽然万般不愿,却碍于江迁所说的那些话,不能眼看门内弟子上前拼命却坐视不理,只好亮出身法,冲了出去! 龙凤夫妇无奈之下只好摆出“龙凤剑阵”,双剑翻飞而起,两道剑气已护在二人身边,迎向来到他们面前的原天浩、陈海青和欧阳叹三人! 几人对视,都略有犹豫一下,毕竟彼此双方都是武林同道,怎忍兵戎相见?陈海青叹了口气,轻鞠一礼,“二位,对不起!” 黄龙会意地一笑,表示理解,“请几位不要有所顾虑,尽管出手吧!” 三人这才攻向龙凤夫妇,混战在一处;但他们彼此毕竟都无敌对之意,双方出手也是迫于无奈,所以招招留情,更像是在切磋武艺;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情形。 彩蝶娘子也看出了除了江迁以外所有人都未尽全力,胸中怒火渐起,一声娇喝的同时飞身而起,直扑向众人,双掌已凝起“水内心法”的真气! 却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身影如离弓之箭般疾射而出,挡在彩蝶娘子面前! 端木玉龙! 彩蝶娘子见此人身法如此迅疾,暗自生疑??中原竟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 端木玉龙悬在半空,运起佛家至奥的“小无相功”,纯厚的内力鼓起一双长袖,剧烈飘摆着;他冷眼凝视彩蝶娘子,一字一字道:“我要和你决出个生死!” 彩蝶娘子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似乎对这个对手很满意,点头道:“好!”一字出口的同时双掌出击,两掌推合间一团淡蓝色的内力直扑向端木玉龙! 端木玉龙双袖一摆,单掌变指,真气激发,少林绝学“拈花指”的精湛之力抵住了彩蝶娘子的掌力,“嘭”的一声闷响后他身形后移半丈,脸上却无丝毫异色,不作任何停顿便立刻欺身向前,一掌翻过,“火云掌”的一道淡灿掌力回击向彩蝶娘子! 交手仅几招,双方便立刻清楚了对方的功力!端木玉龙真乃旷世奇才,少林之功被他挥洒得登峰造极,其功力远在圆智大师之上! 彩蝶娘子一边打斗一边笑赞道:“果然有两下子!”便暗自又加了些出击的功力! 这边的江迁本来面对秦道升和雷昆二人时毫无胜算,但后来在洪耀和穆杰二人的联手下攻势渐起,加上身边众多弟子的相助,立刻便扭转形势,占了上风! 少林寺寂、苦、灭、空四首座摆出了“伏魔阵”,抵挡住林荣、龙仁佑、秀水、秀云四人及其他弟子的进攻;虽然四僧只是抵挡,并不出手伤人,但那阵法却如铜墙铁壁一般无懈可击,一时间与对方僵持在那里;同为出家人的弘光大师与圆空大师亦只是将不断涌上来的弟子一一击退,不愿伤害他们。 这边的秦道升与雷昆二人越发不支,对付三名武功都在他们之上的人已经让他们招招疲于防守,加上身边围着的数十名山河会弟子不断出击,他们又不愿意伤害的这些弟子,更令他们如缚双臂,手忙脚乱! 雷昆起脚踢退身边袭来的两名山河会弟子,耳闻风声,不及身形稳定便提剑抵住洪耀的刀气;秦道升刚避开身后几名弟子的冷剑,又险险挡下江迁的剑气,便见穆杰的剑气已疾飞而来!好在穆杰看出秦道升已无法躲过他这一剑,便故意击偏,才没有伤到他。 秦道升冲穆杰感激地点了一下头,便继续对战;而江迁却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阴邪的神色。 洪耀横劈一刀,秦道升与雷昆一上一下避过刀气;雷昆双脚着地,踏足而过,随着步法的挪移手中快剑疾挥,逼退了几名弟子,而后横剑一格,挡下穆杰一剑;秦道升在空中勉强闪过江迁的两道交叉而来的剑气,身法已经不稳,眼看洪耀又要攻来,又见江迁的剑势指向雷昆,他便在下落时以剑尖点地,剑身弯成半圆之后猛然绷直,借着剑身回弹之力旋身飞起,长剑在腰际回旋,硬接下了洪耀的刀气,之后他一口真气已经用尽,身体直坠而下。 一丝冷笑在江迁的嘴角扬起。 他突然扔下雷昆,身体迅速后撤几步的同时手中长剑一扬,一道剑气劈向秦道升! 秦道升见这一击是江迁所发,且力道刚猛,心中大叫不好!此刻他的双足尚未落地,无法再提真气,无力防守之下只有勉强提剑,欲抵下这一击! 无奈剑力已如强弩之末。 “叮”的一声脆响,秦道升的剑竟险些脱手!那道剑气并未受这一抵太大的影响,眨眼间便穿透秦道升的胸口,深入脏腑! 秦道升跌落在地面,胸前一道半尺长的血口斜在心脏下方和右腹之间,流血不止;秦道升的口中涌血如注,左手捂在伤口上,右手握剑支地,半跪在那里,眼看就要不行了! 雷昆大惊,暴吼一声,回手一剑挥去,一道宽阔的剑气劈倒了身后的几名山河会弟子,急切地大喊:“秦兄!您怎么样……”话没说完,便见江迁一剑刺来,他赶忙闪身躲过! 然而这一剑乃是虚招。江迁剑锋一转,直指向秦道升! 雷昆眼睁睁看着江迁的剑在秦道升的膻中穴上直穿而入,竟来不及出手阻挡! 秦道升被刺中,身体一挺,双目圆瞪着怒视江迁,咬牙切齿道:“江……迁……” 雷昆发疯一般提剑而起,怒劈向江迁!然而他早有防备,抽剑而出,翻身躲过雷昆的剑力之后迅速回撤到洪耀和穆杰二人身边。 洪耀和穆杰没有料到江迁会下此毒手,一时竟忘记了战斗,两人都愣在那里,满脸震惊地看着秦道升身体向前倒下,直直地趴在地上! 雷昆见自己多年的好友顷刻毙命,顿时失去了理智,双目充血,似野兽一般狂怒地吼着:“江??迁??!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吼声中,雷昆的身体猛提至半空,带着满腔怒气疯狂舞剑,一道道剑气猛劈而下,在他脚下周围的山河会弟子纷纷血花飞溅! 一片哀号声响起,眨眼间便有近十人倒地而亡! 彩蝶娘子和端木玉龙也都觉察到了这一情形,惊疑中二人的对战立刻缓了下来;端木玉龙不愧是“武学神童”,少林寺深奥的绝学在他的攻守中被运用得炉火纯青,加上长年的内功修炼,竟与彩蝶娘子对峙近百招! 然而他看得出来,彩蝶娘子虽然也喘息连连,却并未用尽全力;她似乎正在享受着这场对决,而自己却有些体力不支,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粗气大喘不断!他不禁暗叹这个魔女的功力,竟然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可怕! 秦道升被杀,混战初现血色,瞬间便激化了战况;整个天都峰顶似乎都疯狂了,杂七杂八的怒吼声不绝于耳地,眼看双方便要全力而战,杀个你死我活! 就在众人欲拼得双方玉碎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突然响起:“都给我住手??!”声音从远方传来,响彻全场,叮然穿入每个人的耳朵,铮然作响! 这个声音是如此有震慑力,双方不约而同停住了手,场面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众人全都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远处,一个矫健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二女。 彩蝶娘子双目一凛,“凌花落!” 凌花落面凝冷色,双手背后,一步一步踱向众人;他身背一柄细刀,脚蹬黑色薄底快靴,一身黑衣在山风中猎猎飘舞,身姿挺拔,傲然立在众人面前! 端木玉龙见此少年气宇轩昂,心中不禁一赞:“果然是万中无一的少年英侠!” 众人嘈嘈切切地低声议论着:“凌花落!”“是凌花落!”“他怎么会来中原?”继而几千双眼睛全都盯在凌花落的身上。 离他较近的龙凤夫妇与他对视,一齐拱手揖礼;凌花落也垂首一顿,算作回礼。 凌花落尚未说话,苏媚霞几步抢在他前面,冲着彩蝶娘子高喊着:“娘!娘!” 彩蝶娘子望见苏媚霞,顿时怒起心头,眉头一皱,高声喝道:“不许喊我娘!我没你这个女儿!你心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娘,为何还要喊我娘!” 苏媚霞连连摇头,双眼中闪动着委屈的泪花,焦心地喊着:“不,媚霞从没忘记过娘!媚霞心里一直都有娘啊!” 彩蝶娘子轻哼一声,双眼看向别处,“在你违背与我的承诺,非但没有断绝与冥水宫的关系,却还回头与凌花落那小子在一起时,你心里有我这个娘么?在你为了仇人的儿子对我已死相逼的时候,你心里有我这个娘么?”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直视向苏媚霞,恨怒地高声说道:“在我踏出冥水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苏媚霞听着她如此绝情的话,泪涌涟涟地摇着头,“娘……媚霞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但是就算您不认媚霞了这个女儿了,在媚霞心中,您永远都是我的亲娘……” 彩蝶娘子又怒哼一声,不屑地移过目光,望向凌花落,沉声道:“凌花落,没想到你会来这里。你是来阻止这场争战么?” 凌花落:“是,如你所愿。” 彩蝶娘子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这般聪明,竟能洞悉本座的心计!只可惜你明知本座想取你性命,灭你门派,却还敢孤身前来,真是不识时务!” 众人哪里能听明白他们的话,个个一头雾水地时而看向这个,时而看向那个。 第84章 凌花落挪步向前,坚定地说道:“这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当然不能逃避,必须要面对这一切。你是我亲手放回中原的,却在中原作恶多端,我自然要来与你做个了断!” 彩蝶娘子又是一阵大笑,“做个了断?你打算怎么了断?” 凌花落昂起头,“我来与你一较高下!无论成败,都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不能让他们再互相残杀下去!” 苏媚霞最怕的就是听到这样的话,她一把抓住凌花落的胳膊,一便摇晃一边心急如焚地劝道:“花落!求求你不要和我娘决斗好么?花落!” 端木玉龙也上前道:“这位凌公子,您不必为我们孤身犯险!” 凌花落微笑着抬手示意端木玉龙不必担心,而后看向苏媚霞满脸都是痛楚之情,心中虽然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安慰她道:“苏姑娘请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彩蝶娘子却讥笑道:“你还挺好心,这么疼惜这群人的命!” 凌花落:“反正你的最终目的是冥水宫,就算你想成就一统天下武林的霸业,最终也都是为了剿灭冥水宫,为你的夫君和十八年的囹圄之苦出一口恶气罢了。” 彩蝶娘子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本座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为了灭掉冥水宫。可是……”她鄙夷地一笑,“就凭你的功力,也配和本座一较高下?” 凌花落虽然练就“冥寒九旋刀”,但他心知自己的功力可能难以与彩蝶娘子相匹敌,毕竟自己尚在襁褓中时她便开始修炼“水内心法”了;凌花落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说:“论武功我也许未必能打败你;但若论身份,你是必须与我一战的!” 苏媚霞见劝不动凌花落,又转向彩蝶娘子喊着:“娘!” 彩蝶娘子对苏媚霞毫不理睬,双眼一直盯着凌花落,“好!我就给你个机会,看你到底够不够分量和我交手!??江迁!” 江迁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没料到彩蝶娘子会喊江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喊江迁要做什么。 彩蝶娘子双眼带着难以捉摸的异样神色,对疑惑不解地看向她的江迁说道:“你先与凌花落比试一下,看看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众人全都甚为惊惑,就连凌花落几人都不知道彩蝶娘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迁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地盯着彩蝶娘子,“盟主,您是说?……” 彩蝶娘子以眼角斜睥江迁,“怎么,本座的命令你胆敢不从?本座要你去和凌花落比试一下,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以江迁的功夫,一百个他也不是凌花落的对手,这一点谁都知道,彩蝶娘子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 江迁的身体顿了一下,似乎也想明白什么了,却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满脸惊恐地问彩蝶娘子道:“盟主,您是要我与这个魔徒过招?” 彩蝶娘子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不错。” 江迁的样子有些慌乱,语无伦次道:“属下……属下……请盟主三思……” 彩蝶娘子见他这般样子,觉得颇为好笑,“怎么,你不敢?你只要在凌花落手下过十招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本座便是了。” 江迁见彩蝶娘子铁定了心要自己出手,心知无法再让她改变主意,只好苦笑一声,一脸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盟主……你这么做,是过河拆桥!”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全都明白了彩蝶娘子的险恶用心??她是想借凌花落的手,来除掉此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江迁! 彩蝶娘子丝毫不为江迁的话所动,冷笑着说:“你先后背叛天都门、背叛中原武林、背叛段龙霄,早晚有一天也会背叛本座!就算本座想拿你当吕奉先用,只可惜你却没有吕奉先的本事!” 江迁狠狠地点了一下头,气得满脸青紫,心中骂道:“你这魔女,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打败段龙霄的吗?没有我江迁,你会这么容易坐上这山河会的盟主之位吗?如今你大权在握,见我没了利用价值便想借刀除我,你果真是心狠手辣!”然而他仍不敢说出这些话,在这样的时刻他还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他希望自己能够与凌花落对上十招;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地对彩蝶娘子说:“盟主!如果您认为江某为您鞍前马后的辅佐有何不力之处,大可以直接取我性命,又何必假手于人呢?” 彩蝶娘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哼。你想说本座借刀杀你,倒不如说是你自己不求上进。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本座又怎会不重视你?这天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即使是段龙霄那样的枭雄都不免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何况是他人?你想凭借你的那点小聪明混于世间,注定不会走得长久。本座也想有一个林铮那样忠诚又得力的手下,可惜你远不如他。” 江迁被彩蝶娘子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无话反驳,杵在那里如丧家之犬般落魄不堪;他的额头上青筋暴勒,口中喘着粗气,几次欲言又止。 众人也都对彩蝶娘子的话若有所思。 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江湖中,要想出头,就必须具备他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武功不济、城府不深而又朝秦暮楚的人想凭借一点小聪明在强者云集的江湖里力拔头筹,即使一时能做到高人一等,迟早也会自取灭亡。彩蝶娘子也是拿江迁作示范,为众堂主敲了一次警钟。 再看江迁,愤怒之后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后缓缓转过身,拔出了剑。 他咬了咬牙,沉默了好一阵子,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足了勇气和自信,而后抬起头来对凌花落说道:“江某便领教你的高招了!” 凌花落面无表情,根本没有正眼看向江迁,只是冷扫一眼后便又直盯着彩蝶娘子。 江迁见他如此无视自己,心中恼怒,大喝一声便提身掠起,手提长剑直奔向凌花落,眨眼间便来到凌花落面前,手上的剑已经挥起,剑在手中反甩了一圈,一道闪亮的圆弧剑气中剑尖直指向凌花落胸前的膳中穴,用了十成的功力! 凌花落并未将目光从彩蝶娘子的身上挪开,眼角瞥见江迁剑影飞来,轻哼一声,未见他的身法有任何变化,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 只是一刹那。 凌花落的人已经如鬼魅般攸然显现在江迁身后半丈远的地方,定在那里,微弯双腿,手握一柄不知何时出鞘的寒刀;众人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 而在同时,二人之间有一道湛蓝色的刀气“嗡”地一声疾速荡开,瞬间消失! 江迁也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众人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彩蝶娘子突然满脸兴奋,高声赞道:“好,好!好刀法!” 彩蝶娘子的话音刚落,江迁突然痛苦地暴喝一声! 众人再望向江迁,见他的脸已经扭曲,一股股鲜血从嘴里涌出,同时一大片血从腰际和腹部狂喷出来,像是一朵巨大的红花怒绽!而后江迁的上半身从腰间慢慢滑了下来,向前倒了下去,带着下半截身子一齐倒在地面上! ??腰斩! 除了彩蝶娘子和端木玉龙外,全场便没有第三个人看清楚凌花落是如何出手的! 江迁倒在血泊中,没有立刻死去,又缓缓扭动了几下上半身,内脏在两截身体之间流了一地;他的双手在血洒的地面上乱抓出一道道痕迹,双眼圆瞪如铃,张着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在涌血的同时咿咿呀呀地呻吟着,似乎带着极大的恐惧和痛苦! 如果不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谁又能以这般残忍的方式来杀一个人!可见凌花落虽然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已对江迁恨到极点! 凌花落的右手一抖,将刀身上的血滴甩到地上??他甚至都不愿意让江迁的血粘在他的刀上。而后他侧目扫了一眼身后刚刚断气的江迁,冷笑一声,漠然说道:“真没想到,这种人的肠子竟然也会是红色的。” 众人见状无不惧骇,个个面色如土! 陆菲菲闭上双眼,泪花莹莹,在心中默叹道:“爹。娘。你们的仇终于得报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杨孤鸿、苏媚霞却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他们虽然都极恨江迁,却不料凌花落在进入“水内心法”上善若水的境界后仍会有这么残酷的一面! 杨孤鸿放心不下,对凌花落轻声道:“凌公子,您?” 凌花落转过头,对杨孤鸿三人温文一笑,“你们放心吧,我并不是惨无人道,只是这个家伙恶贯满盈,我要他必须以这种方式死去,来为他涤清罪孽。” 而后凌花落望向彩蝶娘子,“彩蝶前辈,请您出手吧!” 彩蝶娘子点点头,面露满意之色,向前走去;人群迅速让开一条路,彩蝶娘子便在众人之间一步步走向凌花落。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决战时刻! 38龙虎相斗两败俱伤悲情女子血挽情殇 彩蝶娘子走到凌花落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端木玉龙心知此二人的功力有多可怕,高喝一声:“大家请退后!” 众人在呆愕中醒悟,赶忙纷纷向后迥避,很快便腾出一大片宽广的空地,只留下彩蝶娘子、凌花落;众弟子各自将同门兄弟的尸体抬起,迅速撤离到很远的地方;雷昆也不忘秦道升的尸体还趴在那里,赶忙走过去背了起来。 第85章 而唯独江迁的两截尸体被众人留在空地中间,没有任何人理睬。 彩蝶娘子的样子很是兴奋,“这一刻,我等了好久。虽然我的宿愿是能与凌汀进行这样一场生死决斗,但你是她的儿子,一身武功都传承于她;刚才那一刀也证明此刻的你已经更胜往昔,足以与本座一战!本座一定会全力以赴,与你拼出个胜负来!” 凌花落嘴角轻挑,脸上闪过一抹淡笑,“我也一样。我们就以这场决斗,来彻底了结你与冥水宫这十八年来的一切恩怨吧!”说话间,他手上的刀熠熠闪耀起明亮的光芒! 苏媚霞见二人就要交手了,急得如火燎心;她上前一步,想再劝一下他们两个人,身后一只手抓在了她的胳膊上面,将她拦住了。 苏媚霞回头,见杨孤鸿也是一副无奈的神情,正对她轻摇了一下头。 陆菲菲双手握住苏媚霞的胳膊,安慰她道:“苏姐姐,他们只是比试一下,不会有事。” 苏媚霞使劲摇着头,啜泣道:“这明明是生死决斗!” 杨孤鸿道:“事到如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场决斗,我们还是暂时在一边观战吧。如果他们真斗到了攸关生死的地步,我们再想办法挽回吧!” 苏媚霞没了主意,只能挂着泪,痛心地望向他们二人。 彩蝶娘子左脚挪开一步,右掌在身侧一翻,掌上腾起一团内力凝成的蓝气;她阴着面孔看着凌花落,一字一字说道:“我这就让你们母子团聚!”最后一个字音未落,人已瞬间闪现到凌花落面前,右掌向他横摆而去! 凌花落让过一步,侧身闪避对方掌力的同时提刀亮刃,一道刀气飞去! 二人以极其迅捷的身法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身形一定,又双双对迎再战! 四周围观的人,却各自怀有不同的心情:山河会众人不知该希望谁获胜,只能暂时放下立场,以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观战;端木玉龙一伙人因为圆智大师死于彩蝶娘子之手,都希望凌花落打败这个魔女;杨孤鸿、陆菲菲二人虽不愿见彩蝶娘子受伤,却更挂念凌花落的安危;而心情最为复杂矛盾的,莫过于苏媚霞了。她紧紧盯着二人在满场刀光掌气中窜来飞去的残影,急得连哭泣都忘记了,生怕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 凌花落的武功进展让众人着实吃惊不小。一个月未见,他的刀法竟突飞猛进到能与彩蝶娘子分庭抗礼的境界;虽然他的功力与身法仍不能与凌汀相比,但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有这样一身武艺,纵览天下恐怕也难寻其二! 二人的速度不相上下,而彩蝶娘子功力深厚,凌花落刀法绝伦,交手至百招仍然只是平手;凌花落状态极佳,越战越勇,满场纵飞的刀气如浪击礁岩般怒绽八方,忽隐忽现的身影在四处乱溅的泥尘碎石中穿梭;相比之下,彩蝶娘子更显沉稳,本身就具备深不可测的功力的她,在经历了与段龙霄那般绝顶高手的生死对决后其战斗技巧更加娴熟;后来在少林寺一战后,她已将“水内心法”的功力和五毒门的毒功融合得炉火纯青;她的一攻一守几乎至臻完美,看不出丝毫破绽! 凌花落虽然与之对峙良久仍找不到任何取胜的契机,却并没有冒进之意,如今的他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心浮气躁,每招每式都沉着冷静,收发有序! 可怜的是江迁的那具尸体,被凌花落的刀气劈得七零八碎,早已成为一堆碎肉;彩蝶娘子飓风般的掌力又将残骸卷得满地都是,与弥漫的沙尘卷在一起。可怜他一世聪明,机关算尽,到最后却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而彩蝶娘子和凌花落二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众人早已眼花缭乱,就连端木玉龙都张大了嘴巴,目不暇接地紧盯着他们疾如电掣的身手!没有人数得清他们过了多少招,只看到二人澎湃如潮的内力不断打在地面上,隆隆巨响中二人身影闪动,而后再迎面对攻,堪堪斗到夕阳西下,仍是不分胜负! 久攻不克,凌花落心中有些沉重。他知道自己的功力不及彩蝶娘子,只是凭借刀法的优势暂时与她维持平手的状态;但如果就照这样一直酣斗下去,自己早晚会耗尽功力,必败无疑!他看着彩蝶娘子一进一退、一掌一式都沉着稳重,自己纵然刀快如风,却怎么也伤不到她半分!他心里明白,彩蝶娘子也正是要耗尽他的功力! 凌花落侧刀旋身,避过彩蝶娘子的掌力后顺势纵劈一刀;彩蝶娘子身姿舞动,毫不费力地闪过了迎面而来的刀气,左掌翻起,内力透过掌心又推向凌花落! 却在这时,彩蝶娘子双目一凛,她似乎看到凌花落在提刀挡下自己这一击时身法略有滞涩,好像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她是在以眼角瞥见了这一瞬间的情形,但是对于顶尖的高手来说,这样的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 彩蝶娘子不待身体着地,在半空中凝起所有功力,强行催动身法,在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借力的情况下疾飞向凌花落!同时她右掌已出,带着强劲的掌力直扑向凌花落! 然而彩蝶娘子在离凌花落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似乎看到凌花落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她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便见凌花落已经出手了。 凌花落单刀扬起,原地旋身,运起毕生全部功力;顷刻间那柄刀似如注神力一般,灼灼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凌花落挥刀劈下,同时一声啸吼响起:“地寒开天??!” 又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又是那道贯日如虹的刀气! 凌花落这一刀虽然没有凌汀那般可怕的力道,但那磅礴?浩的气势足以惊慑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彩蝶娘子!苏媚霞更是身体一抖,不禁惊呼一声! 彩蝶娘子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凌花落竟会使出这般计策,自己全力出击的身法已经来不及作任何改变!眼看着凌花落的刀气眨眼间便已经劈至她面前,她无暇作半分迟疑,干脆顺势而去,双掌一分,迎向刀气! “啪”??刀气贯过,血花飞绽! 一片血色之中,凌花落仰面向后飞去,而后重重落在地面;同时彩蝶娘子这边也飞出一物,旋转着飞落在她身后数丈远的地面上,甩出满地血迹! 众人定睛望去,全都呆了。 飞出去的是彩蝶娘子的右臂,已被凌花落的刀气齐肩斩断;她忍着剧痛,左手迅速点下右臂内肩中府、云门之穴,暂时止住了血,而后望向凌花落。 “娘??!”苏媚霞哭着冲了上去,“娘!您的手臂……?” 彩蝶娘子面色苍白,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淌了满脸;她看到苏媚霞心痛的样子,蓦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欣慰!然而她仍是那副漠然的样子,冷漠地对苏媚霞说:“我死不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的心上人吧,他中了致命的一击。” 苏媚霞吃了一惊,看向凌花落;他正以右手握刀支地,左手捂在胸口,坐在地面,口中血涌不止,却满脸赞佩之情地对彩蝶娘子说:“好一招‘以肉换骨’!” 在面对凌花落那无坚不摧的一刀时,彩蝶娘子在无法躲避之际干脆牺牲掉自己的右臂,同时转力于左掌,顺势反给凌花落致命一击! 凌花落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受伤过重,每动一下口中都会涌出血,最后只好气喘吁吁地坐在那里,不再动了。 苏媚霞几步冲到凌花落身边,扶着他的胳膊问:“花落,你怎么样了?”杨孤鸿和陆菲菲都冲了过来,将他扶起;龙凤夫妇与众人都围了上来,关切地看着他。 杨孤鸿:“凌公子!你受伤了?”说着便伸手试探他的气脉,这才发现他的内伤很重,气脉紊乱;杨孤鸿赶忙抬掌运功,想要给他疗伤。 凌花落对杨孤鸿摇头一笑,说道:“不必了。我败得心服口服。” 彩蝶娘子向前踱了几步,半夸半怒道:“凌花落,你真的很不简单,竟然能废掉本座一条手臂!如果本座不将你速速除掉,日后你定会成为本座的心腹大患!” 凌花落点头道:“我们有约在先,我绝无怨言。”说罢踉跄着向前迈了几步,对彩蝶娘子说:“今日我凌花落败在你的手上,自当任由你讨回宿债;但是你也要遵守约定,不许再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不许滥杀无辜!” 彩蝶娘子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众人心中却都发出一阵感叹??不愧是凌汀的儿子! 凌花落知道彩蝶娘子虽然阴险凶残,却绝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便收刀于背后,挺身昂头,仰望天空长叹一声,而后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你动手吧!” “不??!”苏媚霞突然大喝一声,上前拦在凌花落面前,“娘!您不能杀他!” 彩蝶娘子见她又来阻拦,顿时大怒,吼道:“你给我让开!” 苏媚霞不依,“娘!我不能让您杀他!”而后对杨孤鸿和陆菲菲焦急地喊着:“杨大哥!陆姑娘!你们快把花落带走啊!” 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凌花落突然沉声道:“他们不能这么做!” 苏媚霞回过头,看到的是凌花落坚毅的目光。 “如果现在他们把我从这里带走,那便是陷我于无信。他们不会这么做的。”说着凌花落扭头看向杨孤鸿和陆菲菲,“你们说是么?” 二人本来确实打算阻止彩蝶娘子杀凌花落,就算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但凌花落的话却堵住了他们的嘴,而且他的语气坚定,不容反驳,让二人也无计可施,只能对苏媚霞无奈地摇头叹气,而后都低下了头。 彩蝶娘子左掌凝功,准备出手,“本座敬你如此守信,便给你个痛快!” 第86章 苏媚霞紧紧抓住凌花落的胳膊,一个劲地冲彩蝶娘子摇头,“娘……不要杀他……” 凌花落伸出手,轻轻抚下苏媚霞的手,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唤道:“媚霞。” 苏媚霞一怔,抬起头看向凌花落的眼睛。他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就是这样一声呼唤,让她对凌花落的所有温情的回忆都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天都峰顶的第一次相逢,镇江城外的第一次相偎,灵隐寺中的第一次相拥…… 苏媚霞竟莫名地有些怯羞,呆愣在那里,“花落,……” 凌花落看着苏媚霞,柔和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悲怆,似无形的锋刃轻轻割划着他的心,哀婉的心痛几乎让她无法承受;她不敢再看凌花落,赶忙将头扭到一边,泪如断线帘珠般簌簌而落,耳边传来凌花落的轻语:“我要去见我娘了。你多保重!” 说罢,凌花落几步跨到苏媚霞前面,昂起头对彩蝶娘子傲然道:“动手吧!”说着便闭上了双眼,等待彩蝶娘子的夺命一击! 杨孤鸿和陆菲菲惊急之下同时喊道:“凌公子!” “够了??!”苏媚霞突然发出一声暴吼,震得全场似乎都抖了一下! 苏媚霞怒视彩蝶娘子和凌花落二人,泪水尚噙的双目血丝满布,“你们……非要拼得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么!凌花落,你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只剩一口气了;娘,您也失去了一条手臂,将在伤残的痛苦中度过余生。你们斗得这般两败俱伤,为何还不肯罢手?” 彩蝶娘子和凌花落见苏媚霞满脸怒恨,一时间竟都不知所措,只有呆愣地看着她! 苏媚霞长舒了口气,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娘,您为了给爹报仇,断送了自己十八年的自由;现在您总算重见天日,却又要给自己出气。您不惜舍弃您的亲生女儿,拼掉了自己一条胳膊,搅得江湖动荡不安。最后就算您杀光了冥水宫所有的人,爹不可能再活过来,您也找不回您那十八年的光阴。您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苏媚霞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泪水,只剩下怨怒和哀伤! 彩蝶娘子哑口无言,一下子愣住,瞠目结舌地看着苏媚霞。 苏媚霞又转过头,对凌花落哀怨微笑,说道:“花落!你抱负远大,胸怀天下,为了拯救苍生于血雨腥风之中,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意。可是你一直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从来都未曾真正地为你身边的人想过??花落,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朋友,还有伙伴,还有喜欢你、挂念你的人,你知道么?你在意过这些人的感受么?” 凌花落面对苏媚霞如此直白的诉说,也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媚霞扭过头,望向远方蒙蒙的绵峦,面带悲伤的微笑,柔声道:“花落。我们在花雨中相识,在朝霞下相偎,在逆境中相伴,在神佛前相拥……我们彼此……却从不曾在内心里相通……也不曾在生命中相爱……”苏媚霞闭上双眼,虽然无泪,却字字如泣血一般滴在凌花落的心头,荡起他一阵阵揪心的痛! “我永远也猜不透你的心……花落,我的花瓣能掠走你的人,却打不开你的心扉;天边的朝霞能点燃你的双眼,却点不燃你的爱情;逆境中的我们能够相濡以沫,共同患难,你却从未逾越过对我亦宾亦亲的感觉……慈悲的佛祖能让我触摸到你的体温,却触摸不到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花落……我触摸不到……” 苏媚霞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片寂静。 凌花落想去安慰苏媚霞,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伸出手,想抚在苏媚霞的肩头,犹豫了一下后却还是缩回了手。 苏媚霞慢慢抬起头,又望向彩蝶娘子。 “娘。女儿不孝,屡次忤逆您,甚至曾经以死来要挟您,让您伤透了心。女儿知道今日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杀凌花落,即使女儿再次以死相逼都阻止不了您……”说着她从头上慢慢拔出了那根发簪。 众人面色一变,大骇之下纷纷惊呼:“苏姑娘!”“苏姑娘,你要做什么?” 苏媚霞不理众人,兀自出神地珍抚着那根发簪;那是一根很旧的银簪,簪体已经变得有些灰暗,但仍闪着黯淡的光泽;簪头是一朵金钿雕花,花里面包着一颗闪亮的宝石。 “娘。这根簪子好漂亮。您还记得吗?在我四岁那年,您失踪前一晚,将这根簪子戴在我的头上。我开心极了,对娘说我要一辈子都戴着这根簪子……” 彩蝶娘子突然身体一震,眼睛越睁越大;苏媚霞手中的那根簪子如同一把钥匙,透过她的双眼,打开了她脑海中尘封已久的回忆…… 娘。媚霞要一辈子都戴着这根簪子。 那稚嫩的声音,那清澈的眼睛,那天真的笑脸…… “娘!这十八年来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求求您快醒来吧??!”苏媚霞突然大喊着,右手紧握发簪,高高扬起,而后便如划空流星般疾划而下! “咚??”一声轻微闷响,让每个人的心头都猛地一颤??那根发簪在苏媚霞心脏的位置直穿而入,刹那间鲜血喷涌如注! “不??!”凌花落、彩蝶娘子二人同时痛呼,从苏媚霞的一前一后飞冲了过来! 苏媚霞的手还握着那根插入心脏的发簪,身体一软,歪斜着倒了下去;凌花落离她较近,一把接住了她,而后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里。 “你……怎样了……你……为什么……”凌花落已经完全慌了神,摇晃着苏媚霞的同时语无伦次地喊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 彩蝶娘子受到了极大的震惊,蹲跪在苏媚霞面前,左手抓着苏媚霞的胳膊,口中喃喃呼唤:“媚霞,……媚霞……我的媚霞……我的女儿……” 苏媚霞歪斜着头,嘴角淌血,含糊微弱地说:“娘……女儿……不孝……” 彩蝶娘子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媚霞,都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 苏媚霞艰难地轻摇一下头,“娘……您还……认媚霞……这个女儿吗……” 彩蝶娘子猛点几下头,哭着说:“你永远都是娘最疼爱的女儿……永远都是……” 苏媚霞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一滴开心的泪在她那张娇美的脸庞上滑落。 母女俩长久以来的心结,至此才彻底解开! 然而这血满衣衫的惨状,相顾泪零的悲伤,锥心刺骨的哀痛,便是化解这一切恩怨的代价么?只是面对如此沉重的代价,一颗疮痍满布的心又该如何承受? “花落……”苏媚霞奄奄一息地呼唤着。她因失血过多,眼前的一切已经迷离涣散了,只能伸出一只手,样子有些惊慌,好像要抓住什么。 凌花落赶忙伸手握向苏媚霞的手。 十指相触的一刹那,苏媚霞紧紧握住凌花落的手,人也立刻镇定下来了,嘴角扬起开心的笑,好像很幸福的样子。然而这幸福的笑容很快便僵住,她身子一挺,嘴角又涌出一股鲜血,眼看就要断气! 她伤口仍然在流血。那是心脏的位置,谁也无力阻止。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一条没有水的鱼一样痛苦地张着嘴巴,好像要对凌花落说什么。 这一刻,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凌花落说! 然而她没有时间了。 她扬起头,努力地张了张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所余的全部力气,发出一声让周围所有人都流泪的呼唤。 “……吻……我……” 血色秋阳残破 无力痴情紧握 一朝诉柔肠 却是离魂断魄 花落 花落 今生就此别过 凌花落无声落泪,俯下头深深吻在苏媚霞的唇上。只是那本应该温润柔软的双唇,却已经冰冷,只残留那抹满足的微笑,与嘴角的血一同凝固在风中…… 彩蝶娘子眼看着苏媚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左手握在她的肩上摇来晃去,似乎不敢相信她已经死去;继而彩蝶娘子突然站起来背过身去,冲着凄凉的夕阳,血泪满腔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我的女儿啊??!” 残阳如血,漫染天地;江山浩瀚,如镀金光。 好凄美的景色。 只是那只娇美的蝴蝶,再也不能迎风舞翅。它的残翼血迹斑斑,化作天边那片鲜红的霞云垂空而燃,慢慢殆尽,最后消失在无尽的冥冥之中…… 次日清晨。天都峰山道上。 凌花落、彩蝶娘子、杨孤鸿、陆菲菲四人走在山道上;彩蝶娘子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苏媚霞;马蹄踏在碎石铺成的路上,滴滴答答敲响了回家的路。 杨孤鸿道:“彩蝶前辈,您真的放下了中原的一切?” 彩蝶娘子道:“是的。媚霞的死让我彻底觉醒了。我已经看淡了所有的是非恩怨,厌倦了江湖上的纷争。昨夜我散去了‘水内心法’的全部功力,都注入到媚霞的十二主脉中,以保她的身体在短时间内不腐;我要将媚霞带回蜀中见她的姥姥,让她以五毒门秘传的火毒针功来灸补媚霞的心脉……” 陆菲菲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这么说苏姐姐还有救?” 彩蝶娘子却摇了摇头,“她的心脏已被刺破,没什么救活的可能了。只是我亏欠我的女儿太多了,我要尽为娘的最后一点心意,即使明知回天无力,我也会全力一试。” 陆菲菲惊喜的神色渐渐黯淡,失望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继而幽幽自语道:“曾经有位船夫说苏姐姐的面格间情印与命线相互掩扰,如若情深,必然薄命。 第87章 想不到他说的都是真的……情深不寿,真是人间最悲哀的事情……” 杨孤鸿突然想起了什么,“彩蝶前辈,您散去了‘水内心法’的全部功力?那您从此以后都无法再施展武功了……” 彩蝶娘子却并不在意,“武功?我还要武功干嘛。就因为自恃这一身武功,我在中原武林专横跋扈,逼死了师姨,杀害了圆智大师,也失去了我的女儿。如今顿悟这一切,却为时已晚。而且……”她停住脚步,看向凌花落,“就算我不散去功力,其实凌公子你那一刀不但砍掉了我的右臂,刀气也已经重创了我的经脉,我的武功早晚也得废掉……” 一直没有说话的凌花落听到此言,心生愧疚之意,拱手垂礼道:“对不起,彩蝶前辈!” 彩蝶娘子释然一笑,轻轻摇头,“你何须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一刀砍断我的右臂,让我手六经右臂支脉的真气随血液喷散,我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从‘水内心法’的魔性中自拔出来。” 凌花落这才略感宽心,点了点头,却又陷入到悲伤的情绪之中,沉默不语。 彩蝶娘子的心情却越发唏嘘。她一直在回想当日圆智大师在临终前所吟的那句偈诗。 大梦惊觉燃业火,我愿焚身走修罗。 “圆智大师。我终于走出了您所说的修罗道。此刻回望这些年我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如同一场噩梦。如今我舍弃了一切,从梦中醒来,确有脱离苦海、大彻大悟之感;只是为了这一刻,我付出了太惨痛的代价。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您用他人的命来避免了更大的恩仇杀戮,又用自己的命来激发众人心中的正气,我却因至亲的血而洗去心中的恶念。难道此刻我这一身难以洗脱的罪孽,就是您所言的佛入地狱?” 佛门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神与魔的境界其实是处在同一个高度的。他们如在一个圆圈之上,彼此相对着背道而退;当二者面向对方的距离到了最远的那一刻,却正是背靠对方的时候,只相差一转身的距离。 “当我在自己这十八年的仇恨面前转过身的一刹那,我才突然明白,圆智大师您所寓意的‘舍小取大’是多么深奥的佛理。或许您在临终前已经料到了,我会因为这样的结果而放下这一切;可您却不知道,是我的女儿以与您相同的做法,来唤醒了我隐埋在心底的那一丝佛念。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孩子,是我的骄傲。” “而今,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仇恨,也没有悲伤。我只想带着我的女儿早日回到故乡,守着那片清澈的天空,和娘、女儿一起,在平淡安宁中度过余生……” 彩蝶娘子轻叹一声。 回过头,彩蝶娘子挥别了几人,又望了一眼黄山的峦形峰影。 十八年了,她终于解脱了。“彩蝶娘子”这个名字,此刻终于被她抛掉,成为过去。 娘,珍儿回家了。 39杨孤鸿入主山河会小仙女出寻凌花落 天都峰,怀义堂内。 众人济济一堂,正在商议着山河会盟主之职的就任人选;杨孤鸿、陆菲菲、凌花落三人坐在一侧,静静看着他们相互议论着。只见十一名堂主三五成群,除了陈海青面带微笑少言寡语以外,其他人都互相恭维赞扬,你推举我、我推举你,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先是段龙霄的雄霸手段,再是彩蝶娘子的凶残心肠,山河会众人在这接连的专横统治下已经苦不堪言;彩蝶娘子一走,众人如释重负,人人都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每个人都在谈笑风生,畅所欲言,欢快中带着兴奋,场面的气氛火热极了。 在场的人中数洪耀的嗓门最大,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左手掐腰,右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着,说话时满面春风,唾沫四处飞溅;他瓮声瓮气地说:“论武功,端木先生深谙少林寺绝学,是天下罕有的顶尖高手;论威望,端木先生德高望重,素来受江湖敬重。所以我洪耀认为应该由端木先生出任山河会盟主一职!” 此刻端木玉龙正安静地坐在一旁,对洪耀的褒奖不置可否,只是淡然一笑,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却不说什么。 然而其他堂主听到洪耀的话以后,都将目光投向端木玉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龙仁佑一扬头,一脸的红胡子都翘了起来,“洪老弟说得对!我龙仁佑也赞成由端木先生来坐这山河会的盟主之位!端木先生以往从未出山,却名震江湖,与魔女交手时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又有谋略之才,极具大将风范!” 穆杰道:“龙堂主言之有理!这盟主之位,非端木先生莫属!” 欧阳叹也对端木玉龙拱手说道:“端木先生深得人心,由您来担任山河会盟主一职乃是众望所归,还望端木先生不要推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推举端木玉龙就任盟主。 端木玉龙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带着满脸欣和的微笑;他冲众人拱手揖礼,场面立刻安静下来,静得连堂外的山风声都能听到。 端木玉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承蒙各位英雄的抬爱,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但是请恕在下不能担任盟主一职。” 众人赶忙劝道:“端木先生!”“请端木先生切莫推辞!”…… 端木玉龙摆了一下手,示意大家听他说下去,众人又安静下来。 端木玉龙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在下自幼在少林寺中习武受教,承蒙圆智大师亲力亲为的教养和点化,深受佛门思想的熏陶,早已将功名利禄视作过眼云烟;若在下染指这盟主重位,怎对得起圆智大师对我多年的教导?” 众人都不言语了,个个若有所思。 端木玉龙:“这次在下违背佛门教导,参与武林争斗,实乃罪孽之为;但圆智大师对我恩重如山,如今被恶徒所害,在下怎能坐视不理!现在事情都已经了结,在下也应该回到天水城,继续以前的生活,还望众位谅解!” 众人听着端木玉龙的话,频频点头,也不再发任何劝言。 端木玉龙又道:“在下了解诸位的心情,如今恶贼伏诛,魔头彻悟,一切恶势都已烟消云散,但是山河会不能群龙无首。在下倒觉得,在座诸位中有一个人可以担任盟主。”说着他转过头,望向杨孤鸿。 杨孤鸿见端木玉龙望向自己,莫名奇妙地一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他身边的陆菲菲惊喜过往,赶忙推了推杨孤鸿。 端木玉龙道:“杨公子,请您过来。” 杨孤鸿赶忙起身,对端木玉龙垂礼道:“端木前辈,晚辈杨孤鸿心知自己的分量,论武功、论资历、论威望、论谋略,无一可及盟主资格,还望前辈另荐人选。” 众人在适才的相互推让中无一人想到过杨孤鸿,这也在杨孤鸿的意料之中;此刻突然听到端木玉龙推荐杨孤鸿,无不大感意外,彼此对觑后又满脸疑问地看向他。 端木玉龙道:“杨公子,你先不要急着推辞,过来听我把话说完。” 陆菲菲又推了推木讷在那里的杨孤鸿,小声催促他道:“杨大哥,你快过去啊!” 杨孤鸿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端木玉龙身边;然而就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仍没有失去一向从容不迫的气质,昂头凛目,冷峻地站在众人面前,毫无怯懦之感。 端木玉龙赞许地点了点头,伸手在杨孤鸿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后对众人道:“在下推举杨公子,绝非出于恭让。杨公子的事情在下已有耳闻,由衷敬佩之下才推举他。在当时诸位的眼中,他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有个名满武林的英雄先父,生来便受人敬重;他又身为天都门掌门人,与诸位并肩起坐,广受中原武林的赞誉。然而当他对十八年前那场风波起了疑议之心时,却能够摒却一切他人之言,敢于忤逆先父,对其质疑,甚至不惜触怒整个武林,孤身犯险,与你们所谓的魔徒凌公子站在一起。光这一点,就绝非人人可为!” 众人都低下了头,默默无语。是啊,一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胆魄与执著,实在难能可贵。他甘愿抛下显赫的声望与一身的功名,去做一个被武林唾骂的“逆子叛贼”,为的却仅仅是真相二字,来换取自己的心安。 端木玉龙抬高声音道:“你们能想象一个本有着美好前程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变成武林公敌的失落么?你们能了解他冒着身败名裂、遗臭武林的危险去寻求自己内心坦然的巨大压力么?你们能体会到一个儿子,走在揭露自己亲生父亲罪行之路的同时,还要面对着整个武林的怒骂和刀剑的那种揪心断肠的痛苦和孤立无助的绝望么?” 端木玉龙越说声音越高亢,他再次抬起来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落在杨孤鸿的肩头上紧紧握住,脸上满是怜哀和赞佩之色! “诸位!杨公子忍辱负重,坚强刚毅,能为人所不能,敢为人所不敢;他能有这样的宁折不弯的气魄,只因胸中长存的那一腔不渝正气!这样的年轻人,怎能不令人尊敬!一个真正令人信服的盟主,不在于武功,不在于谋略,而在于胸怀,在于正义!山河会先前的两位盟主,个个都是武功盖世、深谋大略,然而他们的行为如你们所见,要么阴险霸道,要么凶残毒辣,怎能令武林信服?而今有杨公子这样的盟主统领中原武林,又是中原武林何等的福分!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杨孤鸿轻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此刻的他,心中满是感慨和唏嘘。 第88章 陆菲菲看着他那平淡的脸庞,心中酸楚涌动,忍不住流下了泪,因为她最是了解杨孤鸿心中痛苦的人。他不是没有泪,只是他都将泪咽在心中,化作割心而滴的血,脸上却一直平淡。 众人无不动容。一片沉默。 端木玉龙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面对杨孤鸿,语重心长道:“杨公子,其实我推举你做盟主,并非想让你大权在握,使你的忍辱负重得到回报;相反,我是希望你能接受更大的使命。山河会乃是中原武林梁脉门派聚集而成,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江湖的动静安危,绝非人皆可为其主。就任盟主之人,必须担负起武林兴亡的重大责任,承受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事事以大局为重,处处以苍生为念;必要的时候甚至需要你身先士卒,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退却,绝不是先前两任盟主那般为一己之私欲而胡作非为,你明白么?” 杨孤鸿沉思良久,细细品味着端木玉龙最后这段话;而后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端木玉龙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目光。 杨孤鸿这才下定决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昂首说道:“端木前辈,多谢您的锦言教化,晚辈定当铭记在心,永生不忘!”继而又对众人说:“诸位前辈,晚辈杨孤鸿斗胆以不才之躯来担任山河会盟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早已被端木玉龙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心服口服,哪还会有半点异议,纷纷对杨孤鸿鞠礼高呼道:“唯盟主马首是瞻!” 杨孤鸿赶忙拱手回礼,“杨某多谢诸位厚爱!” 端木玉龙抚掌笑道:“好!好!”而后道:“今天是我端木玉龙有生以来第一次置喙武林之事,感谢诸位对在下的信任。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中原武林又有明主在位,在下也不便叨扰了。”说罢双袖一甩,“告辞了!”而后背手昂头,向怀义堂口阔步走去! 杨孤鸿、陆菲菲、凌花落三人一齐对端木玉龙的背影拱手,而后目送他离开;众人夹道相送,望着端木玉龙的背影消失在堂门外,不禁为他的潇洒而折服! 当世宗师,风华绝代! 端木玉龙走后,中原武林一度恢复了平静;杨孤鸿接手山河会,开始管理会内之事。自从冷九云离开后五毒堂便一直涣散,杨孤鸿便任命冷九云的大弟子梁显峰暂任五毒堂主一职;而后他开始着手制定一套完整的帮规,为此连续几天几夜都与众堂主聚集商讨。由于缺少左膀右臂,杨孤鸿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一段时间下来人已疲惫不堪。 又是一个满天霞辉的傍晚。 杨孤鸿经过了一整天的劳累,在陆菲菲的陪伴下来到庄院后的悬崖边散心。 远远的,二人便望到凌花落的身影;此刻他正矗立在崖间之上,出神地望着天边的那片霞云。夕阳刚刚落下远方的山头,余晖染红的霞光泛映着苍茫的大地,一片苍凉的昏黄中凌花落的黑衣在晚风里飘扬,那茕茕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地面,竟是那样孤单。 陆菲菲心生悯意,对杨孤鸿说:“听弟子们说,自从苏姐姐死后,凌公子便茶饭不思,也不愿多说话,每逢黄昏便站在这里望着晚霞。” 杨孤鸿道:“其实凌公子的心里一直都有苏姑娘,他却从未留意过自己内心对于苏姑娘的真实感觉,苏姑娘自然也不知道她究竟在不在凌公子的心中,直到二人阴阳相对,留下了这份永远无法抹平的遗憾……” 二人走到凌花落身后,杨孤鸿轻声道:“凌公子。” 凌花落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杨孤鸿轻轻拍了一下凌花落的肩膀,“凌公子,苏姑娘对你一片真情,虽然她没能与你在一起,但最终在你的怀里死去,想必她也很满足了。” 凌花落脸上闪过一抹凄笑,“是我不懂得珍惜,才让我们今生擦肩而过。苏姑娘为我付出了太多,我却不能回报,这将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陆菲菲道:“凌公子,你也不要太内疚了。” 凌花落摇摇头,“我不是内疚,我只是……”他又望向那片霞云,“只是我心中明白她对我的情意有多真,我也知道她为我付出一切是不求任何回报的。我是因为她对我的真心而深深感动。只是这份感动来得太迟,直到永远失去她以后,我才突然发现,我会因为失去她而这般痛苦……” “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里,望着那天的夕阳和晚霞,我似乎能看到苏姑娘的笑颜在云霞间若隐若现。有时候闭上眼睛,她好像就站在我的身后,一如既往地地陪伴着我,从未离开过……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那该有多好……” 凌花落说着,思绪又沉入到这漫山遍野的夕阳中。 对于凌花落来说,大海日出的景象早已是司空见惯,那壮阔辉煌的一幕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奇;然而这大地日落的景象却令他心灵颤动,苍凉悲壮、萧瑟凄美。他从未想过,当烈日在山川的尽头即将落下时,会留给大地这样一番景象。 人或美好的事,到来的时候总是那么轰轰烈烈,朝气蓬勃,但当它离开的时候,留给人们的却是无限的唏嘘和惆怅。 陆菲菲却不禁想起了沈万尘,想起了他的“无愧而恨”。太湖一役后,他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中离开了中原,带着悲怆和憾恨回到故乡。人生之路行至迟暮之境,最不忍见满眼众芳芜秽,最不忍闻耳边晚风凄零;或许在凌花落少年的外表下,正隐藏着一颗已然变化的心,它曾经热情、执著、不顾一切,而今却已变得如这垂暮一般苍老。 他生来就是背负着全家血海深仇的孤儿,又经历了从失去养母到失去爱人的人生大悲,如今再看黄昏中的他,竟真的有些沧桑…… 北门桃花谷。桃满庄,萃灵殿内。 以紫儿为首的几名仙主正在殿中闲谈,当中却不见红儿。 紫儿问道:“红儿怎么没有来?” 青儿道:“这个时候红儿妹妹应该在谷口那边吧?” 紫儿不解,“她到谷口做什么?” 青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最近红儿妹妹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咱们。” 绿儿道:“还能有什么心事,我看她八成是在想念那个凌花落。” 橙儿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红儿妹妹向来都是一根筋,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自从凌花落出现以后她便开始反常。现在她会这样,我看就是因为思念凌花落了。” 一向少言寡语的蓝儿也自言自语道:“唉!看来这次,红儿妹妹是动了真情……” 紫儿锁紧了眉头,不再言语。 正说着,萃灵殿外传来几名弟子问礼的声音:“红儿仙主!”而后便见红儿一脸苦相地走进殿来,径自来到六位仙主面前。 六仙主还未来得及说话,红儿开口便道:“我要出谷去见凌花落!” 几名仙主闻言窃笑,红儿的心事果然如她们所料;而紫儿的脸色却有些难看,沉声喝斥道:“红儿,休得胡闹!” 红儿恳求道:“紫儿姐,我不是胡闹!前几天有个怪人来到谷口,他告诉我中原武林会发生一场自相残杀的拼斗,凌花落会出面阻止他们。我是担心凌花落的安危,想去中原帮助他一起阻止这场厮杀……” 紫儿怎肯依她,“我们是暗门,单纯的中原之事与我们无关,你应该很清楚!凌公子去阻止中原内部拼斗是出于他自身不得不去完成的特殊使命;但你却没有任何理由介入,因为你是北七仙,你在江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北门,知道么?” 红儿仍不肯罢休,“可是,紫儿姐,上次我私自帮助凌花落逃出桃花谷,又随他在中原逗留了那么久,您都没有责怪我,而且……”红儿低下了头,嘟哝着:“好像还是您故意放我们两个人出谷的呢……” 众仙主又是一阵窃笑,就连殿内的弟子们都个个偷笑。 橙儿、绿儿二女面色羞赧,赶忙低头吐了吐舌头,心中都在怨道:“这个一根筋的红儿妹妹,真是心直口快,怎能如此直接地挑明那件事!当着大家的面,该让紫儿姐怎么下得了台嘛!还会害得我们受紫儿姐的埋怨!” 紫儿果然脸上一红,狠狠地瞪了一眼橙儿和绿儿,却实在无话可说,只有恼火地叹了口气,尴尬地摇了摇头,手指按在额角上揉着。 红儿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怯懦地瞄了一眼紫儿,见她有些发窘,心中愧赧,赶忙对她道歉:“紫儿姐,红儿说错话了,对不起……” 紫儿见红儿低头认错,气也消了多半,甚至有些忍俊不禁;但她脸上一直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对红儿说:“上次凌公子被囚在这里,我的确有意放他出去,那是因为江湖事态非比寻常,加上凌公子有家仇所带来的苦衷,我便网开一面,暗中放他出谷;而你只是借了凌公子的光,随他到中原转了一圈而已,我只当让你出去散散心。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应该安下心来,继续以前的生活,不要再想其它的事情。” 红儿见紫儿丝毫没有答应她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继而她咬了咬牙,扬起头气愤地对紫儿说:“紫儿姐,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您的意思生活;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说罢一扭头,撅着嘴走出了萃灵殿。 这是红儿第一次顶撞紫儿,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一直以来,紫儿在她们心中不仅是首领,更如师长前辈一般尊威,从来都不容许任何的不敬,可见红儿这次是铁定了心要去见凌花落! 几名仙主心中发惧,怕紫儿大发雷霆,七嘴八舌地为红儿求情道:“紫儿姐,红儿妹妹是因为太想念凌花公子了,您千万不要生气!” 第89章 “是啊,紫儿姐!红儿妹妹其实一向都是很敬重您的,她不是有意要顶撞您的!”…… 紫儿却没有发火,她怔愣地看着红儿的背影,竟有一丝伤感,“唉……红儿妹妹,我何尝不想让你过自己的生活。只是……”她突然停住了口,扭过头满脸惊惧看向身边的几位仙主,问道:“她刚才说了什么?” 几人以为紫儿因红儿的顶撞而发怒了,齐声道:“紫儿姐,请您原谅她吧!” 紫儿道:“不!我是说,红儿刚才是不是说她曾在谷口遇到过什么怪人,告诉她凌公子来到中原一事?你们都还记得吧?” 黄儿道:“可能是红儿为了见凌公子,随意编的借口吧。” 紫儿摇头道:“不,红儿从不会对我说半句谎话。”她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神色也越发惊慌,最后倒吸一口冷气,“不好……”而后抬头道:“橙儿、黄儿,你们二人赶快去找到红儿,把她死死看住,不许她离开桃花谷半步!” 橙儿和黄儿虽然不知何故,但看着紫儿焦急的脸色,也不敢多问,便都领命出去了。 青儿疑惑道:“紫儿姐,没有您的命令,红儿妹妹应该不敢擅自出谷的。” 紫儿道:“上次红儿便是背着我与凌公子私逃出谷,她早就有这个胆子了。事后我又没有处罚她,这次如果她执意要出谷,绝不会顾及我的意思。” 青儿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便无话可说了。 少顷,橙儿和黄儿二人回到萃灵殿内,样子都有些慌;她们来到紫儿面前,一齐垂头拱手,低声道:“紫儿姐,对不起……” 紫儿一惊,霍地站起身来,“她这么快就走了?” 橙儿道:“我们刚出萃灵殿,便有弟子说红儿离开了桃满庄,向谷口的方向去了。我们二人追到谷口,眼睁睁看着红儿出了谷,无奈她轻功太高,我们追不上……” 紫儿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颓然地坐下,面色渐渐发白。 众人第一次见到紫儿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却都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面面相觑之后绿儿问:“紫儿姐,您怎么了?” 紫儿幽叹,“红儿她……中计了……”而后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难道上天注定要灭我北门么……这真的是命运使然么……” 蓝儿见她如此惊慌,问道:“紫儿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紫儿面色如土,一字一字道:“大事……不妙了……” 却说红儿离开桃花谷,施展身法一路飞驰出林,奔阜平县去了。 在红儿刚刚走过的树林口,一棵参天大树上轻轻跃下来一个身影,此人正是西昆仑四修罗之一的残影! 这个人又高又瘦,弓着身子立在那里,像一条伺猎的野狼一样;细看他的脸,却是黑得吓人,如同被炭火烤炙过一般;那双细长的眼睛极不协调地挂在焦黑的脸上,只露出一道很细的缝,从里面不时闪出幽凉的光。 若在夜晚突然撞见他,和撞见鬼绝对没有任何区别。 残影望着红儿离去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丝阴险的笑容,口中低声咯咯而笑;而后他身形一展,攸然飞去;不消片刻,他便来到一处废弃的农舍,推门而入。 农舍内,西昆仑二使、三婆和其他三修罗都在;见残影回来了,几人都站了起来。 林铮问道:“残影,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残影怪笑几声后道:“那小丫头离开北门了。” 林铮面露喜色,“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梭婆哈哈大笑着,尖细的笑声像钝刀在石头上割划的声音一样,而后道:“林右使,你果然神机妙算,这一切事态都在你的掌握中啊!” 断虹道:“林右使,为何不直接擒来那个红衣小丫头?” 林铮摇头道:“没有那个必要。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北门,只要能够打败北七仙,攻破北门,我们就迈出了一大步;而那个小丫头,可以作为我们实施下一步计划的信使,为我们向中原武林传递消息。” 几人点头,领会了林铮的用意。 针婆却不屑说道:“一个小丫头而已,对北门来说有她没她有什么区别?何须费这么大的劲把她引出北门,直接杀进去就是了。” 林铮摇头道:“我们绝不能小觑‘北斗霞芒’。我记得掌门曾经说过,这个阵法原是海天盟清木座的看家本事,透过阵法的变化,七人之力可增强数倍,攻则如巨浪淘天,浑然天成;守则如磐石固地,密不透风。此阵法可轻松夷平千军万马,威力无穷!” 针婆不服气,“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林铮道:“以我们现有之力,举全派而击之,几乎没什么胜算;但现在‘北斗霞芒’少了一个人,威力定有所减,我们的胜算将会增加不少。” 针婆点头道:“好吧。反正已经耽误这么久了,还能怎样。我们赶快杀进去吧!” 林铮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出发。” 40曾安遥点引杨孤鸿少盟主进修微心功 天都峰顶。在林间的一处空地上,杨孤鸿手持断剑,一个人舞剑。静谧的树林只闻清脆的剑声,和着初冬凛冽的山风,随漫天枯叶婉转荡漾…… 剑过百招,气势渐起;杨孤鸿正舞得浑然忘我,突然一声锐响划过半空,不知从何处疾射来一物,直奔向杨孤鸿的面门! 杨孤鸿耳闻风声,心中大惊,提剑便挡向那物;“叮”的一声脆响,飞来之物已被斩成两截,落在地上;杨孤鸿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截枯木!正在他为此疑惑之际,一个身影直扑过来,眨眼间便来到他的面前;不等他看清来者是何人,那个身影一闪,已攻了上来! 杨孤鸿见此人来势汹汹,不敢怠懈,赶忙提剑迎击,打算先击败此人再说。 然而这个人绝不简单,他赤手空拳,双指合并,以指代剑,硬是与杨孤鸿拼杀在一处!杨孤鸿任凭长剑在握,不但丝毫奈何不了此人,甚至被他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此人的攻势如暴雨般迅疾猛烈,还没斗上三十招,杨孤鸿便疲于防守了! 最令杨孤鸿惊诧的是,此人的一招一式都与自己的剑式如出一辙,只不过自己的功力远不如他,出招也远没有他那般迅猛刚劲! 杨孤鸿心中暗自惊奇不已,眼看着自己节节败退,却束手无策! 酣斗之间,那人的指法一变,推掌而来;杨孤鸿看准机会,再退一步的同时一剑刺向他的掌心;那人手无寸铁,却对直贯而来的锋利剑气毫不退让,单掌下翻,网一团淡色真气凝在掌间,“咚”??剑气在抵及那人掌心时消失殆尽,此人硬是以掌接下了剑气! 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 杨孤鸿被他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不再动了??他已经明白,自己与这个人的功力相差天壤,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再斗下去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对方却也停了手,立在杨孤鸿面前,摇头叹道:“真没想到,百年前叱咤江湖的‘六鸣剑法’传至你的手中,竟没落到如此地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杨孤鸿这才看清楚来者的模样。 这是个瘦小的老人,浑身褴褛破旧,头发和胡须都已雪白,满脸沧桑的皱褶,看他的样子已至耄耋残年;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乎已和死人无异;只有那双眼睛,时不时地闪烁出炯烁的光芒,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杨孤鸿赶忙拱手行礼道:“这位老先生,您的功力这般深厚,晚辈自愧不如!未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为何会懂得天都门的剑式?” 老者呵呵笑着,不去回答杨孤鸿的问话,却抬眼看向周围枯叶凋零的林木,感慨道:“那是……八十年前吧?那时候我和你爷爷都还是孩童。当时我们俩就在这里,和天都门众位师叔伯们一起看老师爷舞剑……”说到这里,他的双眼绽放出明亮的光芒,好像见到了什么世间瑰宝一样赞叹道:“好剑法啊!真是好剑法!……” 杨孤鸿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震,“老先生,您是说……?” 老者这才看向杨孤鸿,咧嘴一笑,道:“唉。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而后他又叹了口气,望着漫山遍野的苍松翠柏,伤感地说道:“可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总是值得我去回忆。虽然我已经离开这里有五十年了,但是我却从不曾忘记过这里的一切……人生真是短暂啊,这片树林还是老样子,可我已经快入土了……” 杨孤鸿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愕愣了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瞠目结舌道:“您是……您是……” 老者冲着杨孤鸿和蔼地笑了笑,又轻轻点了点头。 杨孤鸿大惊之下不再迟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行礼道:“晚辈杨孤鸿,拜见太师伯!未识太师伯尊驾,请太师伯恕罪!” 这名老者,原来是杨孤鸿的太师伯,曾安遥!他口中的“老师爷”,正是天都门的创派祖师爷??杨钧傲! 曾安遥是杨孤鸿的爷爷杨峰的师兄,当年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五十年前,天都门当时的掌门人杨骏龙病危,弥留之际欲打破门内常规,将掌门之位传给曾安遥;但曾安遥拒不接受,坚持认为掌门之位该由杨骏龙的儿子杨峰继任;杨峰不肯违背父亲的遗命,定要师兄曾安遥继位。最后曾安遥留下一纸书信,偷偷离开天都门,从此隐居山野;杨烈云万般无奈,只好继任天都门掌门之位。 第90章 这段历史,曾一度被传为武林佳话,曾安遥亦被称为“有圣者之怀”。身为天都门嫡传之人的杨孤鸿,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敬佩之情无法言表! 曾安遥面露慈祥的笑容,伸手扶起杨孤鸿,“好了,孩子!何须行此大礼!” 杨孤鸿惊喜过望,“太师伯,原来您一直都在人世!在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对我说一些关于您的事情,父亲说那都是他小时候我的爷爷告诉他的;他说您为人正直善良,虽有一身好武功,却从不愿意争权夺势……” 曾安遥哈哈笑着,摆了摆手,“你爷爷这个人啊,就是喜欢夸别人,唉!” 杨孤鸿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再次拱手垂礼,激动地说:“真没想到,晚辈还能亲眼见到太师伯!晚辈真的很高兴!” 曾安遥点了一下头,说道:“好孩子,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 杨孤鸿兴奋之余又想起了刚才交手的情形,脸上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太师伯,晚辈学艺不精……刚才……让您见笑了……” 曾安遥摆手一笑,“这也怪不得你。你的爷爷一向宠爱晚辈,我想也是他把你的父亲宠坏了,任由他不思进取,对门内之传所学不精,传到你这里自然也所剩无几。” 听到这里,杨孤鸿不禁为其父杨烈云感到惋惜。他的父亲岂止不思进取,更是自甘堕落,毁了天都门的声誉,甚至差点断送了天都门百年基业。当下他羞愧道:“家父他一时失足……酿下大错……” 曾安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这些年我也听说了不少。唉!杨师弟啊,如果你泉下有知,看到你的儿子当年犯下的错,那时候你还会那么溺爱他么?” 杨孤鸿又跪了下来,“晚辈这里替家父向您赔罪了!” 曾安遥赶忙伸手扶起他,“快起来,孩子。你父亲犯的错,与你何干?” 二人正说着,陆菲菲从远处走了过来,对杨孤鸿道:“杨大哥,您在这里?” 杨孤鸿还未待说话,陆菲菲突然盯着曾安遥,惊诧地道:“咦?怎么会是你?” 杨孤鸿疑惑地问:“你们认识?” 曾安遥看了看陆菲菲,而后恍然道:“是了,我们曾经在太湖见过一面。” 陆菲菲点头道:“您就是那个为我们摆渡的船夫!当时杨大哥坠入湖中,我和苏姐姐一起下去寻找,正是您为我们撑的船!” 杨孤鸿哪里会想到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他怔愣地看向曾安遥,问道:“太师伯,你们当真曾经见过?” 曾安遥笑了笑,点头道:“是的。当年离开天都门后,我便一直在太湖隐居,靠为人摆渡过日。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那时候这位姑娘要寻找的人就是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孤鸿一叹,“唉!一言难尽……救人不成,反遭灾祸。” 曾安遥又对陆菲菲道:“咦?当时和你一起下湖的那位苏姑娘呢?” 陆菲菲一愣,脸上悲色浮起,“她……唉……” 曾安遥吃了一惊,“难道她……?” 陆菲菲低下头,哽咽道:“苏姑娘……已经死了。”而后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曾安遥不住点头,沉重的脸色带着赞佩的神情。 说罢,陆菲菲又哀叹道:“前辈,当时您所说的话晚辈至今记忆犹新。可惜苏姐姐她也是身不由己,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惋惜了。” 曾安遥道:“这真是‘命运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哪!可惜,可惜!” 杨孤鸿和陆菲菲二人心中悲伤,都低头不语。 曾安遥见他俩如此垂头丧气,便安慰道:“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苏姑娘是为了天下武林而死的;死者已矣,你们只要好好珍重自己,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而后对杨孤鸿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回到这里么?” 杨孤鸿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曾安遥道:“前几日我在太湖为几个武林之人摆渡,听他们说你当上了武林盟主。可是他们在议论的时候,似乎不是很服气,说你武功不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当上盟主,都难以服众。虽然这都是一些狭隘之人的看法,但你毕竟身在江湖,说话的份量很大程度都要取决于武功的高低;于是我也不免狭隘了一把,就来到这里,打算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杨孤鸿惊奇道:“太师伯,您要送我礼物?” 曾安遥点头微笑,“是啊。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最想得到什么?” 杨孤鸿道:“习武之人,所求自然是武功。”他立刻恍然,抬头看向曾安遥,满脸惊喜之色问道:“太师伯,您是说,您要传授我武功么?” 曾安遥却摇了摇头,笑道:“我一块入土一半的朽木,能有什么可教你的。适才看到你舞剑,虽然剑式不精,功力不够,但你的根基不错,若能得到绝世的剑谱功法,潜心修行,必将有极大长进……”说话间曾安遥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握在手里,继续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结识了一个冥水宫的少主,那么你定然见识过他的‘九旋刀法’了吧?” 杨孤鸿道:“是!太师伯所说的那个少年,如今已是冥水宫的宫主,名为凌花落。他的‘九旋刀法’乃是旷世奇学,天下间无人可敌!” 曾安遥道:“对,是叫凌花落。这个人和他的刀法我都有所耳闻。”说着他突然发功,手中的树枝猛然一颤,上面的树叶“啪啪”散落,一道明亮的光气凝在树枝上;树枝抖个不停,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好像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继而他甩手横劈而去,一道极亮的寒光闪过,身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轰然断成两截! 杨孤鸿和陆菲菲顿时看呆了! 大树倒下,札札的响声中传来曾安遥的声音:“其实‘六鸣剑法’与‘九旋刀法’同出一辙,具体渊源无从考证,应该是同出于百年前一个名为‘海天盟’的门派。只不过冥水宫能以‘水内心法’将‘九旋刀法’修至‘冥寒’之境,而天都门却没有至深的内功心法将‘六鸣剑法’的最大威力催动出来。自杨钧傲太师爷之后,天都门历代人都只停留在此剑法的前五重,无人能真正练成第六重的‘追日’之境,包括我在内……” 杨孤鸿不解道:“可是太师伯,晚辈明明将‘六鸣剑法’的六重全都修炼成功了。” 曾安遥摇摇头道:“你有没有发觉,这套剑法第六重的威力反而不如第五重?” 杨孤鸿细细一想,而后惊叹道:“确实是这样!这也是我一直深为不解的地方。”而后问曾安遥道:“太师伯,为何会这样?” 曾安遥道:“那是因为后辈们再没有人能有杨太师爷那般纯厚的功力了,自然无人能真正练成‘六鸣剑法’的‘追日’之境;你们修炼的所谓第六重,根本就只是个剑招的空架子而已。‘追日六鸣剑’的真正威力,比‘冥寒九旋刀’逊色不了多少……” 杨孤鸿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毕竟祖师爷是海天盟净水座首座凌云飞的得意大弟子,身得魔公子凌云飞的真传。” 曾安遥惊奇地赞道:“看来你知道的要比我想象得多!关于这一点,连我都不知道!太师爷从未对我们提起过他的师傅。” 杨孤鸿赶忙谦道:“晚辈也是偶然得知。原本这些事情早已被人遗忘,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江湖动荡,百年前后很多与之有牵连的事情都浮现出来了。” 曾安遥喜道:“如此甚好!你与那个凌公子既然是同出一脉,便可求他相助;有他助你进行修炼,定会事半功倍!” 杨孤鸿道:“我们本就是患难之交,凌公子定会出手相助的。” 曾安遥道:“好,你们即刻去请凌公子过来,我在鱼鳍岭上等你们。” 杨孤鸿和陆菲菲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杨孤鸿、陆菲菲、凌花落三人在鱼鳍岭上见到了曾安遥。 凌花落见到曾安遥,淡然垂礼道:“晚辈凌花落,见过曾前辈。” 第一眼看到凌花落的时候,曾安遥禁不住面露赞色,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怪不得现在江湖上盛传‘冥水映天红,母子皆英雄’,真是个世间少有的英侠!” 凌花落神情沧桑,目色凄凉,对曾安遥微笑点头,算作谢过他的夸赞,却不发任何客套之语,这愈让曾安遥暗自称奇! 杨孤鸿和陆菲菲看着凌花落的模样,心中都不禁涌出一阵酸楚!他再也没了以往的那种冲劲和桀骜,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热情。 他现在的样子,不是悲伤,不是颓废,不是绝望,却是镇定,是深沉,是成熟;只不过对于他来说,那种镇定太过沉重,那种深沉太过灰暗,那种成熟太过苍凉! 毕竟,他还只是个少年。 在整个江湖都盛传他们母子俩的英雄事迹时,又有谁曾想到,“英雄”二字的背后是鲜血、生命和生离死别的痛苦,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满腔悲痛,是一段青春年华的无言热泪! 这样的英雄,谁愿意做,谁做得了,谁敢去做。 其实很多时候,英雄是一种无奈。 曾安遥带领三人在山区间几经辗转,来到一处瀑布前。 这条瀑布很小,稀稀疏疏的水流从矮崖上轻轻泻下,顺着河水淌下山去;瀑布后面是一面山墙,上面长满了青苔。 曾安遥道:“这里便是了。你们随我来!”说着提身而去,足尖点水,轻盈的身法飘过河面,落到那面山墙面前的一块巨石上。 三人跟了上来,顺着曾安遥目光的方向望去。 第91章 山墙那边除了在侧面有一道极不显眼的裂缝之外,并无异样。 曾安遥回过头,对杨孤鸿正色道:“杨孤鸿,我下面要说的话,希望你仔细听好。” 杨孤鸿道:“请太师伯教诲!” 曾安遥道:“在那道裂缝里面,是一个石洞,那是我年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石洞里刻着一套‘微心功’,看字迹应该是杨老师爷留下的。老师爷不愿意将这套心法公诸于世,我想他老人家定有自己的道理。我曾经只修炼了开头一小段,便感到浑身灼热,如浴烈火,赶忙停止修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进去过,也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我希望你无论成败,都要将这个石洞的秘密永远保守,不要对任何他人吐露半点!” 杨孤鸿道:“晚辈定当谨记于心!” 曾安遥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对凌花落说:“凌公子,我听武林人说,你所修炼的‘水内心法’乃是阴寒之功,对吧?” 凌花落道:“是。” 曾安遥道:“在杨孤鸿修炼‘微心功’时,我想有你的阴寒内功为他压制住灼热,定会助他顺利完成修炼。否则由他单独修炼,且不说三五年都未必成功,更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以自己的毕生所学,助他一臂之力。” 凌花落道:“晚辈定会竭力相助!” 曾安遥道:“好。一切都看你们年轻人的造化了。” 杨孤鸿又对陆菲菲道:“陆姑娘,在我修炼心法的这段期间内,山河会的事宜就暂时辛苦你来打理了。” 陆菲菲道:“杨大哥,你放心吧。你只管安心修炼。”而后又略有顾虑地说:“杨大哥,万一修炼不成,你千万不要勉强,好么?” 杨孤鸿知道陆菲菲担心他的安危,便对她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几人说罢,曾安遥道:“好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我也该回去了。” 杨孤鸿道:“太师伯,您要回去了?” 曾安遥道:“是啊。我这次来,就是要给你这件礼物的??我要你成为武林之人心服口服的盟主,文能韬略天下,武能冠绝江湖。”顿了一下,他又道:“还记得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么?我问你习武之人最想得到什么,你的回答是武功。其实人最想得到的东西,却往往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习武当以仁为先,以道为重,以义为念。我也是听说了你的仁义之举,才放心将这个石洞的秘密告诉你。” 杨孤鸿喜出望外,“多谢太师伯!” 曾安遥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孩子,后会有期!”说罢转身走去,身影在几人的目送中渐渐消失在山林间。 石洞内,杨孤鸿和凌花落一边点燃石壁上的火油灯一边向里走着。这个石洞看似并不算大,沿着崎岖狭窄的过道没走多深,便来到一间宽阔的石室中。 幽冷昏暗的灯光里,两人看到了刻在石壁上的字。 那是用剑刻划出的字,字迹很潦草,但是一笔一划都清晰可见;字的大小都和拳头差不多,密密麻麻布满了一面墙,整体看去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杨孤鸿见凌花落一直低着头,生怕看到石壁上刻的心法,便笑道:“凌公子,虽然这‘微心功’是我天都门的独门心法,但你我本是出自武林同脉,又是生死之交,不需拘谨于门派之别,这套心法你但看无妨。而且你的武学天赋要比我好,先了解一下心法口诀,在助我修炼之时会更顺利一些。” 凌花落这才点头应了,便抬起头浏览起心法内容。 通览一遍之后,凌花落略感惊奇地“咦”了一声。 杨孤鸿问道:“凌公子,您发现了什么?” 凌花落道:“这套心法,好像与‘水内心法’的修炼方式背道而驰;‘水内心法’是将太阳、少阳、阳明六阳经的真气流入太阴、少阴、厥阴六阴经之中,由阳转阴;而这套‘微心功’则正好相反,由阴转阳。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差别。” 杨孤鸿道:“凌公子果然聪颖过人。如此说来,这套心法应属火阳之性,怪不得太师伯说他只修炼了一小段便感觉灼热难当。” 凌花落道:“我便按照前辈的吩咐,在你炼功的过程中以阴寒内力全力遏制住你体内的炎热之感,你只管安心修炼便是。” 杨孤鸿道:“多谢凌公子!”说罢面对石壁盘腿坐下,按照心法的指示,运起丹田中的真气,开始向经脉中进行导流。 半个时辰后,真气在杨孤鸿的六阴经中完全融通,正向六阳经中导入。 凌花落一直立在杨孤鸿身边,见他头顶冒出丝丝热气,满脸通红,如被火炙一般,便知道“微心经”的炎功正在他的经脉中产生燥热,赶忙盘腿坐在他的身后,提掌凝功,将掌抚在他背后第七节脊椎下的至阳穴上,推入真气。 真气透过至阳穴,一入杨孤鸿体内,他原本灼红的脸色渐渐变了回来。 但凌花落这边却着实不轻松。本身一阴一阳两种内功相互抵触,让凌花落原本至纯的内功越发紊乱;杨孤鸿的经脉似乎是一个无底的火炉,如蒸水般将凌花落源源涌入的阴寒真气蒸干;凌花落抵住手臂传来的炎热,忍住血气燥涌,坚持输入真气。 三个时辰后,杨孤鸿按照微心经的心法将真气在十二经脉中走了整整三十六大周,而后感到至阳穴上凌花落传来的真气寒意渐起,愈发难捱,继而身体一震,“噗”的一声喷出了口血,体内流转的内力本能地凝在至阳穴上,抵住了凌花落的真气。 凌花落手掌一抖,只觉得一股极热的力道透过手臂直入他的经脉中,眼前一黑,也是一大口吐了出来,手掌也不禁从杨孤鸿的背上落了下来! 杨孤鸿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气色饱满,精神焕发。他扶起已经累得大汗淋漓、浑身疲惫的凌花落,歉疚地说:“凌公子,为了我让你如此劳累,实在对不起!” 凌花落粗喘了几口气,毫不介意地摆手道:“不必客气。你现在感觉怎样?” 杨孤鸿有些失望,“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身体比以前轻快了一点而已……” 凌花落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正在杨孤鸿怔神之际,凌花落突然抽刀出鞘,回手一刀冷劈向杨孤鸿! 杨孤鸿猝不及防,眼看刀锋飞向他的颈部,提剑抵挡已经来不及了;本能之下杨孤鸿后避的同时迅速抬起手,“叮”??右手食指与中指竟夹住了凌花落的刀尖,以双指卸去了这一刀的攻势! 杨孤鸿大惊道:“凌公子,您这是?” 凌花落道:“拔剑,我要看看你的修炼成果!” 杨孤鸿这才会意,拔出断剑来与凌花落对战! 杨孤鸿运起内功催动剑式,剑光刹那间闪耀,与凌花落湛蓝的刀光争相辉映!“六鸣剑法”一起,剑身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呜鸣声! 二人斗了几十招,各自平分秋色;凌花落由于过于疲惫,体力不支之下刀势渐弱;杨孤鸿却越斗越猛,将凌花落逼至石室一角,身旋如龙,一剑刺出,却见凌花落斜倚在墙边,似乎已经无力抵挡他这道浑然剑气了! 杨孤鸿眼看着那道不受自己控制的剑气飞射向凌花落,惊呼道:“凌公子小心!” 凌花落竖刀于胸前,左臂横抵在刀身上,“砰”??硬是接下了这一剑,而后不禁弯下腰来,又吐了几口血! 杨孤鸿赶忙收势,奔过去扶起凌花落,万份歉疚道:“凌公子,我出手太重,对不起!” 凌花落却欣然笑道:“看来你的修炼颇有成果,连我都未必是你的对手了。” 杨孤鸿摇头道:“我怎会是你的对手。适才你为了助我练功,早已耗尽体力,才会不敌于我。只是我似乎无法控制这种功力,所以才伤到了你。” 凌花落道:“这倒无妨。你现在的内功修为已非昨日可比,突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功力定会让你难于驾驭。只要多加修习,很快便会收发自如。” 杨孤鸿道看着凌花落苍白的脸色,急切道:“先不说这些了,你受了伤,我这就带你去休息。”说罢扶起凌花落,向石洞口走去。 41西昆仑大战北七仙凌花落凄别小仙女 桃花谷口。 灰白色的厚云已经布满了北门的天空,沉沉地遮住了大地;满山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冷瑟的冬风里摇曳着萧煞的影子;整个桃花谷的天空好似盖下来了一般,沉闷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西昆仑两千多人蜂拥而入,密布在谷口的空地前;队首是“狰狞二使”林铮、薛宁,“三婆”针婆、梭婆、锥婆,“四修罗”残影、断虹、憔月、碎灵;而在众人面前,北门七仙的六位面蒙薄纱,已经带领门内几百弟子等候在那里,当中唯独少了红儿。 紫儿道:“你们竟然真的来了。” 林铮冷笑一声,说道:“很可惜等你料时已经晚了。《孙子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北门深居如此世外秘地,着实让我们一顿好找!今天我们便要以这九天之攻,来会会你们的九地之守!” 紫儿道:“古人还有一句话,‘欲王者,务博其德。’你们西昆仑,全派上下一心沉迷于争雄称霸,穷兵黩武,纵然熟读兵法三千,心无德、行无信,尽兴不义之师,终将自毙!” 林铮摇头道:“您不必和我说这些大道理。从彩蝶娘子杀死我们掌门人的那刻一起,我就只认定一件事情? 第92章 ?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成就大业!掌门人就是因为一时心慈手软,当上山河会盟主之后没有除掉江迁那条臭虫,才留下遗祸!”说话间,林铮慢慢拔出剑,看着剑身上闪耀的冷光,继续道:“我知道现在的你们绝不可能认同我的话;等你们败在我们的手上,会明白我的话才是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中唯一的真理!” 林铮话音一落,西昆仑众人立刻摆开阵势,准备开战! 六仙见状,心知多说无益,各自施展轻功悬于半空,扬起绫带,站好了阵位! 林铮高声道:“西昆仑众人听令!给我灭掉北门!”说罢首当其冲,提剑飞向六仙! 薛宁、三婆、四修罗紧随其后,身影飘在半空;三婆手中穿针引线,数十根铁针、铁梭、铁锥牵引着粗细不同的红线,交叉编织出“补天阵”,从三个方向钉向六仙;四修罗各持一柄短弯刀,分立六仙前后左右四处,以“修罗阵”的诡异攻势击向中间;“狰狞二使”则飘飞在六仙上方,剑气荡漾,攻向六仙! 紫儿高喝一声:“北斗霞芒!”喝声一起,六色绫带如闹海狂蛟般舞动,一道道宏阔之力漪然激荡,挡下西昆仑九人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西昆仑其他弟子,早已与北门弟子们混战在一处! 再看六仙这边,霞光四起,流光溢彩的光芒蕴含着?劲威力,击退三婆阴险的针梭和二使飞纵的剑气;而四修罗的“修罗阵”如鬼门一般,黑煞之气幽幽飘扬,随着四人的弯刀疾舞,似利箭般飞射向六仙! 紫儿心知“北斗霞芒”少了红儿,六人的功力难以支撑太久,便打算速战速决,很快便将阵法进入到第四重??“星垂山河”。 六人身位游动,绫带环身扫过,“啪啪”一阵密响之际击退对方一片刀光剑影,继而身影向中间一聚,漫天的缤纷霞光突然敛回,凝聚成一团极亮的光团,而后猛然绽开,一道气势恢宏的波漪向四周荡开! 周围的弟子不分敌我,都被这道功力掀飞;其他人赶忙退让至远处! 三婆、四修罗感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猛推而来,身形再也无法定住,被击得四下退了好远,却都没受什么伤;身形一定,七人又围了上来! 而在六仙头上的狰狞二使并未受到这一击,二人瞅准机会,在六仙这一式击出之后从两侧对攻而去,将六人全部拢在剑势之内! 紫儿心中一惊,“不好!”赶忙提起绫带向上甩去,同时喝咤道:“狂风霞影!” 几人未待收势完毕,都听到了紫儿的喝声,便知情况非同小可,纷纷硬提内力,祭起了“北斗霞芒”第五重! 绫带旋舞之际,划过一道道光芒,围绕在六仙周身,如游龙般漫无目的地四下飞舞,看似柔弱的光影却力道可怖,不但抵住狰狞二使已飞至面前的剑气,更将再一次围上来的三婆与四修罗逼得却步不前! 四修罗哪里肯示弱,各自发出怪咤之声,弯刀黑光更盛,渐渐连成一片,如乌云般将六仙围在中间!刀光带着一股莫名的煞气,旋卷起沙石,激射而去! “修罗阵”出自海天盟,无人知道是何人所创;此阵法原为八人之阵,但传自段成辉手中时六十四式已经失去一半,仅存三十二式;饶是如此,其威力仍是这般惊人!一百多年以前,在海天盟内“修罗阵”曾与“北斗霞芒”比试过一次,“修罗阵”全六十四式与“北斗霞芒”七重功力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正因为如此,西昆仑较其它暗门更了解“北斗霞芒”,林铮才懂得以骗红儿出谷的方式来折损此阵法的威力! 三婆的“补天阵”亦是海天盟的真传,原为四人之阵,与“北斗霞芒”同出一脉,都是柔中藏力;这套阵法的力道虽然远不如“北斗霞芒”,但是以针线为兵器,其诡邪狡诈的冷攻暗算让人防不胜防! 眼看四修罗的刀光越来越密,渐渐压了过来,三婆的红线也布满周边,无数根针梭从四面八方冷射来,六仙越发难以抵挡;紫儿咬了咬牙,再喝道:“披云破月!” 六仙绫带一收,缠卷成一团,而后如一朵七彩花瓣一般绽开;六仙齐声怒咤,那朵盛开的巨花绽开一团可怕的力道,疾速膨胀开! 狰狞二使见此式与“北斗霞芒”第四重相仿,原本以为可以避过这一击,都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迎面对向那团扩开的内力,却没想到这团内力看似轻薄,却有炸雷般的可怕力量,“嘭”的一声巨响,二人被击得仰面翻飞,落在地上;二人只觉得胸口如被巨石重击一般疼疼痛难当,喉间一腥,血水从口中涌出,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三婆、四修罗也被这一招击飞,各个都口吐鲜血,看样子都已受伤! 但六仙也不轻松,她们虽然都毫发未伤,却一直都以六个人的功力催动着七人阵法,在击出“北斗霞芒”第六重后都粗喘不已,满头大汗,看样子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林铮也看出了六仙早已体力不支,稍稍调理了一下内息后立刻提身,挺剑出招的同时高呼道:“一鼓作气,打败她们!” 其他几人马上强提内力,又冲了上来! 紫儿斜望一眼周边,满地都是西昆仑与北门弟子的尸体;很多受伤的北门弟子们浑身是血,仍与西昆仑的人全力拼杀着,直到倒下;有的弟子在倒下的那一刻,仍旧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剑砍向身边的敌人。 一片片血花,在初冬的冷风中飞溅,泼地,流淌,凝固…… 这一幕幕在紫儿的眼中一闪而过;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胸中燃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以沙哑的嗓音嘶吼道:“北斗霞芒??天?地璨!” 紫色的绫带,直冲天际! 六仙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北斗霞芒”少一个人,能拼到第六重已属不易,根本不可能使出第七重“天?地璨”的。 但在她们的脚下,同门的血已经流成了河。 她们默然无语,只有将一腔恨怒化作拼搏的力量,扬起了手中的绫带,与紫儿的绫带合在一起,托起了幽凉苍空中的一道美丽彩虹。 六色光芒,敛成一片。 六名人间仙女,同时发出一声震颤人心的怒吼。 那朵世间最美的彩虹映亮了灰暗的天地,却在霎那间绽裂,轰然炸开,碎成无数条流光溢彩,直直地激射向四面八方…… 林铮、薛宁、四昆仑六人冲在前头,以刀剑挡下骤雨般不断射来的光芒;六人没有料到这一招如此犀利,一条条光芒似离弦之箭一般迅疾,将他们打得衣衫褴褛,浑身是伤! 眼看六人就要支持不住,将被霞芒打得粉身碎骨之际,头顶突然飞过十几条红线! 牵线的钢针避过密布的光芒,极其精准地从当中的间隙中穿过! 六仙在持阵之际猝不及防,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针射中;钢针透过她们的内肩,十二根红线将六个人牢牢牵住,拖到地面! 就这样,“北斗霞芒”第七重??“天?地璨”最终因红儿的缺阵而功亏一篑! 在众人外围,三婆手牵红线,阴险地笑着;北门众弟子见门主落败,顿时气势锐减,很快便全场溃败,被西昆仑的弟子全部生擒! 六仙不顾疼痛,艰难地挣扎着身体,想要挣脱红线;无奈那些红线看似纤细,却都非常坚韧,直至她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都无法挣断。 四修罗见六仙已无还手之力,纷纷提刀而起,便要斩杀六仙! 林铮惊呼一声道:“住手!给我留下她们的性命!” 四修罗听到命令,赶忙收刀;林铮走到六仙面前,心有余悸地感叹道:“北门的‘北斗霞芒’果真是名不虚传,在缺阵一人的情况下尚有如此力量;若是七人齐阵,我们九人定会丧命在这‘天?地璨’之式上了!” 青儿吼道:“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铮冷笑一声,说道,“这般惨败,还如此嚣张,真不愧是北门之主。还记得刚才我曾经对你们说过的话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里,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成就大业;什么侠义道德,都是空话而已!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紫儿盯着林铮的眼睛,冷声道:“你们刚愎自用,一定会走向灭亡的!今天败在你们的手中,其实我早已预料到;从我意识到红儿被你们骗出桃花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北门定然无法逃过这一劫。虽然我们败了,但总会有人向你们讨回这一切的!” 林铮哈哈大笑,“你说的人是凌花落么?好,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他能耐我如何!” 这时锥婆傻笑几声道:“这群小丫头,看着一个个水灵灵的,没想到还真是厉害!咱们好不容易打败她们了,林右使为何不将她们都杀了?” 林铮摇头道:“不。留着她们,还有更大的作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药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几粒丹药。 橙儿惊道:“你想做什么?” 林铮面露狞笑,“我要你们演一场煮豆燃萁的好戏!” 天都峰山脚,凌花落正在辞别杨孤鸿和陆菲菲二人;几名弟子牵着几匹马,立在后面。 杨孤鸿见凌花落一直以来都郁郁寡欢,有些放心不下,说道:“凌公子,您这就要回冥岛了么?为何不多留些日子?” 凌花落道:“我已经离开冥岛有一些时日了,现在事情都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 杨孤鸿心知挽留不住他,便叹道:“也罢。毕竟凌公子是一派之主,不便漂泊过久。 第93章 只是少了凌公子的帮助,我初任盟主,心中无底。” 凌花落道:“杨盟主不必过谦。你的为人和胸怀有目共睹,毋庸置疑;你的武功近日来也大有精进,我见你的‘追日六鸣剑’已成气候,足以服众。” 杨孤鸿道:“这还要多谢凌公子的鼎力相助!” 陆菲菲道:“杨大哥,凌公子,你们二人本就是凌云飞一门之后,如今相识一场,彼此患难与共,一路走到现在早已如兄弟一般,何不就此义结金兰?” 杨孤鸿面露难色,说道:“家父是凌公子的灭门仇人,江迁又曾给冥水宫带来诸多折难,天都门亏欠凌公子和冥水宫的实在太多,我哪敢有此念想!” 凌花落摇头道:“杨盟主,你深明大义,是非分明,昔日能抛开令尊的声誉与天都门的基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我这个‘魔徒’并肩作战,侠肝义胆可鉴天地;今日若我因上辈的过往恩怨而对你耿耿于怀,实非君子胸怀。” 杨孤鸿喜道:“这么说,凌公子您愿意与杨某结为兄弟?” 凌花落点头一笑,说道:“只要杨盟主不嫌弃!” 杨孤鸿大喜,上前一把抓住凌花落的胳膊,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以后千万别再叫我什么‘杨盟主’了;我虚长你几岁,便恬为兄长了!” 二人即刻跪天而拜,结成了兄弟。 凌花落道:“杨兄,在离别前,我还有一事相求。” 杨孤鸿道:“贤弟尽管说!” 凌花落道:“我数次往返中原,却都被诸事羁绊,一直都没有回到生身家中祭拜我的骨肉亲人,所以请杨兄带我走一趟烈云镇,我要到他们的坟前祭拜一下。” 杨孤鸿重重地点一下头,“贤弟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说着转过身去接过弟子们手中的马缰,“我要去办些事情,你们先回去吧!” 几名弟子领命而去;三人骑上马,向烈云镇奔去。 没走多远,凌花落突然定睛望向前方,惊呼道:“那个人是……” 杨孤鸿和陆菲菲也望了过去;陆菲菲道:“那个红衣女子……是北门的红儿姑娘!” 三人说话间,前方的红儿骑着一匹快马,风尘仆仆地奔了过来,停在三人面前。 几人下马,凌花落问道:“红儿前辈,您怎么会来这里?” 红儿一路奔波,样子有些疲惫;她一见到凌花落,脸上的倦意立刻全消,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对凌花落说道:“太好了!幸亏你还没走,总算来得及!” 凌花落奇怪问道:“红儿前辈,您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红儿眉头一皱,恼怒道:“我非要有事才能找你么?” 陆菲菲见红儿双目紧盯着凌花落,嗔怒之中带有一抹浓情,多少也猜到了一些红儿的心意,毕竟她也是女子,最了解女人的心思,于是赶忙向杨孤鸿使了个眼色;杨孤鸿亦非驽钝之辈,立刻会意,拱手对凌花落和红儿道:“贤弟、红儿……前辈,你们二位先聊,我和陆姑娘在烈云镇南郊土坡上等你们。”虽说称这样一个少女为“前辈”感觉很别扭,但她毕竟身为北门之主,杨孤鸿只有随凌花落一道这样称呼了。 二人催马离开,只留下凌花落和红儿在那里。 红儿嗔怒过后,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凌花落淡笑,“我还好。多谢前辈挂念?” 红儿又撅起了嘴巴,“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前辈’地叫我?” 红儿原以为,凌花落一定会讥笑着对她说是她总以前辈自居,他才这么叫的;然而凌花落却只是看着她,微笑中带着一丝凄凉,只是沉默。 她甚至做好了与凌花落拌嘴的准备,却没想到是这结果,让她着实有些意外。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让红儿愈发不知所措;最后她强作笑颜,随便扯过一个话题打破了沉默:“喂,先前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大美人呢?你小子一向艳福不浅,走到哪里身边都有美人相伴,怎么这次见到你却孤零零一个人?” 凌花落道:“你说的是苏姑娘吧?” 红儿又神气活现起来,立刻喋喋不休道:“是啊!是不是人家不要你了?哈哈!你放心吧,如果她不要你了,大不了前辈我收留你了,三餐管饱,还可以教你武功……”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小,因为她发现凌花落的神色愈发黯然。 红儿心里有些惊慌,轻声问道:“凌……花落,你怎么了?” 凌花落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仍是那副凄凉的笑颜,只是双眼哀愁淡流,说话的声音有些枯涩:“苏姑娘她……已经死了……” 红儿一愣,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确实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刚要开口问凌花落苏姑娘是怎么死的,但看着凌花落脸上的哀笑,奇--書∧網却怎么也不忍心问出口;她虽然无法理解,却能感受到凌花落心中的悲痛。 一个人,尤其是男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只有微笑;只是在那悲凉的微笑下面,藏着的是一颗早已被痛苦掏空的心。 红儿见他如此悲伤,心中同情,甚至有些心痛;但在这同情的感觉中,渐渐有一种酸楚的滋味涌起,搅得她的心情很难受。 红儿冷声问道:“她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凌花落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却无法掩饰自己的哀伤,便点了点头。 红儿又问:“即使见到了我,也不能让你开心起来么?” 凌花落没料到红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愣了一下,而后疑惑地看着红儿,久久没有回话。 红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忧伤,低下头幽幽道:“我违抗紫儿姐的命令,不顾她的反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为了见你一面……” 听到这里,凌花落心中一阵感动。他看着红儿哀怨的样子,感动之余却是怜惜,想说些感激的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红儿怒视凌花落,“我来见你,不是来听谢谢的!”而后使劲跺了几下脚,又急又怒地喊着:“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呀!” 虽然红儿说不出口,但凌花落怎会不明白她的心中所想;凌花落深深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终于狠下心来,说道:“见也见过了,你该回去了。” 红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声问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凌花落没有回答她,兀自上了马,而后说道:“红儿前辈,很高兴与您相识一场。只是你我同为暗门之主,各有一肩之任,都不能抛却门派去随心所欲……所以,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说罢便催马向前奔去! 后面传来红儿痛心的呼声:“凌花落!你这胆小鬼!” 呼声飘过之后,只剩下一片沉静;凌花落的身影渐渐在远方消失,原地只留下红儿一个人,孤单地立在冷风里。 她挪了挪沉重的脚步,想要追过去,但想起刚才凌花落说的话,她又停在那里。 他说的没错,二人各有各的责任。凌花落绝不可能抛开冥水宫和她去桃花谷,她也没有勇气离开北门跟随凌花落而去;他们二人就像是风中落叶,水上浮萍,彼此相遇相识,在这一刻却擦肩而过,只留下一个伤情的背影,和两行心酸的清泪…… 也不知站了多久,红儿慢慢回过神来,这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流泪了;她赶忙擦了两把脸上的泪,嘟哝着:“这里的风真大……吹得我直流眼泪……”她活动了一下已经滞涩的身体,又忿然作色,自言自语道:“什么嘛!当上了冥水宫的宫主就对人爱搭不理,有什么了不起的?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来见你呢!哼!” 红儿边说边便骑上马,而后甩起鞭子,向北驰去…… 烈云镇南郊。 土坡上面,一片齐腰高的荒草随风起伏,涂出蔚蓝空凉的浩空下那一抹浮动的枯黄;百多座石冢杂七杂八地卧在荒草里,像是散落在这片枯黄中的白骨一般。 凌花落、杨孤鸿、陆菲菲三人立在这些荒坟面前,凄哀沉默。 良久之后,杨孤鸿道:“贤弟,这片坟地里埋着的,便是在当年那场交战中遇难的烈云镇百姓,您的二十一口家人也在其中;但这些坟都是当年镇上百姓收敛埋葬的,事隔这么长时间,实在无法弄清究竟哪些坟是你的家人的,真对不起!” 凌花落轻摇头,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盯着这些坟。 这些就是他的亲生父母,他的家人么?这些就是他被夺去的人生么? 眼前的昨天,恍若前世,深深触动了他。那飘曳的烟草,宛如无辜苍生喷洒的血水;那呜鸣的北风,却似乱世百姓痛苦的哀号…… 闭上双眼,凌花落好像看到了十八年前的刀光剑影,自己的二十一口家人在屠刀下的血泊中挣扎;那一幕幕惨烈的场景,透过一个婴儿的双眼,撼动了一场十八年的噩梦奇#書*網收集整理,烙刻出一个少年永生都难以抹平的伤痛印记…… 凌花落木然向前走了几步,而后慢慢跪下,额头贴在这片铭记着他隔世伤痛的土地,双手紧紧抓着曾经浸满血泪的泥土…… 杨孤鸿来到凌花落身边,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突然拔出断剑,双臂交错,夹在在剑刃上,割出两道深深的伤口,顿时鲜血流淌! 陆菲菲惊呼道:“杨大哥,您做什么?” 杨孤鸿单膝点地,右手撑地,左手握剑插在地面上,血水顺着手臂汩汩淌下;他垂首痛声道:“家父无道,荼害无辜,惨铸血案,罪嗣杨孤鸿在此替家父谢罪!” 第94章 凌花落抬起头来,看见杨孤鸿双臂满是鲜血,正痛心疾首地跪在那里,陆菲菲焦急不已地蹲在他的身边;他赶忙起身,拍了拍杨孤鸿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杨孤鸿哀叹道:“只可惜,就算我流光了这一身的血,也洗不清家父犯下的罪!” 凌花落对杨孤鸿笑了笑,说道:“杨兄,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我们两家上一代的恩怨,希望你也能够放下。” 杨孤鸿重重地点一下头,也拍拍凌花落的肩膀,以示感激;二人相视而笑,一泯烟云。 三人上了马,杨孤鸿道:“贤弟这便启程回冥岛?” 凌花落沉默了一下,说道:“在离开中原之前,我打算去鄱阳拜会一下龙凤侠侣。毕竟他们夫妇二人曾在宣城对我有不杀之恩,又指点我寻访北七仙;我这次回冥岛,也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到中原,于情于理都应前去拜别。” 杨孤鸿慨叹道:“贤弟,我们刚结成兄弟,便要分道扬镳……” 凌花落也有些伤感,说道:“杨兄,我会永远记住你这个兄弟的!”而后一拱手,“杨兄,陆姑娘,我们就此别过了!” 说罢执鞭策马,扬尘而去…… 42小仙女惊哀返中原三英侠狼烟号天下 巍巍太行山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如絮,漫天纷飞,飘落在满山的树上,凝成一片片银珊玉枝。大雪掩下了大地最后一脉生气;苍茫的雪林被白素蒙盖,如死去的生灵,不再呼啸风中林海的涛声,不再起伏大地呼吸的胸膛,不再露出一丝翠绿的笑意…… 浩渺的白皑中,一抹鲜红如飞溅在白练上的血,疾速闪过;舞动的红衫迎着凛冽的北风掠过雪面,飘转在琼林珉树间,不留一点痕迹。 桃满庄大门口,林铮、薛宁二人并肩而行,在厚厚的雪地上散步。林铮环望着桃花谷的雪景,感慨道:“好大的雪……和昆仑山的雪一样……” 薛宁侧目扫了一眼林铮,没有说话。 林铮似乎有些出神,兀自喃喃道:“其实昆仑山的冰天雪地,亦如画中仙境,未尝不及这中原山河般壮美……何日我才能回到昆仑山,再站在巅峰之上,再吸一口云水之间那清冽的寒风……那里的风好清爽,不像中原的风,混着血的腥味……” 薛宁虽然不善言辞,但也被林铮的话触动,情不自禁仰起头,深叹一声。 二人正神驰之际,一名弟子从后面赶了上来禀报,“薛左使、林右使,北门降徒和那六个门主都被关了起来,要不要给那六人一些吃的?” 二人回过头,看向那名弟子;林铮道:“不必了。服下鬼附丹的人若没有收到我发出的笛音,绝不会有任何动作。其实你们将她们关起来也是多余。” 那名弟子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窃喜的光芒。 林铮何等心细,一眼便洞悉到了这名弟子表情上的细微异样;他眉头微微一皱,凛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那名弟子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思,便垂首道:“林右使,我们摘下了那六名女子的面纱,发现她们个个如天仙一般娇美,我们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呢……” “住口??!”林铮突然暴吼一声,打断了那名弟子的话,吓得他双腿一哆嗦,一下子瘫跪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 林铮满脸怒气,喝道:“暗门之主毕竟身份不凡,即使败在我们手上,成为鬼附,也绝不能加以羞辱!给我传令下去??谁敢对六位仙主起非分之念,我林铮定杀不饶!” 那名弟子赶忙领命,逃一样离开了。 薛宁却哑然一笑,撇嘴道:“没想到你还挺仁义。” 林铮道:“如果是你,你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么?” 薛宁道:“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给她们服鬼附丹。” 林铮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使用鬼附丹是何等卑劣的手段。只是掌门人大业未竟却殒命中原,现在我们又要对抗整个中原武林和两方暗门,所以我必须让这六名仙主成为我们的鬼附,才足以一战。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宁漫不经心道:“是么?” 林铮道:“江湖凶险难测,明争暗斗中需要我们有勇有谋,甚至不择手段。但是就算我再卑劣,却绝非下流之徒。我可以杀掉或利用手下败,但绝不会施加侮辱。” 薛宁哼了一声,“你和掌门人倒有几分相像!” 林铮轻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二人返身,向桃满庄走去。 远处的树林中,红儿震惊地捂着嘴,跌撞着后退了几步,险些倒在地上;她的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再也站不稳了,身体软软地倚在一棵树上。 红儿完全惊呆了,连哭都忘记了,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茫白雪覆盖下的北门顷刻间如此陌生,竟不似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红儿的身体越发无力,渐渐跌坐在树下,重重地靠在树干上;碎雪从树上震落,簌簌落下,落在红儿的脸上,心头,冻成了冰。 雪又下了起来。寒冷的风雪,冻住了那抹如血的鲜红…… 镇江城北,长江岸边。 夜幕刚刚降临,凌花落便坐在江边,静静等待着冥水宫的船;江水幽凉,承载着一江冰冷的哀愁,静静流淌在空旷的穹幕下。 孤影斜天边,波心荡清夜。一江冷水浮幽华,月涌东流泻。 肩头忆温香,潮水藏笑靥。滚滚沧浪怅追思,百载空悲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凌花落并未在意,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马蹄声响至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凌花落慢慢回过头,惊愕地发现红儿从马上滚落下来;双脚一着地,红儿眼前阵阵昏厥,向前刚迈了几步便双腿发软,瘫倒下来,看样子她是日夜兼程,快马疾奔而来。 凌花落接住红儿,扶着她坐在地面上,双手握着她的胳膊,柔声问道:“红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红儿浑身战栗,像一只被冻透的小鸟;她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满是慌乱,一字一字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说罢便将头埋在凌花落的胸前;一直冰冷的身体此刻突然感受到了暖意,红儿一直没有哭出来的眼泪一下子全流了下来,依偎在凌花落的怀里悲痛欲绝地大哭着…… 红儿一直哭了好久,渐渐变成了啜泣,最后从凌花落的胸前抬起了头。 凌花落见她情绪缓和了一些,便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红儿幽幽道:“林铮趁我离开北门来见你,带着西昆仑的人攻入桃花谷,打败了我的六位姐姐,还把她们变成了鬼附……” 虽然凌花落已经猜到了北门可能出了什么事,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他震惊地睁大眼睛,急切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段龙霄已死,林铮纵然举西昆仑全派之力,也不可能击败北门的‘北斗霞芒’阵法啊!” 红儿点了点头,泪又流了下来,“是啊。他们是不可能胜过‘北斗霞芒’的……但是因为当时我离开北门,‘北斗霞芒’在缺阵一人的情况下只有原来六七成的功力……虽然我的武功远不及六位姐姐,但是‘北斗霞芒’七人经过彼此对功力相辅相成提升后,第七重如七七四十九人的功力,天下间根本无人可破……” 凌花落这才明白,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红儿一把抓住凌花落的胳膊,惊惶地说:“是我不听紫儿姐的话,非要离开桃花谷来见你一面,才会出现这样的后果!我……我对不起六位姐姐……她们会被林铮都杀掉的,我就算万死也难抵自己的罪过!”红儿越说越急,抓着凌花落的胳膊剧烈摇晃着,“凌花落,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凌花落双手抱在红儿的双肩上,说道:“红儿,你听我说。” 红儿抬起头,看到了凌花落温和的目光,顿时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让她不安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点,身体也不再像先前抖得那般厉害了;她噙着泪水,对凌花落点了一下头。 凌花落道:“林铮能趁你出谷的时候攻入北门,定然是蓄谋已久,即使你不出谷,他一定还会使出别的阴谋。还有,他们把你的六位姐姐变成鬼附,是为了对付我和杨盟主,对抗整个天下武林,所以暂时还不会伤害她们,否则单以西昆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天下武林为敌。我这便去找杨盟主,我们一起商议对策。” 红儿仍是不安,问道:“六位姐姐现在变成了鬼附,是不是会像结盟大会上的杨孤鸿那样失去心智,不分敌我?她们还能恢复过来么?” 凌花落道:“虽然会是那样,但这种控制人心智的邪术是以炎燥的内功催动而成,阴寒的内功可以破除此术;杨孤鸿便是我娘救过来的,你看他现在不是一切都安然无恙么?” 红儿听凌花落这么说,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说道:“好吧……现在,我全听你的。” 凌花落郑重坚决地说道:“红儿,你放心,只要有我凌花落在,就一定能把你的六位姐姐救过来,相信我!” 红儿使劲点了一下头,又嗫嚅道:“凌……公子,谢谢你……以前我总是在你的面前装前辈,没想到真出了事,我还真的要依靠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凌花落摇头笑了,“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第95章 红儿也报以一丝微笑,却没再说话。 凌花落将那匹正趴在地上休息的马牵了过来,对红儿说:“你长途跋涉,一定很累了,快上马吧。”说着便将红儿扶上马,自己则牵着马走在前面。 红儿真的疲惫极了,在马上没坐多久,便困倦不堪;朦胧睡眼中,她看到凌花落的背影深沉厚重、坚定不移地挡在她的前面,似乎越来越高大,如同这世上最坚固的墙一般,挡住了呼吼的狂风,温馨而牢靠…… 天都峰,山河会寝房内。 红儿躺在内屋的床上,早已沉沉入睡;杨孤鸿、陆菲菲、凌花落三人立在外屋,正在商议西昆仑击败北七仙之事。 说起鬼附,凌花落至今都心有余悸;在红儿面前一直故作轻松的他,此刻终于无法掩饰心中的焦虑,对杨孤鸿说:“杨兄,林铮曾经将鬼附丹用在你的身上,当时你的功力远不及现在,却在变成鬼附之后功力大涨,我与你连对数掌之后便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今北七仙本就是暗门之主,功力罕绝天下,六位仙主变成鬼附后会有多可怕,我们可想而知。” 陆菲菲问道:“人变成鬼附之后真的会失去全部心智,完全不认识自己人了么?” 杨孤鸿道:“那时候我变成了鬼附,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隐约记得我曾经和你在擂台上交过手;等我恢复知觉的时候便是凌前辈将我救醒以后。所以六仙现在的状况,应该和我是一样的。” 凌花落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号集天下武林所有力量,与西昆仑一战;只有杀了林铮,才能救醒六仙。” 陆菲菲问道:“凌公子,您能否像令堂那样,直接破掉那个邪术?” 凌花落摇了摇头,“以北七仙的身手,就算在平常状态下,六人联手的话我也很难靠近她们;现在她们都成为鬼附,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她们了,毕竟我直到现在都远没有家母那般精湛的武艺修为。” 杨孤鸿心有不忍,叹道:“江湖多难,刚经历了一波动荡,又要面临一场浩劫。这一战不知道将有多少人死去。” 凌花落道:“我们只能尽快杀掉林铮。只有让他无法发出控制鬼附的笛音,六仙才不会有任何动作,这样才能将我们的伤亡尽量降到最低。” 杨孤鸿有所了解,又问道:“贤弟,你有把握救醒六位仙主么?” 凌花落沉思片刻,问杨孤鸿道:“杨兄,你能否记起,当时家母是点下了你背上的哪些穴位将你救醒的?请你仔细想一下。” 杨孤鸿陷入深思,紧皱眉头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良久之后他犹豫着说道:“我只记得当我醒来的时候,背上陶道、曲垣、天宗、神道、至阳五穴发冷,并且阵阵刺痛;而命门之穴更如冰锥刺入般寒痛难忍。” 凌花落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想以我现在的功力,应该可以救醒六位仙主!” 杨孤鸿与陆菲菲这才略感心宽;杨孤鸿道:“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 凌花落道:“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我们,不得不战!” 杨孤鸿道:“是啊。林铮控制六仙为鬼附后,一直驻守在桃花谷而没有更大动作,我想他也是在等着我们兴师而来,与他们一战。” 凌花落道:“是的,他在等我们。” 杨孤鸿道:“贤弟比较熟悉暗门的情况。该如何对策,一切都由贤弟作主吧。” 凌花落点了点头,“好。事不宜迟,我们一会儿就分头行动??杨兄,请你传书中原武林各派掌门及各处高手,号令他们前来这里,与山河会众人一道前去阜平县郊等候;陆姑娘,请你去镇江等候名水宫海槽堂堂主葛良,让他速回冥岛,号令四位冥使、其他五位堂主和全部弟子速来中原与杨兄会合。”说着他将自己的刀递给陆菲菲,“见刀如见人;你将这把刀亮给葛堂主看,他一定会遵命!”而后又在怀中取出一物,放在陆菲菲手心上,“这个你一定拿好。没有这个,葛堂主决不会将船靠向岸边。” 陆菲菲接过来,看到的是一片弯扭的叶子状的铜片。 凌花落又道:“初月谷只有我一个人去过,我便前去初月谷,寻求初韵柔的帮助,让她率领南初月众人前去与我们并肩作战!” 杨孤鸿和陆菲菲齐声道:“没问题!” 凌花落仍不放心,叮嘱杨孤鸿道:“杨兄,到了阜平以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等我们聚齐之后再作行动!” 杨孤鸿道:“贤弟请放心,我会按兵不动,等你们来的!” 山脚下,凌花落和陆菲菲骑上了马,与杨孤鸿互相拱手暂别道:“我们北门见!”“北门见!”而后凌、陆二人扬鞭启程,一东一南,飞奔而去…… 半个月后。 北方已经完全进入冬天;半个月前的大雪刚刚化掉,天空又布满了沉云。绵绵太行山上寒风刺骨,萧瑟苍凉;清角吹寒,风起云涌。 桃花谷口外的那片浓雾已经被风吹散了;这是一处空旷的山坳,地势平坦广阔。 林铮与薛宁便立在土坡高处,俯视着西昆仑整装而待的队伍;三婆、四修罗站在土坡下,一言不发地望着谷口,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细微的杂响从入谷通路的方向隐隐传来,西昆仑众人一振,绷紧了精神,齐刷刷盯向那个黑黝黝的谷口,手已情不自禁紧握在剑柄上…… 林铮深吸一口气,说道:“终于来了……” 薛宁的样子却好像并不紧张,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一战我们胜的希望不大。” 林铮冷眼向薛宁,却没有反驳;他又将目光挪向谷口的方向,说道:“大战在即,你竟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实在不应该。” 薛宁却笑道:“林老弟,你也别用你那右使的口吻跟我说话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俩谁不知道谁?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心中明知胜算不大,却一定要战?” 林铮扫了一眼周围,见旁边无人,这才叹了口气,而后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虽然掌门已经死了,但西昆仑还是一块玉,就算摔碎在中原,也是响当当的,绝不是一坨被江湖抛回昆仑山的烂泥!即使有一线希望称霸武林,我也会竭力而为!” 薛宁轻哼一声,“为了一线希望而拿全派弟子的命去冒险,这样做值得么?” 林铮不以为然地望了一眼脚下的弟子,“能为昆仑派的荣誉而战,是他们的荣幸。”说到这里又看向薛宁,“也是你我、三婆、四修罗的荣幸!” 薛宁见他目色坚定,点头道:“看来你很有信心。” 林铮冷声道:“你应该很了解,我林铮向来行事谨慎;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也不可能铤而走险。我们至少有一半的把握获胜。” 薛宁仍是那副不屑一顾神情,“也就是说,两败俱伤?” 林铮也失去耐性了,懒得再理薛宁,扭过头望向谷口。 二人正说话间,前方谷口一阵杂响传来,而后有四条身影闪电般划过,凌花落、杨孤鸿、红儿、初韵柔四人已经率先冲了进来;三人身后,是冥水宫四大冥使、六大堂主,初月谷日月二长老、左右二护法、阴阳二龙使,山河会十二堂主,少林寺四首座,以及其他小派掌门及武林知名高手,包括龙凤夫妇。 领头的几十人身后,众派弟子各举旗帜,呼啦啦涌了进来,各自围在自派掌门周围;人越涌越多,最后足有近万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半个山坳! 林铮望着对方气势磅礴的场面,却无丝毫惧意,朗声笑道:“嚯!来了这么多人,看样子天下武林的人都聚齐了!”又仔细端量了一下凌花落,略感惊奇地说“看来你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冥水宫的神功果然不简单啊!” 红儿喝道:“林铮!你这个恶贼!快把我的六位姐姐和北门弟子都放了,饶你不死!” 林铮哈哈大笑,而后盯着红儿道:“你就是偷偷跑出桃花谷去和小情人约会的那个丫头吧?‘北斗霞芒’就因为少了你才会被我们打败,你该如何面对你的六位姐姐?” 林铮这话毫不留情,正揭开了红儿心中的伤疤;凌花落以为红儿定会因为林铮的话而引发内疚的心痛,却见红儿一扬头,气势更盛,怒道:“你违背祖训和‘百年鉴天之约’,作乱江湖,恶贯满盈,又该如何面对海天盟的列位祖师?而且今天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你以西昆仑的残余之力对抗天下,无异于以卵击石;等你们全都死在这里,九泉之下看你该如何向你的掌门人段龙霄交代!” 红儿这话本是脱口而出的反驳之言,后面几句却在无意之中一针见血,正好刺中了林铮心中最担忧的地方;林铮最隐秘的心事竟被她一语道破,顿时又惊又怒,却又哑口无言,只能怔愕地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样子窘迫不已! 凌花落见红儿如此气势汹汹,这才暗松一口气;他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哑然失笑,这红儿果然伶牙俐齿,拌嘴吵架的功夫真是一流! 薛宁的样子却有些奇怪;他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想要拼命忍住什么,却终于还是绷不住了,放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现场上万人全都莫名其妙! 全场只有林铮知道薛宁为什么要忍不住发笑,当下他又羞又恼地狠狠瞪了一眼薛宁,沉声怒吼道:“薛宁!你老小子到底是和谁一伙的!” 薛宁这才忍住了笑,但是脸上仍然掩不下戏谑的神情,似笑非笑地望向众人。 第96章 凌花落道:“林铮,你的掌门人段龙霄多行不义,最终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却不汲取教训,执迷不悟地继续错下去;西昆仑现在大势已去,你为何还负隅顽抗?” 林铮猛摆一下手,“凌花落!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一切的正邪恩怨都要用刀剑来对话;你想伸张正义,那就先打败我们再说!” 凌花落厉声道:“你以为你能对抗全天下么?你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林铮凛凛的目光闪烁着,昂首望空;沉沉云幕,遮住了苍朗的天空,望不到一点晴空暖阳;寒风撕扯着大地,黯然如夜。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 林铮满怀踌躇,高声呼喝着段龙霄生前留下来的诗句:“鲲岂北溟闲游类,化鹏扶摇振翅飞;朝起昆仑野墟里,鹏程万里天未微。翼遮江山饮河渭,又向东海访神嫘;网何当曝鳍碣石顶,睇眄中天舞雄威!” 吟罢,林铮的目光缓缓扫过漫山遍野的人,高呼道:“我等皆身出巍峨昆仑,傲比翱天鹏鸟,志在万里山河,绝不是螟虫飞蛾!大鹏展翅之日,便是称霸天下之时!” 林铮激情勃发的话立刻振奋了所有的西昆仑弟子;一片拔剑声哗然响起,西昆仑众人齐声高呼:“大鹏展翅!称霸天下!”“大鹏展翅!称霸天下!” 凌花落眉间一凛,“啪”的一声怒拔寒刀,顺势扬起,霎那间一道明亮刀气贯地而过,斜劈过西昆仑众人头顶,飞向天空。 众人立刻被他这一式所惊慑,呼声嘎然而止! 凌花落傲然喝道:“天地有序,正气长存;逆道而为者,必受天诛地灭!天有阴晴,月有圆缺;纵然乌云遮闭,野风呼号,终会云开现月!”说着凌花落将刀尖一横,指向林铮,字字坚决道:“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天下豪杰,皆有一腔正气!诸位英雄,今天便看你们斩妖除魔、拨云见月的气魄了!” 凌花落这一番话如神雷击鼓,顿时激起了热血儿女的万丈豪情! “斩妖除魔!拨云见月!”“斩妖除魔!拨云见月!” 喊声震天,响彻云霄;那气吞天地的呼声似乎要撕碎这遮天蔽地的乌云,扯开那片曾经的蔚蓝晴朗的天空,让大地重新沐浴明媚的阳光…… 凌花落与林铮二人刀剑对指,寒光闪耀。 双方众人爆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吼声,刀剑如潮,对涌而去! 凌花落提刀飞身,首当其冲! 杨孤鸿拔出断剑紧随其后,同时心中慨叹道:“凌花落,真乃当世不二的少年英雄!” 红儿望着凌花落的身影,心中崇敬不已,愣神片刻后浑身热血沸腾,与其他众位豪杰一道提身腾空,直奔林铮等人而去! 林铮右臂一抖,甩出那根短笛,放在嘴边吹起,同时身形疾速后移! 六色身影,如六彩流光般划过山野,瞬间便挡在众人面前;六条绫带齐挥而过,一股狂力敲碎起漫天石块,牢牢挡在众人面前! 初月谷二长老、二护法与冥水宫六位堂主一道围在六仙周边,与凌花落、杨孤鸿、初韵柔三人一起对抗六仙的可怕功力;四冥使正与四修罗的“修罗阵”战在一处;初月谷二龙使主领山河会十二堂主,与其他掌门、高手共战薛宁和三婆;陆菲菲武功较弱,便率领山河会众弟子杀向西昆仑弟子的队伍中! 凌花落边战边高喊着:“众位给我听好了!六仙身中鬼附丹的控制,你们只可抵抗!谁敢伤害到六位仙主,我绝不会……”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橙儿的绫带劈空击来,直奔他的面门!他赶忙闪身避过,而后提刀再战! 绵绵太行,狼烟怒燃。北门广阔的山野上,一场空前惨烈的血战正在进行…… 43空前决战惨烈收场百年江湖今朝改写 (大结局) 大战一起,整个山野一片混乱! 变成鬼附的六仙,功力较以往大涨;虽然林铮无法控制她们摆出“北斗霞芒”阵法,但六人合力的猛攻仍让凌花落等十三名顶尖高手都感到十分吃力,没几个回合便被六条绫带泰山压顶般的攻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赶忙全力招架;绫带所过之处石炸泥飞,被击飞的众派弟子们号叫着四下飞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四位冥使与四修罗八人的身影穿梭交错,刀光纵横如风,正杀得难分彼此! 若是单打独斗,四位冥使的功力都在四修罗之上,但四修罗的“修罗阵”着实厉害,四人之力竟如十数人联手,很快便将四冥使逼得节节后退,疲于抵挡;黑煞的刀气四处飞绽,不知有多少弟子被这凶煞锋利的刀气斩断了身躯和肢体,在一片片喷涌的鲜血中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 而山河会这边,三婆的针线漫天飞射,不时穿透围攻之人的身体;众人无不被这诡异的针梭所伤,个个都是遍体鳞伤,却都勉强支撑着被血浸透的身体继续战下去!好在初月谷阴阳二龙使以内功围成的“双龙云屏”固若金汤,挡下了三婆一次又一次的夺命之击,才让十二堂主及众人暂时没有阵亡;但薛宁的牵制让他们再没有精力去保护武功低微的弟子们,他们实在无法躲开这满天飘忽不定的飞针,不断有人被穿透要害而倒地身亡! 满山淌血,遍野哀号! 武林弟子们如潮涌一般前仆后继,嘶吼着奔向死亡! 本来力量相差悬殊的双方,只因为六位鬼附仙主的存在,牢牢束缚住了武林大部分顶尖高手的身手,让三婆、四修罗在对战其他高手的同时亦能对武林弟子痛加屠戮,一时间几百西昆仑人马竟然顶住了天下武林近万人的攻势! 混战一直持续了好久,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殷红的血渗透了山坡上的每一寸土地! 四位冥使这边越来越难以支撑,眼看已经被“修罗阵”的攻势迫得险象丛生!八人斗到几百回合,断虹与碎灵二修罗旋身舞刀,重重刀气拢向四位冥使;四冥使提刀挡下,又见残影与憔月的刀气凌空劈来;朱雀、玄武二使居上,横刀于头顶抵下这两刀,却见青龙、白虎二使又被断虹、碎灵二人击退几步;朱雀、玄武二使身法略沉,不及提式之际突然瞥见断虹与碎灵斜刀扬起,正劈向二人! 四使都没有想到,断虹、碎灵击向朱雀、玄武如此强力的刀势竟能转实为虚;二使来不及提功防御,眼看着刀影飞来,却束手无策! 却在此时,青龙使一声大喝,强提身法,一刀挡在朱雀、玄武二使面前,硬接下“修罗阵”这一奇招!轰然震响之后,青龙使被震得身形疾退,身法失衡之下又见残影、憔月的刀光交叉闪至,“啪”??正劈在青龙使大张的胸前! 青龙使仰面飞出,跌躺在远处的地面上,狂喷几口鲜血后便不再动弹! 其他三使大惊之下撇掉了四修罗,飞身至青龙使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然而这两刀使出了十足的功力,青龙使又无任何防守之式,被重重地劈在要害之上;三使扶起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朱雀使、白虎使见忘年老兄弟转眼间就这样死去,痛心不已地闭上了双眼;玄武使惊愕地盯着青龙使,抓着他的肩膀猛烈摇晃着,边晃边吼道:“老二!老二!你给我站起来啊!你别装死!我和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对付,我早想和你打一架了!你快给我站起来!” 朱雀使哀声道:“老四,别喊了。老二已经死了……” 玄武使双目充血,圆瞪如铃,耳闻四修罗追击而来的刀声,刀柄在手中一紧,头也不回地猛挥向身后,一道涌浪般的刀气狂扑向四修罗,竟将他们堪堪逼退! 玄武使身如离弦之箭,高高弹起的同时用沙哑粗狂的嗓音暴吼道:“龟孙子!老子跟你们拼了??!”边吼边如破笼困兽般怒冲向四修罗! 凌花落听到玄武使的怒吼声,这才望见四使折了一人,心痛之余却无力挽回;这边的十三人被六名不知疲倦的鬼附打得越发吃力,大部分人都受了内伤! 三婆的“补天阵”万针穿梭,红线长贯,穿透了一个个血肉之躯,势不可挡! 西岳堂堂主原天浩被两根铁针刺穿咽喉,倒地而亡;镇剑堂堂主欧阳叹被三条铁梭同时穿胸而过,喋血当场;水云阁秀云被一根铁锥穿透心脏,顷刻毙命;其他堂主有的身负重伤倒在地上挣扎,有的被难觅踪影的长线割断肢体,带着残躯继续拚杀! 阴阳二龙使强抵着“补天阵”的攻势,又要防备薛宁的一柄利剑,“双龙云屏”越发脆弱不支,眼看便要被击破! 这边的杨孤鸿心如刀绞地望着山河会众人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再也忍不住了,当下咬紧牙关,冲凌花落大喝道:“贤弟!快去杀了林铮??!” 凌花落心中一怔,略有犹豫;此刻的他如果脱阵而去,剩下的人很难支撑多久,恐怕也会有人丧命在六名鬼附毫不留情的狂攻下! 杨孤鸿见凌花落不敢离阵,手中断剑一甩,猛然斜割向身边击来的蓝儿的绫带;剑体嗡鸣盈耳之际一道灿然剑气绽耀,“哧”的一声脆响,绫带竟被割断了一节! 就是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杨孤鸿嘶吼的声音再度响起:“凌花落??!现在只有你才能救大家??!否则我们全都会死??!” 凌花落这才下定决心,咬紧牙大喊道:“杨兄!诸位!我去了!你们坚持住!” 第97章 初韵柔高喊道:“凌花落!天下武林的兴亡,就交在你的手里了!”说话间身影恰好闪到凌花落的背后,抬手一掌推在他后背的命门穴上,“龙滟归元功”一股柔和的内力推进他的体内;凌花落在顺势飞去的同时感到浑身一轻,精神顿觉振奋,体内的气息也顺畅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疲惫了。 土坡上,林铮一边口衔竹笛控制六仙,一边率领西昆仑众弟子杀戮不断涌上来的武林弟子们;见凌花落迎面飞来,林铮原地旋身数周,剑气如漪,四下荡去,周身武林弟子全部被劈倒;而后他立在原地,微笑地望着凌花落。 凌花落一见林铮,怒起心头,大吼道:“林铮!受死吧??!”身形还未稳住,便使足全身力气向林铮的面门猛劈一刀! 适才与六仙对战中,因为怕伤及六仙,凌花落等人都未出多少攻招;此刻的凌花落再无羁束,毫无顾虑地大展身手! 林铮见凌花落刀力如此凶猛,心中吃惊他刀法进展如此神速,同时旋身避过这一刀,却不作任何进攻之状,只是施展轻功四处躲闪! 凌花落大怒,刀快如电,以疾雷密雨之势劈向林铮! 无奈林铮并不应战,只是闪避,让凌花落一时间无法解决掉他! 耳边突然响来杨孤鸿的惊呼声,“红儿仙主!” 凌花落侧目望去,见到红儿手捂胸口,被击飞出去;盛怒之下凌花落刀光更亮,甩手劈出两刀,在刀气刚飞出去的同时,凌花落不作丝毫停顿,双手握刀,刀起刀落,怒啸声响彻整个山谷??“地寒开天??!” 绝杀之刀气势如虹,撕裂了地面,直奔林铮而去! 林铮在躲过凌花落先前那两道刀气后身法略滞,还未待重新调整,便见到一道如擎天大浪般的湛蓝色刀气猛扑而来! 林铮身体已斜,大惊之下凌空旋身,同时向地面猛挥一剑,剑气碎地的同时林铮借力连连旋身,“地寒开天”的刀气如狂风般贴着他的右身呼啸而过,“啪”的一声脆响,斩断了他手中的剑,却没有伤到他! 这一招竟被他硬生生躲过去了! 凌花落心中大急,双目四下环望之际心中却阵阵悲怆冰冷??冥水宫刑律堂堂主乔扬升战死,明法堂堂主范正川战死,初月谷左护法战死,山河会十二堂主阵亡一半,(奇*书*网-整*理*提*供)近万武林弟子已经死伤过半…… 眼看天下武林就此颠覆! 凌花落凝视手中寒刀。 此时此刻,那柄寒刀正牵系着天下武林的命运,凝聚着万颗人心的希望。 凌花落长啸一声,身影消失;未及眨眼的瞬间,人又出现在林铮的前方,刀光闪耀,风驰电掣般舞刀击去! 林铮再次闪动身法,纵身躲避起来;凌花落却突然伸出左手,手掌一张,以“汲水之境”的内力汲向林铮! 林铮感觉到身体似乎被什么吸向凌花落一样,不禁向前移了一小段距离;但毕竟他功力深厚,真气一凝,身体便又牢牢定在原处! 林铮抬头,无意间却瞥见凌花落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正在他心中疑惑之际,身后一阵风声响起,他定住的身法已经来不及躲闪! 林铮只觉得身体突然一紧,竟被一条红色的绫带缠在身上! 原来凌花落用内力将红儿落在地上的凌带汲起,缠住了林铮??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凌花落飞身而至,双手握刀举过头顶,狂吼道:“我看你这次往哪躲??!” 林铮笑了笑,看见挥斥方遒的凌花落如九天之凤般展翅垂落;那黑色的身影是如此潇洒澎湃,那似能压倒一切的磅礴气势根本无人可敌,只一眼便让人永生难忘。 林铮闭上了双眼。 “冥寒九旋刀”的王者刀气斩断绫带与衣衫,那声音似满天沉沉的乌云被惊雷撕裂一般,林铮从右肩到左腹被斜劈开,两块身躯向两侧飞出,原地只留下一片血雾…… 林铮一死,笛音立刻停住了;六名鬼附没了笛音的控制,全部停手落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众人见凌花落得手,这才松了口气,却不作迟疑,齐飞向三婆、四修罗! 四修罗正在全力攻向三位冥使,三人满身都是血迹,就快不行了;这时突然有一阵悦耳的剑鸣传来,杨孤鸿挥舞着那柄断剑,“追日六鸣剑”一道道金灿剑光激射向“修罗阵”;初韵柔飞身到三冥使身后,右掌上的长笛兀自急旋,以内力挡下“修罗阵”刀气,同时左掌连推,“啪啪”拍在三冥使背上的命门穴上,以“龙滟归元功”缓和他们的伤势! 初月谷日月二长老、右护法围在“修罗阵”周边,刀剑势起,狂击而去! 双方形势立刻扭转;西昆仑众人见林铮死去,人心大乱,很快便处于劣势! 三婆与薛宁这边本来势头正猛,见六位鬼附停住手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四人便都知道林铮已死;三婆齐发喝叱,针线更密,想要速战速决! 锥婆一根铁椎穿透进洪耀左侧内肩,未及拔出之际洪耀左手一把抓住红线,死死攥在手里不肯松手;锥婆双指绕线向后一提,洪耀整个人风筝似地被拽了过去! 数十根铁针迎面刺来,洪耀无处躲闪,被刺成蜂窝一般! 然而洪耀没有立刻死去,他发出一声嘶哑痛苦的哀吼,左手使劲拽了一下穿在左内肩的长线,硕大的身躯猛扑向锥婆,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刀而过! 锥婆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到这个汉子如此拼命,猝不及防之下再也无法躲过这一刀;刀光闪过,锥婆的头颅被斩飞,身首异处! 针婆、梭婆见状大惊,拢握住满手线头,全力击向迎面而来的阴阳二龙使;却突然听到薛宁惊喊一声:“小心!”同时背后一阵寒意传来,二婆慌忙转过身之际却惊恐地看到自己的上身正在急速飞退,而腰部以下的身躯却还留在半空,涌着血和肠子落了下去! 远处,凌花落挥刀闪身,瞬间便飞至二婆面前,一刀劈过;针婆、梭婆半截身上的两颗头颅被齐齐斩飞,直奔四修罗而去! 四修罗见针婆和梭破的头颅飞过来,大惊之下阵法顿时大乱,个个人心惶惶;分神刹那,杨孤鸿的剑影在几人身后飘闪而过;残影、断虹、碎灵三人听到剑鸣,闪身避过,却见憔月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倾而喉间血雾喷薄,杨孤鸿的刀气已经割断了憔月的喉咙! 憔月一死,“修罗阵法”立刻溃散,冥水宫三位冥使与初月谷日月二长老、右护法从两侧攻来,夹在中间的三修罗赶忙纵身飞起,却见头顶冥水宫四位堂主同时划刀而下! 天罗地网,让无法施展“修罗阵法”的三修罗如困笼中,只能任由数道刀光结结实实地劈在身上,顿时浑身鲜血淋漓,落了下来;下面众人刀剑齐发,一片杂乱的锋芒纷纷击向三修罗,将他们斩得支离破碎! 正待众人以为就此了结之时,初月谷的阴阳二龙使突然大喊一声:“小心薛宁!”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薛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处,不知何时出现在林铮死去的地方,正手持那根短笛,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 众人无不惊骇??难道薛宁也懂得控制鬼附? 凌花落等人刚要冲上去,那阵阴森的笛音又响了起来;六名鬼附身影一闪,迅速挡在薛宁面前;众人顿时呆了??他竟然也会控制鬼附!难道,这场恶战还没有结束? 薛宁的两侧,立着西昆仑不足百名的残余弟子,有的还扶着伤残的同门,每个人都目光凄惨地齐盯着武林众人,作好了赴死的准备! 薛宁却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他向前几步,走到六鬼附的前头。 “凌花落,你真乃不世英雄!你灭掉了西昆仑,拯救了天下武林;如果此刻的你想要称霸天下,这霸主的位置你唾手可得!” 凌花落却摇头,“我只想救回六仙,还天下江湖一个太平!” 薛宁轻笑一声,“江湖夺去了你的家人,夺去了你的养母,夺去了你的爱人,可以说几乎夺去了你的一切,你为何还要理会它的太平与否?” 凌花落道:“不错,江湖的确曾经夺去我很多很多,但却没有夺去我的良知,没有夺去我的仁义,没有夺去我的正气!” 薛宁目色一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好!说得好!凌花落,就冲你这份可鉴天地的侠义之怀,我便知道即使我再度控制这六名鬼附,也还是敌不过你!” 说罢,薛宁回头悲悯地看了看西昆仑的弟子们。 “凌花落,今天这场恶战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我说我薛宁同你一样于心不忍的话,你未必会相信;但我有个提议,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昆仑派这些弟子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加入我派并非真心为恶,只是和我一样,在正气与义气面前,我们选择了后者。我可以将六仙交还给你们,希望你们可以放过昆仑派这余下的弟子们,让他们返乡。” 众人听到此言,无不惊惑??这个魔门大将,原来深藏着这样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凌花落沉思片刻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薛宁,我答应你。”说罢转过身对众人高声说道:“西昆仑门派已灭,请诸位不必赶尽杀绝!” 薛宁高喝一声:“君子一言!”便将手中短笛抛出,拔剑劈下,将笛子劈成碎片! 众人见那根摄魂夺魄的笛子已被劈碎,这才都暗自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西昆仑弟子们都看向薛宁;薛宁冲他们点了点头,“你们走吧。 第98章 离开这里之后,回到你们的故乡,好好生活下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不能送你们了……” 众弟子这才放下手中的刀剑,扶着伤员,列成一队缓缓走过武林众人让开的一条路,走向谷口的方向,离开了桃花谷…… 凌花落见薛宁站在那里不动,问道:“薛宁,你为什么不走?” 薛宁长叹一声,脸上露出苍凉的笑。 “掌门人、林右使、三婆、四修罗都死了,我身为他们中的一员,怎能苟且偷生?”说罢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盯着剑凄笑着。 凌花落惊呼道:“薛宁!你是主动放了六仙的,不必这样!” 薛宁轻轻摇了摇头,“凌花落,谢谢你。我要去见掌门他们了。或许此刻他们都聚集在奈何桥上,正等着我呢……如果有来世,我还真想交你这个朋友……”说罢,挥起长剑架在脖颈上,用力割了下去…… 刀催铁马嘶鸣,血光萦;万丈昆仑,何处憩雄鹰? 奈何剑,寄忠义,藏友情;但得来世金兰落花宁。 众人发出一阵不忍的叹气声;凌花落看着薛宁倒下去,深感惋惜,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有来世……我也是……” 这时,陆菲菲突然惊呼了一声:“不要这样啊??!” 众人惊惑之下全都望了过去,却见远处的白凤左手抱着黄龙刚刚断气的尸体,右手握着一柄匕首,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胸前,鲜血喷满了二人的身体! 凌花落大惊,即刻飞身至二人面前,却发现夫妇二人已经相拥而亡! 凌花落悲痛地闭上双眼,久久无法平静;而后他叹道:“龙凤夫妇,你们二人不但与世无争,还有一腔侠义仁慈的热忱;你们曾经对我有不杀之恩,又多番帮助过我,我却让你们丧命在这里……我凌花落对不住你们啊!” 红儿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强走到凌花落面前,握着他的胳膊轻声说:“凌花落,你不要太难过了。他们夫妇比翼情深,黄泉路上相伴而行,也比阴阳相隔要好一些。” 凌花落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 众人渐渐围了上来;杨孤鸿环望着满山遍野的尸体,悲叹道:“这场惨烈的恶战总算结束了。为了这最后的胜利和天下武林真正的太平,我们竟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凌花落道:“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原本重重遮天的沉云,已经散开了不少,天空开始放晴了…… 五日后。桃满庄外。 六位仙主已经被凌花落救醒,她们正在向众人了解她们变成鬼附后发生的事情;红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站在六仙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听罢众人的述说,紫儿向凌花落点头道:“凌公子,大恩不言谢了!” 凌花落赶忙拱手道:“紫儿前辈言重了!愿北门早日重振!” 紫儿却摇头道:“重振?不,我们不想重振北门。” 众人对紫儿此言都大感意外;凌花落疑惑不解地问道:“紫儿前辈,这是为什么?” 紫儿道:“一方面现在所有事情都风平浪静了,我们总算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这是北门百年难求的好时机;另一方面我们也早已厌倦了江湖的恩怨是非,再也不想以武林之人的身份来掌管北门了,只想当个普通的女人,过着平凡的耕织生活。所以我想就此解散北门,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生活的人便留下,想要出谷生活的人也可另谋出路。” 凌花落道:“那,‘百年鉴天之约’呢?” 紫儿笑了笑,“凌公子,还记得在你第二次来到这里时,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百年鉴天之约’无非是我们四方暗门的四位祖师互相立下的一个君子承诺而已;这个约定对于百年前的天下武林来说是莫大的福音不假,但是时至今日,这个约定已经成为影响天下武林的羁锁了。当时的凌公子,正是个为复仇而拼搏奋斗的热血少年,对于这些观念有所不解有情可原;但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同于往日。今日的一切你也都看到了,这其中的意义,还请凌公子自己慢慢想清楚吧!” 凌花落慢慢冷静下自己的头脑,反复思量着紫儿的这番话;其他众人也都在细细品味着这其中的微妙道理;尤其是杨孤鸿与初韵柔,竟似有所感悟,沉思不语。 凌花落又想起了养母凌汀曾说过的话。 “对与错,都是站在不同的立场,相对而言的。落儿你今天所论的对错,仍旧是站在‘百年鉴天之约’的立场上来看的;如果跳开这个约定不谈的话,是非对错,又该立于怎样的立场去评判呢?” 一百年的风雨烟云,一百年的迷茫江湖。 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梦,一场“邪鬼妖魔四公子”遗留给后人的百年迷梦,在等待着他们自己来解答百年前后的一切。 凌花落为家人报仇而杀人是对的,作为暗门之子而杀人是错的。 杨孤鸿为了真相与正义而背弃亡父是对的,作为人子而忤逆父亲是错的。 苏媚霞为了真情而胁迫母亲是对的,为人之女却要挟母亲是错的。 彩蝶娘子因夫君的死而敌视冥水宫是对的,为达目的而暴行中原是错的。 红儿奋不顾身地追求自己的生活是对的,违背门规私逃出谷是错的。 薛宁对自己的掌门忠肝义胆是对的,为虎作伥是错的。 …… 对对错错,谁又能说得清楚? 往日的是非恩怨,血影泪光,曾经将这一个个血肉之躯割划得伤痕累累;在这一刻,一切却都淡若初晴浩空中的云絮,漫随长风缱绻飘游;天下纷纷,多少恩仇在江湖的沧浪里飘零而去,留不住一丝曾经驻足的痕迹;浮生小小,又能争得什么样的短暂一梦,来珍惜这条上天恩赐的人间一趟? 其实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争不到。 飘来的,总要飘走;梦到的,总会醒来。当这一切都随风而逝的时候,昨日之人已成今日回忆,将成明日淡忘;而天下还是天下,江湖依旧江湖。 凌花落摇摇头,释然笑了;同他一起笑的,还有杨孤鸿和初韵柔。 “从今日起,冥水宫解散。” “从今日起,初月谷解散。” 百年鉴天之约,从这一刻起,随着昨日的笑与泪在风中飘逝…… 镇江城北,长江岸边。 红儿快马飞驰,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 待她来到凌花落面前,下马站定,凌花落问道:“红儿?你怎么又来了?” 红儿一昂头,“是啊!北门都解散了,我也无家可归了,你说怎么办?” 凌花落奇怪道:“无家可归?怎么会呢!桃满庄不就是你的家么?” 红儿撅了撅嘴,“我在桃满庄都呆了十八年了,早就想换个环境了。不过你可别误会啊,我绝不是要死皮赖脸跟着你。虽说鉴于你上次的表现,我不应该再来找你,可紫儿姐认为身为前辈的我,有责任好好教导你该如何尊敬前辈,让你不再犯上次的错误,所以她让我跟你一起回冥岛。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答应了……”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揉了揉额头,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唉声叹气道:“这可是紫儿姐的意思,我也不得不从啊!” 凌花落被她说得哑然失笑,而后道:“红儿前辈,冥岛可没有红油狸肉、青果蒸鹅翅、枣木烤鹿肉这三样菜,还望您三思啊。” 红儿道:“不是还有辣煮花鱼么?难道你们那里没有鱼?” 凌花落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当然有了。别的没有,鱼管饱。” 红儿一拍凌花落的胳膊,呵呵笑着,“这就行了!”而后挽着凌花落的胳膊,将娇柔的身体依偎在他的身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此情此景,竟是那样熟悉。 凌花落怅然失神,望向那滚滚江涛。 同一时间,杨孤鸿正立在天都峰顶,遥望着苍茫大地。 “凌贤弟,你轰轰烈烈地来到中原,一柄寒刀快意恩仇,劈碎了满天乌云;如今雨过天晴,你又如一缕飘云般淡然离去。笑过,哭过,只留给世人一个明日的传说,印证着你转过去的沧桑背影,铭刻着你踏过去的无悔青春……” 良久,杨孤鸿慢慢转身,对旁边的弟子说:“传令下去,将烈云镇更名为‘花落镇’,我要世人永远都记住,这里曾经见证着一位少年奇侠的英雄人生!” 船在江水中缓缓调头,划过的一道道涟漪瞬间便被洪流冲没…… 凌花落与红儿并肩立在船头,再望一眼中原江河的沧浪之水。 这片沧浪之水淘尽了不幸孤子的血海深仇,淘尽了昨日江湖的恩恩怨怨,留下过多情儿女的温存,留下过舐犊慈母的血泪,却淘不尽滔滔似愁,留不下空空如梦…… 山河赤卷血殷描, 渺江潮,一声笑; 魑魅人间,孤翼破天翱。 痛饮千钟万古愁, 仇已消,爱成凋。 醉魂离索梦逍遥, 冷岸桥,侧偎娇; 无份情缘,风断碎波飘。 漫随沧浪流天际, 舟影逝,寄云霄。 《沧浪水》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